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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叙述框架下中西方当代儿童影视文学的差异性探究*

2022-02-10邱冰洁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灰太狼希尔儿童文学

邱冰洁

(福州外语外贸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州 350202)

佩里·诺德曼在他的《隐藏的成人:定义儿童文学》中指出儿童文学是“专门为儿童读者群体出版,因而是根据成人关于儿童的观点所创作的文学,是一种独特的、可定义的文学体裁,具有来源于成人关于童年的持久观点。”[1]253它具有文学的一般特性,又具有区别于成人文学的特殊性。其叙事风格看似简单实则隐藏着“儿童受述者”和“成人叙述者”的对立和矛盾。作为儿童文学作品的创作者和发行者,成人既希望作品能帮助儿童从对这个世界懵懂未知的阶段过渡到理解以至可以自主思考的阶段,又鼓励儿童能继续保持自身的天真纯洁。儿童文学作为一种成人叙事框架下的文学体裁,具备明显的二元对立的特性。

自20世纪起,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媒体技术的兴起,儿童影视文学逐渐发展成为儿童文学的一种新型的体裁形式,儿童影视文学既具备“影视性与儿童性的两重性特征,同时又具有文学性”[2]因此“隐藏的成人”这一特征对儿童影视文学作品的题材、主题和审美特征都有所影响。

由于中西方儿童教育观念的不同,中西方儿童影视文学的创作目的和审美标准也都不尽相同。本文通过结合近两年口碑和质量俱佳的西方儿童动画作品的分析研究,从儿童影视文学作品的题材、主题和审美特征三个层面分析当代西方儿童影视文学作品的特点,并对比中西方儿童影视文学在这三个方面的差异性,从而探讨中西方文化本质差异性在当代儿童影视文学作品中的反映。

一、成人叙述框架下的儿童影视文学

文学批评家们普遍认为童年的无理性正是其价值所在,正是这种无理性给人类的更大智慧提供洞察力和潜能,这样的无理性“让童年站在了逻辑和推理的对立面”[1]151,所以儿童文学无法被准确定义。但还是有不少学者认为儿童是“在经验上不同于成年人而已而非物种上”[1]145,因此儿童文学是在“程度而非种类上不同于成人文学”[1]145,尽管各家有各家的观点,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儿童文学是根据成人关于儿童的观点所创作的文学,且具备一个重要原则,它是成年人为儿童提供一定的指引和教育所得出的产物。成人把自己对儿童的幻想和愿望注入到儿童文学作品中,希望他们知道更多东西但又不希望他们因现实问题失去了纯真。

这些特征对儿童影视文学同样适用,教育这一功能性特征在儿童影视文学作品中无疑是编剧最为关注的要素之一。此外,和儿童文学不同的是,儿童影视文学作品会受到大众媒体的娱乐性影响,不少儿童动画作品过于商业化,其叙事甚至脱离了优秀故事脚本的支撑,但优秀的儿童影视文学作品本身需具备一定程度的文化内涵和艺术鉴赏性,其次才是娱乐性。下面笔者就成人叙述框架下中西方当代儿童影视文学的题材、主题和审美特征三方面的差异性进行分析。

(一)中西方当代儿童影视文学的题材和主题对比分析

笔者根据调查研究发现当代西方儿童影视文学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以儿童为主人公的冒险奇幻类系列故事为主。近几年播出且口碑甚好的作品包括2018年美国网飞公司(Netflix)出品的系列动画《希尔达》(Hilda)、2018年美国HBO Max出品的《夏令营岛》(Summer Camp Island)以及2019年美国老牌动画媒体Cartoon Network出品的《无尽列车》(Infinity Train)等。

《希尔达》的故事发生在一个人类与精灵、巨人、魔怪甚至鬼魂共存的世界。希尔达和妈妈两人原本住在荒原上的一栋小房子里,她每天带着她的鹿狐枝枝在荒原冒险,尽管荒原的生活对希尔达来说很充实有趣,可妈妈还是决定带着她搬到大城市巨魔堡开始新的生活;《夏令营岛》的故事围绕着一只名叫奥斯卡的年轻大象和他最好的朋友刺猬在夏令营岛上的冒险展开。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女巫、怪物、外星人、幽灵等各种奇怪的东西,奥斯卡和刺猬在这里经历了各种各样不同寻常的冒险;《无尽列车》则围绕的是一个叫郁金香的小女孩展开,由于离异的父母失约无法带她去参加自己心心念念的游戏设计营,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前去,结果误上了一班无尽的列车,她必须一路冒险寻找回家的方法。

