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

宓扬铭

只听小张大半夜一声吼，冲到老张床边要拉他起来：爸，EDG拿了冠军！牛不牛×！牛不牛×！老张莫名被吼醒，只听到什么G，什么B，小張是太久没说话，连个英文字母都说不清了吗？

第二天，老张明白后，心里痛快，给自己加了个菜。隔这么久没开口，小张这一开口，还是说给了爹啊。再想想，屋子里也没有第三个人了。老婆如果没走，一定会问儿子：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煮个面？一边说着，一边人应该已经走进厨房，起锅了。

老张觉得自己福气挺好的，因为青春期的小张饭量稳定，情绪稳定，成绩也稳定在他基本发不出什么脾气的中上水平。唯一让他有点焦虑的就是打游戏。这也是小张的第四个稳定，再多的作业一定在学校做完，回家就上线。这个大多数爹妈听了都要白一撮头发的爱好，老张没有拦过，相反，还扶了一把。警察来电话说，人不行了，赶紧去医院，那个电话是小张接的。小张一滴眼泪都没流，和老张送走了亲戚，回到家后，索性连话都不愿意说了。老张知道只能等，等的时候，他给小张买了新电脑。想玩就玩吧。他只有一个要求，房间门别关，他也不关。父子门对门，看得到彼此。就这样，他等到了小张那半夜的一声吼。

老张也想学着玩，旁观了两次后就放弃了。他觉得自己最拿手的只有开关机。有一天下午，快要在小张键盘声的白噪音里瞌睡过去的老张，手滑点进了一条广告，是个简单的消除小游戏。看起来永无尽头，解锁一关后还有一关。这个游戏消耗的就是耐心和时间，这两样他都不差。从此，上下班路上，单位午睡，小张打游戏，以及其他不用出门的时间，他的手指几乎粘在了屏幕上。经常是晚饭后坐下，等起身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小张都意识到了这种变化，因为好多次，家里变得好安静，没有电视，也没有老张的走动，键盘的敲击声在小小的两居室里被放大，听起来像是半夜忽然响起的雨点声。

小张有几次主动离开了电脑，坐到老张边上，想领教下这个白痴小游戏的魅力。旁观了两次后，他也放弃了。他甚至劝老张省省眼睛，不要提前老花。老张永远是那句：快了快了。

有一天半夜，小张刚要躺下，忽然被老张从被窝里拉起来：看呀！爸爸打到了2539关！2539关！只见老张手里捏着两个手机。小张认出了另一只碎了屏幕的是妈妈的。妈妈的手机里也有这个游戏，她打到了2540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