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的哲学基础
2022-02-03马进
马 进
(甘肃政法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兰州 730070)
提要: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的哲学基础由存在决定意识、意识能动地影响存在这个基本原理构成,马克思提出的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是理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关键。通过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社会交往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复杂深刻的精神内涵凝聚为更具社会意义、文化意义和实践意义的现实。在共同体生活的交往历程中,由于文化资本的介入,社会交往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文化价值的丰富内涵进一步彰显。通过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动,增强了个人在社会交往中的主体能动性、主观自觉性和自主选择的创造性,身体也具象为一个彰显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公共性的流动场域。处于不同社会结构、具有不同交往方式的个人都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统摄下互相联系和结合起来,在这个背景下社会交往的方式也要适应时代变化并有所创新。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离不开人们频繁进行的社会交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的哲学基础由存在决定意识、意识能动地影响存在这个基本原理构成,马克思提出的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是我们理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关键。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这个提法虽然来自费尔巴哈的“感情—对象性”的命题,但是在费尔巴哈那里这只不过是一个与实践缺乏联系的纯理论命题。在马克思那里这个命题被赋予实践地把握世界的意义,成为马克思主义新世界观存在论的基础,也构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哲学基础的最基本的原则,即: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而是人们的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恩格斯指出了这个原则对思想变革的重要意义:“现在,唯心主义从它的最后避难所即历史观中被驱逐出去了,一种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被提出来了,用人们的存在说明他们的意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用人们的意识说明他们的存在这样一条道路已经找到了。”[1]
作为涵盖中华民族历史和现实发展逻辑、中华民族对党和国家高度认同的现实连接、超越血缘地缘亲缘关系表现文化血脉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在人的感性活动的解释原则的空间里充分表明了个体行动和群体行动、历史传承与未来发展、理性认识和自由抉择的丰富性、深远性和价值性,而且在人的对象性活动的实践原则的空间里充分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特有的感召力、实践价值独特的时效性和源远流长的文化精神的一致性。
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意义蕴含
思维与存在的关系不仅是哲学的基本问题,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本问题,并且构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的哲学基础。只有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新时代中华民族存在的状况结合起来,在存在中把握意识,在意识中看清楚存在,才能够认识和理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意义蕴含。
(一)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含义
