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性服务业对中国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
2022-02-01郑晴晴
杨 帆,郑晴晴
(中山大学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广州 510006)
21世纪大事件(如金融危机、新冠疫情)揭示了经济全球化的脆弱性,使经济韧性作为后危机时代区域经济振兴和可持续发展的新议题,备受经济地理学关注。演化经济地理学提出“适应韧性”(adaptive resilience)、“演化韧性”(evolutionary resilience)概念,将经济韧性定义为城市或区域在受到市场、竞争、环境等外来短暂冲击或长期扰动影响时的抵抗、恢复及适应能力(Martin,2012;Boschma,2015)。对经济韧性的异质性,学者们强调产业结构、人力资本、金融安排、政策与制度环境等因素的重要作用(Boschma, 2015; Martin et al.,2016;Di Caro,2017;Di Pietro et al.,2019)。
产业结构被认为是经济韧性最关键的影响因素(Martin et al.,2016),产业结构的作用主要体现为专业化和多样化产生的重要外部性效应,即MAR外部性(Marshall,1890)和Jacobs外部性(Jacobs,1969)。产业结构专业化意味着集聚经济和比较优势的发挥,Cuadrado-Roura 等(2016)发现西班牙专业化程度较高的地区具有更高生产能力和效率,从而更好地抵御危机和恢复经济。Treado(2010)通过研究美国匹兹堡从钢铁生产基地成功转型为世界钢铁技术中心的过程,指出专业化使地区隐性知识及技术溢出较好地延展,有助于区域在冲击后实现经济转型。然而,当专业化地区主导产业遭受到某类特定冲击,地区经济的稳健性会受到极大的负面影响,经济主体之间知识储备的高度相关也限制了区域经济的重组选择和新增长路径的出现。相比专业化,多样化产业组合可以更好地分散风险,防止地区产业结构单一所造成的消极“锁定”,更有利于抵御经济危机和地区经济的迅速恢复。俄亥俄州1977-2011年的就业变化表明,产业多样化地区比专业化地区呈现更高的经济韧性(Brown et al.,2017)。按照知识溢出效应和风险分散效应对产业关联性的不同要求,多样化进一步分为相关多样化(related variety)和非相关多样化(unrelated variety)(Frenken et al.,2007a)。相关多样化强调多样化产业之间较强的经济技术联系和适度认知临近性,有利于有效地产生知识溢出,促进经济迅速恢复,提升区域经济韧性;非相关多样化则要求多样化产业之间的技术经济关联度较低,当一个产业部门受到危机冲击时,能有效地降低风险集中度(Frenken et al., 2007a; 2007b)。相关多样化存在类似于专业化的风险关联性,而非关多样化拥有更好的风险抵抗能力(杜志威等,2019)。对相关多样化和非相关多样化外部性差异的认识,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以往研究中实证结果存在分歧的问题(Wagner,2000)。由于地区产业结构分布形式或特征不同,面对外部干扰时将呈现不一样的韧性。国内区域经济韧性研究对西方理论在中国的本土化应用进行了大量有益的思考(陈梦远,2017;孙久文等,2017)。现有实证研究发现,无论从全国尺度(徐圆 等,2019) 或是区域尺度(杜志威 等,2019),多样化的产业结构均有助于提高经济韧性。
产业结构为理解城市和区域经济韧性提供了有益的视角,然而,产业结构与经济韧性关系的实证研究往往集中于工业部门,忽略了不在同一行业大类的产品由于投入-产出联系或跨行业知识溢出也可能存在技术相关(Essletzbichler,2015)。生产性服务业是为生产者的生产经营活动提供定制、专业与中间性服务产品的知识或技术密集服务部门与行业的总称(李江帆等,2004),具有专业化程度高、关联性强、知识密集的特点,已成为经济运行和区域发展的主要推动力(叶嘉安等,2006)。近年来,随着生产性服务业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其对经济韧性的影响开始受到关注。徐圆等(2019)通过对比分析发现,单纯的工业多样化对产业结构调整的推动作用不及涵盖服务业的多样化作用大。Navarro-Espigares等(2012)的研究表明,生产性服务业在经济部门中的份额越高,城市抵御冲击的能力以及冲击后迅速恢复的能力越强。Davies(2011)的研究显示,欧洲各国金融业占比高的地区韧性较好,制造业、建筑业为主的地区韧性较差。Ray 等(2017)同样发现,经济衰退时,加拿大以制造业为主的地区就业损失远高于服务业地区,其复苏程度也相对较低。然而,生产性服务业对区域经济韧性有别于工业部门的影响机制,仍有待进一步探讨。
首先,生产性服务业作为中间投入品具有较强的产业关联性,通过与其他行业的投入产出联系,增强产业结构的经济技术联系,提升地区抵御危机和创造新路径的能力。具体地,1)生产性服务业使生产“迂回度增加,资本更为深化,生产更加专业化”(薛立敏,1993)。生产性服务业通过促进专业分工,有效提高生产效率,增强经济韧性。2)社会劳动分工深化和专业化程度的提高,使企业之间的交易数目和规模不断扩大,导致交易环节的增加和交易费用上升。生产性服务外包可有效降低交易成本,分散风险冲击(冯泰文,2009)。3)生产性服务业提供知识和技术,其较高的产业关联性在新知识的生产和创新的扩散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有助于城市和区域经济破除锁定而动态演化。其次,生产性服务业作为新经济部门能增加区域产业结构的非相关多样化,分散外部冲击带来的风险。不同类型产业具有不同的需求弹性、出口导向、劳动力和资本强度以及对外竞争风险,因此不同产业本身对于特定冲击的敏感性存在差异(Simmie et al.,2010)。金融、保险、商业服务等生产性服务业部门,相比较工业,具有更高的就业增长率和较小的周期敏感性(Webber et al.,2018)。鉴于此,基于生产性服务业对产业结构外部性效应形成的重要作用,本研究运用多重中介效应模型,探讨后危机时代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和作用机制,以期形成对已有研究的有益补充。
