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时期的独木棺葬初探*
2022-02-09李荣辉
李荣辉
(内蒙古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00)
[内容提要]元朝时期有一种独特的葬俗——独木棺葬,独木棺在河北沽源梳妆楼墓地、蒙古国胡拉哈一号墓园、俄罗斯南鄂嫩河左岸钦丹特I号墓地等地均有发现,这种葬俗源自南西伯利亚与呼伦贝尔地区的达拉孙文化。9世纪以来,随着室韦西迁,在蒙古高原中部也出现这种葬俗,独木棺外有用金属箍的习俗,其材质与墓主人身份等级有关。独木棺和潜埋虚葬葬俗的传播路线,印证了蒙古部起源于今呼伦贝尔一带的事实。
元朝时期存在着一种独特的丧葬习俗——独木棺葬,《元史》《太师广平贞宪王碑》《答禄乃蛮氏先茔碑》《草木子》等著述都有相关记载,独木棺在考古中也有发现。我国的内蒙古陈巴尔虎旗西乌珠尔墓地①白劲松:《陈巴尔虎旗西乌珠尔古墓清理简报》,《呼伦贝尔民族文物考古研究》(第三辑),科学出版社,2015年,第155~165页,以下简称西乌珠尔墓地。、河北沽源梳妆楼墓地②林梅村:《从额尔古纳森林到成吉思汗的崛起》,《呼伦贝尔民族文物考古研究》(第二辑),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480~481页,以下简称梳妆楼墓地。、内蒙古苏尼特左旗恩格尔河墓地③内蒙古自治区博物馆等:《苏尼特左旗恩格尔河的元代墓葬》,《内蒙古文物考古》2005年第2期,第27页,以下简称恩格尔河墓地。、内蒙古陈巴尔虎旗岗嘎墓地④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内蒙古陈巴尔虎旗岗嘎墓地》,《考古》2015年第7期,以下简称岗嘎墓地。、内蒙古鄂托克旗阿尔寨石窟30号窟丧葬图⑤董晓荣:《阿尔寨石窟第31号窟六道轮回图与蒙古族丧葬习俗研究》,《青藏高原论坛》2019年第4期,第112页,以下简称阿尔泰石窟。、蒙古国后杭爱省浩腾特苏木胡拉哈一号墓地M3和M5⑥塔拉等:《蒙古国后杭爱省浩腾特苏木胡拉哈一号墓园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15年,第122页,以下简称胡拉哈一号墓地。、俄罗斯鄂嫩河左岸钦丹特I号墓地①〔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156页,以下简称钦丹特I号墓地。、俄罗斯鄂嫩河流域温都贡湖墓地②И·И·基里洛夫著,王德厚译,宋嗣喜校:《后贝加尔东部地区铁器时代的温杜贡文化》,《北方文物》1988年第3期,第106页,以下简称温杜贡墓地。、俄罗斯额尔古纳河北岸的达拉孙文化分布区等都发现有独木棺③〔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73页。。林梅村先生以独木棺为线索勾勒出蒙古部从额尔古纳河流域兴起到元朝帝国的整个过程④林梅村:《从额尔古纳森林到成吉思汗的崛起》,《呼伦贝尔民族文物考古研究》(第二辑),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246~273页。,本文在此基础上,通过对独木棺外金属箍材质的细分,对元朝时期独木棺葬的等级进行了分类,最后对元朝时期独木棺的渊源进行了追溯,提出元朝时期的独木棺葬俗来自达拉孙文化,元朝皇室秘葬习俗的渊源来自呼伦贝尔一带自拓跋鲜卑以来的丧葬传统。
一、文献中的独木棺与考古发现
宋元明时期记载独木棺的史料有:
《元史黑塔赤的伊斯兰教徒祭祀六》“凡宫车晏驾,棺用香楠木,中分为二,刳肖人形,其广狭长短,仅足容身而已。殓用貂皮袄、皮帽,其靴袜、系腰、盒钵,俱用白粉皮为之。殉以金壶瓶二,盏一,碗碟匙箸各一。殓讫,用黄金为箍四条以束之。舆车用白毡青缘纳失失为帘,覆棺亦以纳失失为之。前行,用蒙古巫媪一人,衣新衣,骑马,牵马一匹,以黄金饰鞍辔,笼以纳失失,谓之金灵马。日三次,用羊奠祭。至所葬陵地,其开穴所起之土成块,依次排列之。棺既下,复依次掩覆之。其有剩土,则远置他所,送葬官三员,居五里外。日一次烧饭致祭,三年然后返。”⑤〔明〕宋濂:《元史》卷77《志第二十七下·祭祀六》,中华书局,1976年,第1925~1926页。
