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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管理情境下生态系统理论框架与未来研究方向

2022-01-21周海波

管理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竞合基础设施成员

韩 进 李 平 周海波

(1. 湖南工业大学商学院;2. 宁波诺丁汉大学商学院;3. 哥本哈根商学院国际经济管理系)

1 研究背景

近年来,企业管理情境下的“生态系统”已逐渐成为中小企业保持持续创新能力、大企业实现全球化、传统产业转型、地方政府获取区域持续竞争优势的重要战略工具[1]。尽管“生态系统”概念获得了广泛关注,学术界、企业界以及产业政策制定者在发展和利用这一战略工具过程中依然面临诸多挑战。其一,目前依然缺乏具有广泛影响力的“生态系统”理论基础,包括缺乏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概念定义与内在因果逻辑的机理解释。鉴于此,一些学者开始担心生态系统研究会落入“新瓶装旧酒”的窠臼中。这主要体现在部分学者开始倡导向实证定量研究领域进军[2],但对于生态系统的测量,则采取简单线性分析或者基于社会网络(模型仿真)分析方法。而生态系统与商业/创新网络在概念边界、治理机制、动态性结构和产出等方面有本质区别[2]。研究者在没有完全厘清生态系统诸多特质前就急于开展定量研究,会造成更多学术争议[3, 4]。可见,由于缺乏坚实的理论基础,有关生态系统的实证研究目前很不成熟。

其二,由于缺乏理论指导,企业管理者对于生态系统本质的认知存在诸多误区,使得众多企业难以通过构建生态系统来获取持续竞争优势[5]。这主要体现在中小企业管理者认为生态系统是大型企业的独有专利,而中小企业在生态系统中只能充当边缘角色。这与当前管理实践并不一致。特别是近一些年来,相关行业内已出现很多由新创企业主导牵头构建的生态系统,例如,大疆作为新创企业,已积极构建以自身为核心的无人机生态系统。反观大型企业(腾讯2019年数字生态大会),认为生态系统建设就是实现业态多样化、平台数字(开放)化、参与角色多样化。但已有实证数据显示,系统过度开放和平台参与者冗余会给生态系统管理带来障碍。由此,探索生态系统诸多的本质特性,能更有效助力管理者构建高绩效生态系统[6]。

其三,生态系统“复杂性”和“动态性”使得政府在产业政策制定过程中往往顾此失彼。一方面,生态系统概念自引入管理学界以来,已衍生出4个子类型:商业生态系统、创新生态系统、创业生态系统和知识生态系统[7, 8]。但四者并不是静态的、可严格区分的。例如,知识生态系统可转化为商业生态系统[8];创业生态系统影响创新生态系统演化过程[9];知识生态系统本质是创业生态系统[8]。由此,子类型生态系统的易变性导致政策制定与实施容易失去针对性,并对不同政府部门的政策一致性提出了较大的挑战。由此,厘清生态系统本质特征有着急切的政策必要性。

上述深化生态系统研究整体性需求、缩小管理实践认知差异需求、提升政策制定与实施有效性需求,表明研究者对回答以下两个核心议题仍有欠缺:①生态系统的内核定义与特征为何?②生态系统理论包括什么内在机理,如何更为有效?本研究基于复杂系统理论和生命周期视角,进一步揭示生态系统特殊复杂性和动态性特征,以获得更为细致的理论认知[10]:①复杂系统理论主要着眼于系统三大核心要素:系统成员、成员互动以及成员互动情境[11, 12]。这与企业管理情境下生态系统的构成基础基本吻合,具有较强的理论借鉴价值[6]。②现有研究已开始基于复杂适应性系统理论,分别对商业生态系统、知识生态系统、创业生态系统等生态系统子类型进行了广泛探讨,这为本研究框架提供了部分理论基础。不仅如此,这些相对零散的子类型探讨,还使得从元层次构建生态系统理论框架变得更为必要[6]。③与自然生态系统相一致,利用生命周期视角,有助于揭示生态系统演化的整体性、阶段性特征[4, 6]。

