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分异视角下建成环境对老年人日常休闲行为的影响
——以合肥市为例
2022-02-01程淑贤韩会然杨成凤
程淑贤,韩会然,杨成凤
(安徽师范大学地理与旅游学院,安徽芜湖 241000)
人口老龄化是当前全球面临的严峻问题,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到2021年末,中国≥60周岁人口比例为18.9%,其中≥65 周岁人口比例达到14.2%,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国家统计局,2022)。在快速城镇化进程中,由于未能充分考虑老年人的活动需求,老年人的日常活动受到不同程度的制约。最新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纲要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上升为国家战略,指出要继续完善养老服务体系,加快城镇老旧小区改造和社区建设,提高社区宜老性水平(新华社,2021)。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各项身体机能开始退化,活动空间会相应地有所缩小,住所和社区成为其主要活动场所(Hanson et al., 2012;赵俊,2016);与其他人群相比,老年人的日常活动更容易受社区建成环境的影响。建成环境通过作用于体力活动这一中介变量,对居民健康产生积极或消极影响(Lee et al.,2004;于一凡,2020)。因此,营造有利于老年人活动出行的建成环境,是提高老年人生活质量、实现健康老龄化的有效途径。
休闲行为具有预防退化性疾病,缓解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提高身体素质等作用,是老年人群主要的日常活动之一(Juarbe et al.,2002;周洁等,2013),通过参与休闲活动获得的健康效应会随老年人年龄的增长而日益增强(Nmrod et al.,2016)。地理学中有关老年人休闲的研究大多集中在休闲行为的时空特征、休闲空间的适宜性评价以及休闲行为的影响因素等方面(Robert et al.,1997;刘珺等,2017)。受健康状况和出行能力的影响,多数老年人的基本休闲圈在社区及社区1 km范围内,不同社会经济属性老年人的休闲空间存在差异(孙樱等,2001;柴彦威,2010)。从时间上看,清晨和午后是老年人休闲活动的高峰期,在晚间休闲活动中,女性老年人的参与率更高(徐怡珊等,2019;崔洪军等,2020)。优质的休闲空间是吸引老年人主动开展休闲活动的重要前提,散步是老年人主要的日常休闲活动之一;因此,多数研究关注老年人休闲性步行空间的适宜性,人行道、绿化景观、休憩设施等微观环境要素是常用的评价指标(Borst et al.,2008;刘珺等,2017;黄泰等,2022)。休闲行为的影响要素大致可分为个人因素、人际因素及结构性因素3类(林岚等,2012)。个人因素中,性别、年龄、收入、健康状况、行为偏好等与休闲行为密切相关(陈梓烽 等,2014;王心蕊 等,2019;Roy et al.,2021);人际因素中,休闲同伴以及来自家庭和亲友的社会支持对休闲参与有重要影响,家庭成员数量较多的居民有更多的休闲活动(Liu et al.,2019;Mouratidis et al.,2019);结构性因素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及制度政策等方面(Liu et al.,2020)。建成环境作为影响休闲行为的结构性因素之一,是近年来城市地理学和城市规划学界的研究热点。已有研究对建成环境的测度多从密度(density)、多样性(diversity)、目的地可达性(destination accessibility)、到交通设施的距离(distance to transit)和设计(design)5 个维度展开(Handy et al.,2002;Ewing et al.,2010)。其中,前四者可归为空间要素,主要通过增加通达度即减少居住地与目的地间的距离影响居民行为(鲁斐栋等,2015)。具体而言,公园广场等休闲场所和康体设施的密度高、可达性好,有利于促进居民主动出行,从而提高其休闲活动水平(Lin,2018;陈菲等,2019;马明等,2019)。而建成环境多样性通常以土地混合利用度表征,土地混合利用度高,表明多种功能用地相互临近,能有效地缩短出行距离,促进出行行为;但土地混合利用度过高时,可能会带来负面影响(Ma et al.,2015;Hou et al.,2021)。到交通设施的距离与目的地可达性关系密切,通常被认为能有效促进交通性出行活动,但对休闲行为的影响有待进一步论证(黄晓燕等,2020)。建成环境设计则主要表现在场所要素上,高品质的休闲场所如绿地、公园等户外开放空间对老年人有较强的吸引力,是老年人进行休闲活动及邻里交往活动的主要场所(王小月 等,2020;Ottoni et al., 2021)。此外,除了客观建成环境要素,个体所感知到的主观建成环境要素也会显著影响休闲活动,老年人的休闲行为与他们对安全性和可达性等特征的感知密切相关(Barnett et al.,2017;姜玉培等,2020)。