明叶子奇《草木子》“元朝官里。用梡木二片。凿空其中。类人形小大合为棺。置遗体其中。加髹漆毕。则以黄金为圈。三圈定。送至其直北园寝之地深埋之。则用万马蹴平。俟草青方解严。则已漫同平坡。无复考志遗迹。”⑥〔明〕叶子奇:《草木子》卷之三下《杂志篇》,中华书局,1959年,第60页。
宋元之际郑思肖《心史黑塔赤的伊斯兰教徒大义略叙》“虏主及虏主妇死,剖大木刳其中空,仅容马革裹尸纳于中,复合其木,僭用金束之于外,皆归于鞑靼旧地,深葬平土,人皆莫知其处。往葬日,遇行路人,尽杀徇葬。”⑦〔宋〕郑思肖著,陈福康校点:《郑思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83页。
元阎复《太师广平贞宪王碑》追溯博尔术之孙玉昔帖木儿葬礼时“刳香木为棺,锢以金银,北葬于怯土山之原。”⑧〔元〕苏天爵编,张金铣校点:《元文类》上卷23《太师广平贞宪王碑》,安徽大学出版社,2020年,第426页。
元黄溍《答禄乃蛮氏先茔碑》“北俗丧礼极简,无蓑麻哭踊之节,葬则刳木为棺,不封不树”⑨〔元〕黄溍著,王颋校注:《黄溍全集》(下),天津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713页。。
前三条史料是元朝皇帝的葬丧之俗,从史源角度看,可信度最高的是《元史》,郑思肖由南宋入元,叶子奇由元入明,他们的身份不可能直接接触到元朝皇室的丧葬资料,但《心史》也有《元史》未载的地方,如虏妇的葬俗。
第四条史料追溯玉昔帖木儿去世时的场景,玉昔帖木儿祖父博尔术与元朝帝室同为孛端察儿后裔,其父纳忽阿儿兰居住地与成吉思汗之父也速该相邻①〔明〕宋濂:《元史》卷119《博尔术》,中华书局,1976年,第2945页。,除了身份地位的差别外,玉昔帖木儿的葬丧习俗应该与元朝皇室差别不大。
第五条史料说的是乃蛮屈出律孙抄思家族之事,别的因父抄思十二岁时随母亲耶律氏投靠成吉思汗,服侍三皇后,抄思家族的葬俗是“葬则刳木为棺,不封不树”,与蒙古部葬俗相同,这是由于抄思十二岁即在成吉思汗三皇后处,葬俗已经蒙古化。
元朝皇帝的葬俗可以归纳以下几点:
第一,棺用香楠木中分为二、刳肖人形;第二,殓用貂皮袄、皮帽、盒钵等,陪葬品用金壶瓶、盏、碗、碟等;第三,棺外用黄金箍;第四,用织金锦覆棺;第五,殉马,马上配有黄金饰鞍辔;第六,无坟垄,秘葬。
元帝陵外无封土,元朝帝陵的大体位置虽然已经确定②陈得芝:《成吉思汗墓葬所在与蒙古早期历史地理》,《元朝史与中华多元文化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64页。,迄今为止并没有找到元朝帝陵,因此无法用元帝陵的考古材料来印证《元史》等记载的真实性。近些年,考古发现了一批元朝时期的独木棺葬,这些墓葬虽然与元帝陵无关,但其墓葬形制、独木棺、随葬品等与《元史》等记载有契合之处。
独木棺葬规格较高的有梳妆楼墓地、恩格尔河墓地等。
梳妆楼墓地为三人异穴合葬墓,墓葬上建有享堂,中间的墓葬出土有独木棺,棺分为两片,是用一段松木挖空中间的人形棺,棺的头部按照人的头形制成,外加三道铁箍,墓葬已被盗掘,出土有马鞍、马镫、皮靴、有龙图案的鎏金带扣、袍子等③CCTV—10探索发现频道,《梳妆楼揭秘》中,2010年。,这个墓葬使用龙图案的鎏金带扣,说明墓主人身份较高。
恩格尔河墓地遭到破坏,墓葬为竖穴土坑墓,上面没有发现封土,木棺已腐朽,但能看出原来是用整木制成,棺外有金箍一道,随葬品有龙凤纹镂雕金马鞍饰、花卉纹马具饰、十字架金饰件、金带箍、高足金杯、银钵等④内蒙古自治区博物馆等:《苏尼特左旗恩格尔河的元代墓葬》,《内蒙古文物考古》,2005年第2期。。墓葬中没有出现可以证明墓主人身份的文字,从出土的十字架金饰件可知,墓主人似为基督教徒。
阿尔寨石窟第31窟六道轮回图第三层为蒙古贵族丧葬图,图中有一圆形独木棺,外有三道箍⑤董晓荣:《阿尔寨石窟第31号窟六道轮回图与蒙古族丧葬习俗研究》,《青藏高原论坛》2019年第4期,第112页。,箍的材质不清。
