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看中西方面子观的差异——以美剧《初来乍到》为例

⊙况芳 田德新［扬州大学，江苏 扬州 225127］

美国情景喜剧《初来乍到》（）主要讲述了中国台湾移民艾迪·黄一家人从美国华盛顿华人社区搬到奥兰多白人社区的定居之旅。艾迪·黄的父亲为了开餐厅创业，实现自己的美国梦，举家搬迁而来到了白人社区，在适应美国文化的过程中，他们遭遇了种种中西文化的差异冲突，其中面子文化观的差异占据了重要因素。

面子是维持人际关系、调节人际氛围的工具手段。Brown和Levison首次把人的面子分成“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积极面子指的是维持在他人心中并被他人所接受或认可的积极形象或者个性，而消极面子指的是个人对行动和权利的捍卫。但受中西方文化价值观的影响，个体对面子的需求和关注在中西方文化中的表现截然不同。中国文化中没有与之对应的消极面子，而个人关注的是自己的积极面子，即个人的身份象征和自我表现。

文化差异是面子观差异表现的根源。霍夫斯泰德曾针对设在全球50多个国家的美国IBM员工进行了有关文化价值观的研究，得出了具有普遍意义的四个不同维度：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权力距离、不确性回避、阳刚气质和阴柔气质。本文以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维度构建理论框架，从权力距离、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阳刚气质和阴柔气质三个维度出发，分析美剧《初来乍到》中的面子观在不同文化价值观下产生的差异与冲突，得出相应的启示，从而更好地促进观者对中西方文化差异的了解，增进中西文化的交流，更好地实现跨文化交际。

一、权力距离

权力距离是指在一个国家的机构和组织中，弱势成员期待与接纳权力分配的程度。机构和组织分别指社会的基本单位和人们的工作场所。霍夫斯泰德指出，在高权力距离家庭中，父母管教孩子，家长权威在家庭中扮演着主要角色，这种权威一直持续到孩子成年甚至终生；而在低权力距离家庭中，父母对待孩子的方式并不取决于年龄或者是地位，父母把孩子看作独立的个体，期待孩子能够早日独立，从小培养孩子的自理能力。

中国文化受古代儒家和法家文化的影响，建立了森严的封建等级制度，这也造就了中国的高权力距离社会。Scollon认为面子体系也存在交际中，面子在交际中有“正权势面子系统”和“负权势面子系统”之分，正权势面子系统反映交际者之间一定的等级距离，相反，负权势面子系统表示交际者之间不存在或存在很小的等级距离。中国是高权力距离社会，在传统的中国家庭关系中，父母拥有至高无上的家庭地位，与孩子之间存在一定的等级距离。对于父母来说，面子就是在孩子面前维持自己的身份地位和绝对权威。因此，当父母承认自己的不对，或者向孩子道歉时，就是丢面子，损害了自己的父母身份。而西方国家属于低权力距离社会，在西方文化家庭中，父母和子女能够维持一种平等的地位。家庭中的成员都是独立的个体，正如Brown和Levison所说：“个体更加关注的是自己的行动和自由是否被别人妨碍。”从以下两个片段可以体现出来：

艾迪·黄：然后呢？你没有其他什么想跟我说的？

杰西卡：有啊，快准备去睡觉。

路易斯·黄：并且你……（向他道歉）

杰西卡：他妈妈，并且他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路易斯·黄：但你拿个大玩偶那样推艾迪，现在你……对……

杰西卡：对，要把玩偶缝好。

艾迪·黄：哦，不是吧！

杰西卡：我不必跟他说对不起，路易斯。我生了他，给予他生命可以抵消上千个对不起了。

戴夫妈妈：关灯了，孩子们，要睡觉了哦！

艾迪·黄：好。

戴夫：可是我还不想睡啊！

戴夫妈妈：快上床，该死的。

戴夫：我讨厌你。

戴夫妈妈：我也讨厌你。

戴夫：我希望你快死掉。

戴夫妈妈：噢，把它列在圣诞节的愿望清单上吧！

艾迪·黄：好激烈啊！

戴夫：我们每天晚上都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片段1中，艾迪·黄的母亲杰西卡不明事理地用玩具娃娃打了艾迪·黄，事后却拒绝道歉，作为母亲，她认为是不需要向孩子道歉的。这实际上反映的是杰西卡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而拒绝向自己的孩子道歉。片段2中，艾迪·黄的朋友戴夫与自己的妈妈吵架时，丝毫不在乎妈妈的权威，而是把妈妈当作朋友相处。由此可以看出在某种特定场合下，中国文化中所主张的面子是存在等级距离的，相反，西方文化中的面子几乎不存在等级距离，而是主张平等相待。

二、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

在集体社会中，家庭结构是由许多有密切关系的人组成，家庭成员相互依赖，一起生活，互相照应；而在个体主义社会中，家庭结构以父母为核心，个体之间相互独立，不依赖彼此。由于家庭结构的不同，集体主义社会和个体主义社会存在着诸多差异。

中国文化以集体主义价值观为导向，中国人认为个人是集体的一部分，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甚至在有必要时，个人必须牺牲自己的利益来为集体利益服务。而与集体主义有关的概念就是面子，对面子的看重是生活在极其重视社会关系的社会中所产生的结果，因此我们在社会生活中会经常看到一个家族或社会群体通过“炫富”彰显自己的“面子”身份。这在美剧 《初来乍到》中第4集也有体现：

