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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 踪

2022-02-09

延河(下半月) 2022年12期
关键词:养老院

荒 城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的时候,刘陌野看了一眼闹钟,凌晨一点半。老何在电话里简洁又急促地说:“养老院对面,赶快过来。”

刘陌野知道有大案发生了,赶紧套上衣服,下楼,跨上摩托车,直奔养老院。

到了现场,那里已经灯火通明,刑警、片儿警、法医、围观群众,黑压压围了一大圈人,有人捏着手机挤来挤去,凑在警戒线外拍照,片儿警轰走这边,那边又凑了上来。

养老院对面是一片老式的楼房,筒子楼,临街一侧一溜儿临时搭建的铁皮屋和各式杂七杂八的店铺招牌,长长的警戒带从养老院大门右侧一直拉到街对面的巷子口,再沿着铁皮屋,弯弯绕绕,经过一堵矮墙,直到一栋单元楼门口,几十米长。

老何正站在警戒带旁边,见刘陌野走近,递给他一副手套,一边说:“死了两个人,一个在楼道门口,一个在墙角下,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两人加起来被捅了十几刀,全在胸口。”

刘陌野跨过警戒线,四周环视了一圈,随着老何一起走进楼道。这里漆黑一片,刘陌野拍了两下巴掌,楼道的感应灯不亮,就从屁股后边抽出手电筒,开始查看现场。黑黝黝的水泥地面布满了坑洼,水泥块一坨一坨翘起来,墙面上贴着各种小广告,在靠近电表箱的位置有摩擦过的干涸的血痕,血痕顶端有三个很清晰的手指头印记,在印记下方的地面上,低洼处积了一大摊暗红色的血浆,还没有完全凝固,最里边有一大块长条形的痕迹。老何说:“第一个死者就是倒在这里。”

刘陌野在脑海中模拟当时的情况,死者一只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扶着墙,顺着墙边一点点倒下去,在墙上留下了这片血痕。

走出楼道,门洞附近的地面上有两只血脚印。痕迹专家正蹲在跟前,丈量脚印的尺寸。

这栋楼建在马路边,临街一侧被临时搭建的各种铁皮棚子和板房占得满满当当,板房下边堆积着很多木板和空纸盒。

“这是第二个被害者所在的位置。”老何指着墙角对刘陌野说。

这里的视线比楼道里好很多,路灯虽然比较暗淡,但还是影影绰绰能看清,刘陌野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墙角处有一摊血,血迹撒开的面积很大,像是喷溅出来的。

“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是谁?报警人呢?”刘陌野问。

“喏,在那边。”老何指着警方指挥车前边的一堆人。

那是一位女士,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着一件碎花格子连衣裙,大波浪卷长发铺满了双肩。她正在跟做笔录的警察描述自己的见闻:“我住在被害者同一栋楼,我在二楼,突然听见一楼有吵闹声,以为是喝醉了酒的人在打架,起初没敢开门,后来吵闹声渐渐听不见了,我穿上衣服,壮着胆子出来一看,发现一个人躺在楼道里,吓了我一跳,以为是醉汉呢,回去找到手电筒,再出来一照,发现满地血,我吓坏了,赶紧跑去对面养老院叫人,他们才提醒我赶紧报警。警察来了我才知道,外面还倒着一个人,原来是合租在一楼的两个人,至于为什么被害,我也不知道。”

“你确定你先听见的是吵架的声音吗?”刘陌野问。

“听不清,但是像是在吵架,等我出门来看的时候,已经没有动静了。”

“你出来的时候看到有别人吗?或者听到有人往外跑吗?”

“没,没有,我出来的时候,除了被害者,我,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报警人声音有些颤抖。刘陌野递给她一瓶水:“你别害怕,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现场痕迹这么多,相信很快就会破案,你们都不用怕。”

刘陌野暗自琢磨,合租室友同时被人杀死在屋外,之前有吵闹声,难道凶手和被害者之前就认识?