2 构建的理论框架

企业管理情境下的生态系统概念缘起于生物学中的“自然生态系统”。一方面,与自然生态系统中物种自组织、相互依赖、共生共赢、共同演化等特征相吻合,企业管理情境下的生态系统也认为,当代行业组织以共享商业价值或价值主张为核心,彼此相互依赖、共生共赢、共同演化,最终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多元自组织联合体[13];另一方面,企业管理情境下的社会性生态系统也与自然生态系统存在区别:①管理生态系统的形成具有目的性,而自然生态的形成具有无意识性。②管理生态系统的演化发展,是基于组织有意识的战略手段,优化内部成员及结构可以不断提升生态系统活力;自然生态系统的演化发展基于自然选择,内部结构变化(物种的增加/减少)会破坏整个生态平衡。③管理生态系统中,内部成员的互动基于目的性的竞争与合作;而自然生态系统中内部成员的互动,仅有物种间的生态地位竞争。基于此,研究者指出,企业管理情境下的社会性生态系统具有独特的理论与实践价值[14]。

本研究采用“抽象-具体迭代”方式(即已有具体定义→本研究抽象定义→特征阐释→本研究具体定义),对企业管理情境下的“生态系统”概念进行严格定义。已有文献回顾发现生态系统定义已达数十种之多,形成了杂乱无章的局面[15,16]。最近研究逐渐重视生态系统本源,元层次的概念理解成为学者进行深层探索的初步尝试[17]。基于这一理论趋势,本研究首先将生态系统广义地定义为“众多异质性成员为实现一项或者多项目标(如价值主张、共生共赢、共同演化)而形成的复杂系统联合体”。相应地,生态系统具有内在“统一性”的四大核心特征,即自组织[1,18,19]、互相依赖[17, 20, 21]、基础设施[1]与竞合演化[16, 22](见图1)。这些特征之间相互联系及作用,特别是在时间维度下的演化路径,形成了生态系统理论四大维度。本研究接下来着重从产生原因、内在机理以及演化结果3个方面对各核心特征与演化路径进行阐述,据此与其他相似多成员联合体概念〔如战略网络、战略联盟[组合]、价值/供应链、区域创新系统、产业集群〕在概念内涵上加以区分。

注:资料来源为笔者整理。

2.1 先决条件:自组织

自组织是生态系统得以产生与可持续发展的先决条件[1]。自组织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①从微观角度来看,系统成员自愿选择加入与退出生态系统、自主选择交流互动对象、自主决定资源配置与生态位的选取[23]。由此,无论系统成员规模大小、资源多少、组织性质如何,都有独立自主权。任何第三方干涉(例如,任何设定系统准入规则、规定互动层级/流程、交易价格等)都会导致系统丧失内部活力和外部适应性。②从宏观角度来看,IANSITI等[17]认为,生态系统内部只存在资源丰富的大型成员,他们可能是系统共创价值的最大受益者,但并不必然是系统的核心控制者(可能存在多核心)。

(1)产生原因自组织产生的动机,在于绝大多数复杂创新往往不能依靠单个组织来完成,必须联合众多组织合力完成,因而外向性互动交流成为战略需要[23, 24]。成员间“非线性”互动交流是生态系统最典型的表现形式。交流目的在于探索并确立有竞争潜力的系统价值主张。不仅如此,“非线性”互动交流还体现在系统成员并不固定在某种系统角色上,而是易变性系统角色身份(即可同时是某个价值主张发起者与其他价值主张参与者)。此外,成员互动交流过程具有“非线性”特征。众多系统成员持续充分的互动交流(高投入),不必然产生核心价值主张(低产出);反之,某两个成员间互动交流(低投入),却能快速吸引众多成员产生核心价值主张(高产出),并高效实现这种价值主张。

