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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市宫故事团

2022-02-05徐鸣

上海工运 2022年1期
关键词:上海创作

徐鸣

在上海市工人文化宫(简称市宫)6 楼 “名人堂”墙上,分别悬挂着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上海市涌现出来的一批著名工人剧作家、工人书法家的大幅照片,如胡万春、宗福先、任政等。唯有一张照片,未标明是什么“家”,而叫“故事大王”。

每当被上海市总工会誉为“故事大王”的黄宣林回忆起在市宫故事团的那段日子,老人脸上会漾起幸福的笑容。

从听故事到写故事

黄宣林1940 年出生在上海,跟所有小孩子一样,从小爱听故事。靠听戤壁书(白听的意思),黄宣林积累了许许多多耳熟能详的故事,他意犹未尽,于是翻讲给同学们听。

1961 年8 月,黄宣林光荣入伍。在部队里,黄宣林根据军营生活,以他人真人真事,或是自己亲身经历,撰写了《大年除夕》《半夜军训》《上海带来的鲜辣粉》及《一张照片》等一系列故事,分别刊登在福州军区《解放前线》报和《解放军文艺》杂志上。

退伍后,黄宣林被分配在江浦路上“上海第一压缩机厂”,当了一名行车工。当时压缩机厂有3个车间,每个车间里吊块黑板作为宣传阵地。黄宣林开行车工作并不是很累,他一口气包下3 块黑板报的出版工作,并充分利用善编故事的特长,将3 块黑板报搞得有声有色,得到工友们一致好评。此时,市宫文艺创作组获知黄宣林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过作品,为了进一步培养他的写作才能,便邀请他参加市宫文艺创作组活动。黄宣林进了市宫创作组后,得知市宫还有个故事团,不归属文艺创作组,而是由市宫图书馆直接领导,便自告奋勇改换门庭,加入了故事团。

加入市宫讲故事

新中国成立后,新故事作为上海市民自我教育、自我娱乐的艺术形式得到了党和人民的关心与重视。1952 年,市宫曲艺队评话组开始组织讲演新故事的活动,随后由陆凤英、徐礼本牵头成立了上海第一个业余故事团。1954 年12 月,上海总工会宣传部、共青团上海市委宣传部联合举行“故事讲演辅导会”,以职工为主体,辅导了一批故事员。此后,上海各单位、各区县相继举办农村故事员学习班、故事员师资训练班、故事会串等活动,逐渐发展壮大故事员队伍。而黄宣林加入了故事团,等于“老虫(鼠)跌进米缸里”,好一个如鱼得水。当年,故事团正配合市总工会发起的“红旗读书运动”,开展故事讲演活动。故事团成员可以优先阅读市宫图书馆新到的书籍,如《在烈火中永生》《红岩》《我的一家》《青春之歌》《烈火金刚》《林海雪源》《野火春风斗古城》等一大批红色作品。黄宣林看到这么多新书,如饥似渴,出版一本读一本,不断汲取新知识。

带着问题阅读经典,黄宣林向1953 年故事团成立时就担任团长的徐礼本虚心请教,如何选择长篇小说中故事性强,且具有口耳相传特点的章节,将其改编成朗朗上口的故事,进而在市宫组织的“故事会”上讲演。徐礼本发现黄宣林是个讲故事、编故事的好苗子,便将二度创作,变小说看为可讲并能口头传播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黄宣林。黄宣林在向徐礼本等老故事员学习的同时,自己又用心总结出3 条“再创作”经验,并据此改编了不少故事,如描写剿匪英雄传奇的小说《林海雪原》、评书形式创作的章回体抗战小说《烈火金刚》、抗战中有勇有谋的地下党形象的《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片段“小萝卜头”,还有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等。黄宣林经过反复阅读,选择了书中一个段子,改编成故事《一碗阳春面》,讲述了上海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时,老板徐义德为了逃避公私合营,假装没钱,午餐叫伙计送碗阳春面,在工人面前艰难的吃下去的情节。