1 研究方法与数据
1.1 经济韧性的测度
对经济韧性的测度主要包括指标体系法和核心变量法。由于指标体系法缺乏公认的指标和权重且容易混淆因果(孙久文等,2017),采用核心变量法,即通过分析区域对经济冲击反应程度的核心变量来测算受冲击的程度和冲击后的恢复速度(Davies, 2011; Martin, 2012)。借鉴Martin 等(2016)的研究,采用抵抗力和恢复力2个维度衡量区域经济韧性。该方法需对冲击扰动进行识别,划分区域经济对冲击的反应阶段,预测冲击不发生情况下核心变量的变化来测度不同时期的区域经济韧性。
2008 年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造成较大的冲击,GDP增长率呈明显的下降趋势、进出口额增速持续下降、失业率上升。2010 年,受4 万亿元投资拉动,中国经济出现短暂回升,随后又下降。2012年,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结合中国GDP的变化率(图1)和既往文献(徐圆 等,2019;刘逸 等,2020),分抵抗期(2007-2012 年) 和调整期(2012-2017年)2个阶段对中国285个地级及以上城市在金融危机冲击下的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进行测度。
图1 中国GDP增长率(2003—2018年)Fig.1 GDP growth of China during 2003-2018
采用就业人数作为冲击反应的核心变量(Martin et al.,2016),抵抗力和恢复力的计算公式为:
1.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多重中介效应模型分析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及作用机制,具体模型设定为:
模型(1)检验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韧性的总体影响,模型(2)、(3)对作用机制的中介效应进行分析。式中:i和t分别代表城市和时间;resi,t代表城市i的经济韧性,包括抵抗力和恢复力;psi,t代表城市i生产性服务业规模,即生产性服务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比重。本研究聚焦于知识密集程度较高的高级生产性服务业,根据2017年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4754-2017)(国家统计局,2017),包括4 个主要行业:I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简称“信息服务业”)、J 金融业(也称“金融服务业”)、L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简称“商务服务业”)、M 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简称“科技服务业”)。controlsi,t为控制变量,选取经济开放程度、财政支出、市场规模等变量衡量(高辰颖,2016;杜志威 等,2019;谭俊涛 等,2020)。channelsi,t表示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作用机制的代理变量,即理论分析中的专业分工、交易成本和技术创新。专业分工采用“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占总收入比重”衡量(Rumelt,1974);交易成本通过“工业企业营业费用占销售收入比重”表示(孙铮等,2004);技术创新用“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测度,其与全要素生产率存在长期正向稳定关系(李永友等,2018)。α0、β0、γ0为常数项;α1、α2、β1、β2、γ1、γ2、γ3为系数;∊i,t为残差。主要变量的具体定义见表1所示。
表1 生产性服务业影响城市经济韧性变量指标说明Table 1 Definition of the variables of producer services influencing economic resilience
实证过程主要分为3个步骤:第一步,根据模型(1)进行回归,测度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程度,如果系数显著,按中介效应立论,否则按遮掩效应立论;第二步,检验生产性服务业对3个中介变量的影响,如模型(2)所示;第三步,同时将生产性服务业和中介变量加入回归模型中,检验中介效应的显著性,如模型(3)。若生产性服务业对中介变量的影响系数显著,且中介变量对经济韧性的影响系数显著,则中介效应显著;在此基础上,检验模型(3)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系数,如果不显著,即直接效应不显著,为完全中介(温忠麟等,2014)。