规格较低的独木棺墓有胡拉哈一号墓地M3(1030年—1210年,树轮较正)、M5墓葬(1185年—1285年,树轮较正)⑥塔拉等:《蒙古国后杭爱省浩腾特苏木胡拉哈一号墓园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15年,第121~122页。,温都贡湖墓地(12—15世纪)⑦И·И·基里洛夫著,王德厚译,宋嗣喜校:《后贝加尔东部地区铁器时代的温杜贡文化》,《北方文物》1988年第3期,第111~112页;冯恩学:《俄国东西伯利亚与远东考古》,吉林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511页。,钦丹特I墓地(10—13世纪)⑧〔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165页。。
胡拉哈一号墓园M3、M5墓葬为墓表有封土堆的竖穴土坑墓,双片式独木棺,M5棺木为松木,从图版看这两个墓葬与梳妆楼墓地独木棺的不同之处在于木棺头部没有制作出人头形,棺的外表没有金属箍①塔拉等:《蒙古国后杭爱省浩腾特苏木胡拉哈一号墓园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15年,图版三十、图版三十二。,这两个独木棺出土时保存状况不是很好,木棺头部是否原来如此,已无法判断。钦丹特I墓地M4、M6、M10、M12为独木棺葬,其中M4、M10为单片式独木棺,上盖松木板,墓葬外有石堆,M6、M12为双片式独木棺葬,M6墓葬外表没有石堆,除M12棺木外是否有铁箍不清楚外,其余都有,各墓的随葬品也不相同,以实用器居多②林梅村:《从额尔古纳森林到成吉思汗的崛起》,《呼伦贝尔民族考古文物研究》(第二辑),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478~479页。。
除此之外,另有一些墓葬具有《元史·祭祀六》中所说的一些特点,因为棺木没有保存,或者发掘者没有详细记载,也有可能属于独木棺葬。
1988年,内蒙古镶黄旗乌兰沟发现被水冲毁的古墓一座,墓葬为竖穴土坑墓,墓表无封土,墓葬出土有卧鹿纹金马鞍饰、金高足杯、织金锦、黑釉长瓶等,考古调查者仅捡到部分棺木,原棺木的形态已不可知③内蒙古文物博物馆等:《镶黄旗乌兰沟出土一批元朝时期的金器》,《内蒙古文物考古文集》(一),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4年,第605~609页,以下简称乌兰沟墓地。。从形制上看,乌兰沟墓地出土的卧鹿纹金马鞍饰、金高足杯等与恩格尔河元代墓葬出土的龙凤纹金马鞍饰、金高足杯等非常接近④内蒙古文物博物馆等:《镶黄旗乌兰沟出土一批元朝时期的金器》,《内蒙古文物考古文集》一,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4年,第605~609页。,为独木棺葬的可能性较大。
1959年,苏联外贝加尔额尔古纳河西岸移相哥城堡附近的敖卡什卡山发现四个蒙古贵族墓,其中一至三号墓被盗,四号墓完整保留了下来,木棺用丝绸包裹,外有铁箍,墓主人是六岁的儿童,墓主人头戴绸缎帽子,穿着丝绸衬衣、衬裤,外穿缎子面的皮袄,脚上穿着皮靴,棺内出土骨制马镫、马鞍、铁制马勒、银杯等,吉谢列夫推测这四个墓葬都是移相哥的近亲⑤〔苏联〕C·B·吉谢列夫:《位于外贝加尔地区黑尔黑河畔的蒙古移相哥城堡》,《蒙古史参考资料》(第十九辑),1965年,第64页,以下简称敖卡什卡山墓地。,移相哥是成吉思汗弟弟哈撒儿的儿子,那么这几个墓的葬俗应该与元朝皇帝的葬俗相近,林梅村先生认为四号墓也属于独木棺葬⑥林梅村:《从额尔古纳森林到成吉思汗的崛起》,《呼伦贝尔民族考古文物研究》(第二辑),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484页。。
二、独木棺葬分类与墓主人身份
元朝时期北方草原地区墓葬出土墓志较少,墓主人的身份比较难确认,根据独木棺外面的金属材质可分为两类:
(一)独木棺外带有黄金箍的墓葬。《元史·祭祀六》记载元朝皇帝死后用金箍四圈封住棺木,《草木子》中说用金箍三圈,《太师广平贞宪王碑》玉昔帖木儿死后“刳香木为棺,锢以金银”。玉昔帖木儿在拥立元成宗时立有大功,成宗即位后被封为太师⑦〔明〕宋濂:《元史》卷119《博尔术》,中华书局,1976年,第2948页。,他是孛端察儿之后,其葬俗也应是独木棺葬,但棺外金属圈是否为金圈,由于没有发现玉昔帖木儿墓葬,只能存疑。