这时,被害者的房东来了,他向刘陌野介绍死者的情况。

这是两位外地来的务工者,一个五十来岁,一个二十几岁,同村老乡,刚到这个城市还不满一个月,在一家五金厂工作,经常加班到半夜。房东跟他们有过几次来往,这两人为人老实,脾气和善,不像是会跟谁结成死仇的那种人。

等到刘陌野跟报警人和房东了解完情况,法医那边的初步检验结果也出来了,两人是被同一把利刃杀害的,凶器是很常见的那钟水果刀。另外,现场找到的血指印和脚印都是被害人的,除此之外,由于在警察到来之前,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群众,另外,对面养老院的职工还对死者进行了心肺复苏,这使得现场的痕迹遭到了严重破坏。

刘陌野心里疑惑,对老何说:两名被害者在此地已经住了快一个月,按说对家门口的环境应当也熟悉了,年轻的那位怎么会往死胡同里跑呢?老何想了想说:“难道他是想爬过那堵墙?你看,墙角堆着东西,可以踩着爬上去。”刘陌野仔细一看,一侧的纸箱塌下去了一角,明显是被谁踩过。

刘陌野皱了皱眉头,说:“不对!这个人死在墙下边,说明还没爬上去就被人杀害了。但法医说死者伤口都在前胸,他要是在逃跑中被追杀的话,伤口应该在背后才对。”

老何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我先上去看看。”刘陌野说。

他用手扒住墙头,双脚蹬在墙面上,一使劲,就爬了上去。

墙的另一边也布满了违建砖房,爬上墙就到了违建房的屋顶,屋顶面积不大,翻过去就是马路。刘陌野踩上屋顶,脚下的铝合金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到处都是垃圾,看不出来有没有人来过,紧挨屋顶前方,有一根水泥电线杆子,上边的路灯发出昏暗的光。

“没什么发现的话你快下来!我觉得这屋顶不太结实。”老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从这边下去看看。”电线杆子杵在人行道中间,与违建房一起占据了大半个人行道,杆子正好挨着房顶,刘陌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准备顺着水泥杆子滑下去。

走近水泥杆子,刚要伸手去抱着它,刘陌野突然看见一个手掌印一样的痕迹,赶紧拿出手电筒一照,赫然发现一只血手印!

有线索了!报警人下楼之后没看见人,是因为凶手根本没走巷子出口方向,而是爬过矮墙,翻过屋顶,顺着水泥杆子滑下去,从马路上跑掉了。

刘陌野大喜过望,从屋顶上跳下来。电线杆上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前边的马路是主干道,两头都有监控,凶手从这里跑出去,一定会留下影像。

刘陌野感觉自己找到了破案的突破口,急忙跑回现场,把自己的发现汇报给在场指挥的刑警队罗队长。

罗队立即安排技术中队去提取电杆上的血印指纹和DNA,随后,全队就把破案的希望主要寄托在监控上边了。

案发时间在半夜,路过这附近的人不多,根据法医推测的案发时间,很快就锁定了凶手的身影。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要有监控,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人。

但是大家过于乐观了。凶手留在监控里的影像一闪而过,只有一秒钟,画面定格后只能看出他个子不高,但看不清五官,技术人员反复播放后,发现他的脚有点跛,不知道本来就瘸,还是作案期间受了伤。

接着,更糟糕的消息传来:视频组拿到监控摄像头的存储设备后,从案发时间前半小时开始看,一帧一帧比对,一直看到案发后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发现类似电线杆上摄像头中嫌疑人的身影。另外,DNA鉴定结果出来了,留在电线杆上的血手印,和现场提取到的其他血迹一样,全部都是两位被害人的,本以为可以提取到指纹的那道血手印,也没有提取成功,因为凶手戴着手套。

刘陌野百思不得其解,他对老何说:“不可能啊,这条路一边是违章建筑,一边是养老院,从电线杆上边的血手印位置起,无论走哪边都会经过监控摄像头,怎么会找不到人呢?”两人都皱紧了眉头。

“难道他躲进了那排违章建筑?”老何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现在看来监控暂时帮不上忙了,我们再回现场去看看吧。”

再次来到现场,天已经快亮了,经过走访,那排建筑里边都是店铺,主人晚上也都睡在里边,没有一间空房,所以嫌疑人躲进去几乎不可能。

从电线杆到马路两头的摄像头,只有几百米,凶手就凭空消失在这几百米的路段中,刘陌野纳闷了:“这人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一边走,两人一边观察马路两边,试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突然,刘陌野一拍大腿,“你看那里!”他兴奋地拉着老何朝养老院的围墙跑去,这时老何才注意到,马路的右边是违建,左边则是养老院的围墙,但是,这段围墙并不是连续的,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有一段是用花坛和松树围起来的,人可以跨过花坛,从松树底下穿过去,刚好可以躲过养老院门卫的视线,进入养老院里边。