城市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的计算基于2007、2012和2017年的就业人口数据,数据来源于CEIC数据库①https://insights.ceicdata.com。由于城市产业结构特征影响其面对外部干扰时的经济韧性,分别以2007和2012年为基期,对中国285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进行回归分析。其中,工业企业营业收入、总收入、营业费用和销售收入来源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第二产业从业人数来源于CEIC 数据库,其他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国家统计局城市社会经济调查司,2007;2012),个别缺失数据通过前后年份插值进行补充。
2 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及作用机制
2.1 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总体影响
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韧性影响及作用机制的实证分析见表2 所示。模型1、6 表明,从总体影响看,生产性服务业在抵抗期对于应对冲击干扰具有显著的积极作用;在调整期对增强恢复力的作用正向但不显著。生产性服务业既可通过增加产业结构的非相关多样化有效分散风险,直接提升城市经济韧性,也可通过增强产业结构的相关多样化深化分工、降低交易成本和推动创新,间接地影响城市经济的韧性。对关联性的不同要求,使得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韧性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可能相互抵消,需进一步探讨生产性服务业在不同阶段的具体影响,以揭示其对经济韧性的作用。
表2 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Table 2 Impact of producer services on economic resilience
模型2-4、7-9分析了抵抗期与调整期生产性服务业对专业分工、交易成本和技术创新3个中介变量的影响。结果表明,生产性服务业对专业分工和交易成本的中介效应在抵抗期与调整期均不符合预期。冯泰文(2009)的研究指出,中国现阶段生产性服务业对专业分工与交易成本的影响多停留在理论机制的阐释上,其实际影响可能相对有限,本文验证了该结论。企业将非核心活动的生产性服务环节外包,有利于规避范围不经济,并将资本及资源配置到具有比较优势的环节和产品,提升优势产品的附加值,促进区域经济的调整与恢复(Monnoyer et al.,2007)。同时,随着中国社会经济与信息技术的发展,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水平与节约交易成本的能力也得到长足发展(卢福财等,2018)。然而,中国生产性服务与制造业的分离程度仍较低,生产性服务业通过深化专业化和降低交易成本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中介作用不明显。
从模型4-5和9-10看,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间接影响主要体现在促进技术创新。生产性服务业是将人力资本、知识引入产品和服务的重要黏合剂,其投入既有利于企业为应对竞争与变化主动创新,又有利于企业之间的知识流动进而产生交互创新。通过研发、设计和营销等为企业创造高附加值核心活动的投入,生产性服务业可推动制造环节向价值链两端延伸(刘明宇等,2010)。当企业处于价值链的较高端,所涉及的业务创新性较强且具有较高的灵活性,在遭遇外部冲击时,能通过创新升级或者转向相关产业发展等途径,抵御危机所带来的不利影响,使经济具有较强的抵抗力(王琛等,2018)。而在调整期,生产性服务业在与其他创新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中推动创新的迅速产生和扩散,其在技术和商业技巧本地化过程中充当知识转换者、问题解决者和知识生产者的角色(Muller et al.,2001)。除了积极参与企业创新活动,生产性服务业还能营造创新环境(innovative milieu),间接促进其他经济活动的技术和产品创新(Bailly et al.,1987)。通过增强产业结构的相关多样化联系和范围进一步推动知识和技术溢出,生产性服务业不仅提高了企业的技术水平与生产效率,也提升了城市经济破除锁定而演化到新路径的能力,有利于城市经济的迅速恢复。
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直接影响,在抵抗期显著正向(模型5),而在调整期不显著(模型10)。生产性服务业知识密集的特点使其吸引高技能和高认知的人力资本,具有较强的动态调整能力,能快速配置资源以应对变化的环境,从而具有较低的周期敏感性(Groot et al.,2011)。因此,在抵抗期,生产性服务业通过增强产业结构的非相关多样化有效分散风险、抵御冲击,从而积极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由于非相关多样化充当“冲击吸收器”的角色,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恢复力的直接影响不明显。徐媛媛等(2017)认为,非相关多样化对区域经济抵御风险有重要作用,而相关多样性更多是在没有经济危机的状态下发挥作用。孙晓华等(2012)的研究也显示,当外部市场状况良好时,相关多样化的稳定效应较为明显;当遭遇外部经济冲击时,相关多样化的稳定作用被削弱甚至逆转,而非相关多样化则始终发挥着经济稳定器的功能。本文结论与上述研究相似,生产性服务业通过增加产业结构非相关多样化提升经济稳定性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抵抗期,在调整期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对相关多样化的影响上。