正式考古发掘的独木棺外有金箍的并不多,出现这种原因可能是因为黄金本来为贵重之物,容易被盗;另一方面,也可能与墓主人身份有关,在元代可能只有皇帝家族或者立有大功的功臣才有资格在棺外使用金箍。
独木棺外用黄金箍的墓葬,至今只在恩格尔河墓葬发现一例。这个独木棺上有金箍一道,但此墓遭到破坏,棺木外有一道金箍是调查者听目击者所说,并不一定确切,《元史》《草木子》等记载元朝皇帝独木棺用金箍三道或者四道,铁可墓、王墓梁墓地等棺木外多用三道铁箍,恩格尔河墓葬棺木上可能有三道金箍。
丁勇先生认为恩格尔河一带处于金界壕南线和北线之间,为汪古部领地,这个墓主人应该是与汪古部有关的公主或者王妃一类的人物①内蒙古自治区博物馆等:《苏尼特左旗恩格尔河的元代墓葬》,《内蒙古文物考古》2005年第2期,第32页。。汪古部领地范围见于《通制条格》卷二“砂井、集宁、静州、按打堡子四处,壬子年(1252年)原籍爱不花驸马位下人户,揭照原籍相同,依旧开除”。②方龄贵:《通制条格校注》卷第二《户令》,中华书局,2001年,第25~26页。这四处为汪古部的领地,已被周清澍先生论证清楚③周清澍:《元蒙史札》,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58页。。恩格尔河墓所在地在元代为上都路管辖④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七册,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第7~8页。,元代称也可迭烈孙之地,这里距元上都西北约三百公里,并不是汪古部辖地。
元代汪古部人信仰基督教,墓葬中又出土基督教十字架,但这并不能作为墓主人是汪古部人的证据。元时期基督教信仰在北方草原地区流传较广,克烈部、乃蛮部都有众多的景教信徒⑤李荣辉、袁刚:《9—14世纪北方草原地区基督教初探》,《宗教学研究》2016年第3期,第230~235页。,克烈部王汗之弟扎合敢不有三个女儿嫁给了成吉思汗家族,大女儿亦必合别吉嫁给了成吉思汗,二女儿必克秃忒迷失旭真嫁给了术赤,三女儿唆鲁禾帖尼嫁给了拖雷⑥唐晓峰:《元代基督教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第53页。,扎合敢不的三个女儿都是基督教徒,且都与成吉思汗家族联姻。
盖山林先生在呼和浩特大青山以北发掘过多座汪古部墓葬,没有发现外束金箍的独木棺,汪古部墓葬分为竖穴土坑墓、砖室墓,有的墓葬外表有圈形石堆,部分墓葬上有景教墓顶石⑦盖山林:《阴山汪古》,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86~209页。,这些墓葬的形制、随葬品、葬俗,与恩格尔河墓葬并不相同。
恩格尔河墓葬出土的马鞍饰采用难度较高的镂雕工艺,整套马鞍饰用双龙、双凤、单龙等装饰图案,马鞍的显要位置用宝石等镶嵌⑧丁勇:《苏尼特左旗恩格尔河元代墓葬的再认识》,《草原文物》2011年第2期,第92页。,龙凤等装饰图案并不是一般人可以使用,从这套马鞍的图案及奢华程度看,墓主人的身份非常高贵。
《元史·祭祀六》记载陪葬品有黄金饰鞍辔、盏、碗、碟、勺等在恩格尔河墓葬中都有发现,从出土随葬品以及墓葬无封土看,其葬俗与元朝皇室的葬俗相似。墓主人为一中年妇女,她不会像玉昔帖木儿一样立有重要的功勋,郑思肖也提到,独木棺外用黄金箍的葬俗不仅元朝皇帝使用,皇后、嫔妃等也有使用黄金箍的资格⑨〔宋〕郑思肖著,陈福康校点:《大义略叙》,《郑思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83页。,这个墓主人为皇室的可能性较大。
乌兰沟墓地出土的金马鞍饰纹饰主要以鹿纹为中心,周边为花草纹①内蒙古博物馆等:《镶黄旗乌兰沟出土一批元朝时期的金器》,《内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一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4年,第605页。,从纹饰上看,显然不如恩格尔河墓的龙凤纹金马鞍饰等级高,墓葬中出土的大量金银器随葬品,可以推断这个墓的墓主人身份也很显赫。由于棺木已损毁,是否棺木外原有金箍,已不可知。