反观近几年国产动画作品中以儿童为主人公的原创型冒险故事却较为鲜见。哪怕是被视为国产动漫崛起的代表作品包括《大圣归来》《大鱼海棠》《白蛇:缘起》和《哪吒》等都是基于我国的神话故事改编,尤其是孙悟空、哪吒和白蛇的文学形象不仅家喻户晓,还被多次改编搬上大荧幕。但这些动画作品从题材上分析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儿童影视文学作品,特别是在《大鱼海棠》和《白蛇:缘起》中是以爱情元素为主,面向的受众群体明显不是儿童群体。此外,国产电视动画作品中《喜羊羊和灰太狼》系列及《熊出没》系列播出时间长达十余年,算是在国产动画中知名度较高的作品,《喜羊羊和灰太郎》的主要故事就是围绕聪明的小羊们如何一次次战胜大灰狼的故事,每一集主要以狼抓羊作为矛盾冲突展开,人物和故事情节相对固定、没有发展性,有流水线作品之嫌;而《熊出没》虽然是一部表面上宣传保护森林的动画片,实际上却是一部充满了暴力欺凌和享乐主义等元素的残酷成人寓言,这样的作品输出的只是简化的、单一的所谓成人世界的准则,这让作品本身的主题深度受到了限制。一部真正优秀的儿童影视文学作品本身的趣味性和启发性需相得益彰,不仅引导儿童探索自身发展,树立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也能让成人反思自身的行为,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寓教于乐。

(二)中西方当代儿童影视文学的审美特征对比分析

儿童影视文学作品需将影视形象因素和文学叙事因素有机结合,即将书面静态的文学形象生动转化为直观动态的荧幕形象。由于要考虑到儿童这一受众群体的特殊性,儿童影视文学作品既具有影视作品的一般审美特征,又应具备一定的适龄观赏性。

首先,儿童影视文学作品情节基调应以积极正向为主。考虑到儿童受众的心智还未完全成熟,价值观也还在逐渐形成的过程,作者在创作时应充分考虑故事的积极基调。比如《希尔达》中主人公生活的世界里精灵、巨魔等超自然生物是和人类共存的,在这样一个非常识可衡量的世界里,希尔达在荒原生活且没有和一般小朋友一起在城市里上学,更容易让儿童观众接受。此外,安排希尔达到城市生活的剧情,是为了让这个小姑娘来到一个一般儿童都熟悉的生活环境继续她的冒险,不仅达到戏剧冲突的效果,也更加拉近了希尔达和儿童观众的距离,同时引起荧幕前孩子们的好奇心。此外,虽然作者创作的是一个以冒险为主题的故事,他却没有刻意去设定一个“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结局。虽然人类和超自然生物之间难免有矛盾和纷争,但作者并没有写出一个小女孩对抗超自然生物并取得胜利的故事。希尔达是带着平等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哪怕是面对看似凶恶的大块头巨魔、住在下水道的鼠王,又或是控制人类梦境的马拉,她也没有畏惧或逃避,而是选择从容直接地和对方沟通并寻求恰当的解决方法。从儿童启蒙和教育的角度来说,《希尔达》为孩子们构筑的是一个充满幻想和趣味的世界,每个冒险小故事就像睡前童话一样,没有浓重的商业气息,更多的是娓娓道来的叙事感。

反观部分国产动画作品,哪怕是长期占据各大少儿频道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故事中却包含了许多戏谑的暴力元素,比如炸药炸嘴巴、活的动物落入滚汤等情节[3],这些夸张的情节只不过为了迎合灰太狼诡计多端、为食羊肉绞尽脑汁这一人设,对儿童的教育和启迪没有任何正面的引导作用。这样的情节设计也许在成人看来不过是以夸张玩笑的方式制造矛盾冲突,但对心智并未完全成熟的儿童观众来说并不能起到任何积极的引导作用甚至可能会出现消极的影响。

其次,儿童影视文学作品的人物塑造不宜过于扁平化或成人化。虽然受众是儿童,但人物角色的丰满立体也能培养孩子们的审美趣味。同时,视听文化这类渗透性很强的语境对儿童的心理结构及社会角色的认同都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喜羊羊与灰太狼》和《熊出没》中虽然塑造了许多性格迥异的角色,但每个角色都缺乏一定的多元性和发展性的特点。比如《喜羊羊和灰太狼》中的主角喜羊羊的形象反映了中国传统价值观对“好孩子”的定义:听话、善良和聪明;而它的对手灰太狼则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坏孩子”:调皮、捣乱、不听话和坏心眼。灰太狼总逃不了被团结一致的小羊打败的命运,每一集都伴随着灰太狼的那句“我一定会回来的”而结束。这反映了这类国产动画的人物设计过于服从某个情节框架本身,人物的行为特征和命运也是相对固定不变的。而其他配角的塑造则更为平面化,如《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的美羊羊作为女性角色的所谓“美和可爱”的化身,受到羊村里的男性的追捧;《熊出没》中的女性形象翠花和美羊羊类似,除了男性凝视下的美的特征再无其他展示给观众的特征[4];反之,《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的红太狼的形象和前面二者完全不同,她习惯对自己的丈夫灰太狼以暴力镇压,并一直逼着灰太狼出去抓羊养家。然而不管是红太狼这种“魔鬼老婆”的形象,还是美羊羊、翠花那类可爱单纯的形象,都只是把女性角色片面化、模式化,这样的角色塑造对于儿童关于角色认知这一块本质上无法起到很好的引导作用,特别对于心智还未成熟的女孩们对女性社会定位的认知产生局限性。

