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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情结在儿童电影中的银幕投射
——以《我亲爱的甜橙树》为例

2022-02-08牟晗菲

西部广播电视 2022年3期
关键词:甜橙

牟晗菲

(作者单位:山西大学文学院)

《我亲爱的甜橙树》是一部由马科斯·伯恩斯坦执导的巴西电影,该电影以回忆的方式讲述了一个生活在巴西偏远乡镇的6岁男孩泽泽的童年生活。泽泽的家庭并不富裕,他的父亲失业在家,母亲患有疾病,家中几个孩子都还未长大,一家七口靠母亲一人的工作来养活。泽泽聪明伶俐,有极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然而在他人眼中,泽泽是镇上最调皮的孩子,他常常因为调皮捣蛋被父母殴打。泽泽在家中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没有人真正理解泽泽,陪伴泽泽的只有他内心中“会唱歌的小鸟”和一棵“会说话的甜橙树”。一天,泽泽因与伙伴们打赌,与另外镇上的让孩子们闻风丧胆的老葡结了仇,却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与老葡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老葡的出现使生活黯淡无光的泽泽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在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的父爱。然而,老葡因一场意外的车祸离开了人世,泽泽因此心理受到重创而大病一场,这才引起了父母对他的关注。康复后的泽泽一直遵守着他与老葡的约定,在每次去看望老葡时都会给老葡讲述一个新的故事,他坚持用老葡送给他的钢笔创作,长大后的泽泽成为了一名作家。

在这个关于儿童成长的故事中,不难看出不同的教育方式对儿童的成长会造成不同的影响。在泽泽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始终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一个角色,然而泽泽的生父在泽泽成长发育最重要的阶段,只空有一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的称谓,却没有承担起父亲对孩子应有的关心照料与正确引导,他打骂式的教育方式对泽泽的心理造成了一定的扭曲,故而泽泽在俄狄浦斯情结最为频发的成长阶段,产生了“恋父—弑父—立父”的心理变化,最终通过心中的父亲老葡的引导及自我蜕变,内心的空缺才得以填补,才得以顺利地健康成长。

1 “恋父”:试图构建理想之父,渴求温柔反馈

泽泽的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一个阶段即是“恋父”阶段,在这一阶段,父亲的形象还没有被完全建立起来,此时的父亲是泽泽想象中的父亲,也是泽泽内心期望的父亲。泽泽被人们称为镇上最调皮的孩子,他在成长过程中习惯了大人的责骂与训斥,在泽泽眼中,大人们好像生来就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尤其是泽泽的父母,他们除了打骂泽泽,对泽泽的生活再无关心。只有泽泽被其他人“善待”时,他才感受到了生活中的温柔与温暖,并渴望在冰冷黑暗的家中获得这样的温柔与温暖。

泽泽总是在“从外界获得关爱”与“在家中遭受冷落”间游走。伯伯去城市看病前在他与泽泽的“秘密基地”留下几本漫画书,甜品店老板送给泽泽甜点并成为泽泽擦鞋生意的第一位顾客,老师在学校肯定泽泽并对泽泽关照有加,卖唱歌手带泽泽一起卖唱片并给泽泽报酬,这些在泽泽生命中给予过他帮助的人的名字,都被泽泽记在了纸上,泽泽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被爱”。在这几位帮助过泽泽的人中,包括后来真正给予泽泽“父爱”的老葡,男性占大多数,由此可见,此时泽泽心中尚未完全建立起来的父亲形象,受到了这几位男性形象的影响,伯伯的温柔、甜品店老板的善良、卖唱歌手的开朗,都被泽泽作为期望投射到了生父的身上。而老师这一女性形象,对泽泽成长的启迪即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相互的:老师关照泽泽,于是泽泽给这位不怎么讨其他学生喜欢的老师杯中放了一朵玫瑰花;老师因泽泽的温暖与贴心对泽泽更加关照。在与老师相处的过程中,泽泽通过对老师的讨好,得到了“温柔”的反馈,这促使泽泽希望通过讨好行为,获得更多的反馈。

可以说,在这一阶段,泽泽的心理处于一种对幸福原生家庭的渴望,同时也处于一种对内心“理想型父亲”的期待,因此泽泽试图通过讨好行为,将现实中的生父构建成他理想中的父亲。泽泽在甜品店门口摆摊擦鞋是为了赚钱给父亲买进口的香烟,他希望通过对父亲的讨好,收获父亲对他的“反馈”,像老师给他的“反馈”那样,给予他温柔与关爱。

