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与目的:“躺平”现象探析
2022-02-10郑绍珉
郑绍珉
(湖南师范大学道德文化研究院,湖南长沙 410081)
“躺平”本是一个表示身体动作的动补短语,但这一词汇在2021年由于一篇名为《躺平即是正义》的网络文章引发热议,并经过网络上的讨论和传播具有了特定的内涵,指当代青年采取的某种暂时或持续的低欲望、慢节奏、极度放松的生活方式。随着“躺平”现象的广泛流行,社会各界对其作出了评价。大部分主流媒体对其持批评态度,认为当今社会正处于转型发展的关键时期,青年群体作为国家未来的中流砥柱正处于人生奋斗的黄金阶段,理应努力投身工作以为社会、为国家作贡献。但部分青年认为“躺平”是其彰显自身主体性、追求理想生活的一种方式。
学术界对于“躺平”现象的探析大多以批判为主,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直接将“躺平”现象归结为现代犬儒主义的表现。相关学者认为其“呈现出青年消极厌世的群体画像及社会心态”“‘躺平青年’的劳动价值观偏离、自我身份建构偏差”[1],将其核心归结为是缺乏支撑其存在感和意义感的价值观导致的生命意义缺失与精神危机[2],是一种反理性的现象。另一类则是针对网络上“躺平正义论”的分析和批评。相关学者认为“躺平”者缺乏自利自足的现代意识,企图逃避竞争,放弃自食其力,这不仅违背现代社会的基本原则也无助于个体与社会的发展,所以不具有正当性;“躺平”者的行为实际上是采取自甘落入边缘的方式,这对消费主义的抵制微不足道,所以不具有抵抗性;“躺平”者的行为实质上是由于社会现状导致的被动、消极的行为方式,所以不具有真正的主体性[3]。相关研究深入剖析了“躺平”现象的各种弊端,但是简单地对“躺平”现象进行全盘否定和批判容易忽视其中某些具有时代性特征的恰当因素,某种具有一定程度合理性的“躺平”行为也容易因无法区分界限而被纳入软弱的、反理性的、虚无主义的“躺平”现象进行讨论。鉴于学术界在分析“躺平”现象时往往对其进行笼统概括并批判其弊端,对“躺平”的部分合理因素的研究不足,本文着重对“躺平”现象中的合理性因素的进行分析,同时辩证考察“躺平”现象具有危害性的一面并提出解决方式。
一、手段:对劳动异化现象的抵抗
“躺平”作为一种手段,表现为“躺平”者对如今社会上出现的劳动异化现象不满而采取抵抗的行为,主要是对高强度市场雇佣制与职场“内卷”等现象的不满。
(一)对高强度市场雇佣制的抵抗
劳动是人最基础的能力,人的劳动与动物不同,不仅仅是简单地履行基本的身体功能,还创造性地对外界环境进行改造使其满足自身需要,每个人通过生产表达自己的生活。也就是说,人通过这种自由自觉的创造性活动确证自己的主体性[4]。当今社会中一些企业的高强度雇佣制剥夺了人自由自觉的创造性劳动。一些企业为了利润最大化而推行“996”工作制度,即上午9点上班,晚上9点下班,一天工作12个小时,每周工作6天。在这种工作制度下,工作仅仅作为劳动者的生存工具而存在而失去了其内在价值。身陷“996”工作制度中的劳动者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且在工作中并不掌握生产资料,不能自由自主地进行创造活动,这种工作环境割裂了工作和生活的一致性和平衡感。在这种情况下,工作与家庭、休闲被严格区分开来,工作对劳动者来说既无法带来愉悦也无法带来意义,而劳动者真正意义上的生活时间却又被压缩到极致,无法实现自身理想和价值。这种剥夺人的自由时间和自主性的工作制度很难说是道德的。
高强度市场雇佣制唤醒了劳动者对劳动异化现象的抗争意识,一批青年劳动者以“躺平”为手段拒绝“996”工作制度。有些人选择“完全躺平”,仅维持最低生存标准的生活方式,有些人选择“半躺平”,即选择相对轻松的工作,主动降低自己的消费欲望,并且对自身所得工资与劳动成果进行评估,尽可能不多干活。尽管劳动者们“躺平”的表现形式不同,但行为目的相同,即通过降低生活标准、减少生活需求回归平静的慢节奏生活方式,拒绝高强度市场雇佣制度,强调自身价值和理想生活。“躺平”作为一种手段能让企业感受到来自劳动者的决心,从而遏制高强度市场雇佣制的普遍化,修正和完善合理的企业制度和文化。
(二)对职场“内卷”的抵抗