德国哲学家、社会学家齐美尔对社会交往的经典定义可以作为我们认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参考。齐美尔指出:“社会交往指的是不同利益的个体推动他们去形成社会地位时所产生的广泛的变动形式。”[2]在齐美尔的定义里,社会交往是在利益的驱动下进行的争取和形成社会地位的独特行为。社会交往的产生不仅仅是利益驱动的结果,而且包括对争取和形成社会地位的权力在内的复杂动机驱动的结果。社会交往不是商品交换,就其结构看,是包括物质交往和观念、思想、意识等精神交往在内的比商品交换更加复杂和丰富的交往。为了进一步构建精神世界的丰富性多样性,完善精神世界的结构,人们在社会交往中交换的不仅仅是保证人的生存不可缺少的物质资源,而且包括保证人的全面发展不可缺少的精神资源。社会交往不是单项的输出,而是交往双方的互动互构,乃至是双方思想观念的交锋和碰撞。
对社会交往与社会结构关系进行深入研究的美国社会学家布劳认为只有从社会结构出发才能够解释清楚社会交往的正确含义,只有在社会结构中才能看清楚什么是社会交往的价值和意义。因为社会交往是在社会结构中的某一个点里进行的,这个点不仅是一个地域、一个方位、一个时间节点或者一个空间场域,而且是一个人所处的社会位置、所扮演的社会角色、所拥有的权利与义务的总和。社会交往与社会结构的关系、社会交往产生的要义和价值正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哲学基础的蕴含所在,社会交往的这些特色决定了社会交往与商品交换的共同点就是需要的满足、利益的获取。
但是,社会交往又有与商品交换不一样的内涵,即:具有为互相认识理解,形成共同的公共的价值取向而交往,这种交往并不是要获取对方的金钱、物品和赢得丰厚的利润,而是为了深入认识理解对方,寻求精神世界的价值认同、情感融合和人际关系的和谐。社会交往将丰富抽象、复杂深刻的精神内涵凝聚为更具社会意义、文化意义和实践意义的现实,将对共同体的认同进一步发展为行为规范。这种社会交往在互动互构的同时,“是从‘思维和存在’、‘人和世界’的关系出发,以人类把握世界的各种方式所构成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价值规范’为对象,批判地反思各种不同的(同时态的和历时态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和‘价值规范’,为人类提供自己时代水平的真、善、美的观念”[3]。
(二)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基本特点
提出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是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原则不但标志着马克思主义世界观解释世界改造世界原则的确立,而且标志着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交往原则的确立。这个原则所蕴含的核心要义就是人是按照合规律合目的的原则进行交往,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不是单纯的观念、思想和意识的活动,而是在社会网络中与他人相互联系的实践活动。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至少包括三方面的含义,即:人的生存性、人的互动性和人的创造性,这三个方面构成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关系的互构性。
人首先是一个社会存在,由于这一点,人的自然生命就与动物区别开来,人不仅仅为生命存在延续而奋斗,而且为自己的社会存在的价值而奋斗,能够在精神和意识存在的范围内开展交往活动,因为只有人才能“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进行生成,而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4]。在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中,人与人之间发生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社会交往关系,归根结底还是人们之间的经济关系、生产关系、政治关系起作用的结果。如果离开人们之间的经济关系、生产关系和政治关系来谈人们之间的交往关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清楚这种交往关系的根源和实质。因此,人们的社会交往不是一个无目的、无意义的简单行为,而是一个体现社会关系本质、表达思想和情感、凝聚真善美追求的价值构成。
但是,要把这个体现在社会交往中的意义脉络关系完全把握和理清则不是那么简单和容易,因为在社会交往过程中,交往的双方不可能像一个社会科学研究工作者那样,把每一个交往细节、交往过程都进行规划和设计,都能够看到蕴含其中的深刻含义。社会交往的双方是不容易做到这个要求的,那是对社会科学研究工作者的要求,不是对社会交往者的要求。社会交往的细节和节奏、内容和形式充满变数和偶然性,谁也不能预料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遇见一个他者而与之展开社会交往。谁也不能预料这个社会交往展开过程究竟由哪些内容构成,这些内容通过什么形式表现,通过什么节奏控制其流程。在传统社会中,社会交往是缓慢的、散漫的和单一的,他者似乎都以固定的模式化的方式存在,比较容易认识的把握。现代社会的社会交往对象多而杂,各具形态。马克斯·韦伯曾经就这个问题与其他学者进行过争论,针对如果不能全面认识对方与之交往就不能进行的观点,他提出了相反的看法,即:只要知道他人与你进行交往的具体目标,交往就可以进行下去,无需知道对方的其他方面的情况也无碍交往的进行。在这里,马克斯·韦伯看到了社会交往不是科学研究,这种交往的特点是双方都在努力认识和理解对方,因此双方的认识和理解是在交往实践中逐步明确的。