(2)内在机理根据复杂适应系统理论,生态系统内部成员得以自组织交流互动,而不形成系统混沌和崩溃的原因,在于系统有社会文化内驱力[11]。在生态系统中,成员持续交流活动形成互相认同的思维习惯、技术标准、共同实践、文化语言。这种自发相似性产生于成员自组织交流,并反过来作用于系统成员。由此,这种内驱力一方面使得“嘈杂”异质性个体具备形成系统整体一致行为的潜力[25];另一方面,也具有逆向选择功能,即不适应的成员将被淘汰。

(3)演化结果系统成员间自发的交流互动使得生态系统产生涌现性图案[26, 27]。传统系统理论认为,系统各功能区在系统核心协调下就能实现整体功能。而成熟的生态系统类似于复杂适应性系统[4],系统整体功能(行为)表现在不断产生新的有竞争力的核心价值主张[20]。在此过程中,虽然系统成员自主交流互动能不断产生有竞争力的价值主张,但没有任何单个成员能准确预测这些价值主张何时、以何种形式产生,这与“确定性”为核心的系统创新理论大相径庭。此外,系统行为具备稳定性特征,能被成员感知和观测。

从生命周期视角来看,自组织具有阶段性差异:①在演化早期,自组织囿于有限成员、行业、制度、地域,成员间依靠既定的社会网络关系和已有的商业实践进行交流互动。虽然这种高频交流高度自发,但是成员间所能贡献的异质性价值较低,鲜能出现较高层次的系统价值主张。②在演化发展期,随着成员数量和类型增多,成员间互动关系更加多维,具有标志性的社会文化基本成型。这种同心力使得所有参与成员逐渐形成系统身份认知,这对价值共创活动具有积极意义。③在演化成熟期,系统成员和类型足够充分,内部衍生“区域”亚文化,成员间互动交流更为紧密,成员间信息、资源、人员快速流动形成循环反馈模式,即任何/部分成员的交流都会加速(非匀速)产生系统价值主张。

总之,自组织准确描述了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和动态本质,可将“战略网络”和“价值(供应)链”等相近概念区分开来。以战略网络为例,战略网络被定义为以某种战略竞争目的而构建的组织间联合体[28],它由某个核心成员发起和管理,因而核心成员拥有结构位置优势,非核心成员间交流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核心成员,呈现类似“中心-辐射”的线性结构交流形式;不仅如此,战略网络为某个战略目的而形成,因而其权力/治理边界相对明确。但社会文化边界却比较零散且不够稳定,使得战略网络较难进行更新迭代并影响新进成员[2]。

2.2 核心结构:相互依赖

相互依赖是生态系统的核心结构特征。现有研究指出,应从3个方面理解相互依赖:①从客体内容来看,相互依赖是指各成员在技术、知识、资源上互有专业优势、互为补充,共同围绕核心价值主张做出各自不可替代的特殊贡献[19];②从价值共创结构角度来看,处于价值链上游的成员间相互依赖对生态系统的重要性,远大于处于价值链下游的成员相互依赖,但这种结构又不是线性的,而是呈现多维特征[20];③生态系统内不存在任何权力控制机制,因而成员关系强度处于中度水平(成员间既不过度嵌入也不完全处于隔绝状态),即MCCARTHY等[26]定义的“半结构化”关系,这与经典的“松散耦合”概念高度一致[27]。

(1)产生原因相互依赖的前提,是各成员都具备实现某种价值主张的优势资源。成员想要实现超越个体的竞争优势,跨组织、跨行业、跨地域、跨制度和其他系统成员进行充分交流便成为了战略需要[16, 18]。即使存在技术、社会文化、制度上的认知差距,充分互动交流也可以促使成员间相互了解对方的技术特征、运行模式、制度限制、文化障碍等,共同实现优势资源的协同效应。随着资源协同效应的产生,多成员间形成网络效应。这进一步说明了成员相互依赖使得彼此逐渐演化成一个共生共荣的命运共同体[1]。