“内卷”这一概念原指一类文化模式达到某种形态以后,既没有办法稳定下来,也没有办法转化为新的形态,只能不断地在内部变得更加复杂的现象[5]。如今“内卷”的含义从描述深刻发展问题变成描述某种具体行为模式,指存量竞争下的互相内耗,即在某种竞争环境下,每个人都想获得更多利益而付出更多努力,但是整体效益却微乎其微甚至没有,造成一种持续性的内耗,这种内耗导致投入产出比持续降低,出现一种低效益的恶性竞争。随着我国整体经济增长趋势放缓,“内卷”现象也变得越来越严重。竞争环境中的劳动者感觉到努力收益比不断降低,而高强度市场雇佣制下的企业文化不断宣扬“奋斗”,促使人们通过更长的工作时间获取更多收益,人们对此即使有所质疑又因为害怕自己的工作时间没有竞争者长导致收益减少也被迫加入进来,于是造成了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工作,但是整体收益却没有明显增长的局面,反而致使职场“内卷”现象加剧。
“躺平”是劳动者逃离恶性竞争环境、跳出“内卷”窠臼的手段,表达出其对现状的不满和抵抗。人渴望的事物是其获得幸福感的手段,当某一行为能增大共同体的幸福感时,这一行为才是合乎道德的[6],即当某一行为所造成的结果能为受这一行为影响的利益相关者带来更多好处时,这一行为才是正当的行为。“内卷”是在整体效益极小甚至没有的情况下,人们为了获得更多效益而形成的恶性竞争。由于整体效益发展迟滞,劳动者通过努力所获的报酬实际上大部分只是原本整体收益中的部分,而不是新增收益,这意味着整体收益的“蛋糕”只有这么大,有的人收益多,有的人就会收益少,每个人都必须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更加努力,从而使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关系取代了彼此的合作关系,这种行为显然使共同体难以获得幸福感。部分“躺平”者意识到“内卷”的危害性,认识到整体资源的相对短缺、价值导向的同质化严重是造成“内卷”的内在原因,于是“躺平”成了消解“内卷”的有利手段。在“躺平”者看来,一方面,低欲望、慢节奏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反对“内卷”现象的直接行为;另一方面,通过反对超长加班和过度工作,更多地把重点聚焦到家庭陪伴、休闲娱乐等个人生活方面,这也是一种不同导向的价值观念,是对“内卷”现象的积极扬弃。
由此可见,“躺平”可以作为抗拒现实社会中高强度市场雇佣制和职场“内卷”的一种手段,是劳动者扬弃劳动异化过程中自我调整和群体修复的产物,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
二、目的:个人对人生价值追求的审思
从现实情况看,“躺平”是一种个人对于自身生活现状的反思性行为,进而能促使个人对人生价值追求进行审思,而这种“躺平”不仅是审思的途径,也是审思的结果。
(一)“躺平”是个人审思人生价值追求的途径
传统价值观念为人们构造了一幅所谓标准的成功范式,即社会中的人从小就要尽量做到最好,要努力读好的小学、中学、大学,毕业后找到报酬高的工作,这种价值观念影响了几代人。当代青年的父母很多都是尽其所有为孩子安排更好的教育,督促孩子好好读书、努力学习,孩子大学毕业以后也是在父母的指引下找工作、结婚生子。可以说,青年群体从小到大、从读书到工作,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顺应父母的安排,被所谓成功人生的标准所支配,很少对自身的价值追求进行深入思考。随着青年群体进入工作领域,却发现自身面临的是异化的工作环境,任凭其如何努力也难以获得理想的收益和生活,此时,“躺平”给予其反思自身生活状态、审思传统价值观念的时间和空间。人在高强度、高压力的环境中是无法审思自身的价值追求的,而“躺平”可以使人的生活节奏慢下来,从而有精力去思考价值追求的相关问题,如高强度的工作生活是否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自己向往的生活方式究竟是怎样的等等,进而重新制定人生规划。这些“躺平”者并不是抛弃工作,也不是不愿意为社会作贡献,只是希望通过暂时的“躺平”来审视自身的价值追求。
(二)“躺平”是对传统价值观进行审思后的结果