(三)社会交往哲学基础蕴含的“最高意义脉络”
在社会交往中,因为交往的时机、地点和时间乃至内容和形式都带有一定的随机性和偶然性,因此交往双方只能把对方当作一个类型去认识和理解。社会交往者在处理与之交往的各种关系的时候,就完全取决于对这个时间地点产生的交往关系的阐释。这种特定条件下对交往意义脉络的掌握,依赖对这个交往对象的知识储备。这就是说,在这种交往过程中,对交往意义的提取和把握不是第一面的交往感觉能够决定的,还需要一个回溯的阶段去生成一个理念化的认识,这就是胡塞尔指出的所谓判断来自“最高的意义脉络”[5]的意义所在。在胡塞尔看来,这个“最高的意义脉络”是一个总纲,具有指导行为的作用。当交往双方在不能全面把握和认识对方所有情况而展开交往的过程中,他们作为交往意义的探究者和实现者,是不甘心把交往变成一种无意义、无价值、无目的的游戏,使之一晃而过不留痕迹,而是要把握和体会其中的内涵,赋予其社会生活世界的意义。但是这种单方面的想法能不能实现,就不是交往双方在这个时刻的愿望能够决定的,因为他们是在不了解、不清楚对方背景下进行的交往,而不是科学研究意义下的已经有了足够知识储备情况下的交往。这时候,他们就要回到刚才提及的“最高意义脉络”里,以此指导交往,认识对方,进而决定以什么方式、通过什么内容进行交往。
我们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看作是贯穿在内涵丰富的社会交往的“最高意义脉络”,乃是因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反映了社会交往最重要、最本质、最核心的特点,是社会交往能够推进的思想基础、行动指南和基本遵循。马克思在这方面树立了榜样,他的人的依赖性社会到物的依赖性社会,再到人的自由个性的社会这三大社会形态,“是马克思进一步深化对人类历史发展阶段概念化认识的结果”[6],也是我们认识人类文明形态的“最高意义脉络”。
马克思指出:“正像社会本身生产作为人的人一样,社会也是由人生产的。活动和享受,无论就其内容或就其存在方式来说,都是社会的活动和社会的享受。”[7]在社会交往过程中,为了与他人更好地交往,就需要把他人看作是社会生活世界中与自己一样的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个社会交往的“最高意义脉络”能够促使异质的、多元的个体形成公共价值,构建公共理性和公共共识,成功引导交往者顺利进入社会交往的公共领域,使中华民族的社会交往成为中华民族一家人、一家亲的交往。
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文化资本积累
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的哲学基础看,在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中,人不仅进行着自身的生产,而且进行着自身历史活动的生产[8],这种对自身历史活动的生产在社会交往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频繁互动中最能够表现人的主体能动性、主观自觉性和自主选择的创造性。
人作为自身历史活动生产的主人,其自身历史的创造过程首先表现为人是以现实中的个人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正是这个现实的个人与现实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相结合才构成了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凝聚为表现人的本质力量的社会关系的总和。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的哲学基础看成是文化资本的积累。人作为现实的、感性的存在,不仅仅以自然生命形态而存在,而且以体现社会意义的最高存在而存在,即:作为文化典型和文化类型而存在,人的生命价值的构成就是文化资本积累的构成。正是通过文化资本的积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交往的哲学基础才能够巩固和扩大。
(一)社会交往基础的文化资本积累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所看见的人的能力、人的价值和人的自由发展都表现为一种扩大社会交往的范围、层次和内容的文化资本的积累,文化资本的积累决定了社会交往的广度、深度和厚度。文化资本积累不是单一的政治文化积累,尽管政治文化积累是文化积累的重要方面,但是政治文化积累不能囊括文化积累的全部丰富内涵。至于亚里士多德认为的人在本性上具有鲜明的政治属性,“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9]只是揭示了文化积累的政治含义的一个方面,还没有触及文化积累的本质。“政治文化”这个概念是1956年艾尔蒙在《比较政治系统》一文提出,他所定义的“政治文化就是政治行为取向”[10]说明政治文化是与国家制度和政党策略结合在一起的文化形态。