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月刊》的生长环境
2022-02-03杨路宏
摘 要: 抗战时期的中国,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政治,不同的政治有不同的文化生态空间。《创作月刊》作为抗战中后期诞生于桂林的一个重要的文艺期刊,桂林文化城相对宽松自由的政治环境为刊物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其多元共生的文化生态空间使该刊能够以兼容并蓄的姿态容纳了多元价值取向和创作方法的作家及其作品。而战时经济的窘困和文化政策的严酷又使它面临重重困境。
关键词:桂林文化城 《创作月刊》 生长环境
抗战时期,桂林因文人汇聚、文化界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而被誉为“文化城”。而文艺期刊的繁盛是桂林文化城最重要的文化实绩之一。对抗战时期的中国来说,桂林文化城既是一个各种政治文化力量的交汇地带,也是一个对立性的政治、文学话语的缓冲空间。这使桂林文化城呈现出多元共生、境况复杂、起伏多变的文化生态空间,也使不同时期创刊的文艺期刊面临不同的生长环境,呈现不同的文学风貌。本文将对桂林文化城的重要文艺期刊《创作月刊》的生长环境做深入探讨。
一、相对宽松自由的政治环境
抗战进入相持阶段以后,桂林成为一个极具战略地位的战时重镇,它不仅是西南大后方的大动脉和交通枢纽,而且是紧邻湘、粤抗战前线最重要的城市。1938年,中国共产党的八路军桂林办事处和蒋介石政府的西南行营先后在桂林成立,这极大地凸显了桂林的战略地位,有力地提升了桂林在全国的影响力和吸引力。桂系为发展自己的力量,在政治上对中共限制较松。为获得民众和知识分子的支持,对言论和出版也采取了宽容的政策,这使桂林的政治文化环境一度较为宽松而自由。桂系相对开明、进步的文化政策,吸引了大批的文化机构和文人学者纷纷迁徙聚集到桂林,从而促进了桂林文化事业和抗日文艺运动的发展。桂林的文化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蓬勃兴盛局面,文化出版事业空前繁荣,主要表现为各种期刊的创办。《创作月刊》于1942年3月在桂林创刊,与 1941年“皖南事变”之前的桂林相比,此时的蒋介石政府极力压制进步文化的发展,桂系也逐步转向了反共立场,但桂系在对待进步文化势力上与重庆方面还是有区别的,正如作家秦牧所说:“当年的‘桂系’人物和蒋介石的矛盾,使得桂林的政治气氛即便是在‘皖南事变’以后,仍然和重庆不大相同。”a在文化方面,出版、宣传都可以适当进行,对重慶方面要求查封的机构,如读书、生活、新知等书店,桂系只是勒令限期关闭、停业。使他们有余裕的时间来安排退却事宜。对重庆方面要求逮捕的进步人士,并没有赶尽杀绝,则以“好来好往”的政策让他们安全撤离桂林。茅盾曾感叹道:“比之令人窒息的重庆,桂林仍旧算得是块宝地。”b
二、多元共生的文化生态空间
桂林文化城以广博的胸襟和开放姿态,博采众长,兼收并蓄多样风格,为不同类型和价值取向的文学样式提供了生存空间。不同党派、不同派别、不同文学追求的作家和文化事业机构在这里有较大的自由创作环境和生存空间。这里既有大批中共党员作家和左翼文人,又有右翼文人,还有自由主义作家。在救亡图存的神圣使命驱使下,这些不同派别和倾向的作家求同存异,共同推进了抗战文艺运动的蓬勃发展。
《创作月刊》作为桂林文化城的一个重要的文学期刊,它以兼容并蓄的姿态容纳了不同价值取向和创作方法的作家及其作品。从作家来看,该刊的一个特点是撰稿人大都是当时不在桂林而是散在国统区各城市的文化人,如郭沫若、李广田、卞之琳、臧克家等,也有在解放区的如何其芳、刘白羽、吴伯箫……国统区、延安边区等地不同党派和派别的作家都在这里出现,从创作主题来看,在民族救亡的前提下,刊物有书写抗战救亡的抗战文学,如丰村的小说《北方》(第2卷第1期)、陈波儿的电影剧本《伤兵曲》(第1卷第2、3期)、王西彦的小说《旷野》(第1卷第6期)。有揭示社会黑暗的讽刺暴露文学,如青苗的散文《琉璃堡》(第2卷第1期)、何其芳的散文《饥饿》(第1卷第1期)、孙凌小说《画家与教授》(第1卷第2期)、陈纪滢的散文《边城一夜》(第1卷第6期)、骆宾基的小说《老爷们的故事》(第2卷第1期)。有来自延安的革命性的文学,如张圣时的诗歌《点火》(第1卷第6期)、臧克家的《锄头和枪杆》(第1卷第6期)。有一些继承五四新文学传统的启蒙主义文学,如李广田的散文《空壳》(第1卷第2期)、李广田的散文《根》(第1卷第4、5期合刊)等,还有自由主义文学,如一文的《山》(第1卷第2期)、《残梦》(第1卷第2期),骞先艾的《忆松坡图书馆》(第1卷第1期),方令孺的《听到孩子到临的欢欣》(第1卷第4、5期合刊)等。