(二)独木棺外带有铁箍的墓葬。这种墓葬发现较多,主要有梳妆楼墓②林梅村:《从额尔古纳森林到成吉思汗的崛起》,《呼伦贝尔民族考古文物研究》(第二辑),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481页。、俄罗斯乌德河畔桑诺梅斯卡村墓葬③〔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100页。、钦丹特I墓葬④〔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108~113页。等,此外,敖卡什卡山四号墓可能为独木棺⑤〔苏联〕C·B·吉谢列夫:《位于外贝加尔地区黑尔黑河畔的蒙古移相哥城堡》,《蒙古史参考资料》(第十九辑),1965年,第64页。。
关于梳妆楼墓主人身份,赵琦⑥赵琦:《河北省沽源县“梳妆楼”元蒙古贵族墓墓主考》,《中国史研究》2003年第2期。、周良宵⑦周良宵:《沽源南沟村元墓与阔里吉思考》,《考古与文物》2011年第4期。与党宝海先生⑧党宝海:《阔里吉思家族与元末政治》,《清华元史》(第七辑),商务出版社,2021年,第336~337页。都认为是元代末期的晋宁忠襄王阔儿吉思。梳妆楼墓葬形制与内蒙古四子王旗王墓梁景教徒墓葬比较接近,盖山林先生对王墓梁长方形砖室墓这样总结:“先挖一个长方形深坑,在坑底起筑砖室,内放棺,棺上搭横木,木上压青砖,砖上填土夯实”,⑨盖山林:《阴山汪古》,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92页,以下简称王墓梁墓葬。《梳妆楼揭秘》视频中发掘者所说的砖套木椁墓正是这种墓葬形制。
梳妆楼墓以前被盗过,残存器物有马鞍、马靴、铁马镫、丝织衣服、龙纹鎏金带饰等⑩CCTV—10探索发现频道,《梳妆楼揭秘》中,2010年。,从墓葬中出土的马鞍饰等器物及木棺外的三道铁箍看,这个墓葬比恩格尔河墓葬和乌兰沟墓葬的随葬品等级低得多。
敖卡什卡山四号墓是否为独木棺,原报告中没有提及,但墓葬出土的随葬品与《元史》等记载的元代皇帝葬俗非常接近。一至四号墓都位于移相哥城堡附近,墓葬中出土的砖和瓷片与移相哥城堡为同一时代,吉谢列夫推测这几个高等级墓都是移相哥的近亲⑪〔苏联〕C·B·吉谢列夫:《位于外贝加尔地区黑尔黑河畔的蒙古移相哥城堡》,《蒙古史参考资料》(第十九辑),1965年,第64页。,四号墓棺外有铁箍,移相哥是成吉思汗弟弟哈撒儿的儿子,如果这几个贵族墓确是哈撒儿的近亲,那么可能只有狭义上的黄金家族(拖雷—忽必烈的后代)成员或者蒙古早期立有大功的蒙古贵族才有资格在棺外使用金箍。
《元史·祭祀六》记载元朝皇帝死后棺外有四道黄金箍,《草木子》中说是三道黄金箍,虽然从史源学上来说,以官方档案为基础的《元史·祭祀六》比起元末明初基层官吏叶子奇写的《草木子》可信度高,但元朝帝陵至今没有被找到,且除了恩格尔河墓地外,别的地方并没有发现独木棺外有金箍的棺木。
元朝时期棺木外有铁箍的较多,独木棺外加铁箍的发现不多,梳妆楼墓是保存较好的独木棺外加铁箍的墓葬,棺外有三道铁箍⑫CCTV—10探索发现频道,《梳妆楼揭秘》中,2010年。,非独木棺葬外加铁箍的有北京崇文区的铁可墓⑬喻震,黄秀纯:《元铁可父子墓和张弘纲》,《考古学报》1986年第1期,第396页。、元上都附近的一棵树墓地①魏坚:《元上都》,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8年,第604~642页,以下简称一棵树墓地。、王墓梁景教徒墓地②盖山林:《阴山汪古》,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96页。等,这些墓葬多为三道铁箍,汪古部的王墓梁景教徒墓地有的是两道铁箍③盖山林:《阴山汪古》,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92页。。
从《元史·祭祀六》的记载看,元朝皇帝有独木棺外四道金箍,《太师广平贞宪王碑》中玉昔帖木儿死后独木棺“锢以金银”,他的棺木外金属箍是否金制,尚存疑,即使是金制,也不可能是四道,根据铁可墓、王墓梁墓地的考古材料,一般的贵族棺木只有两道或者三道铁箍。如果《元史·祭祀六》的记载无误,那么从棺外金属箍的数量来看,阿尔寨21号窟很大可能并不是成吉思汗葬礼图,而是蒙古贵族丧葬图。