二人在养老院转了一圈,除了花坛这里,其余三面都有连续的围墙,没有其他出口。

这时,养老院的院长闻讯赶了过来,刘陌野了解了养老院内部人士的情况,结果是,晚上在院内居住的人,除了门卫,年龄最轻的也都七十多岁,而且大都是体质孱弱,或者身有残疾,要想犯下这件案子,基本不可能。

“那么养老院是否还有其他出口呢?也许是外人从花坛进来后,通过别的出口溜了出去。”刘陌野问道。

院长想了想,突然记起来还有个地下车库,他赶紧带着二位警官,从生活区常年敞开的楼道内,步行来到负一层,那里有个车库,但是并没有投入使用,出口用水泥墩子堵住,车进不来,但人可以出去。

刘陌野提出自己的疑问:“假设嫌疑人真是从这里跑出去的话,那他必须是一个对这条路非常熟悉的人,外人一时半会儿很难发现这条通道。”

院长一边点头,一边说:“那您的意思还是怀疑我们养老院内部的人咯?可是刚才您自己也说了这不太可能啊!”

“您再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异常情况有可能给我们提供破案线索。”

院长想了半天,补充说:“别的情况嘛,我实在想不起来有啥,但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算不算异常情况。”他看了两位警官一眼,接着说,“就在上个月,我们院遭了两次贼,也没丢什么太大价值的东西,所以就没报案。”

“你仔细说说。”

“大概是上个月月底前后吧,有一天我们一间老人宿舍丢了两部手机,过了不到一星期,办公楼又丢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因为手机是老人机,不值钱,电脑也是淘汰下来、闲置不用的,也值不了几块钱,所以我们在内部查了查,没查出啥结果,这事就过去了。”

两部手机,一部电脑,两起盗窃案在同一个地方发生,并且间隔时间很短,这是有点奇怪了。

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命案,顾不上这两起盗窃案,于是,刘陌野和老何又来到地下车库,从水泥墩子堵住的出口跨过去,顺着小路走了三四百米,到了大路口,道路右侧有一家汽修厂,看到大门上方有监控,二人走进去,找到老板,亮明身份,提出想看看监控,汽修厂老板很快将视频调了出来。

不过这个摄像头主要是朝着汽修厂大门门,连小路的一半也没拍到。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刘陌野打开了案发时间段前后的视频,用倍速播放,画面基本没有变化。看着一成不变的屏幕,刘陌野和老何换着看视频,直到两人都看得眼睛酸胀。突然,画面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刘陌野急忙把进度条拉回去一点,慢放,屏幕的左下角出现了一双脚,大约两秒钟。

“你看他走路的姿势!”刘陌野和老何同时说道。

这双脚一共走了四步,其中两步走的时候有脚掌拖地的感觉,有点瘸!

“就是他!”刘陌野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重新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没想到真是从养老院穿出来的。大家得知这个消息,都很振奋,马上,局里来了更多的同事,大家分成三组,沿汽修厂所在路口,往三个方向追踪。

刘陌野沿着东南方向往前走访,走了不到三百米,发现旁边一家店铺前边立着一块纸板,上边用毛笔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回收”两个大字,下边用小字写着手机、电脑,刘陌野心中一喜,招呼老何走进去。店里L形摆着两张玻璃展柜,里边陈列着手机电、脑等物品。

老板在店铺角落里,正在吃早餐,看见两人走进来,忙放下碗,过来打招呼:“两位要看点什么?我这里有手机、电脑,新旧都有,价格实惠。”

老何摆摆手,老板又问:“那你们是有二手手机要处理吗?”

“也不是,”刘陌野掏出警官证在老板眼前一亮,“我们来了解点情况。”

老板见是警察,有些紧张,说话开始带打哆嗦:“警,警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一定配合。”说罢端来两张凳子,请两人坐下。

“你这里生意怎么样?”老何问。

“就快要关门了,没有什么生意,现在人要买也都买牌子货,人家要牌子货,怎么会上我这里来啊?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儿都是些杂牌儿手机,来买这些的,顶多就是住在附近的老年人或者打工仔,我来光顾一下,就快要开不下去了。”

“你不是还回收二手手机吗?收回来的都怎么处理啊?”刘陌野开门见山地问。

“攒够一批了,交给一些小作坊去翻新,有的成色不错的,我自己就能简单修修,换个机壳,又当新机器摆出来卖了。”

“每天能回收多少手机电脑啊?”