故事团编写完故事还不算完,更重要的是配合市宫图书馆,将那些新故事讲演给广大读者听。市宫小剧场置两百只座位,每天由各剧种轮流演出。周五晚上6 点半至8 点钟轮到故事团讲演,真的是座无虚席,稍去晚点,便只有立位了。每场故事讲演由3 个故事员担当,每人各讲演3 刻钟。黄宣林等故事员活灵活现的讲演,加上生动的语气和手势,令现场听众们仿佛身临其境。每每讲到最最精彩,最有悬念的关口,黄宣林等故事员便戛然而止,“欲知后事如何,请借阅某某图书。”

讲故事与读书运动相结合,以“讲”激发广大观众对“看”的兴趣,以此推进阅读,使得市宫图书借阅数量一下子猛增许多,广大工人群众的文化素养为此悄然提高。当然,故事员每讲演一次,会得到相应“报酬”,就是1 角3 分中班津贴,去掉来回车钱,所剩无几,连吃夜宵也得自己掏腰包。因为喜欢与执著,所以黄宣林等故事员们毫无怨言、乐此不疲。

贴近现实编故事

为什么新故事那么招人喜欢?就是因为新故事贴近广大人民群众生活,用老百姓听得懂的语言来表达,生动且有趣。编写新故事和讲演新故事,令黄宣林看到大有前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积极响应市宫故事团提出的创作新故事,由单一的改编长篇小说,渐渐转向社会,更多地讲述各行各业先进分子和劳动模范的新思路,想方设法搜集与工人群众生活切切相关的素材,创作广大工人群众迫切想知道、想听的社会性故事。如在某织布厂女工尚桂珍婚礼上,谁都没想到来了不少市总工会领导。一打听,原来是新娘为了刷新60万米无疵布的新纪录,屡改婚期,却得到新郎大力支持,直到尚桂珍拿下61 万米无疵布的优异成绩,才喜结良缘。故事敏感性极强的黄宣林,偶然得知这段新闻后,立刻就以这对新婚夫妻的先进事迹为素材,创作了一则小故事《六十万嫁妆》。考虑到当时社会上“高价姑娘”已经冒头,黄宣林围绕“60 万”做文章。讲究故事开头是黄宣林的拿手好戏。开头新郎炫耀新娘拥有60 万人民币,可那年月整个上海都还没有一个万元户,新娘何来这60 万?然后新郎为证明自己并非说谎,推托明天新娘要送嫁妆来了,以嫁妆为证。大家为了一睹“60 万陪嫁”的宏大场面,一早就围在新郎家门口,直到中午,新娘的兄弟骑了一辆自行车,送来两条被头、一对枕头、一条羊毛毯,大家便批评新郎太爱虚荣,讲面子,现在连夹里也被撕破了。新郎则镇定自若取下吊在自行车笼头上的一只木箱,理直气壮地说:“60 万就在这只箱子里,一分也不会少!”说着打开箱子,只见金光闪闪的“奖状”两字,下面写着:奖给六十万米无疵布的青年突击手——尚桂珍同志。故事结尾出人意料,围观邻居看到这样的“60 万”,都报以热烈掌声。市宫故事团就是用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生动地宣传了新人新事,形象地传播了社会主义新风尚。同时,黄宣林牢牢记住“寓教于乐”4 个字,由于故事是说话艺术,只有用艺术的语言吸引听众,才能在“乐”中达到“教”的目的。

20 世纪70 年代末,市宫要组织一台讴歌老一辈革命家、怀念上海市第一任市长陈毅的演出活动,故事团也要拿出相应作品。黄宣林在《故事会》杂志资深编辑钱舜娟指导下,采访了许多民主人士,并得到时任江苏省军区司令员黄朝天和时任南京军区政治部主任孙克骥的帮助,搜集到不少珍贵资料。钱编辑充分发挥黄宣林擅长口头创作特点,把白天搜集、采访到的材料,晚上“逼”他边讲边铺排故事情节。一个星期后回到上海,《牵“牛鼻子”》《黄桥保卫战》《陈毅赴会》等故事,就在市宫小剧场开讲,受到观众好评。稍后精加工改编成文,再经编辑润色,保持故事脚本的原汁原味,陆续发表在《故事会》杂志上。