在社会交往过程中,政治文化是一种起保障作用的文化形态,能够“进一步发挥中国特色国家制度的优势,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坚实的制度与政策保障”[11],具有促进“五个认同”“四个自信”“两个维护”的显著优势,这种政治文化的交往行为“表现为政治参与、政治沟通、政治冲突等政治活动”[12]。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文化资本则不是以政治名义出场的资本形态,是支撑公共领域社会交往的文化形态,包括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知识、文化品格和文化趣味,是体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态度、文化精神和价值规范的社会交往的技巧和方式的总和,能够培育人们进行社会交往的辨别真善美假恶丑的能力和素养。正因为通过文化积累在公共领域交往中形成了一个可以让全体社会成员都认同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公共文化,才使支配全体社会成员的、占据交往中心的不再是公共组织的以规则和规范形式制定的文化形态,瓦解了公共权力将公共领域的交往关系变成一种支配与服从的权力关系的束缚,而使这种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核心的交往关系表现为平等自由和谐的社会交往的公共关系,形成一种价值共享与利益共享的公共性社会关系,使“个体与公共组织(政府)的关系就不能够建构一种基于现实权益的政治与文化联系之上”[13]。
(二)社会交往基础的文化资本积累建构
当我们回到文化资本的话题上,会发现文化资本的积累不仅仅是一种政治关系的建构,而且是一种公共文化价值的共享共荣共乐的分有关系的建构。文化资本与政治资本、经济资本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政治资本是围绕权力建立,是为统治阶层所掌握的必须紧握不放的权力支撑,没有这个资本就不能进行巩固政权的活动。经济资本则是产生利润、利息、货币、物品的权力,没有这个资本,就不能开展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
文化资本则具有更广泛的基础和更大的运作空间,公共性价值的特点明显,没有文化资本的介入,政治资本、经济资本则运作困难,文化资本具有一定的独立性、扩展性和渗透性。布迪厄认为,“文化资本指个人或家庭拥有的文化资源,能通过世代传承而积累”[14]。特纳认为文化资本是“那些非正式的人际交往技巧、习惯、态度、语言风格、教育素质、品味与生活方式”[15]。布迪厄有关文化资本的定义受到了特纳的影响,强调文化资本是指借助不同的教育行动传递的文化物品。布迪厄认为文化资本具有三种不同的类型:“第一种是身体化的形态,第二种是客体化的形态,第三种是制度化的形态。”[16]在布迪厄看来,作为体现每个人职业特点、生活特点和性格特点的场域,最能够表现文化资本的形塑作用,因为文化资本不是凭空进行运作的,是在特定的场域中发挥着作用,体现着对人的形塑功能。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现阶段面临的重要任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可能自发地产生,需要进行培育、教育和几代人的接力传承延续,这个过程就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资本的积累、充实和发展的过程。正像布迪厄说的是一个由“实有”变为“实存”,由“实存”变为“实现”的过程。虽然这个过程并不是布迪厄所说的最后落脚在代表各种层次文化水平的文凭上,但是这里的确存在一个文化资本的合法性继承问题。在这里,教育是最基本、最基础、最重要的手段。
要想正确表达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丰富内涵、历史沿革和鲜明特征,离不开教育的支撑作用。正是通过教育的系统化、全面化和完整化的作用,一代一代人才能从历史和现实的结合、理论和实践的发展、社会世界的意义构成深入认识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来龙去脉,形成牢不可破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由此可见,在一个公共空间或者共同体里,要想通过社会交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必须依靠文化资本的力量,以便在人与人之间撑开一个团结和睦的空间,“保证跨文化对话在这个公共空间里构成一个各民族尊严得到尊重的特殊文化世界”[17]。
(三)社会交往基础的文化资本积累实现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文化资本积累的实现是通过身体开始的,进而达到客观化的实现、制度化的巩固和发展。身体在这种社会交往的语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生理学的实体,而是一个承载文化资本的流动场域。如果不承载文化资本积累的价值,身体就成为一个难以认识和难以理解的符号。身体行为通过文化资本积累的不断加工改造,通过社会化进程的磨炼,成为表达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流动场域。