“哪能每天有啊,”老板谨慎地回到,“三五天有一笔生意就不错了,现在人们即使把东西用旧了,也就扔在那里了,真的拿出来卖掉的,没有几个,嫌便宜,嫌麻烦。”

见老板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刘陌野干脆把话挑明,说:“养老院接连丢了一些东西,我们来查查,最近一个月,你都回收过哪些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二位稍等,我去查一下。”老板钻进柜台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边记录着近一个月回收的各类物品,找了约莫一刻钟,果然找到两部手机的回收记录,而且,跟手机同时回收的,还有一部笔记本电脑,也就是说,两部手机和一部电脑都是同一个人同一时间卖掉的。

“卖东西的这个人的相貌你还记得吗?”刘陌野问。

老板想了想,翻开本子又看了下,合上,又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具体的相貌没啥印象了,不过好像是我扶过的那个人,他当时进门的时候,要上两步台阶,他腿脚不太好,有点瘸,进门的时候我还扶了他一把。”

腿脚不好,有点瘸!刘陌野和老何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老板一步:“他的相貌是怎样的?你仔细回忆一下。”

老板又想了一会儿,说:“相貌吧,好像也没啥特点,那人个儿不高,特别黑,粗壮,敦实。”

刘陌野一拍大腿,本来顺便查一下养老院丢东西的事,没想到跟杀人案的嫌疑人结合起来了,只要找到这个小偷,很可能也就找到了凶杀案的嫌疑人,这真是天大的意外收获。

两人都很振奋,赶紧回到局里,做了汇报,局长召集大家开会,讨论怎么从偷窃案和杀人案两件案子上找到共同。大家一致认为,既然这人连续偷了两次养老院,就不大可能只干过这两次,大概率还偷过别的地方。

上午十点,周边三个区的所有派出所的报警记录都汇集起来了,其中,近两个月内,失窃案发生十四起,除了扒窃和店铺失窃之外,还有六起案子,这六起案子有个共同点:都是半夜,都是发生在居民区,案发时家里都没有人。

继续梳理这些案子丢失的东西,有三部手机、三个钱包、一条金项链、一部电脑,刘陌野对着这一堆东西的资料出神,老何几次喊他先下去吃点东西他也没反应。

突然,刘陌野兴奋地喊老何:“丢失的手机中有一部是全新的,失主刚买回来还没插卡使用,而且与其他不同,这是一部刚出的新款苹果7,这么新的手机,你说,嫌疑人会不会自己留下使用呢?”老何两手一拍,表示赞同:“有这个可能!”

很快,刘陌野根据派出所的报警记录,联系到了苹果手机的失主,万幸,失主还保留着当时买手机时的发票,通过发票,再联系卖家,很快就调出来了这部手机的串码,然后把串码发给市局技术中队,不出四十分钟,市局传回了令人大喜过望的消息:这部手机果真还在使用。

下午,案情发给移动公司,请求协助调查,经过移动公司的技术查询,锁定了这部手机的使用者,叫车琳,住址电话等信息都发到刘陌野的手机上。

但是,刘陌野一看就傻了眼:这部手机的使用者是个女性,根本不是回收店老板说的又黑又矮又壮实的男性。

想来想去,刘陌野觉得,要想找到更多线索,还得回到养老院去。

院长重新又拿出养老院的花名册,刘陌野数了数,计有老年人四十七人,职工六人,所有这些人的外貌特征都不符合目前的怀疑对象。“除了花名册的这些人,还有谁会出入养老院,对地下车库环境比较熟悉的?”他问院长。

院长想了想,说:“出入养老院的人并不多,这里的老人大都是没有子女家属的,有那么几个,其家属也都在外地,难得来看一次老人,顶多到宿舍里看看,更不可能对地下车库多熟悉了。”

“除了家属呢?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会出入养老院?”

“收废品的,每个月会进来一次,但是我们的废品都是存放在固定位置的,他每次进来都是直接把废品装上三轮车就走,而且就在保安的视线范围之内。”

见实在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刘陌野有点失望,正准备离开,突然,“唰”的一声,会议室里的灯灭了,原来是停电了,刘陌野站起来,往室外走去,院长突然叫住了他:“警官,请等一下。”

刘陌野站住,院长追上来说:“我想起来了,除了收购废品的,还有电力公司的人,差不多半个月就得来一次,我们这个养老院建得比较早,里边线路老化,经常短路,电气设备也老出故障,每次出了故障,我们就打电话给电力公司,他们就派人来检查,我们的总闸在地下车库的一角,每次他们来检查时,都是自己楼上楼下地跑,也没有人跟着,因此,他们有可能对地下车库很熟悉。”

“太好了,来的那个电工长什么样?”