综上,建成环境与休闲行为关系密切,且已经得到验证,但基于社区分异背景的研究还相对较少。国外关于建成环境与老年人出行行为的研究多以城市街区为尺度,按照人口普查区域定义社区(Barnett et al., 2017),但对于转型期的中国城市,由于历史原因和住房市场化改革,城市中的社区类型多样。其中,单位房社区和公租房社区是2种较为特殊的社区类型,居住在其中的老年人的休闲行为也表现出明显差异,因此有必要开展相关研究。近年来,国内也有部分文献探讨建成环境与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关系(冯建喜等,2017;李康康等,2021),但较少考虑社区类型的影响,多是将研究区域作为一个整体。社区类型分化在某种意义上可看作是居住空间分异的外在表现,是城市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要面对的问题;同时,城市空间与居民行为互动的过程存在尺度效应,人的行为受到不同尺度空间的制约;因此,有必要从社区出发,研究“不同类型社区中的人”如何与其所在社区的建成环境进行互动。在住房体制改革过程中,受时期效应和世代效应影响,具有某些共同属性或特征的人群在住房产权获得上具有显著优势(吴开泽,2017);而不同类型的社区在城市化进程中受到的影响程度不同,在二者的共同作用下,城市中不同社区的人口构成存在显著差异(周春山等,2021)。从社区分异的视角探讨建成环境对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能有效控制居住自选择效应所带来的偏误(Wang et al., 2017;韩会然 等,2019)。因此,选取合肥市单位房、商品房和公租房3类典型社区作为案例,探讨以下问题:老年人的休闲行为是否存在社区差异?社区建成环境如何影响老年人的休闲行为?这种影响是否存在社区分异?产生差异的原因是什么?以期为推进健康老龄化和宜老社区建设提供参考。
1 数据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范围为合肥市主城区,包括包河区、蜀山区、庐阳区和瑶海区4个辖区,具体社区分布见图1 所示。作为中部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之一,合肥市近年来在宜老社区及智慧社区建设方面开展了大量工作,并取得初步成就。但目前针对合肥市区不同类型社区的建成环境对老年人日常休闲行为的影响研究较少。因此,选择合肥市作为研究区域具有一定代表性。
图1 样本社区的地理区位Fig.1 Geographic location of the sample community
数据来自2020 年7—8 月在合肥市开展的“社区建成环境对老年人身体活动影响”问卷调查。采用分层抽样调查法,选择合肥市主城区4个行政区,按照合肥市商品房、公租房和单位房3类住房产权数量比例确定各类社区抽样数量,最终选取单位房社区3个(省粮食局机关大院、市委大院、杏花小区),商品房社区6个(琥珀山庄、御湖观邸、祥源城、琥珀名城、美生滨江花月、利港银河新城),公租房社区2个(民康百合园、滨湖惠园);社区内部采用随机抽样调查,被访者为年满55周岁的女性和年满60周岁的男性。选取内部环境和居民构成存在较大差异的11 个社区,如市委大院等单位房社区,由于建成年代较早,配套设施老旧,缺少针对老年人的公共服务设施,但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可达性高,主要居民为单位职工;琥珀名城等商品房社区建成时间较近,社区内设施、绿化景观较好,但居住人口构成较复杂;而以民康百合园和滨湖惠园为代表的最早一批公租房社区,也存在设施老化、配套设施不完善等问题,且社区内的居民多为中低收入者。调研过程中,共发放问卷800份,回收有效问卷702份,有效率为87.75%。其中单位房社区211份,商品房社区319份,公租房社区172份,分别占有效问卷总数的30.06%、45.44%、24.50%。问卷获取到的相关信息包括:居民个人社会经济属性、居民对所在社区建成环境的主观感知评价和居民日常休闲活动的类型、频率及时间。