一些批评者认为“躺平”者只顾个人利益,缺乏胸怀天下的正义感。但从一些“躺平”者的呼声中可以看出,其并不是不看重工作价值,恰恰相反他们很希望在工作中寻找到自身价值,而与此同时,他们更想表达对除了工作价值以外的人生价值的追求,尤其是对个人价值的重视,从而更好地为社会作出贡献。人的发展包括很多方面,“躺平”体现出对个人价值、生活价值的重视,这与为工作、为社会创造价值并不冲突。相反,某些极端的工作制度和环境导致劳动者常常处于疲惫状态且难以实现理想生活,同时其照顾家庭、自我修养的生活时间被压缩,反而对人的价值的实现具有不良影响。“躺平”者希望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照顾家庭、个人休闲上,这种诉求并不是不正义的,更不是重视个人价值而置集体利益于不顾。一方面,不能因为集体主义要求就去泯灭个人对自身多样化价值的追求;另一方面,个人对自身价值的追求也不应该脱离或违背集体利益。黑格尔认为在考察伦理时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从实体出发,另外一种是以原子式的进行探讨[7]。如果每个人都是从自我出发追求原子式的自由,那么这种自由是无精神的、只能做到集合并列式的自由,只有将个体自然冲动的特殊性转化为普遍性,形成诸多冲动满足的综合,构成伦理实体的观念,才能达到真正的幸福。在社会生活中构成伦理实体,首要的是追求一种集体的存在,即以国家的宏伟目标作为共同宗旨,在此基础上追求人的价值的多元化发展。“躺平”者的行为并没有背离国家的总体利益和发展方向,其只是希望有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生活时间才选择“躺平”的生活方式,这种行为只是个人价值多样化的体现,而这种多样化价值追求实际上也能使社会发展更有活力。“躺平”者对于社会和个人而言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从社会角度看,在坚持国家利益、社会整体发展方向的前提下,个人可以拥有不同的价值追求和理想生活,而多样化的价值追求不仅可以有效改善当下一些不良社会现象,如职场“内卷”,也促进了社会发展的动力和活力。从个人角度看,“躺平”者一般只是暂时的“躺平”,给予个人远离高强度工作环境的机会,给予个人重新审思自身价值追求的时间和空间,从而思考如何实现自身理想,为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
三、对“躺平”内涵的辩证理解
通过对“躺平”作为手段及其目的进行分析,可以发现“躺平”现象具有辩证意义。要辩证理解“躺平”的内涵,一方面要理解其是希腊犬儒精神的体现,另一方面要警惕消极“躺平”的危害。
(一)“躺平”是希腊犬儒精神的体现
“躺平”作为一种社会现象,被认为是一种犬儒精神的复苏,与希腊犬儒主义具有相似的精神内核。犬儒主义是古希腊的一个思想流派,该学派关注人的善、德性、幸福。希腊犬儒主义者把善定义为德性,认为真正的幸福是由德性所规定的,而不能用感官快乐来定义德性;认为通过欲求获得的快乐依赖于外部条件,但人们没有能力控制外部世界,所以每一种欲求都是一种枷锁,使欲求者成为外部世界的奴隶,丧失自己的自由,而一个没有自由的人一定不是幸福的人,一个真正幸福的人是精神上自由的人。犬儒主义者不仅对善的概念进行思考和定义,并且主张将这样的定义以行为的方式体现在现实生活中,所以其表现出强烈的禁欲主义倾向,主张降低自己的生活欲求,以最接近自然的方式生活[8]。希腊犬儒主义从意志自由与道德自由方面进行探讨,把自由和独立作为善的内容,并将自己的观点付诸实践,这一做法为希腊意义消解时代的人们找到了些许自由的精神领地。“躺平”者的低欲望生活方式与希腊犬儒主义禁欲的生活方式本质上具有相似之处,但在程度上有所差别,作为一种近年来出现的社会现象,“躺平”具有一定的希腊犬儒主义特质。