当文化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一定规模的时候,承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现的身体行为就成为一个特定的表达场域,客观化为可以感知的、可以诠释的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彰显。这时候,身体场域中的表达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态度、文化精神所传达的就是关于“人文”活动在意识中经过文化积淀而形成的社会公共价值观念。当把身体的私人空间与社会交往的公共空间通过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资本的积累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文化资本积累就不再是个人占有的私人财富,而成为全社会的谁都可以使用的公共财产,成为约束和引导社会交往的制度化规范,这就是社会交往不同于私人交往、商品交换的一个最重要的区分。私人交往是交往双方个人的事情,遵守交往规则的自觉性、主动性来自双方的修养、品德。商品交换是对物的交换,考量的标准是成本利润等经济要素,人的要素则退居其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的文化资本的积累通过制度化规范的确立才能发挥公共价值的作用,这就是说社会交往的意义和价值是通过公共性诠释和演绎的,是在制度规范引导下进行的,公共性的制度规范保证了社会交往的方向、目标和有序有效。
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五种交往方式
马克思指出:“自我实现,主体的对象化,而这种自由见之于活动恰恰就是劳动。”[18]与此同时,马克思把人们之间的交往关系作为体现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劳动的前提条件。在马克思看来,劳动作为一种最能够体现集体力量的活动,表现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劳动的配合协调本质上就是人与人之间交往关系的配合协调。很明显,人的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乃至人与人的社会交往关系均由“劳动”与“交往”关系构成。因此,社会发展的水平和层次不仅由劳动水平和劳动层次所决定,也同样由交往水平和交往层次所决定。
人们通过社会交往体验到生存和发展的意义,其实现途径的基础就是其主观动机、个人意图和种种欲望必须与客观实际构成的环境相结合。社会交往要在人的感性活动和对象性活动中表现足够的意义,显然就要通过人的自主性选择合目的合规律的行动进行。正因为如此,这种经过过滤的行动才不仅对自己有意义,而且对他人也有意义,社会交往正是形成这种意义的最为重要的方面。社会交往的实践不是单个人活动的总体,而是通过人和人结成整体地对社会关系进行革命性改造的活动。因此,人对人的实践的交往现实构成了人的劳动和交往关系的不可分割的方面,人们之间相互交织的劳动和交往关系成为人进行创造自身历史的新发展。在这个条件下,处于不同社会结构、具有不同交往方式的个人都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统摄下互相联系和结合起来,构建共同的文化态度、文化精神和价值规范,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往实践能力就由实在性支配向符号性支配转变,这就要求在这个背景下以如下五种方式展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交往活动。
(一)以文化资本积累进行交往
人力资本与文化资本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力资本缺乏符号支配的自主性和独立性特点,是一种菜单式的已经预设好的交往方式,是按照一种指定性的计划开展的为实现某种既定的意图开展的交往,这种交往的控制意图明显地把生动活泼的个人意图、性格意图和情感意图掩盖起来。在这种交往方式中所看到的不是含义丰富的文化符号,而是比较教条的、僵化的人力资本模式运作。周平以“概念短缺”或“概念缺失”[19]批评了当前学科建构存在的问题,其实这种“概念短缺”或“概念缺失”正是符号的“概念短缺”或“概念缺失”的表现。在社会交往的领域里,如果以体现文化资本积累的符号开展交往,就能够拓宽交往领域,深化交往内容,厚植交往情谊,使交往不仅仅是人和人利益的获取和交换,而且是人和人思想感情的互换、信任和友情的建立,更重要的是在这种交往中,因为大量使用承载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资本积累符号,所以增强了人们对共同体的热爱、敬仰和崇敬之情,国家的凝聚力也因此得到潜移默化的增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社会交往最重要的文化资本积累符号,也是承载文化资本积累最多的符号,通过以这样的符号开展社会交往,人们才能够最大限度、最大范围地交流思想感情,分享彼此的劳动成果,展望美好生活的前景,激发建设新生活的热情和勇气,也才能求同存异,消除彼此的思想感情隔阂,减少噪音干扰,加强大团结。
(二)以国家公民身份进行社会交往