1.2 变量选择与测度
1.2.1 休闲活动水平评估 休闲行为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包括多种类型的活动。对老年人而言,年龄的增长会将他们的休闲行为空间限制在住所及社区周边,休闲活动类型也会趋于一致,如看电视、接待访客、在社区内散步等(周洁等,2013)。基于此,本研究的休闲行为主要指老年人在社区内及周边进行的日常行为,如散步、打牌、跳广场舞、设施健身等,因变量为每周休闲行为的频率,通过询问被访者“您一周之内有几天会进行以上这些休闲活动”获取数据。本文休闲行为频率由4个等级的有序变量(1、2、3、4)构成(表1),等级越高,说明其休闲活动水平越高。
表1 老年人个人属性及社区建成环境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2020年)Table 1 Definitions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individual attributes of elderly people and community built environment variables(2020)
1.2.2 社区建成环境测度 社区建成环境分为主观感知建成环境与客观建成环境两类,分别使用不同方法测度。其中,感知建成环境变量来自调查问卷中受访者对社区环境的评价,包括“社区治安”“社区绿化环境”“社区整体步行环境”“社区交通便捷度”和“休闲娱乐场所”5个指标,采用5分制李克特量表进行赋分,“1”为“非常不满意”,“5”为“非常满意”,得分越高表明老年人对感知建成环境的评价越好。
客观建成环境是社区的基本属性,直接影响到居民对社区环境的感知和评价(申悦等,2019)。按照15 min生活圈的概念,以被访者居住社区的几何中心为圆心,建立半径为1 000 m 的缓冲区作为客观建成环境变量的测量范围,通过百度地图遥感影像和ArcGIS10.2进行空间计算。具体指标包括土地混合利用度、交叉口密度、公交站点数、到最近公交站的距离和休闲娱乐场所数量。
自变量除了上述的主客观建成环境变量,还包括居民的社会经济属性,主要有性别、年龄、户籍、个人月收入和居住组合方式(见表1)。
1.3 研究方法
1.3.1 研究框架 哈格斯特朗认为人的行为活动存在于特定的时空中,受到能力制约、组合制约和权威制约,能力制约与个体特征密切相关,并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个体所能达到的空间范围;建成环境被包含在组合制约内(Torsten,1970),同休闲制约理论相似,基于此,构建本研究框架(图2)。根据已有研究及所选定的变量(冯建喜等,2017;黄晓燕等,2020),提出6点假设:
图2 社区建成环境影响老年人日常休闲行为的分析框架Fig.2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for the influence of community built environment on the daily leisure behavior of the elderly people
H1:个体特征变量对老年人的日常休闲行为影响显著,尤其是年龄和个人月收入,年龄的增长在客观上限制老年人的日常休闲活动,而收入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老年人休闲机会。
H2:对感知建成环境变量的评价越高,老年人的日常休闲活动频率越高。
H3:土地混合利用度对老年人的日常休闲行为具有显著影响。
H4:交叉口密度越高,表明社区通达性越好,能有效促进老年人的日常休闲活动。
H5:公交站点数、休闲娱乐场所数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休闲空间的可达性,与老年人的日常休闲活动呈正相关关系。
H6:距离最近公交站的距离与老年人的日常休闲行为间存在负向关系。
1.3.2 模型设定 为探讨不同类型社区中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影响因素,将老年人的休闲活动水平划分为4个等级,采用有序Logistic回归分析探究个人社会经济属性及社区的主客观建成环境与老年人休闲行为之间的关系。为了修正使用有序Logistic 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时可能出现的多重共线性问题,采用逐步回归的方法筛选并剔除引起多重共线性的变量,从而建立最优回归模型(石磊等,2020)。有序Logistic模型的表达式为:
式中:xi代表第i个变量;α为截距;β是一组与自变量x对应的系数;y为老年人休闲活动水平,给各等级y赋值j(j=1,2,3,4),由于本文的因变量有4 个等级,相应地建立3 个累积的Logistic 回归模型:
式中:Pj代表老年人休闲活动水平为j等级的概率,j=1,2,3,4;αj为截距;β表示与之对应的自变量x的回归系数,有序Logistic 模型采用极大似然估计法进行参数估计,计算出αj和β后,y=j等级发生的概率即可通过公式(3)计算得出:
有序Logistic 模型估计出的结果以概率累积比的形式呈现,从系数的方向和显著性2个角度解释各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从而对二者间的相关性进行分析。
2 老年人休闲行为与社区建成环境特征
为非本地户口;约有60%的老年人个人月收入≥2 000 元。在居住组合方式上,52.42%的老年人与子孙一起居住,其次为与配偶同居(35.61%),10.68%的老年人为独居。而住在社区内养老服务机构的老年人较少,这一方面是受到中国传统文化及经济条件的影响,部分老年人对此类机构存在抵触心理(李玉玲,2016);另一方面由于调研正处于疫情防控期间,社区的养老服务机构采取封闭管理措施,因此该类别的老年人样本较少。
从休闲活动频率看,有70%左右的老年人的日常休闲行为频率为每周≥3 d,大约18%的老年人每天都会进行日常休闲活动。不同类型社区中的老年人休闲频率有所差异,居住在单位房社区老年人的休闲活动频率最高(均值为2.45),其次为商品房社区的老年人(2.23),公租房社区的老年人休闲频率最低(1.87)。从休闲活动类型看,老年人日常参与率最高的休闲活动为散步(占70%),其次为跳广场舞(11.63%)、打牌(9.75%) 和设施健身(6.47%)。总体上,多数老年人的休闲活动以低强度活动为主,这主要是受老年人身体状况及家庭因素的影响,约有50%的老年人需要照顾孙辈,这些低强度的休闲活动既可以提高身体素质,又可以照料家庭。
表2 和图3 显示,在社区感知建成环境方面,各变量的均值都>3,表明多数老年人对社区建成环境评价较高。老年人对社区治安、社区绿化及社区整体步行环境的感知差异较小,比较满意及非常满意的累计占比为55%左右。社区交通便捷度的比较满意及非常满意的比率明显高于其他变量,说明老年人对该变量的评价最高。休闲娱乐场所得分最低,选择一般及比较不满意的累计占比高于其他变量。为探究不同社区中老年人的建成环境感知是否存在差异,分别以各感知建成环境变量为因变量,社区类型为自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见表2)。结果表明,老年人只在社区绿化感知上表现出显著的社区差异,其中,商品房社区的老年人对社区绿化的评价相对高于其他两类社区,社区治安、社区整体步行环境、社区交通便捷度及休闲娱乐场所的评价得分虽存在社区差异,但在统计学上不显著。
图3 老年人社区感知建成环境评价Fig.3 Evaluation of the perceived community built environment of the elderly
表2 不同类型社区样本的感知建成环境评价Table 2 Perceptual built environment assessment of different types of community samples
由表3 可以看出,3 类社区的客观建成环境存在明显差异。单位房社区的土地混合利用度及休闲场所数量明显高于其他2类社区,表明在单位房社区中居住用地所占比例较高,居民的休闲活动场所较多。社区的连通性与交叉口的数量紧密相关,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影响下,单位房社区的通达度高于其他2类社区。公租房和商品房社区周边的公交站点数明显少于单位房社区,且与最近公交站的距离远于单位房社区,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居民对交通便捷度的感知,但单位房社区的老年人对社区交通便捷度的评价没有显著高于其他2类社区(见表2)。这可能是由于本文所调研的单位房社区都位于老城区,建成年代较久,社区内及周边道路设计缺乏整体规划且交叉路口多,人流量、车流量较大,不利于老年人出行,同时也会使老年人缺乏安全感,从而导致他们对交通便捷的感知评价较低。
表3 不同类型社区客观建成环境特征Table 3 Objective built environment characteristics of different types of communities
3 社区建成环境对老年人日常休闲行为的影响