有批评者认为“躺平”现象并不是希腊犬儒主义的表现,而是一种现代犬儒主义的表现。现代犬儒主义是指自文艺复兴以来,犬儒主义演化为一种以揭露主流文化虚伪价值观为目标的社会思潮[9]。现代犬儒主义虽然也表现出对世界的不信任和拒绝接受现实的态度,但是却丧失了希腊犬儒主义的崇高理想、亲身实践和使命感。现代犬儒主义往往表现为对现实社会中的一些不道德现象的不满,并且表现出一种对于任何社会价值标准都持对立的态度,但即使其不满意某些社会现象,却因为无法改变现状而在现实生活中消极迎合,通过反讽发泄不满。有学者认为现代犬儒主义是一种虚假的启蒙意识[10],认为现代犬儒主义者虽然认识到了社会中种种不好的现象及其原因并进行了批判,但是在批判时发现自身在现实面前如此渺小,没有能力改变现实,所以在真理与自我中选择了后者,其实践性批判逐渐丧失,对真理的追求逐渐淡化,成为丧失实践性批判的行动哲学[11]。现代犬儒主义者对现实世界价值体系的普遍怀疑和追逐真理行为的丧失导致道德虚无主义的泛滥。批评者之所以认为“躺平”现象是现代犬儒主义的表现,是因为现实生活中的“躺平”不具备希腊犬儒主义者十分苛刻的生活态度,其认为“躺平”行为是“躺平”者对现实感到不满而又无力改变从而表现出来的顺应却又十分消极的态度,这正是现代犬儒主义的一种表现,这种表现否定了社会希望的价值,是应该谴责的行为。事实上,当前社会中的“躺平”现象和现代犬儒主义截然不同。一方面,大部分“躺平”者并不消极应世。有“躺平”者提出自己的“躺平”行为是对人的自主性的追求,从网络上支持“躺平”者的言论来看,其往往有着实现自身价值、为社会作贡献的崇高理想。可见,“躺平”表达了人们对自由人生、理想社会的向往。另一方面,大部分“躺平”者并不是极端个人本位、没有责任感的人。“躺平”者从未抵触社会和国家的发展目标,相反,其重视人的自主性发展,正体现出其对于社会的责任感,当人能够自主发展,才能共同追求理想目标。
“躺平”具有希腊犬儒主义的倾向。虽然如今的“躺平”者不如希腊犬儒主义者那般禁欲,但二者希望通过拒绝社会中存在的束缚获得幸福的本质是相似的。希腊犬儒主义是一种生活哲学,是一种对于真理的态度,一种将生活与真理结合起来的方式。希腊犬儒主义者将其对自由、善、德性的追求通过自己的生活实践表现出来,这样的行为方式是一种“个体自己采用方法,或者是在他人的帮助下,来对他们自身的身体及灵魂、思想、行为、存在方式等产生影响,从而改变自己,以求达致某种幸福、纯洁、智慧、完美或不朽状态的自我技术”[12],是一种生命美学,希腊犬儒主义者通过自己的伦理品性和生活方式向世人展现了其对真理的理解。而“躺平”者坚持追求自身认可的生活价值与自主性,从而降低自身欲望、主动退出恶性竞争,这正是将对自己的精神理想的追求与生活结合起来的表现,是一种追求真理和德性的自我技术,具有积极的伦理价值。应当注意的是,“躺平”现象和希腊犬儒主义是不同历史时代的产物。希腊犬儒主义是在希腊的城邦集体主义精神受到苏格拉底被害、伯罗奔尼撒战争惨败等一系列事件严重冲击的背景下产生的[13],为当时迷茫的人们提供了精神上的指引,也为社会提供了反思发展的动力。“躺平”也是高强度市场雇佣制、“内卷”催生的产物,能为当下正陷在低效益旋涡而迷茫的人们提供一种反思的机会。从希腊犬儒主义最后的没落可以看出,通过降低自身欲望、极度避世的方式并不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根本方法,“躺平”也无法解决劳动异化、“内卷”加剧等社会现象,但“躺平”作为一种推动解决问题的产物,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二)“躺平”现象的危害
当“躺平”作为一种人追求自我价值的方式时,具有积极意义。但是当“躺平”成为一种口号在网络上流行,一批消极厌世的人也以“躺平”为借口来掩饰自身的懒惰,需要警惕这种消极的“躺平”。消极的“躺平”者有的受到西方的现代犬儒主义影响而在生活中直接采取一种反理性的态度,并以此为依据逃避现实生活;有的打着抵抗与自主的旗号来掩饰自身甘于堕落的目的。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是其最终归宿都指向低欲望的“躺平”行为本身,这不仅将有正义意义的“躺平”者拉下“神坛”,也对社会的稳定与进步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其一,消极的“躺平”精神内涵缺失。消极的“躺平”者由于对自身生活现状或某些社会现象不满,而对社会主流精神和观念采取彻底的批判、怀疑和否定态度,并由此产生对现实生活的抗拒,采取低欲望的生活方式以逃避现实。这种“躺平”是一种现代犬儒主义,其对社会异化现象的抵抗是虚假、软弱的反抗。