“个子高高的,戴个眼镜,白白净净的,像是个大学生……”

院长说到这里,刘陌野心里一沉,以为又是白忙干活了,正准备告辞,院长接着说:“这个人是最近刚来的,在他之前负责我们院的那个,跟他刚好相反,矮,壮实,干活儿特别卖力,就是不爱说话,腿有点瘸……”

“腿有点瘸?”刘陌野一下子来了精神,感觉自己找到重点怀疑对象了,急匆匆告别了院长,径直来到电力公司。

然而,电力公司的值班领导告诉他:“那个矮壮又有点瘸的电工,叫程涛,早在三个月前就辞职了,至于现在住哪,根本没人知道,当初程涛辞职以后,还有一部分属于电力公司的设备没有归还,公司几次去他登记的住址找他,都没找到人,那个地址早就作废了,房子都拆掉了。公司也了解过,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只是听说过他有个女朋友,姓车,叫车琳还是什么,因为这个姓很少见,第一件听说她名字的时候我们还争论究竟该读‘ju’还是读‘che’,这才记住了这个姓。”

姓车?刘陌野心里嘀咕,下午移动公司不是说丢失的那部苹果手机现在的使用者叫车琳吗?难道……

根据移动公司提供的电话号码,刘陌野打过去,电话通了,一个女声接起来,“喂”了一声,刘陌野怕打草惊蛇,没敢贸然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因为不知道车琳的住址,只能引蛇出洞,让她自己出来。刘陌野和老何又想到了移动公司,决定用电话中奖的方式把她引出来。

移动公司很配合,用10086给车琳的手机号发送了一条短信,说是为了庆祝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搞了一个抽奖活动,车琳中了二等奖,得到话费一千元,外加一部手机,请车琳于当天下午到某某移动营业厅领取奖品。随后,过了几分钟,移动的工作人员又给车琳打了个电话,把短信里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车琳喜出望外,因为短信和电话都是10086,她深信不疑,很兴奋地说,自己离这家营业厅不远,一个小时之内就去领取奖品。

不到四十分钟,车琳出现在营业厅,问奖品在哪儿领取,工作人员径直把她带进了刘陌野等候着的房间。

得知刘陌野是警察后,车琳立刻就交代了手机的来历。那是她男朋友送的,男朋友名字叫程涛,两人刚处了一个多月。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住在哪儿?你男朋友程涛住在哪儿?他现在还在房子里吗?一连串的问题抛给车琳,她弄清楚警方要抓的人其实是程涛以后,立马又改了口,说自己跟他根本不是男女朋友,才认识两个月,他每天白天在出租屋里睡觉,晚上出去,至于究竟出去干什么,自己一概不知道。

但最终,车琳还是交代了,程涛此时正在自己家里睡觉。

刘陌野即刻联系了刑警队长老罗,罗队长带着人,让车琳带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车琳家的那栋楼里,几组人控制住各个出口以后,罗队长从车琳手里拿过钥匙,轻轻地打开房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程涛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瞪瞪,还没起身就被刑警们死死摁在床上。

回到局里,立即提审,但程涛一副老油条的态度,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字。

问他偷手机、电脑的事,他点头承认,又问偷养老院的事,他也承认,但是问他具体的偷盗过程,他就不说话了,斜眼看着审讯科的警官,一副有本事你咬我的样子。

审讯陷入了僵持。手头没有别的证据,他只能被定为盗窃犯罪,与杀人案没有一点关系。

程涛这边久攻不下,刘陌野决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他们找到车琳,告诉她程涛涉及一起凶杀案,警方怀疑她是帮凶。

车琳的脸唰地白了,没等刘陌野说完,一下瘫倒在地。“程涛杀人啦!他真的杀人啦……”车琳喃喃地说。

“你都知道些什么?在我们警方调查清楚之前,你要先交代,才能减轻你的罪责。”刘陌野把她扶起来,给了她一把椅子坐下,老何又给她端来一杯水。

“今天早上,我去程涛家,看见他家水槽里边泡着一堆衣服,我就去帮他洗。有一件白T恤,上边的红印子怎么都搓不掉。我正在洗,程涛回来,看到我在洗那件衣服,一下就火了,把我推倒在地上,让我别动他的衣服。”

“衣服上是血迹吗?”