利用调查数据,首先对全样本、单位房社区、商品房社区、公租房社区样本进行回归分析,建立4 个回归模型,分别探讨在不同类型社区中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影响因素及其是否存在社区差异。并在回归模型的基础上构建边际效应模型,探讨具有显著作用的影响因素对于老年人休闲行为的作用程度。
3.1 老年人日常休闲行为的影响因素
全样本的回归结果显示,老年人的休闲活动水平与其社会经济属性没有显著相关性,假设1不成立。老年人对社区交通便捷度的满意度与其休闲行为间具有正向关联,这可能是因为对交通便捷度的满意度越高,表明社区周边休闲场所的可达性越高,能够提高老年人休闲行为的频率。土地混合利用度对老年人的休闲行为有积极作用,这是由于高土地混合利用度意味着土地利用的多样化,各种设施、场所汇集,一方面给老年人提供更多的休闲机会,另一方面能有效减少老年人的出行距离,促使其更多地选择步行作为主要出行方式(Ma et al.,2015;齐兰兰等,2018),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老年人的休闲行为频率。交叉路口密度与老年人休闲行为频率呈负相关性;虽然交叉路口密度越大,社区的通达度越高,但过多的交叉路口可能会导致社区内交通状况混乱无序,出于对安全性的考虑,老年人的外出意愿会降低,从而导致休闲行为减少。此外,到最近公交车站的距离对老年人的休闲行为频率也产生显著的消极作用;有研究表明,在交通优惠政策的作用下,公交车是老年人出行方式中成本较低的一种,仅次于步行,乘坐公交车出行是老年人中长距离出行中首选的出行方式(Zhang et al., 2019);随着社区到最近公交车站距离的增加,老年人可能会选择放弃乘车前往附近的休闲场所,导致其休闲活动频率下降。
居住在单位房社区老年人的休闲行为受到性别、户籍、社区治安、社区整体步行环境、土地混合利用度和交叉路口密度的影响,假设1、2、3成立。其中,社区治安的回归系数为正,表明老年人对社区治安的满意度越高,其休闲活动频率也越高。社区整体步行环境的回归系数为正,说明良好的步行环境能有效增加老年人的休闲散步等行为。与全样本的回归结果一致,土地混合利用度对老年人的休闲行为具有积极的作用,且显著性水平更高;交叉路口的密度对老年人的休闲行为产生负向影响,但其显著性水平明显低于全样本,即相对于全样本,在单位房社区中交叉路口的密度与老年人休闲行为的相关性有所降低。性别与老年人休闲行为频率的相关系数为负,表明老年女性的出行频率要明显高于老年男性。从户籍看,本地老年居民的休闲行为频率比外地老年居民高,相对于外地居民,本地居民对社区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更强,更愿意在社区及周边进行休闲活动。
在商品房社区中,年龄、性别、居住组合方式、社区整体步行环境以及到最近公交车站的距离对老年人的休闲行为有显著影响,假设1、2、6 成立。其中,社区整体步行环境的回归系数为正,和单位房的回归结果一致。客观建成环境变量中,只有到最近公交车站的距离这一变量与老年人的休闲行为有显著的相关性,距离最近公交车站的距离越近,老年人的休闲行为频率越高,反之越低,与全样本的回归结果一致。年龄表现为负向影响,说明随着年龄的增长,健康状况及活动能力下降,老年人的休闲活动频率也会降低。与单位房社区不同,在商品房社区中,老年男性的休闲活动频率显著高于老年女性,这可能是由于在单位房社区中与子孙同居的老年人的比例仅为35.55%,而商品房为67.40%,这部分老年人在家庭中承担了更多的家务,如接送孙辈上下学,而女性相对来说更容易受到这些家务性活动的制约,因此老年女性的休闲机会和频率会低于老年男性。居住组合方式的回归系数为正,说明家庭成员越多,老年人的休闲活动水平越高,这可能是因为相比于独居或与配偶同居的老年人,与子孙同居的老年人能得到更多的代际支持,且他们的休闲观念更容易受年轻一辈的影响,其休闲活动水平会相应更高。
在公租房社区中,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影响因素主要有个人月收入、居住组合方式、社区绿化、社区交通便捷度、土地混合利用度、到最近公交站的距离,假设1、3、6成立。其中,社区绿化的满意度与老年人休闲行为呈负相关关系,这与以往的认知存在不一致,有待进一步验证。社区交通便捷度为正向影响,到最近公交车站的距离为负向影响,说明对交通便捷度的评价越高,到最近公交站的距离越近,老年人的休闲行为越频繁。土地混合利用度的回归系数为负,与单位房的结果相反,这可能是由于土地混合利用度存在阈值,新近的一项研究表明,土地混合利用度在0.4~0.7之间,老年人的休闲步行时间最长,因为过低的土地混合利用度意味着各种服务设施分散且相互距离较远,可达性较差;过高的土地混合利用度则可能会由于设施的过度集中造成混乱无序的状态,易使老年人受到伤害,二者都会对老年人的休闲行为造成消极影响(Cheng et al.,2020)。