消极的“躺平”者怀疑和批判一切价值观念,但却未能理性构建和追求个人价值,其放弃寻找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仅仅是通过“躺平”逃离理性世界,过着“动物式”的低欲望生活。人是具有创造性的存在,消极懒惰、没有追求会造成个人的精神空虚,如若大家都跟风成为消极的“躺平”者,整个社会将陷入精神匮乏的危机,甚至道德、法律等价值观念也会由于反理性的质疑陷入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的泥淖,对整个社会秩序将产生冲击。
其二,消极的“躺平”导致社会责任的消解。马克思把在普遍交换中造成的个人的需要、才能、享用、生产力等的普遍性视为人类真正的财富[3]。一个现实的人必然存在于其所处的社会关系之中。但是消极的“躺平”者试图逃避生产、交换过程,试图将自己排除在社会关系之外,将“躺平”作为自己人生的归宿,这些“躺平”者将自己视为原子式个体的独立存在并不切实际地试图逃离社会关系之外,有可能导致社会中利己主义的盛行。消极的“躺平”者忽视社会交往中他人的利益而变得自私自利,无视现实的个人存在所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甚至由于追求无精神的原子式自由而违反各类社会规范,对社会具有不良影响。
其三,消极的“躺平”者将“躺平”作为生活的归宿是对时代精神的背离。每个时代的人都有相应的责任和使命。如今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发展的关键时期,需要每一个人努力,每一个人都是推动社会进步、民族复兴的重要力量。而消极的“躺平”者出于懒惰或逃避厌世的情绪将“躺平”作为人生的归宿,体现出一种强烈的反劳动症结,他们不认为劳动可以创造美好生活,拒绝领会劳动对于社会的重要性,这无疑与社会发展所要求的精神相违背。
(三)应对“躺平”危害的方式
要走出“躺平”的消极影响,应从“躺平”本身的精神困境中寻求解决方式,从思想和社会层面重塑“躺平”者的价值观念。
首先,要重视引导“躺平”者认识生命的意义,通过继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价值观念,抵抗逃避现实和反理性的消极的“躺平”。中国哲学关注人的生命存在的价值与意义,重视精神修养对于人之为人的重要性。孟子有“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14]之论,将人之为人的根据看作人的道德性,通过推崇仁义道德来构建生命的意义。《尚书》有“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15]之论,认为人是万物之灵,且人之特殊性在于其主观性和能动性,从而区分了人与他物。中国哲学具有尝试构建人的生命价值和精神意涵的大智慧。通过挖掘和发扬优秀传统文化中重视人的生命意义之元素,有助于引导“躺平”者求真、求善、求美,是抵抗试图消解人的价值、以“动物式”低欲望生活标准为人生归宿的消极“躺平”的有效途径。
其次,要对“躺平”者的劳动观进行正确引导。劳动生产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物质基础,人的生产活动必须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之中才能进行。当“躺平”者将“躺平”作为一种抗争异化劳动、审思人生价值的方式时,尚有理解的空间。但是当其完全排斥劳动,排斥社会交往,将“躺平”作为人生归宿时,该行为则是反社会、反人类的。对社会异化现象的扬弃需要一个过程,不能因为对社会中不良现象的不满,或是因为生活各方面存在压力和难以达到预期目标就否定劳动价值,反劳动的“躺平”对化解社会异化现象没有任何作用。而为了有效消解这种消极的“躺平”风气,需要在社会层面更加重视和完善社会分配制度,尊重劳动者的劳动成果,同时重塑“躺平”者的劳动价值观,引导其切身体会到劳动是具有价值和意义的,美好生活是需要且可以通过自身奋斗获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