从创作方法看,在《创作月刊》中,现实主义文学占据主流,但浪漫主义文学和现代主义文学也得到发展。并且互相交融与补充,不仅现实主义文学中融入了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的创作手法,而且现代主义文学也注重以抗战现实为基础,把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结合起来。这种多元价值取向、多样创作方法能同时在一个刊物上存在和对话,这种和谐共存的局面,极大地丰富了抗战文学,促进了抗战文学的多元化发展,其对抗战文学的发展有着积极的意义。
三、《创作月刊》的出版和发行困境
《创作月刊》创刊于1942年3月,当时的生存环境是十分艰难的,中国不仅大片领土被日军侵占,而且战争极大地破坏了中国社会的经济秩序,导致物资短缺,物价飞涨。《创作月刊》作为一种文学产品,虽然是一种特殊的商品,但它毕竟还是一种商品,在文学生产活动中,经济因素起着十分重要的支配作用。刊物的撰稿、编辑、出版和发行都必须以经济条件为基础,它随时左右着文学生产活动。
《创作月刊》发行的时间仅十个月,筹备的时间却长达一年半之久。《创作月刊》创刊号的封底刊登了一则“特别启事”,这则启事谈到了刊物筹备的时间:“本刊筹备将近一年,中间逢遭困难甚多,迟至今日创刊,殊非得已。”c编者在此强调筹备“将近一年”,感叹时间太长。但这个“将近一年”是编者的大概估计,实际上的筹备时间有一年半。张煌的朋友孙陵在1940年11月的《自由中国》复刊号上刊发的一篇文章《〈自有中国〉小史》中提到了张煌请他帮忙筹备《创作月刊》的事:“今年秋天,张煌兄编创作,找我帮忙,但稿子弄来了竟无法出版。我去找书店,书店要我恢复《自由中国》做条件,正好,这当然也是我高兴的”,“这一期里边有些文章本来是预备出《创作》用的,《创作》无法出,便被我用到这里来了。”d孙凌说的“今年秋天”,指的是1940年的秋天,文章中的《创作》即《创作月刊》。从1940年秋天至1942年3月,张煌经历了漫长的筹备历程,其过程一定充满了艰辛,困难重重。因为《创作月刊》一时难以出版,一些预备好的稿子就给孙陵的《自由中国》复刊号先用了。
《创作月刊》终于成功面世后,由于经费原因,刊物不能按期出版,造成合刊、脱期现象。第1卷第3期出现了严重的拖期。第1卷的第4期与第5期是合刊。《创作月刊》第1卷第1期和第2期分别于1942年3月、4月出版,符合月刊的出版节奏。而到第1卷第3期时,则延迟到1942年8月才出版。编者在第1卷第3期的《编后记》中为脱期向读者道歉:“编者告罪,刊物脱期这样久是一个严重的过失。脱期期间承蒙各方师友和读者来函询问,我们不仅有着感谢,这关切这是无比的鼓励,使我们不畏难而退,懂得了挣扎的重要!” e
另外,1941年皖南事变以后,迫于蒋介石的压力以及桂系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桂系政府对书刊的审查和发行越来越严密,这也给刊物的出版、发行带来重重阻力。《创作月刊》的销售范围除了桂林还有西南与西北地区。创刊号刊登了《告本刊西南西北边疆各省读者》:“本刊因登记尚在呈請中,桂林邮局不准挂号为新闻纸类,寄往西南西北各省刊物只准寄交长期订户,不准大批投寄。因此在西南西北边疆各省销售颇感困难,凡西南西北边疆各省读者如愿长期订阅本刊,请寄款国币十元,(信请挂号)向桂林或昆明华侨书店预定,刊物出版,当尽先寄奉,刊费照桂林定价,不另加成。敬希注意!”f这则启事凸显出桂系政府对刊物发行的严控措施,使刊物寄往西南西北地区存在着极大的困难。战争直接导致交通阻隔,邮递迟滞、邮费暴涨、读者购买力下降等,传播发行范围也大大紧缩。
《创作月刊》的生存环境虽然十分艰难,但该刊物在主编张煌等的苦心经营下突破重重困境,刊物一出版就以实力强劲的作者阵容,丰富充实的内容、朴素大方的形式,受到读者们的欢迎。
a 秦牧:《党的领导是它的灵魂》,《广西日报》1980年10月15日。
b 茅盾:《桂林春秋——回忆录(二十九)》,《新文学史料》1985年第4期。
c《特别启事》,《创作月刊》封底。
d孙陵:《〈自有中国〉小史》,《自由中国》第1卷第1期。
e编者:《编后记》,《创作月刊》第3期。
f《告本刊西南西北边疆各省读者》,《创作月刊》创刊号。
基金项目: 本文为2019年广西高校中青年教师基础能力提升项目“《创作月刊》与抗战时期桂林文化城文学生态研究”(项目编号:2019KY1158)成果
作 者: 杨路宏,文学硕士,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文化。
编 辑: 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