个人月收入表现为正向影响,即老年人休闲行为频率随着收入的增加而提高,这可能是由于收入越高的老年群体,休闲机会和时间越多,他们在休闲活动中的消费能力更强。居住组合方式的回归结果与商品房社区正相反,表明在公租房社区,家庭中同居的人数越少,老年人休闲行为的频率越高,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可能是公租房社区中与子孙同居的老年人的比例(45.03%)低于商品房社区(67.40%),这部分老年人要分担子女的生活压力,而独居或仅与配偶同居的老年人只需要承担1~2人的家庭责任,他们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和精力进行休闲活动。
3.2 边际效应分析
表4中有序Logistic模型估计出的系数含义不直观,只能从方向和显著性两方面得到有限的信息,所以在此基础上计算各自变量对老年人休闲行为的边际效应,由于篇幅的限制,表5只列出具有显著影响的变量。
表5 老年人休闲行为影响要素的边际效应Table 5 Marginal effects of factors affecting the leisure behavior of the elderly people
从全样本的边际效应模型看,当所有解释变量都处于均值时,对交通便捷度的满意度每增加1个单位,老年人休闲行为频率为“每周1~2 d”的概率下降0.031,为“每周5~6 d”的概率上升0.010,为“每天”的概率上升0.023,土地混合利用度的影响与之类似。交叉路口密度在Y=1时边际效应为正,表明随着交叉路口密度的增加,老年人休闲频率为“每周1~2 d”的可能性增加;但当Y>2时边际效应为负,说明交叉路口密度越高,老年人的休闲行为频率为每周≥5次的概率会降低,总体上,与表4的结果一致。
表4 不同类型社区回归结果Table 4 Regression results of different types of communities
在感知建成环境变量中,单位房社区的老年人对社区治安的评价每提高1个单位,其休闲行为频率为每天的概率上升0.053,每周1~2、3~4、5~6 d的概率分别下降0.049、0.018、0.013。社区整体步行环境的满意度对单位房和商品房的老年人的边际效应相似。在公租房社区中,对社区交通便捷度的满意度每增加1 个单位,老年人休闲行为频率为“每周1~2 d”的概率下降0.120,“每周3~4 d”“每周5~6 d”及“每天”的概率分别增加0.058、0.031、0.032。
从客观建成环境变量看,土地混合利用度的边际效应在单位房社区和公租房社区呈明显差异。在单位房社区中,土地混合利用度每增加1 个单位,老年人的休闲频率为“每周1~2 d”和“每周3~4 d”的概率分别下降0.889、0.329,“每周5~6 d”和“每天”的概率分别上升0.242、0.975;而在公租房社区中,土地混合利用度增加1个单位,老年人的休闲频率为“每周1~2 d”的可能性增加0.264,“每周3~4 d”的概率下降0.127,这可能是由调查的公租房社区土地混合利用度过低引起。交叉路口密度是单位房社区中边际效应最小的显著解释变量,到最近公交车站的距离在商品房社区中的边际效应大于公租房社区。
在个人社会经济属性中,性别对单位房和商品房社区老年人的休闲行为都产生显著影响,且两类社区的结果相反,与回归模型中的结果完全一致。户籍只对单位房社区的老年人产生显著影响,相比户籍为本市的老年人,外地户口的老年人休闲行为频率为每周1~4 d 的可能性较大,而本地户口的老年人休闲频率在每周4 d以上的概率更大,总体上,仍然是本地老年居民的休闲活动水平更高。对于商品房社区而言,75岁以上的老年人其休闲活动频率为每周1~2 d的可能性更高,55~74岁的老年人休闲活动频率为每周≥5 d的概率更高。居住组合方式对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影响在商品房和公租房社区中存在明显的差异,具体地,在商品房社区中,居住在社区养老服务机构的老年人的休闲行为频率倾向于每周1~2 d,与子孙同居的老年人的休闲频率在2 d以上的可能性较大;而在公租房社区中,前者的休闲频率为每周≥5 d的概率较大,后者的休闲频率为每周≤4 d的可能性更大。个人月收入的边际效应与回归模型的结论一致,不再赘述。
4 结论与讨论
4.1 结论
基于对合肥市3类社区的老年居民问卷调查数据,运用有序Logistic 回归分析,探究不同类型社区中建成环境对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影响,得出的主要结论为:
1)不同类型社区中,老年人的休闲活动有显著差异,居住在单位房社区的老年人休闲频率最高,公租房社区最低。整体上,多数老年人的休闲活动频率为每周≥3 d 且每天的休闲活动时间较长,休闲活动类型以散步、跳广场舞、打牌等低强度活动为主。老年人的休闲行为虽然是个人偏好选择,但家庭和社区因素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2)建成环境对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影响存在显著的社区差异。在感知建成环境变量中,全样本的回归结果显示,仅社区交通便捷度与老年人休闲行为有明显的相关性,与公租房社区的回归结果一致,对社区治安的感知评价仅在单位房社区表现出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对社区整体步行环境的评价则在单位房和商品房社区都表现出积极作用。
3)从客观建成环境变量看,在全样本中,土地混合利用度、交叉口密度、到最近公交站的距离3 个变量与老年人的休闲行为密切相关,但从不同类型社区的回归结果看,这3类社区都没有得到与全样本完全一致的结论。土地混合利用度尽管在单位房和公租房社区都表现出显著的影响,但二者的作用方向相反。交叉口的密度仅与单位房社区老年人的休闲行为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到最近公交站的距离在商品房和公租房社区中均产生负向影响。
4)建成环境对于不同休闲频率的老年人也表现出差异化的影响。单位房社区中,社区治安、社区整体步行环境、土地混合利用度与中低休闲频率的老年人之间呈负向关联,与高休闲频率的老年人之间呈正向关联,交叉路口密度的作用方向正好相反;商品房社区中,低休闲频率的老年人受到社区整体步行环境的负向影响、到最近公交车站距离的正向影响,但二者对于高休闲频率老年人的影响方向正好相反;公租房社区中,低休闲频率的老年人与社区交通便捷度之间呈负相关关系,与土地混合利用度和到最近公交车站的距离呈正相关关系,而中等休闲频率的老年人正好相反,高休闲频率的老年人仅受到社区交通便捷度的积极影响。
4.2 讨论
本研究显示,在单位房、商品房和公租房3类社区中,影响老年人休闲行为的主客观建成环境要素有所不同,这种基于社区分异背景的研究,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以往研究的不足。在国外的一些研究中,老年人的休闲活动与密度、多样性等建成环境要素未表现出显著相关性(Chaudhury et al., 2016;Cleland et al.,2019),但在本研究中,密度、土地混合利用度等要素与老年人的休闲行为有明显关联,表明由于中国的社会状况和城市空间结构与国外存在差异,老年人的休闲行为与建成环境间的互动关系也表现出不同的特点。尽管国内部分研究论证了建成环境与老年人休闲行为间的关联(冯建喜等,2017),但忽略了社区之间的差异,可能会造成结果的偏差。以土地混合利用度为例,在本文中,当不区分社区类型时,其与老年人的休闲行为呈正相关,但分社区的结果表明,在公租房社区中,二者间的关系与全样本的回归结果相反,说明社区形态、设施配置等方面的差异可能会改变建成环境与老年人休闲行为间的关系。此外,边际效应模型的结果表明,即使是在同一类社区中,对于具有不同休闲频率的老年人来说,建成环境所带来的边际效用也是不同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对于休闲频率较低或较高的老年人来说,他们的休闲活动可能更多受到态度偏好及身体机能的影响。
建成环境与居民行为活动间的关系是复杂的,社区环境影响居民的行为活动,而居民的行为也塑造、改变社区建成环境。本文通过对合肥市3类社区的实证研究,从社区类型和老年人个体需求的视角出发,探讨建成环境对老年人休闲行为的影响,一方面,有利于进一步深化老年人行为活动与城市空间结构的互动研究;另一方面,也能为社区建设与改造、老年友好型城市社区构建提供针对性的建议。例如,对于单位房社区应该重点关注社区治安及社区内部交通状况,可以增加一些安全设施及照明设备;对于公租房社区应增加康体设施密度及休闲场所数量,提高可达性;商品房社区设施设备相对完善,但在社区步行环境方面还有较大改善空间。
本文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一方面,休闲行为数据来源于老年人的自我报告,可能存在记忆偏差,且仅进行横向研究,难以判别建成环境与老年人休闲行为间的因果关系,未来可考虑对老年人群进行追踪调查,获取长时间序列数据,以分析二者间的因果联系;另一方面,只针对合肥市进行研究,相关结论是否适用于其他城市或地区还有待验证,未来将进一步扩大研究范围,选择不同等级规模的城市验证本文结论,同时探讨城市尺度建成环境与老年人行为间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