生产性服务业一方面通过相关多样化作用诱发技术创新,间接增强城市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另一方面通过非相关多样化作用实现对城市产业结构的有益补充,在抵抗期分散冲击的风险(图2)。随着工业和生产性服务业体系的不断完善,生产性服务业促进专业分工和降低交易成本的作用将进一步得到释放和发挥,对经济韧性产生更显著的积极作用。
图2 生产性服务业影响经济韧性的作用机制Fig.2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producer services on economic resilience
在控制变量方面,模型5和10表明,经济开放程度对城市经济抵抗力与恢复力的影响均呈现较为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抵抗期的影响系数相对较小。经济开放程度代表与全球经济的融合程度,经济开放程度高受金融危机的冲击也更大,对城市经济抵抗力有一定的不利影响;但经济开放也有利于吸引外资、吸收新技术,增强城市经济韧性。而地方财政支持和市场规模对经济韧性的影响不显著。
2.2 生产性服务业对东、中、西部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
中国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水平大体呈现东部大于中部,中部大于西部的鲜明特征(郝一帆等,2021);同时,东、中、西部城市经济发展水平和产业基础不同,面对外部干扰也呈现不一样的稳健性和恢复力(孙晓华等,2012)。因此,生产性服务业对不同区域城市经济韧性的作用机制也存在差异。各地级及以上城市的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如图3 所示,在抵抗期,环渤海、京津冀、珠三角、长三角地区以及福建、湖南、云南、山东等省份的城市经济抵抗力表现相对较好;在调整期,珠三角、长三角地区以及河南、四川、陕西、甘肃、福建、江西、安徽等省份的城市经济恢复力表现相对较好。可见:1)三大城市群的经济韧性相对较高;2)东部城市外向型经济明显,受金融危机冲击较大,经济发展速度放缓,经济转型面临较大的挑战,而中西部城市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较弱,并且国家政策扶持较多,经济韧性相对较高(谭俊涛等,2020)。
图3 中国城市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空间分异Fig.3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economic resistance and recoverability of Chinese cities
在抵抗期内,生产性服务业对东部城市经济韧性直接影响显著(表3)。东部城市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高、门类多,能较好地增加产业结构的非相关多样化,发挥抵御冲击、分散风险的作用,提高城市经济抵抗力。中部城市具有一定的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基础,受冲击的影响较东部城市小,同时受到东部地区的产业外溢,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体现在诱发技术创新的间接效应。西部城市产业基础较弱,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较低,对经济韧性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均不显著。在调整期,与全国层面相似,东、中、西部城市生产性服务业的稳定作用削弱或逆转,对经济恢复力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增强产业结构的相关多样化,进而促进技术创新。这一中介效应在东部城市最为明显,影响系数远高于其他2个区域的城市。东部城市较高水平的生产性服务业在市场拉动和产业联动的双重作用下,实现对制造业价值链的嵌入,产生产业链整合效应,并通过技术溢出效应,在细分领域演化成新兴部门,重构更高级的产业结构,有助于城市在冲击后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提高经济恢复力(徐圆等,2019)。西部城市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恢复力的中介效应为正但不显著。
表3 东、中、西部城市生产性服务业通过技术创新对经济韧性的影响Table 3 Mediation effects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by region
2.3 不同行业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