(2)内在机理BRUSONI等[21]强调,不能从静态角度看待系统成员间相互依赖,并引入耦合概念来解释其内在动态机理。生态系统成员在价值活动上呈现两种基本形态:特立独行与相互协调(分别对应图1中系统成员黑与白两种颜色)。一方面,系统成员间相互独立,各自有相对独立的组织目标;另一方面,各系统成员又能够协调一致,以迅速响应某一共同目标。由此,富有活力的生态系统是一种松散耦合的复杂系统(对比紧密耦合系统),平衡了成员独立性和协调性的双重需要[26, 27]。特别当系统内某些成员同时出现协调这一状态时,表明成员间有更频繁、高效和针对性的互动交流,进而产生涌现性图案。

(3)演化结果松散耦合式相互依赖与系统模块化具有内在关联[19, 29]。有关研究指出,由于是松散耦合结构,生态系统模块化使得系统成员群体具有既灵活机动、又统一协调的悖论平衡特征,即模块内部具有高度相互依赖,而模块之间却只需低度相互依赖,因此可以在模块范围内进行相对自由、敏捷的局部创新,不必担心影响系统的整体功能稳定性[19, 29]。后者则依靠多元模块之间的总体架构设计与统一交互界面而实现,其总体架构设计功能互补性来源于技术融合[24]、技术衍生[25]或技术拓展适应[30]。GMEZ-URANGA等[31]基于海量专利数据确认:模块化有助于成员利用互补技术优势实现“区域性”协同效应,同时降低了成员间创新协调成本,增强了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不仅如此,模块化子系统能够分离并快速组合,因此具备两类互补功能:①高强互补(例如,A的效应是否产生依赖于B是否存在);②低弱互补(例如,A的高低程度受B高低程度的影响),类似网络效应,也称为“超级模块化”。JACOBIDES等[19]认为,模块化与“超级模块化”共同构成了生态系统的独特实践价值,同时体现了生态系统的独特理论特征。

与前文类似,从生命周期视角看,相互依赖特征也具有阶段性差异:①演化早期的成员互相依赖仅局限于认知距离较近的成员间,原因在于交流时间和质量都具有局限性,特别是缺乏多样化的、活跃的第三方搭桥拉线成员;②在演化发展期,通过第三方搭桥拉线成员,(远距离)异质性成员的加入直接激活了更多的互依关系,因此生态系统内部出现关系网络不均的群落(图1坐标系中的圆圈);③在演化成熟期,第三方搭桥拉线成员依然活跃,密度不均匀的群落又上升为“群落-群落”的高阶互依关系,所有成员逐渐形成“命运共同体”。

总之,如果自组织描述了生态系统成员互动的复杂性和动态性,那么相互依赖则反映了生态系统复杂和动态的结构性特征。该特征能将许多相似概念区分开来,例如,“战略联盟组合”虽然也反映了组织间相互依赖,但基于核心组织的协调而发挥作用,因而从结构上可以分解出价值贡献来源。而生态系统结构是多维互依的综合体,分解任何一部分而忽视其他部分,并不能理解生态系统如何共创价值[18]。

2.3 重要基石:基础设施

与自然界生态系统中的阳光、空气、水草、土壤类似,基础设施是生态系统得以保持系统稳定和发展的重要基石[16]。基础设施包括一切能够高效实现系统价值主张的技术性手段、物质性及制度性手段。技术性手段主要包括基础性数字化信息技术和相关设施服务,如数字化应用平台、软件信息应用系统、通信基础设施;物质性手段包括众创空间、创业孵化器/加速器、创新实验设备与场地、多样化创业扶持项目等;而制度性手段包括因宏观地域而引起的制度基础,如特定的地域文化,法律法规,市场制度、(非)政府组织等[1, 32]。

(1)产生原因基础设施的重要性,在于为处于不同地域、文化、制度下的生态系统成员提供交流互动场所,进而降低交易成本和实现规模(间接)网络效应。最为典型的就是多样化数字技术平台(云计算平台、开源软件开发平台、电子商务交易平台等)。各类系统成员都可在技术平台上与其他成员进行快速、高频次沟通交流,而不需要通过第三方中转或者物理接触[33]。而平台拥有者并不完全能控制这些互动交流,反而需要增强与平台互补者的联动来保持其系统生态位。任意修改平台标准或者互动规则,可能削弱自身在生态系统中的生态位优势[34, 35]。