在泽泽的成长阶段,始终陪伴泽泽的是泽泽心里那只“会唱歌的小鸟”,还有院子里那棵最矮小、最不起眼的“会说话的甜橙树”。小鸟总在泽泽情绪变化时“唱歌”,而那棵名叫“小不点”的甜橙树,也倾听着泽泽所有的心里话,并和泽泽“对话”。每当泽泽骑在甜橙树的树枝上时,甜橙树就会变成一匹白马,带泽泽去往一个阳光明媚、遍地开花的远方。“小不点”在《我亲爱的甜橙树》中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象征符号,它不仅是片名中贯穿整个故事的甜橙树,也是泽泽内心的乌托邦。泽泽在第一次骑着“小不点”来到“另一个世界”时,影片画面整体色彩偏黄,呈暖色调,摄影机先是给了泽泽用手拍马背的一个特写,以此由现实空间转向想象空间。随后摄影机模拟泽泽骑在白马上的视角,从后拍摄马的颈部及以上,以及幻想空间的大致景象,然后摄影机从主体运动方向右侧水平摇动,用中景拍摄泽泽骑马的动作,随后摄影机微微上摇至固定,展现泽泽骑白马远去的情景,摄影机再次以固定机位从泽泽与白马的左斜侧面拍摄泽泽坐在马背上,随后是一个在泽泽与白马右斜侧面的固定机位拍摄的远景画面,与从泽泽左斜侧面的固定机位拍摄的特写画面的衔接,展现出泽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此处运用了两个景别范围相差较大的画面进行衔接,展现了泽泽幻想中的乌托邦的美好景象与泽泽此时脸上的灿烂笑容,反映出泽泽内心对于温暖世界的向往。随后是一组展现泽泽骑马至天色逐渐昏暗的镜头,这组镜头首先从泽泽与白马的运动方向右侧,以摇镜头拍摄泽泽骑马的远景画面,此时摄影机只勾勒出泽泽骑马的轮廓,配以整体呈蓝色调的画面,为整部影片蒙上一层童话般的浪漫色彩。在泽泽左斜侧面的固定机位特写镜头之后,又是一个固定机位的全景镜头,摄影机从泽泽与白马运动方向的右侧勾勒出泽泽骑在马背上缓慢前行的轮廓,此时的画面相较于上一个蓝色调画面,多了几分橘色调与紫色调,随后画面在此基础上切换成了中景,泽泽与白马占据画面的左三分之二,配以泽泽赋有深意的台词“有一天我将离开这里”,使得画面的浪漫色彩被加重,同时也蒙上了一层理想色彩。除此之外,泽泽在伤心难过时也会向“小不点”倾诉,并且坐在“小不点”身旁,泽泽还在眼前幻想出了一片海,海面波涛滚滚,上空有海鸟飞过,心中的“小鸟”也“唱起了歌”,折射出泽泽内心向往的美好世界。可见,“小不点”对于泽泽来说不仅是心灵上的陪伴,更是带泽泽通往心中乌托邦的钥匙,在家中得不到父母关怀的泽泽,只有在甜橙树下心灵才能得到慰藉。

2 “弑父”:与家庭专制的决裂,陷入成长困境

泽泽成长过程中的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二个阶段为“弑父”阶段。这里的“弑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杀死父亲,而是泽泽在构建心中理想父亲形象的过程中,发现其生父本身就存在着的、并且不会因泽泽的行为而发生改变的形象,这与其内心所期待的理想父亲形象天差地别,因而在心理上泽泽对其生父彻底失去了期待。用泽泽的话说就是,当心里不爱某人时,他就算是死了,所以泽泽的“弑父”阶段,实际上是泽泽生父在其内心形象的崩塌所导致的泽泽从“恋父”到“厌父”的心理转变。