埃文·黄：为什么我们不能睡沙发？

杰西卡：因为那样的话你们的叔叔阿姨就会知道我们没有足够的房间了，不能让他们知道这点。

路易斯·黄：好，我刚刚和米奇谈过了。我们周六举办升迁会，所有炒洋葱一律平分。

杰西卡：好。

路易斯·黄：等你的家人来的时候牧场主的牧场已经准备就绪。

埃默里·黄：你不会赔钱吗？

路易斯·黄：这个嘛，有时候你就得超额花钱，才能让你看起来有钱花不完。

杰西卡：好了，房子捯饬好了。现在该捯饬我们了，我们需要整个新造型，要让人一看就会说“成功”。

在片段3中，艾迪·黄的叔叔阿姨要来探亲，为了在他们面前显示自己的移居生活过得很好，艾迪·黄一家人开始了“面子”工作，重新装饰整个房子，在自己亏损的饭店举办升迁会，去理发店烫头发等。

而西方文化是建立在个人主义核心价值观之上的，根据霍夫斯泰德文化理论，大多数的西方国家个人主义维度排名都在前列。因此，个体的面子是带有个人主义标记的，人们通常看重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与他人无关。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出生在美国，从小受美国文化熏陶的艾迪·黄不能理解父母为了显摆而烫头的原因了。

三、阳刚气质和阴柔气质

该维度主要体现在社会群体中，据霍夫斯泰德调查统计，阳刚气质型社会认为女性温柔，看重人际关系，男性强硬而果敢；阴柔型社会认为男性和女性都应该谦逊并注重人际关系。

中国文化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强调“仁”和“礼”，即重视人与人之间和谐的人际关系，同时强调谦虚与礼貌待人。根据霍夫斯泰德的理论，阳刚气质社会重视人的竞争与成就，而阴柔气质社会重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与和谐，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中国文化在人际关系方面是具有阴柔气质倾向的；而西方文化以“自由、平等、竞争”为核心，即在处理人事方面是以己为先的，是更具有阳刚气质倾向的。因此，在维护个体的面子上，中国人采用的是“关联”的礼貌策略，即个人的面子是与他人相关联的，侧重于维护积极面子；而西方人往往以行动和自由为核心，采取的是独立的面子策略，侧重于维护消极面子。具体可见下列片段。

费尼肯：这就是你买下金鞍特许经营权后你会得到的（指着整个店）。所有事宜尽在这本机密操作手册中，现在剩下的就是签了这份文件，然后收集你的50000刀特许经营费。噢，再量一下你的皮带扣尺寸。噢，你会想要一个皮带扣的！

路易斯·黄：嗯，不错。我会先给你10000刀，然后把后续的款项放在付款计划上。

费尼肯：不，不，我现在就需要全款！

路易斯·黄：全款吗？可是，谁会有那么多钱！

费尼肯：我想他们有。噢，谢谢，谢谢（付全款的买主把钱给他）。

路易斯·黄：呃……我要去尿尿（找借口离开）。

费尼肯：好啊！去吧，我不会不让你尿尿的，这里是美国，你想尿就尿。

（杰西卡来向朋友哈尼道歉）

杰西卡：你之前说的什么？

哈尼：你说什么？

杰西卡：你之前不是说好的嘛？白菜汤节食餐。

哈尼：你刚要和我绝交，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杰西卡：我决定原谅你了。

哈尼：但我不原谅你。你对我的想法不屑一顾，你想都没想就抛弃了我，你让你的儿子来归还我的东西，而且还有一样东西还不是我的，这是什么（手里拿着一尊小象），这是什么，这算是一种警告吗？

杰西卡：好吧，我们可以买你说的小乳蛋饼和培根，但不要参加团队信任研讨会，如果有人骗我，我要他们去死。

哈尼：杰西卡，我受够了你对我的不公平对待，我可以自己卖房子，你说得对，我们绝交了。

在片段4中，路易斯在拒绝餐厅老板费尼肯的提议时，却借口上厕所，委婉地拒绝老板，以保全自己和对方的面子。在片段5 中，当杰西卡阻止她的朋友哈尼去参加团队信任研讨会时，哈尼对此有着强烈的情绪，并拒绝与杰西卡和好来维护她所拥有的自由与行动。在中国文化中，人们通常会使用委婉的言语拒绝对方，为的是维护对方和自己的面子。而西方文化中人们看重的是自己的行动和自由是否受到妨碍。

四、结语

本文从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维度出发，从权力距离、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阳刚气质和阴柔气质三个方面探讨了美剧《初来乍到》中中西方面子观的差异。首先，中国是高权力距离国家，父母与孩子存在一定的权力距离，面子对于父母来说是一种积极形象和绝对的权威，是权力的代表。而在西方文化中，大多数西方国家属于低权力距离社会，父母和孩子处于平等的地位，一般不会维护“绝对”的面子。其次，中国文化以集体主义为核心，面子建立在社会关系网络中，集体的面子比个人的面子重要得多。而西方文化以个人主义为核心，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更加强调自己的行动和自由。最后，在中国文化中，人们维护面子时往往顾及的是对方和自己的积极面子，而相反，在西方文化中，人们更多顾及的是自己的消极面子。

受中西方文化差异的影响，中西方面子文化的差异在人们的选择上有所不同。探究面子文化根源的不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找到面子文化冲突的原因所在，更好地促进中西方文化交流，减少冲突和碰撞。而正确对待中西面子文化的差异，用开放、和谐与包容的态度尊重与理解中西方的面子文化，对跨文化交际有着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