生产性服务业不同行业部门的差异较大,对城市经济韧性作用也不同(表4)。在抵抗期,信息、金融、商务、科技服务业对城市经济抵抗力的总体影响均为正向显著;在调整期,金融服务业对城市经济恢复力总体影响系数最大且显著,而信息、商务和科技服务业的总体影响则为正但不显著。
表4 不同行业生产性服务业通过技术创新对经济韧性的影响Table 4 Mediation effects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by producer service sector
在抵抗期和调整期,信息、金融、商务、科技服务业通过技术创新对城市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均产生显著的积极影响,专业分工和交易成本中介变量的影响依旧不显著。云计算、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的创新及应用,能促进区域内企业生产、经营及管理过程中的知识交流与模式创新,增强区域抵抗风险及演化到新路径的能力。因此,信息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技术创新中介影响系数大于其他生产性服务业行业,信息服务业通过诱发科技创新促进城市经济韧性的作用最为明显。金融服务业通过技术创新对城市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均产生显著的积极影响,其中对经济恢复力的影响更大。金融服务业一方面可通过合理有效的信贷资源配置,提高企业对流动性冲击的应对能力,有效缓和金融危机的影响(刘雪松等,2017);另一方面可为企业提供的灵活多样的融资产品和工具,促进企业的资本积累,提高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Grunsven等(2017)发现,通过投资新领域促进经济多样化比提升或深化企业能力更能促进区域经济的发展。商务服务业通过诱发科技创新增强城市经济韧性的作用相对更小。以管理、法律、会计、咨询服务为主的商务服务业对增加产品附加值、促进产业创新等具有积极作用,但目前商务服务业的产业关联多发生在资源型和低技术型产业,而信息、金融和科技服务业则多服务于中高技术型产业(李博等,2012),从而降低其中介效应。科技服务业利用现代科学知识、技术手段为区域内企业提供科技创新服务,在一定程度上破解企业的创新障碍,有利于企业路径更新,并且随着科技水平的发展其作用正逐渐增强。
在抵抗期,生产性服务业通过非相关多样化作用有效分散风险的行业主要有信息、金融和科技服务业。由于商务服务业与低技术型产业关联性较强,低技术型产业多为外向型制造业部门,因此,商务服务业在抵抗期对城市经济抵抗力的直接影响较弱。在调整期,各行业对经济恢复力的直接影响均不显著且系数值为负,非相关多样化作用不明显,与总体影响的分析结论一致。
3 结论与讨论
本文以中国285个地级及以上城市为例,采用多重中介效应模型,探究后危机时代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结果发现:1)生产性服务业既可通过增加产业结构的非相关多样化直接增强城市经济抵抗力,也可通过增强产业结构相关多样化联系诱发技术创新,间接提升城市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2)东部城市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高、经济的外生发展模式明显,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均较为突出。生产性服务业对中部城市的影响主要集中在促进科技创新的中介效应,而西部城市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韧性的作用则不显著。3)生产性服务业的细分行业中,信息、金融、商务和科技服务业均通过科技创新的中介渠道促进城市经济恢复力,其中信息服务业的作用最为显著,商务服务业相对较弱。商务服务业由于其与低技术型产业的关联性,在提升经济抵抗力方面相较其他行业也较弱。
本文结论支持了既往研究的观点,即非相关多样化水平越高的城市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相对越小,而相关多样化水平越高的城市则因其创新能力较强,在恢复调整期表现出更高的韧性(Pudelko et al.,2018;徐圆等,2020)。生产性服务业进一步加强城市产业结构的外部性效应。随着中国经济和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的持续提升,生产性服务业通过促进专业分工和降低交易成本,也将对城市经济韧性产生积极作用。
本文从生产性服务业的视角,深化产业多样化下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经济韧性影响及作用机制的理论和实证研究,是对区域经济韧性研究的有益的补充。对生产性服务业和区域经济韧性关系的探讨,尚需深入的理论和实证研究。生产性服务业具有明显的空间集聚趋势(Coffey et al.,1996;陈建军等,2009),中心城市的生产性服务业,不仅对其所在城市,也对周边城市的经济韧性产生重要作用,生产性服务业对区域经济韧性空间溢出效应如何?近年来,基于演化经济学区域经济韧性理论被认为过于强调内生因素,全球生产网络理论被纳入区域经济韧性研究(胡晓辉等,2021),如何结合内生-外生要素视角揭示生产性服务业的重要机制?未来将进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