“感觉像,但红色印子面积太大了,我觉得不可能是血,人要流那么多血哪儿还能活啊,而且我也没发现程涛身上有伤口,就没多问。”

“那衣服现在在哪儿?”

“程涛让我把衣服扔掉,我气他推我,没听他的,随手就码在窗台上了。”

刘陌野带着车琳,来到程涛家里,T恤果然还在那里。

技术队的人加班加点,四个小时后,鉴定结果就出来了,上面的血迹正是两名被害人的DNA。

刘陌野把衣服照片和DNA鉴定报告拿给程涛看,他低下头,过了几分钟才抬起来,说:“我认罪。”

和刘陌野推测的一样,程涛是个惯偷,他利用电工的身份,白天出入于各个大楼,踩好了点,晚上再去偷窃。

前一天晚上,他钻进二楼的一户人家,正在翻东西,没想到女主人回来了,大喊抓小偷。

程涛夺门而逃,刚跑到一楼,住在这层的中年男子开门出来。女人喊他帮忙抓小偷,中年人一把抓住程涛的衣领,程涛挣了几次,没挣脱,情急之下,掏出口袋里的刀就朝中年人捅去。中年人毫无防备,被刀捅在胸口,但还没有倒下,一只手扶住墙站着,另一只手仍然抓住程涛的衣袖。程涛又捅了几刀,才挣脱衣袖,跑出楼道。没想到,楼道里又追出来一个年轻人,程涛踩住纸箱往墙上爬的时候被拽住,跳下来又捅了年轻人几刀,然后爬墙逃走了。

程涛说:“我不想杀人,只是想偷点东西就跑,是那两个人不依不饶,追着我不放,我才下手的。”

老何问他:“还记不记得二楼首先呼救的住户长什么样子?”程涛说:“好像是穿着碎花裙子,大波浪卷长发。”

碎花长裙?大波浪卷长发?这不就是那个报警人吗?刘陌野心里一惊,她怎么从来没向警方提过这事呢?

刘陌野和老何回到案发现场,上二楼敲门,隔着门明显听到里边有声音,但是就是没人答应,很明显,那个女人不愿意见他们。

刘陌野心底一股无名火蹿了起来,“咣咣”砸了几下这家的门,老何赶紧把他拦住,又朝屋里喊话,劝了老半天,门终于打开了。

果然是那个报警人,她倚着门,不让刘陌野一行进去,老何说,案子已经破了,我们只是想做一份笔录,女人一听,闪身退到门后,一边就要把门关上。

刘陌野伸出一只脚,抵住门缝,不让她关门。

女人开始大喊大叫:“我要报警了,你们私闯民宅!”

“我们就是警察,你报给谁?”刘陌野瞪了她一眼。

女人终于停住了哭闹,让警察进了屋。

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杂乱无章地堆满了整个房间,看起来女人正在打包。

“这是要搬家啊?”刘陌野问。

女人没回答,把脸转到一边去。

刘陌野接着问:“昨晚凶杀案的嫌疑人已经抓到了,他说起因是偷你家的东西被发现了,楼下的两位邻居出来帮忙抓小偷,才被捅死的。”

“不,我家没有被偷,我也没喊过抓小偷,更没见过楼下那两人。”

刘陌野忍无可忍,大声说道:“人家见义勇为出来帮你,你不感谢他们就算了,现在人家都死了,两条人命,你真的连作个证都不敢吗?你还有一点良心没有?”

女人对刘陌野的话无动于衷,坚持不承认小偷来过她家,说是楼下的邻居自己抓小偷,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陌野看了看表,一点半,距离案发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他和老何走出报警人的家,身后的门忙不迭地关上了。“咚”,刘陌野一拳头砸在墙上,老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两条人命,她是怕自己担责,所以才咬死不肯说。”

不过幸好,程涛已经交代了全部犯罪细节,证据链也对得上,给他定罪已经没问题了。

只是,刘陌野一直在想:假如两位被害者提前知道,拼掉性命去帮助别人,换来的却是如二楼邻居那般冷漠的人心,他们还会在听到呼救的第一时间就挺身而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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