市宫故事团成员,个个具备口头创作能力,他们生活积累丰厚,都是即兴发挥的高手,如徐礼本、姚原刚、毛学镛、孙炳华、周进发等。在尝到了“口头创作”的甜头后,黄宣林和故事员们创作积极性大增,新作品如雨后春笋,巧好契合了听众喜新厌旧,爱听新故事的特性。于是,市宫小剧场每周故事会,期期都有新作品问世,场场观众爆满。

讲故事只需一人一嘴,特点是“短平快”“轻骑兵”。由于故事团创作的故事多,光市宫小剧场远远不够发挥,需要另找讲演阵地,市宫便采取送故事上门的形式,向全市幅射。当年各区俱乐部、工厂、学校、里弄、敬老院,甚至监狱,只要开口需要,黄宣林和故事员们就骑上自行车出发,去义务讲故事。虹口区有第一、第二两个俱乐部,却不设故事团队,黄宣林和故事员们一个晚上就得赶两个场子,忙得不亦乐乎。

正因为故事艺术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引起了专家、学者重视。复旦大学教授王永生,专门向黄宣林要来了他讲故事的排片表,连续跟踪3 个月,黄宣林讲到哪,他就追到哪。每逢黄宣林讲完故事走了,王永生却留下来,收集听众反映。那段日子,黄宣林创作激情如同井喷,新故事一个接一个发表。王永生则经过3 个月的跟踪调研,写就了“黄宣林的创作成就与新故事创作的成功经验”一文。文章中,王永生把黄宣林新故事创作的成功经验归纳为3 条:“坚持业余创作,重视生活积累”“身不离职工大众,口不离讲述实践”“有意识汲取传统民间故事营养,自觉向民间故事靠拢,朝着新民间故事方向发展”。

1993 年,中华全国总工会和中国曲艺家协会在辽宁抚顺联合举办“远航杯”全国故事大会演,市宫故事团积极响应。通过海选,最终黄宣林编写的两个故事均被选上。一个是《老浦东探亲》,讲1 个侨胞,凭1 张已遗失的1953 年存在上海某家私营银行的5000 万存单,要求取款,以考察大陆的银行是否守信用的故事。当年的5000 万旧版人民币,相当于现在5000 元,根据老浦东存了将近50 年的存期,连本带息可获得将近3 万元。老浦东原本是用存单来投石问路,现在看到人民银行本息照还,没什么不放心了,马上就把海外的资金,全部转来上海投资。

此故事因反映改革开放引进外资,获创作一等奖;还有一个是发表在《采风》报上的《“马出角”请客》,主人公“马出角”是上海方言。按照故事中人物性格,又考虑到是拿到全国去比赛,临时改名为《“冯刺头”外传》。故事描写了“冯刺头”如何考验劳模是真是假整个过程,事实证明3 位劳模个个都是“名副其实”“实至名归”的学习榜样,最终被评为创作二等奖。那次上海一共带去3 个作品,黄宣林一人就揽获一、二等奖(另一个获三等奖),为上海故事界争得了荣誉。

老而弥坚是故事

20 世纪90 年代中期,市民们的文化娱乐活动较以前更加丰富,且市宫小剧场也另派用场,所以市宫故事团的活动暂时告一段落,但黄宣林依然活跃在上海故事界。年轻时,黄宣林总结的编写故事经验成了故事团培训新生故事员的教材;退休后,黄宣林成了上海故事界“老法师”,许多准备参加故事演讲比赛的年轻人,会特地上门请教他。黄宣林除了热心指导年轻人之外,根据自己也是老年人的优势,编写了不少都市社区老年人特有的养老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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