元朝时期除了以上两类外,还有独木棺外不带箍的墓葬,这些墓葬发现于蒙古国和俄罗斯外贝加尔地区。钦丹特I墓地独木棺葬有M4、M6、M10、M12四座,墓葬外表都有石封堆,除M12石封堆形状不确定外,其余三座墓葬的石封堆为圆形或者近似圆形,M6、M12为锯成两半的大原木做成的独木棺,M4、M10是用松木的一半做成,用2—3块松木板作棺盖④〔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108~113页。。M4、M6、M10、M12四座墓的墓向为东北⑤〔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156页。,钦丹特I墓地大部分骨架被盗墓者扰乱,据三具没有被扰乱的骨架推测,葬式为仰身直肢,头向北或者东北⑥〔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113页。。
胡拉哈一号墓园共发掘了24座元朝时期的墓葬,其中独木棺葬有两座,即M3、M5,这两座墓葬都是带有封石堆的竖穴土坑墓,封堆呈椭圆形,独木棺为一块原木做成,类似于钦丹特I墓地M6式,M3被扰动严重,墓主人葬式已不能分辨,M5为仰身直肢葬,头向向西,这个墓群中仰身直肢葬为主要葬式⑦塔拉等:《蒙古国后杭爱省浩腾特苏木胡拉哈一号墓园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15年,第112页。。
钦丹特I墓地和胡拉哈一号墓园两处墓地的共同之处是墓葬表面都有圆形或者椭圆形封石堆,葬式为仰身直肢葬,有用一块大原木剖成两半做成的独木棺。
三、独木棺葬的源流
蒙古部落起源于蒙兀室韦,《史集》中说他们最早生活在额儿古涅昆山林中⑧〔波斯〕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一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251页。,张久和先生推定唐朝蒙兀室韦的活动地域在今额尔古纳河下游东南、黑龙江上游以南一带⑨张久和:《原蒙古人的历史—室韦—达怛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年,第78页。。回鹘汗国时期,已经有室韦部落活动在呼伦贝尔草原,《旧唐书·室韦传》:“今室韦最西与回纥接界者,乌素固部落,当俱轮泊之西南。”①〔后晋〕刘昫:《旧唐书》卷199下《室韦》,中华书局,1975年,第5356页。《新唐书·地理志》引贾耽《古今郡国县道四夷述》:“泊东北千余里有俱伦泊,泊之四面皆室韦”②〔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43下《志第三十三下·地理志七下》,中华书局,1975年,第1149页。,俱轮泊即今呼伦湖。840年回鹘汗国被黠戛斯所灭,不久黠戛斯也退出了蒙古高原,为室韦部向西迁徙提供了空间。
蒙古部的祖先蒙兀室韦在回鹘汗国(744年—840年)时期居住于额尔古纳河下游一带,《新唐书·地理志》记载俱轮泊(今呼伦湖)的周边皆室韦,从考古学上来看,这些室韦部落的文化面貌应该一致。额尔古纳河北岸达拉孙文化(6—9世纪)发现有独木棺,这些墓葬的随葬品与中世纪的游牧民族差别不大,但出现了一种与已知不同的小口、表面光泽、器身均匀细长的灰色陶器,基里洛夫(Kirillov)认为这是一种新的文化,并与蒙古民族的起源有关,他认为达拉孙文化的分布范围是俄罗斯赤塔州和布里亚特共和国南部的森林草原地带,9世纪以后,这种文化消失③〔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73页。。
达拉孙文化是从布尔霍图伊文化中分离出来的,1977年在南西伯利亚阿列克桑德罗夫卡村发掘了两座达拉孙文化墓葬,这两座墓葬都是椭圆形墓坑,上有封石堆,1号墓左侧身,四肢弯曲,头向北略偏东;2号墓右侧身,屈肢葬,头向东④冯恩学:《俄国东西伯利亚与远东考古》,吉林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508页。以下简称阿列克桑德罗夫卡村墓地。。2号墓保留了布尔霍图伊文化中头向东、屈肢葬的葬俗⑤〔俄〕И·B·阿谢耶夫等著,王德厚、高秀云译:《中世纪时代外贝加尔的游牧民族》,《东北亚考古资料译文集·俄罗斯专号》,北方文物杂志社,1996年,第73页。,1号墓的头向北略偏东,已出现新的文化特点。
