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幕墙（组诗）

草树

飞鸟与幕墙

飞鸟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里

看见另一片天空

它们扇动翅膀

加速飞过去

砰一声。像一个小孩在追赶中

回眸间额头撞墙

更像飞行在虚幻的现实中

那人的遭遇

莫名的忧伤

你从雨中归来

解开身上的蓑衣

抖落一地珠玉

送生石灰返程

你双手搭在车辕上

驾驶着晚风

我坐在板车上

忘了上坡推车时

汗水滴湿沥青一路

我脱下西装

让他穿上去接亲

后院传来猪的嚎叫

鞭炮的浓烟中

笼箱起伏而来

窗户上的“喜”字

廊柱上的红对联

对门园里的红山

开始簇拥绿树

池水上的鸭子

突然拍翅

树荫中的乡间别墅

紧邻岁月的深渊

燕子在排气孔张望

窗帘轻轻晃动

我有莫名的忧伤

呼吸

你躺在床上

隆起的胸脯微微起伏

窗外青山起伏

更远的大海起伏

在青和蓝之间不是黛

而是你的皮肤的洁白

观画有感

空无一人的画廊

我摸了摸这一幅水墨

画面非常平整，退后几步

看上去无比幽深

深邃的峡谷流淌

潺潺的小溪

木桥上一个僧人

背着行囊扶杖前行

山崖露出半边屋顶

深远的淡蓝里一弯新月

正从云层中出来

散发出朦胧的光辉

这是月湖水岸边

一个艺术家的心迹

宁静，寂寥，不远处

三一大道在轰鸣

喧嚣的中心有人多么

深奥莫测，其实十分粗糙

只是觸摸必须深入炉膛

心会在发青的铁上冒一会儿烟

神迹

一个小女孩掉进水塘

咕咕咕喝饱水

沉下去又浮上来

一个路人发现她

石楠的树荫下

村里人闻讯赶来

在我小时候玩蚂蚁的地方

将一只铁锅倒扣

枕着她的肚子轻轻压

终于吐出一口水

悠悠醒转过来

如今我们站在岸上看不见

灵魂在江湖浮泛

像一件浸泡的衣服

没有人突然惊呼

那样的路人是个神迹

肩上搭着一件白衬衫

事后摆一摆手

朝着山冲大步走去

黏性

他嚼着口香糖

在味道慢慢寡淡

牙齿略感疲倦之时

噗的一声吐出

一扇门从身后关闭

她拖着拉杆箱

离开那个家

从单元门出来

低头哭泣

万向轮在小区路上

哗哗作响

谁也不知道

那唾弃之物最终

去到哪里

粘着某人的鞋底

被一张纸擦去

进入灰尘

垃圾桶

再回不到

绿箭的美好形态

她没有消失

温柔的嗓音出现在

几年后的电话里

她带着新爱

侧影依然饱满而优雅

拿着我给她的房卡

打开沱江河临水客栈

质地深厚的橡木门

吹气球

他终于意识自己

这些年一直在吹气球

吹太大，几乎在无声中

爆成一地碎片

碎片无一规则

瑟缩而脆弱

无数张脸无数个家

悲催不堪的缩影

保靖到吉首的高速上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向我

吐露他的内心

一座飞驰的告解室

我不是神父，只是看见

一个穿着羽绒服

或梦特娇的刘备

如何变得脆薄

当初我给他的美誉

他把它吹成碎片

现在孤零零站在大地上

腮帮酸化作无尽悲伤

责任编辑：梁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