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棠的打油诗
2022-02-08董梦知
董梦知
刘绍棠先生是著名的乡土文学作家,著作等身。他少年成才,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写小说了。1950年10月,他向当时的北京《新民报》投了一篇小说,该报“萌芽”副刊的编辑晏明先生慧眼识珠,从众多来稿中发现了这篇生动、清新、凝练的作品。这篇小说的结构、布局合理,人物、景物描写完整,显示出相当的写作功力。晏明先生不敢相信这篇小说出自一个初二学生之手,便又仔细查看,作文本上的字迹尚显稚嫩,应该是初中生的笔迹。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对同事们说:“你们看,神童,发现神童了!这是一个初二学生写的。”晏明将小说做了些修改后就发表了。自此,十四岁的刘绍棠成了“萌芽”副刊的作者。
1952年夏天,刘绍棠上完高中一年级,暑假时间回到家乡,在运河岸的柳棵子地里写出了短篇小说《青枝绿叶》。同年9月,《中国青年报》将这篇小说整版刊出,引发强烈反响。而后,这篇小说被教育家叶圣陶先生选入高中二年级的语文教材,也就是说,刘绍棠还在上高中,他的作品就已成为自己学生时代学习的课文,这种现象实属罕见。随着新作不断刊出,刘绍棠开始被人们称为“神童作家”。
1954年,十八岁的刘绍棠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56年3月,他成为中国作家协会最年轻的会员。他一生共创作长篇小说十七部、中篇小说二十一部、短篇小说八部,还出版有散文、杂文集等十五本。不少人发现这位著作等身的作家好像与诗歌无缘,其实刘绍棠只是把毕生的精力都放在了小说创作上,他心中有一辈子也写不完的人和事,所以无法分心于诗歌创作。但当他在生活中灵感乍现时,也会写出一两首小诗来。
1991年11月,劉绍棠从光明胡同的“蝈笼斋”搬到北京文联宿舍楼的新居,即“红帽子楼”。我和刘绍棠成为邻居,他住七层,我住九层,来往更方便了。因为长期伏案写作、不知休息,他搬来时已半身不遂,但他仍乐观地称自己为“半导体”,不顾重病之身,笔耕不辍。他曾掷地有声地说:“坍我半壁江山,留下我有用的右侧,健康人干多少活,我这病残之身也要干多少,甚至还要干得多些。我不想当什么‘十佳’‘百强’,但我敢宣称自己是个够格的共产党员。”可是事不遂人愿,刘绍棠家的访客络绎不绝,而且访客“屁股很沉”,都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多聊一会儿。如果每天接待两三个访客,半天就过去了,对刘绍棠来说,他可耗不起这金子般的时间。于是他想到写一个告示,要客气一些、婉转一些,让访客知道自己的苦衷,又不伤面子。一首四言的打油诗从心底流出——
老弱病残,四类俱全。伏枥卧槽,非比当年。整理文集,刻不容缓。下午会客,四时过半。谈话时间,尽量缩短。
这首打油诗用风趣幽默的语言,表明了自己老弱病残的状况,强调了自己整理文集的迫切,并且明确了来访时间,希望会客时间尽量缩短。他把这首打油诗写下挂在门上,以启示访客,很快就有成效。但没过多久,告示牌就不翼而飞了。这不难理解,不知是哪位来访者看到他漂亮的字体,内容又是自作诗,将其视作难得的墨宝,给“顺手牵羊”了。没办法,再写一张挂上,过些日子又是“芳踪渺渺”。就这样,我写你收,来来回回重复了五次,不胜其烦。后来西城区政府为了给刘绍棠创造一个安静的写作环境,在不远处分给他一套两居室,这样他就可以在那里专心写作了。在他最后的六年时间里,又创作出《孤村》和《村妇》两部长篇小说以及许多散文、随笔,为世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摘自《文摘报》,2020年4月18日,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