和上述作品比起来,西方当代儿童影视文学作品注重角色的形象塑造,并不是展现给儿童观众平面化的“教科书式”人物。《希尔达》的作者在一次采访中也说过,“她更像是一个正向的力量,你会喜欢和她一起冒险。我有时都希望自己能变成她那样的小孩,她就像一个积极的榜样。”但对城里的孩子来说,希尔达就是一个“怪小孩”,她不懂得如何进行人际交往,却熟知如何和小动物打交道,但她真诚勇敢,愿意和志同道合的人交友,很快便认识了新朋友、开始了新的冒险。《希尔达》传达给儿童受众的是“怀有一颗真诚的心才能收获真正的友情”。“情”是儿童影视文学打动人的地方,也是影响儿童最深的一点,情真则事真,许多优秀的影视文学就是以其情感态度而打动甚至影响儿童,使之行为上达成共识,情感上产生共鸣[5]。因此,积极的人物和情节塑造对儿童的认知和价值观影响也会产生潜移默化的积极影响。同样是对于女孩形象的塑造,《希尔达》更注重希尔达作为人本身的喜怒哀乐、性格特征及人格魅力的呈现,而不是受某种框架的限制。

二、中西方文化本质差异性

通过中西方当代儿童影视文学作品中题材、主题及审美特征的对比,不难发现近几年我国并没有在文化内涵方面相对深刻的儿童影视文学作品。上述的两部国产动画的代表作《喜羊羊与灰太狼》及《熊出没》两部作品的受众虽然较偏向于儿童群体,其中的很多故事、台词及人物设定实则包含了过多成人世界的一些特定准则,并不适合作为儿童影视文学作品的内容,并且缺乏寓教于乐性,可以看出这类作品的编剧并不是以严谨的态度在给儿童受众讲故事,他们似乎只想用简单的故事体系和人物角色把成人世界所谓的对与错展示给儿童群体,他们选择用夸张戏谑的方式说教,也许是为了给作品营造搞笑娱乐的基调,但却不可避免地暴露出作品商业化痕迹过重的弊端。

这其实可以追溯到中西方儿童文学创作观念的差异性。很多文学评论家都曾指出中西方儿童文学从形式到内容的差异性源于诸多方面的原因。首先,中西方儿童文学在思想深度和功能性这两方面的侧重点不同。虽然《安徒生童话》等西方童话很早就被引进国内,但对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的影响更多地属于文体层面的,而非童话精神的渗透[6]。不少评论家指出中国的儿童文学注重传统伦理的宣扬,而在西方儿童文学的精神空间里,道德评论与伦理启蒙往往并不重要,而侧重于鲜明的人本、哲学观念的表现[7]。此外,群体意识与规范意识也始终影响着我国的文化作品,而西方文化中倡导得更多是个性化原则。我国主要强调的是儿童文学作品“载道”和“树人”的功能性,儿童是处在被接受教化的地位[8]。我国的儿童文学作品更侧重将成人的行为视为标准,而儿童则是被规训的对象[9]。这和我国古代传统文化中对儿童的教育观念相关。《周礼》中就有“慈幼”的主张,孟子的《礼运大同篇》中也有“幼有所长”的观点,这些都包含了中国传统文化对于儿童教育的重视。但我国古代的“慈幼”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10]。中国传统儒家思想重视“礼”,即尊卑长幼的伦理观,父权至上的价值观始终贯穿儿童教育的全过程。所以儿童教育中难免带有儿童需服从成人的思想观念,这一观念对至今我国的儿童教育仍有很大的影响。

和我国儿童教育观念不同的是,西方儿童教育的核心思想是尊重儿童作为独立的个体[11]。西方儿童教育的意识觉醒较早,早在17世纪,捷克教育家夸美纽斯就发表了世界上第一部看图识字教材《世界图解》,他的教育思想主张“儿童不是缩小的成人,也不是人的预备”,应创作一些区别于成人的读物。到了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卢梭发表了《爱弥儿》,第一次喊出“要尊重儿童”的呼声。这一呼吁开启了儿童文学的发展之路。他的自然主义对西方儿童教育的影响很大,对儿童文学的发展起到一个导向作用。

由于西方儿童教育主要以个体性原则为主,注重对自我情感、主观思考和生活体验的传递。所以西方儿童影视文学注重突显作品的审美性和趣味性,即注重培养儿童的人文精神,引导儿童探索和发现自我。《希尔达》等当代西方儿童影视文学作品并没有刻意把儿童设计为成人的对立面,并用成人的秩序渗透儿童的思想,树立成人的规范,纠正他们的想法或行为。而我国的儿童影视文学作品的主题多以“告诉孩子正确的处事方式”为主,但许多都是站在成人的视角去定义好孩子的标准,传达出“好孩子会获得成功,坏孩子则会失败”的中心思想。成人叙事框架下的西方儿童影视文学的教育功能性和作品本身的趣味性相得益彰,这值得国内的儿童影视文学从业者去思考并作出更多的突破和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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