社会交往能够有效有序进行,是因为交往双方有话可说,以心交心,互相信任。究其原因,在于交往双方都能够从个人、地域和区域的狭小圈子里跳出来,进入一个更大场域的公共领域。在这个领域里,推动交往的不是个人的地方话语,而是公共的国家话语。国家公民身份蕴涵的法治观念、道德观念、权利与义务的观念,是交往双方遵纪守法、正确行使权利、履行义务、秉承公共交往理念、共享公共交往文化和公共交往资源的基础。在社会急速转型的时空中,每个人的角色身份和国家公民身份不可避免产生冲突和矛盾,但是这个冲突和矛盾并不影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因为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权利与义务相统一的角度看,没有无义务的权利,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任何一位国家公民,就必须正确行使国家公民权利,履行国家公民义务,不能滥用这个权利,不能逃避这个义务。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角度看,个人身份必须服从国家公民身份,不能把个人身份与国家公民身份相对立。随着中华民族这个包含着国家认同概念的入宪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写入党章,以国家公民身份进行社会交往已经成为每一位公民的责任和义务。
(三)以凝练爱国主义精神的社会性人格进行交往
人格问题既能够表现人的现实状态,又能够表现人的理想状态,对人的发展和完善具有塑造和引导作用,人格是“个人做人的尊严、价值和品质的综合,也是个人在一定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的统一”[20]。此外,人格集聚的是人性最美好的要素,人格是静态与动态的统一,是相对稳定性和绝对发展性的统一。人格的小我要在社会交往的影响下积极吸收各种美好的要素自我调整,通过价值取向的整合发展成为社会性的大我,美国心理学家埃里克森指出,“个人与社会环境的交互作用对人格的影响,个体人格是在与环境不断相互作用中发展、成长,建立起来的”[21]。如果单纯从个人完善角度看人格,那么人格只能表明个人的思想品德、观念能力和知识修养的境界,表征个人对于理想生活的更好的追求。人格在社会交往中只有表现共同性,吸纳新要素,才能依据社会发展和交往实践而不断完善成熟,才能支撑社会交往的开展,保证社会交往的稳定性和情景交融的延续性,这种在社会交往中形成的健全的、良好的人格就是凝聚爱国主义精神的社会性人格。“健全的人格是在个体先天机能的基础上受到后天环境的影响而形成的个体独特的心理行为模式。”[22]这种人格是跨越时间空间限制,在爱国主义精神熏陶中逐步完善和发展。在强调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共同性一致性的同时,只有以凝练爱国主义精神的社会性人格进行交往才能把社会交往哲学基础的公共性、大众性和人民性充分体现出来,“引导人格向优良的理性的方面塑造和提高”[23]。
(四)以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共同价值关切、认同的文化态度和文化精神进行交往
“中华民族共同体是一个由56个民族构成的有机整体,是一个命运共同体。”[24]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命运共同体凝聚了中华民族各个时期优秀的文化价值,表现了开阔恢宏的中华民族海纳百川的气度和格局。因此,中华民族的社会交往就不仅仅是地域区域、个人团体、小文化圈的交往,而是体现中华民族价值观、精神世界、气质品格的大文化圈的全方位全领域全过程的交往。这种交往跨越时空,超越血缘地缘,展现了中华民族文化价值观的包容开放的文化态度和文化精神,既尊重差异性,又重视一致性和统一性,是在一体化下的多元,也是在多元中的一体,是对共同体文化的中华民族整体文明价值的回归。这种文化态度和文化精神意味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交往不仅仅是个人对需要和利益的获取的满足,而且意味着每个人所秉承的文化理念具有基于共同的价值观、共同的感情操守、共同的道德修养而凝聚起来的觉醒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和践行。正因为如此,中华民族的社会交往才能够成为中华民族共享共识共荣、收获和体验、传承和构建国家认同的过程。
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价值认同、情感归属和深刻感悟需要一个过程,以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共同价值具有关切、认同的文化态度进行交往则是完成这个过程、实现共同价值、共同情感和共同体悟不可缺少的环节,这里重要的一点是处理好共同性和特殊性、普遍性和一般性的关系。个人的、地域的、团体的认同必须服从国家的、社会的、大局的认同,这样才能提升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感召力凝聚力向心力。
