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战争的悲歌

沈喜阳

唐朝初年，很多诗人都希望能在对外战争中建功立业，并在诗中流露出这种渴望。“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在《从军行》中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但是战争是残酷的，许许多多的将士捐躯沙场，留给亲人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哀伤。所以后来，一些诗人开始在诗作中批判战争，渴望和平。这一期的诗词漫游记，我们来学习陈陶的《陇西行》，在这一曲战争的悲歌中体会战争的残酷带给人民的伤痛。

诗词入场

古代通信极不发达，远隔千山万水，很多消息不能及时传达，以至于许多边疆战事传到后方家园，其实已经过去一两年了。因此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出征的将士早已战死沙场，但是将士的家人还在期盼他们能平安回家。你看，一个居家的妻子在日夜等待出征的夫君平安归来，可她哪里知道，夫君其实早就化为枯骨。这是一幅多么悲伤的画面啊！

陇西行·其二

[唐]陈陶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读诗心得

陇西就是今天甘肃宁夏陇山以西的地方。“陇西行”是乐府旧题，大多用来写边塞战争。这首诗所写的故事不一定发生在陇西，而是借用“陇西行”这个旧题反映战争给普通家庭造成的巨大伤痛。首句写军人誓死守卫边疆的决心，一定要扫平匈奴，绝不顾惜个人性命;次句写五千将士在疆场阵亡的惨烈场景。“匈奴”“胡”都指代北方的少数民族。第一句写战前的誓师大会，第二句写战后的悲惨结局，而略去了中间的战斗过程。诗人把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勇拼杀的壮烈场面留给读者去想象。在接下来的三四两句中，诗人把笔触从前线拉回后方，转到将士的妻子身上。最可怜那些在战场上丧生的勇士们，那些无定河边的累累尸骨，在后方妻子的梦中却是将要回家的丈夫。无定河边的无数枯骨与妻子梦中活生生的亲人，形成鲜明对照。诗人在此处又省略了妻子得知丈夫阵亡后的悲痛哀伤，同样把这个场景留给读者去想象。

诗人来了

陈陶（约公元812—885），唐代诗人。陈陶多次参加科举考试，但一直未被录取。科考失败后，他自号三教布衣，一生没有做官，却对道家学说非常感兴趣。他常常独自一人披着鹤氅（chǎng），坐在巨石上，叩拜星月。他写过一首《洛城见贺自真飞升》的诗，记录道人贺自真在大白天飞升上天的奇事。陈陶流传下来的诗作不多，史书对他的记载也很少。

诗词中的文化

“以古比今”是诗人写作的惯用手法。在中国历史上，汉朝和唐朝是两个比较兴盛的朝代，有一定的可比性。诗人在写作时，常常运用“以古比今”的手法，来“以汉比唐”。所谓“以汉比唐”，就是用汉朝的事情来指代唐代的事诗词中的文化情。白居易的《长恨歌》第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是用汉武帝来比唐玄宗;又比如杜甫的《兵车行》中“武皇开边意未已”，也是用汉武帝指代唐玄宗，用汉武帝的开拓边疆来指代唐玄宗面对的边疆战事。陈陶这首诗同样运用了“以汉比唐”的写作手法。第一句“誓扫匈奴不顾身”，用汉代的边患匈奴来指代唐朝的外患。第二句的“貂锦”是用汉朝皇帝的羽林军（特指皇帝的禁卫军）来指代唐朝的皇家军队（皇家军队可以泛指朝廷的军队，不是特指皇帝的禁卫军），因此“貂锦”也是“以汉比唐”的写作手法。“胡尘”的“胡”，也是对中国古代西北方民族如匈奴人的称呼，也可以看作是广义的“以汉比唐”（“以古比今”）的写法。

陈陶的这首诗非常有名，剧作家金仲荪根据杜甫的《新婚别》和陈陶的《陇西行》，创作了新编历史剧《春闺梦》。剧本讲述汉朝末年军阀混战，壮士王恢新婚不久就应征入伍，在战场上中箭身亡。妻子张氏在家白日思念，夜晚梦见丈夫回家团圆。该剧同样表现战争给寻常百姓带来的伤痛。

读诗有问

“貂锦”是什么？

貂锦，指貂裘、锦衣，本来是指汉代羽林军所穿的军服。羽林军就是皇帝的禁卫军，只有皇帝的禁卫军才穿得起貂锦。羽林军是“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的意思。后人常把羽林军和御林军搞混淆。羽林军是直接保卫皇帝的禁卫军队，而御林军则是保卫首都的卫戍部队。羽林军跟随在皇帝身边，御林军驻扎在京城之内。“五千貂锦丧胡尘”中的“貂锦”，当然是指军队;用借代的修辞手法，借军服来指代将士。诗中的“貂锦”不是实指，而是虚指。因为到前线打仗，不可能派皇帝的亲兵卫队（羽林军），身穿貂锦的羽林军是不可能直接到前线去跟匈奴人打仗的，所以“貂锦”是虚指普通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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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中庸是唐代诗人柳宗元的同族前辈，《全唐诗》收录了他13首诗，最出名的就是《征人怨》。“征人”指离家出征或守卫边疆的军人，这也是一首反对征战的诗歌。这首诗题目中有“怨”字，但诗中只有叙事和写景，并没有直白地抒发自己的怨恨情绪。前两句叙述将士们所过的边关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跃马横刀奔波在边关。后两句描写将士们所处的边关环境：三春白雪落满青冢，万里黄河环绕黑山。征戍之地寒苦荒凉，征战之人出生入死。这难道还不足以令人怨恨吗？

征人怨

[唐]柳中庸

歲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