达拉孙文化在我国也有分布,1986年米文平先生在内蒙古陈巴尔虎旗西乌珠尔苏木海拉尔河北岸清理了一个墓群,清理时古墓大部分已经被破坏,只剩下三座墓葬,M2保存较好,葬式为仰身屈肢葬,头向北,独木棺,M2木棺C14树轮校正测年为570年±50,出土随葬品中的Ⅱ式灰褐色泥质陶壶,轮制磨光,长颈,口径9.6cm,腹颈14.8cm,高24cm⑥白劲松:《陈巴尔虎旗西乌珠尔古墓清理简报》,《呼伦贝尔民族考古研究》(第三辑),科学出版社,2015年,第155~165页。,这种陶壶就是基里洛夫(Kirillov)说的达拉孙文化类型的陶壶,这种陶壶也见于岗嘎墓地M18:2⑦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呼伦贝尔联合考古队:《内蒙古陈巴尔虎旗岗嘎墓地》,《考古》2015年第7期,第81页。。
2014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在内蒙古陈巴尔虎旗岗嘎发掘了22座墓葬,其中9座墓葬为独木棺葬,这些独木棺多是根据人身大小掏空一段松木做成,葬式多为仰身或侧身屈肢葬,也有少量仰身直肢葬,头向朝北、西北或东北,根据C14测年,M1—M6的年代是8—10世纪⑧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呼伦贝尔联合考古队:《内蒙古陈巴尔虎旗岗嘎墓地》,《考古》2015年第7期,第71~77页。。
刘国祥先生认为,西乌珠尔墓葬与岗嘎墓葬在独木棺葬、仰身屈肢葬式、随葬品器物组合等方面都有共性,这些特点与本地区以扎赉诺尔为代表的鲜卑墓葬和巴彦库仁为代表的辽代墓葬明显不同,出土器物与《魏书》《旧唐书》等记载的室韦人风俗特征相吻合,应为7—10世纪活跃在呼伦贝尔草原室韦人的遗存①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呼伦贝尔联合考古队:《内蒙古陈巴尔虎旗岗嘎墓地》,《考古》2015年第7期,第82~84页。。从独木棺、陶罐形制、屈肢葬葬俗等方面看,达拉孙文化分布的南界已经到达呼伦贝尔陈巴尔虎旗一带。根据桑德罗夫卡村墓地和西乌珠穆尔、岗嘎墓地墓葬上是否有堆石,可把达拉孙文化分为西伯利亚类型和呼伦贝尔类型。
南西伯利亚的达拉孙文化在9世纪以后消失,林梅村先生认为是额尔古涅昆的蒙古部落兴起,越过额尔古纳河,来到这一地区,导致了这一地区随葬品与中世纪游牧文化的一致性②林梅村:《从额尔古纳森林到成吉思汗的崛起》,《呼伦贝尔民族考古文物研究》(第二辑),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468页。,但从葬俗和出土器物看,额尔古涅昆蒙古部本身属于达拉孙文化系统。9世纪是呼伦贝尔地区蒙古诸部西迁的时代,9世纪末,呼伦贝尔一带兴起了乌古部③孟广耀先生认为乌古部即于厥,孟广耀:《辽代乌古敌烈部初探》,《中国蒙古史学会成立大会纪念集刊》,1979年,第241页。,天复元年(901年)前后,耶律阿保机北伐室韦、乌古等部④〔元〕脱脱:《辽史》卷一《本纪第一·太祖上》,中华书局,1974年,第1页。,冯恩学先生对贝加尔湖北岸西岸勒拿河上游希什基诺岩画的研究表明,这些岩画明显受到辽文化的影响⑤冯恩学:《俄国东西伯利亚与远东考古》,吉林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520~527页。,达拉孙文化的消失应与契丹扩张与室韦西迁有关。