在社会交往中,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解读和阐释,应该注意良好互动关系的塑造和形成,应该秉承团结和谐、求大同存小异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文化态度和文化精神作为人们处理社会交往关系的方式,体现了不同文化生存方式的多样性和包容性。但是,在体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交往中,这种包容性、开放性的文化态度和文化精神必须服务和服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建设,有助于共同价值理念、共同情感取向和共同思想观念的形成。在体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交往中,人们的文化需求不仅仅是个人的,也是社会的,这种文化需求不是超越公共性的个人欲望的满足和表达,而是建设中华民族共同精神家园的实践和作为。
(五)以现实实践的行动品质进行交往
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认知与理解如果仅仅局限于对历史材料的陈述和考古产品的罗列,那就会忽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社会生活的实践中的构建和完善。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这个马克思主义的命题告诉我们,只有立足实践、坚持实践、不脱离实践才能从根本上、从历史的源头、文化的根脉和现实的发展等多维度认识和理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划时代的价值和意义,才能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获得一个全面准确完整深入的认识和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概念超出了人们意识观念所包含的内容,是随着实践的反复进行而不断被丰富补充发展完善的思想体系、工作体系和话语体系,提供了让中华民族进行社会交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动力和实践源泉,不断表现着中华民族内在潜能和无穷无尽的创造力,使中华民族获得创造历史和书写历史的主动。以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开展社会交往,在社会交往中培育和践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仅是社会交往中新范畴和新概念的构建,更重要的是一种交往的行为方式、交往的思维方式、交往的世界观的确立。在这层意义上,社会交往中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断改善和提升中华民族交往关系的质量水平,丰富和深化中华民族交往世界的价值内涵、综合素质,推动中华民族的社会交往创造新的境界和开辟新的历程,“由个人交往向公共领域延伸,促进共同体的整合性认同与合理的价值意义的公共生活和情感世界的建构”[23]。
结 语
中华民族社会交往的不可避免、随时随地的开展意味着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人际关系的新格局中,人们越来越凝聚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的旗帜下发愤图强、建功立业,也反映了我国社会关系的社会基础、国家认同基础、国家凝聚力基础的统一性和稳定性。为了加强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核心的社会交往的哲学基础建设,就要加快推进社会交往的结构整合和功能整合的过程,防止市场化、商品化带来的分化影响阻碍这个进程,严格区分社会交往与商品交换的界限。市场对资源分配的不规则的空间分布,导致自由流动中的主体和客体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使货币、技术、商业、产品都流向市场,将这些要素互相连接为一个整体进行自主性调节,优胜劣汰始终贯穿其中。社会交往不可能回避市场机制存在和产生作用的现实局限,但是,也不能够自由放任,规避规范介入、破坏制度调控。
为使社会交往最大限度地实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价值资源公平共享、公共流动和公共形塑有序有效,确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主流地位就成为奏响社会交往的主旋律、主曲调的应有之举,而不是权宜之计。离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交往,只是强调和坚持地方性、区域性场域交往的必要性,不仅无益于构建新时代新格局的社会关系,推进国家认同,而且也会降低社会交往的层次和水平,损害社会秩序的法治化、民主化进程。
社会交往从表面上看,不过是意识对存在的反映的社会关系在哲学基础之上的构建。实际上,社会交往的实质是人的感性活动、对象化活动对社会关系的塑造和创造,这就要求社会交往必须体现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核心的公共理性、公共价值和公共行为的深刻含义,展现社会文明发展变化的层次和水平,反映共同体生活的时代共性和中华文明演进的历史逻辑。因此,中华民族的社会交往就需要适应时代变化进行更富有成效、更能够表现时代特色的变革创新,厚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哲学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