电影《我亲爱的甜橙树》中的父亲形象,是一个失业在家、找不到工作的无所事事的男人,他在社会中是无能的,却在家庭中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在了泽泽身上,似乎他可以因此而获得至高无上的家庭地位,从而填补其社会地位的缺失。有论者认为:“父亲们在以社会成败为标准的价值判断中,规约着家庭,忘却了社会与家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维度的存在。他们在丧失了社会尊严的时候,也丧失了个人尊严,在捡拾到社会尊严时,又以强暴弱小者的尊严来彰显自己。”[1]36泽泽生父畸形的内心世界是导致泽泽原生家庭环境压抑的罪魁祸首,而在这种压抑氛围下长大的孩子,内心也势必会造成一定的扭曲,这就是泽泽心中产生“弑父”想法的原因所在。

泽泽从试图用讨好行为“感化”父亲,将父亲的现实形象构建成他内心期望的理想形象,到不再把希望寄托于父亲,心中的理想父亲形象崩塌,此过程中泽泽的心理转变主要由几个事件触发。泽泽第一次的讨好行为发生在他不经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被父亲听到后,为了得到父亲的原谅,泽泽在甜品店门口摆摊擦鞋,用赚来的钱给父亲买进口烟。这一次的讨好行为是泽泽对父亲的主动讨好,父亲没有给予回应,只是安静地吸完了一支烟。在这场戏中,屋外阳光明媚,屋内却漆黑一片,在泽泽手中微弱的灯光和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几缕阳光的照射下,父亲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黑暗,而泽泽在父亲默不作声地吸烟时,坐在与父亲相隔一小段距离的地方,用手中的灯照向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庞。泽泽第二次的讨好行为可以说是被动的讨好。泽泽帮卖唱歌手在街头卖唱片,他称卖唱歌手是自己失业的父亲,因此吸引来很多人购买唱片,而泽泽的父亲此时正站在不远处怒视着毫不知情的泽泽。当泽泽回家后独自在房间里清点赚到的钱时,父亲冲进屋内将他手中的钱全部夺走,在此期间泽泽有过反抗,却被父亲狠狠殴打。在这场戏中,泽泽依然处在画面中的明亮位置,父亲虽居高临下地站在泽泽面前,但摄影机巧妙地运用光线,将画面分成了一明一暗两个区域,父亲身处暗处,但门外微弱的自然光线将父亲的影子投射在了墙上,因此在画面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父亲向泽泽伸手要钱的动作,同时在近景镜头下也可以看到泽泽脸上的恐惧。泽泽常在院中与“小不点”聊天,母亲受不了泽泽的自言自语,父亲也因此想要教训泽泽,泽泽对这个不理解自己的家感到失望,因而报复性地跑去教堂吹灭了教堂里的所有蜡烛,泽泽以为这样就可以引起父亲对他的关注,没想到父亲在得知此事后异常平静,他没有打骂泽泽,因为他认为泽泽已经“没救了”,他放弃了对泽泽的管教,这样的冷暴力对于泽泽来说比挨一顿打更难过。就是在这种痛苦的心境下,泽泽由最初的“恋父”转为了此时的“厌父”,并产生了“弑父”的想法,甚至此时的泽泽还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见泽泽心中父亲形象的崩塌就意味着泽泽内心世界的崩塌。不再抱有希望的泽泽在老葡的开导下重新回到家中,开始了他最后一次的讨好行为,他为父亲钓了一条大鱼,而一事无成的父亲认为泽泽这样的行为是在嘲讽自己,自认为颜面扫地的父亲痛打泽泽,而这一次泽泽没有反抗,他任由父亲摆布。这是泽泽对父亲的最后一次试探,此时的泽泽放弃了挣扎,对眼前这个空有血缘关系却无比陌生的男人彻底失去了幻想与期待。

影片在叙事过程中,有意地运用镜头语言将父亲与泽泽之间的疏离,以及畸形的家庭环境加以呈现,如上述的四个场景发生地点都是在泽泽的家中,即使是明亮的白天,泽泽的家中也始终是一片黑暗,只有泽泽手中的照明灯和门窗外透进来的几缕阳光,这是整个画面中微弱的高光区域。而在此类场景中,父亲始终置身于黑暗,微弱的光线总是投射在泽泽的身上,这也暗示着泽泽孤身处在冰冷压抑的家庭环境下,仍然渴求着微弱的温暖与光明。除此之外,影片其余以泽泽家为事发场所的戏份中,黑暗与压抑也始终是画面的主基调,如影片开头泽泽一家围坐在餐桌前吃饭,家中也是漆黑一片,此时摄影机在餐桌正上方进行俯拍,使得画面有一种《最后的晚餐》的既视感,这也预示着泽泽在家中“受难”的经历,以及无法得到内心救赎的结局。