《元朝秘史》第1节记载,成吉思汗的祖先孛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渡过腾汲思水,来到斡难河源头的不儿罕山(今肯特山)居住⑥佚名撰,乌兰校勘:《元朝秘史》卷1,中华书局,2012年,第1页;伯希和认为tengiz为海的意思,余大钧先生指出,腾汲思水指的是今呼伦湖,余大钧译注:《蒙古秘史》,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页。,陈得芝先生的推测是9世纪后期(或9、10世纪之交)⑦陈得芝:《蒙古部何时迁到斡难河源头》,《元朝史研究丛稿》,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65页。。在成吉思汗祖先孛儿帖·赤那来到这里之前,原生活在南西伯利亚的兀良哈部已经成为此地的主人⑧《元朝秘史》第1节说不儿罕·合勒敦山(今肯特山)的主人是兀良哈部哂赤·伯颜,《史集》记载:森林兀良哈居住在南西伯利亚的森林地带,早期来到不儿罕山的应该是森林兀良哈部,他们来自南西伯利亚森林地带,与在贝加尔湖一带活动的豁里部有联系,所以豁里剌儿氏才来投靠他们。参见佚名撰,乌兰校勘:《元朝秘史》卷1,中华书局,2012年,第1页;〔波斯〕拉施特著,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1卷,第1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198~204页。,到成吉思汗十三代祖朵奔·篾儿干时,贝加尔湖周边的豁里剌儿氏也来到此地⑨佚名撰,乌兰校勘:《元朝秘史》卷1,中华书局,2012年,第3页。,随着移民的到来,独木棺葬也向西、向南扩散。
西乌珠尔墓地570年±50、岗嘎墓地(8—10世纪)墓葬表面没有封土堆,也不见石块堆积,这种习俗与《元史·祭祀六》记载的元朝皇帝陵墓秘葬相似。秘葬葬俗见于拓跋鲜卑,《宋书·索虏传》拓跋鲜
卑“死则潜埋,无坟垄处所”⑩〔梁〕沈约:《宋书》卷95《列传第五十五·索虏》,中华书局,1974年,第2322页。,呼伦贝尔扎赉诺尔墓地⑪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扎赉诺尔古墓群1986年清理发掘简报》,《内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一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第369页,以下简称扎赉诺尔墓地。等考古材料证实了《宋书·索虏传》的记载。拓跋鲜卑发源于呼伦贝尔一带,北朝隋唐时期生活在此地的室韦人继承了拓跋鲜卑潜埋无坟垄的习俗,元朝时期潜埋无坟垄的习俗应来自呼伦贝尔一带自拓跋鲜卑以来的丧葬传统。
元朝时期独木棺起源于达拉孙文化(6—9世纪),独木棺葬需要特定的木材,它最早出现与森林民族有关。我国发现的独木棺葬数量非常少,正式考古发掘的只有河北沽源梳妆楼墓葬。在我国发现独木棺葬较少的原因,一是部分南迁到中原的蒙古部落葬俗接受中原文化的影响,丧葬习俗逐渐汉化;二是由于远离南西伯利亚、大小兴安岭地区,要想找到适合做独木棺的木材并不容易,于是采用变通的方式,改变木棺形制,如一棵树墓地,清理的26座墓冢中19座没有墓茔,这些墓葬多为梯形棺,部分棺体有三道铁箍加固,保留着殉牲的习俗,随葬品有箭镞、马镫等与北方民族有关的器物,墓葬中出土的铜镜、钱币等也能明确看出汉文化的影响①魏坚:《元上都》,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8年,第601~643页。。
四、结 语
元朝皇室独木棺的丧葬习俗来自南西伯利亚与呼伦贝尔地区的达拉孙文化,桑德罗夫卡村墓葬头向北略偏东或者向东,墓表有封石堆、葬式为侧身屈肢葬;西乌珠尔墓地、岗嘎墓地墓葬外无封石堆,葬式多为仰身或侧身屈肢葬直肢葬,少数为仰身直肢葬,头向北、西北或者东北,这两个墓群应为达拉孙文化不同类型。
胡拉哈一号墓园M3、M5(11—13世纪)独木棺葬葬式为仰身直肢葬,头向西,外有封石堆,这种葬俗有一种可能是达拉孙文化西伯利亚类型南下带来的葬俗,另一种可能是室韦西迁后吸收了本地封石堆墓的传统。
元朝黄金家族作为室韦的一支,其墓葬为秘葬,究其原因,应该是西乌珠尔墓地、岗嘎墓地葬俗的延续,不同的是,到了元朝时期,早期的屈肢葬已演变为直肢葬。从扎赉诺尔墓地、西乌珠尔墓地、岗嘎墓地等考古材料和《宋书》《新唐书》《旧唐书》《蒙古秘史》的文献记载看,蒙古部起源于呼伦贝尔一带,是不可否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