泽泽从“恋父”到“弑父”的心理转变,实际上是他起初在黑暗环境中渴求光明,到后来习惯于畸形压抑的家庭氛围,最终放弃追寻光明,陷入成长困境的内心变化过程,而家暴则是导致泽泽产生“弑父”想法的元凶。

3 “立父”:重塑内心精神之父,完成自我蜕变

父亲在儿童的成长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不仅是孩子确立价值观时的风向标,也是孩子精神世界的向导。有论者提出:“拉康提出的父亲的隐喻及其功能,不是生理父亲所自然具有的。因此如果生理父亲无法在儿童成长时期发挥‘父之名’的作用,即使常伴儿童身旁也会使其产生无父感。”[2]儿童在成长阶段离不开父亲角色的指引,即使在客观上缺失生理父亲,儿童也会将心理期待投射给某人,让其充当自己的精神之父,所以,“‘立父’是儿童在成长过程中,‘父亲’缺失之后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1]37。泽泽虽拥有生理上的父亲,但此父亲并不承担泽泽内心“精神之父”的责任,而真正给予泽泽温暖关爱的、对泽泽心理起到积极引导作用的,是被泽泽视为理想父亲的老葡。老葡是泽泽内心的理想父亲形象与价值观崩塌后,指引泽泽重新确立正确价值导向,顺利完成自我蜕变,再次对生活抱有希望的精神向导[3]。对于泽泽来说,老葡在他的生命中才是真正扮演着父亲角色的人。

老葡在泽泽心中并非一开始就是理想父亲的形象。起初,老葡是另外一个镇上让孩子闻风丧胆的大人,他常常在火车即将驶来时开着汽车穿过铁轨,每次都险些与火车相撞,因此他在孩子们的眼中是一个十分彪悍的形象。泽泽为了向伙伴们证明自己的勇敢,冒险爬上了老葡汽车的保险杠上,此时的泽泽在老葡的倒车镜中看到了自己,产生出了被伙伴们当成“英雄”抛起庆祝的幻想,这是泽泽对自我的误识,他渴望得到他人的关注与肯定,以为自己会是全镇最勇敢的孩子,然而这种误识被老葡的巴掌所打破,挨打后的泽泽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英雄”,而他也因此与老葡结下了仇。然而,看似凶狠的老葡其实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他有同情心,懂得关爱弱小,在看到泽泽被玻璃扎伤脚后,老葡开车带泽泽去往医院处理伤口,虽然泽泽不是自己的孩子,但看到弱小的泽泽受伤后,老葡还是愿意花钱给泽泽治病、买甜点来安抚泽泽。老葡懂得尊重孩子、保护孩子的童真、肯定孩子的创造力。面对泽泽的恶作剧,老葡不像泽泽的亲生父母一样训斥泽泽,而是告诉泽泽自己在像他这么大时也干了不少“坏事”;当泽泽带老葡来到自己的“动物园”时,老葡看泽泽给自己扮演着不同的动物,他并没有对泽泽这样略显幼稚的行为嗤之以鼻,而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安静地看着泽泽的表演,并发自内心地赞扬泽泽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保护泽泽的童真,给予泽泽肯定,是泽泽坚持“创作”的动力。老葡不以长者的身份与泽泽相处,他始终把泽泽与自己置于同等地位,这是泽泽与老葡能够“无障碍交流”的重要原因[4]。老葡知道泽泽有一棵甜橙树,后来在一次偶然间,老葡把泽泽带到了自己的树下休息,老葡好似“放大版”的泽泽,两人有着相同的想法、相同的爱好,他们惺惺相惜,是一对默契满分的“父子”。老葡的家也是令泽泽流连忘返的地方:老葡的家阳光明媚,有各式各样的昆虫标本和植物,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井然有序,与泽泽家的黑暗杂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是泽泽一直向往的光明的家[5]。老葡还教泽泽怎么喝汤和咖啡,给泽泽展示自己的传家宝钢笔,这里成为泽泽一辈子都不想离开的地方。

钢笔在《我亲爱的甜橙树》中是一个重要的意象,也是泽泽“立父”阶段具有特殊象征意义的物品。老葡曾经告诉泽泽这支钢笔是他家族留下的笔,算是一个遗产,此时的泽泽不明白什么是遗产,老葡解释说遗产就是父亲传给儿子的东西,泽泽似懂非懂。后来泽泽祈求老葡从父亲那里买下自己,让老葡当自己的父亲,老葡虽没有明确回答他是否会向泽泽父亲买下泽泽,但他告诉泽泽自己会对他如父亲一样直到永远,并把这支家族传承的钢笔送给了泽泽,此时的老葡已然把泽泽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泽泽也接下了这支“身负使命”的钢笔。对于泽泽与老葡来说,钢笔是两人之间的信物,也是泽泽与老葡“父子”关系的象征。在老葡意外离世后,泽泽大病一场,醒来后的泽泽去已经变成荒地的旧房子寻找装有钢笔、名单和照片的铁盒,费尽力气找到铁盒后,泽泽打开铁盒拿出了老葡送给他的钢笔装进了口袋,然后将铁盒和盒内其他的“宝贝”丢入泥沼,这象征着泽泽决定放下过往,带着希望与老葡的约定开始新的生活。泽泽长大后,这支钢笔仍是泽泽身份的象征,只不过相较于泽泽的童年时期,它又多了一层特殊的含义:它不仅是老葡“儿子”的家庭关系象征,也是泽泽作家身份的社会地位象征。老葡细心呵护着泽泽的创造天赋,与泽泽约定每次见面时都要给自己讲一个新的故事,泽泽遵守承诺,在每次看望老葡时,都会用钢笔给远在天国的老葡写下一个新故事,在老葡冥冥之中的指引下,泽泽成为一名作家。

泽泽在老葡离世后,模仿老葡与火车赛跑并横穿铁轨这一举动在其“立父”阶段具有极强的仪式感。在这场戏中,摄影机首先以固定机位的远景镜头正面拍摄泽泽与火车同时从远处驶来,客观全面地交代了泽泽与火车的位置关系,随后切换到了泽泽奋力奔跑的全景画面,然后立刻从泽泽奔跑方向的左斜侧面跟拍泽泽奔跑至出画。此画面中奔跑的泽泽为前景,行驶的火车为后景,泽泽出画后,火车变成了画面主体,侧面突出了泽泽奔跑速度之快。随后是在火车车轮斜侧面拍摄的一个固定机位的特写画面,紧接着摄影机用升格的移镜头在泽泽运动方向的右斜侧面进行中景画面的拍摄,随后是摄影机架在地上使用固定机位对火车进行倾斜仰拍的画面,然后摄影机再次在泽泽运动方向的左斜侧面进行逆光跟拍。在此画面中,泽泽处于画面的左半部分,火车则处于画面的右半部分。随后画面在泽泽与火车之间快速切换,营造紧张氛围,最终摄影机在火车行驶的正前方使用固定机位拍摄下了泽泽顺利穿过铁轨,“战胜”火车的情景。这件极具仪式感的事一方面让泽泽体验了一次老葡曾经做过的事,因为泽泽与老葡是“父子”,也是灵魂契合的挚友,所以老葡做过的事泽泽也想在离开小镇前体验一次;另一方面,这里是老葡离开人世的地方,泽泽似乎在此处通过与老葡同样的行为完成了二人之间灵魂的交换,泽泽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仿佛是看着渐渐远去的老葡,他在以这种特殊的方式与老葡告别。此时的泽泽已在内心真正完成了“立父”,泽泽通过老葡的正确引导,在经历了自我蜕变后,带着老葡点燃的希望之光,奔向未来的明媚人生,老葡虽已离开人世,却永远以父亲的身份存在于泽泽的心中。

4 结语

在马科斯·伯恩斯坦执导的巴西电影《我亲爱的甜橙树》中,俄狄浦斯情结是支配主人公泽泽外在行为方式与内在心理转变的重要因素之一,是精神分析学中的俄狄浦斯情结在儿童电影中的银幕投射。通过对泽泽俄狄浦斯情结的分析,可以深入泽泽复杂的内心世界,看到其心理的变化过程,从而思考在儿童成长阶段如何帮助儿童顺利度过成长期,完成自我蜕变,此分析对于普遍的儿童心理问题的研究也具有一定的启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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