(2)内在机理强大的系统基础设施可对系统成员赋能(即去耦合、去中介化、增殖3个方面)来实现其基础性作用[32]。生态系统演化伴随着成员、成员间关系层级增多。去耦合体现系统基础设施能够将这些层级关系降至“最少且必须”水平上,因此系统复杂性水平得到平衡,这有利于维持成员间进行高效非线性互动交流。随着系统成员类别增多,往往会出现系统整体受制于中介型成员的现象。数字信息技术和设备服务(区块链技术)使得系统内部中介型成员降至最少,成员间资源信息流动更为顺畅,系统内部结构趋于扁平化。基础设施增殖性能使各成员平等获取各类基础技术服务,并创造性地结合这些赋能型技术来衍生新技术。

基础设施在实现其赋能作用过程中也呈现阶段性特征:①在演化早期,基础设施一般由大型成员组织通过半开放式创新过程来实现共享;不仅如此,由于基础设施的资本和技术要求,生态基础设施往往由一些非经济成员(政府、科研院校)来发起、建设,这为生态系统的发展奠定了基础。②在演化发展期,随着基础设施的进一步完善,共享基础设施对系统成员进行更为全面的赋能,产生的系统层面的影响也反过来对已有基础设施进行修改、延展、补充、替代。③在演化成熟期,基础设施在成熟度、多样性、联动性等诸多方面达到极佳状况,与生态系统成员的双向影响关系实现高度融合。

(3)演化结果强大的系统基础设施构建与融合,使得生态系统边界不断得到扩展,内部生态系统成员得以更新迭代,从而更好地适应外部环境需求[30]。对新进成员来讲,系统基础设施使其更加高效地与相关成员进行互动,更敏锐地识别资源互补需求,并利用基础设施赋能快速高效学习,形成新的不可替代的生态位优势,进而提高响应新系统价值主张的能力。众多成员的共创价值能够进一步拓展基础设施的原有功能,以吸引更多优质系统成员[32]。该过程所实现的良性循环,使生态系统更能抵御外部环境的剧烈变化。

总之,基础设施为生态系统提供互动交流的媒介及能量,已开始受到研究者的重视。就该方面而言,相似概念“区域创新系统”和“产业集群”也强调基础设施对内部成员的重要作用。但它们仅强调对区域内部成员的便利性、公益性、普惠性(税收政策、科研测试设备、专利技术转化机制),与区域公共政策制定与实施紧密相关[3, 4]。这类基础设施仅局限于对区域或单一产业内部成员各项活动的补充作用,对成员实现跨行业、跨区域、跨制度优势资源整合、创新能力拓展的作用十分有限[32]。不仅如此,生态系统基础设施由各成员共同提供(不限于政府组织成员),由系统成员共同使用。成员创造新的基础设施功能反哺增强基础设施的赋能功能,该良性循环显著区别于“区域创新系统”等形式。

2.4 动力机制:竞合过程

竞合是生态系统得以可持续演进的基本过程与动力机制。生态系统竞合可从如下两方面来理解:①在内容上,系统成员必须制定相应的竞争与合作战略,以确保自身优势生态位。通过合作战略(共享战略资源、信任、共同学习)以共创价值,通过竞争战略(价值分配机制、差异化、信息交流机制、机会主义行为)以最大化获取共创价值[10, 36]。②在结构上,系统成员不限于与某一成员间的合作与竞争(对偶竞合),而是同时与多个/类型成员形成不同程度的多维竞合关系[19]。

(1)产生原因现有研究从资源基础理论、博弈论和交易成本理论来解释多维竞合机制[37]。从资源基础理论出发,生态系统成员能够获取稳定的生态位,是因为不可替代的优势资源可实现某种价值主张,因此这种优势资源就是竞争与合作动态的源泉[15]。依据博弈论思想,系统成员都有各自特殊的价值共创及价值共取动机,并对是否参与或发起系统价值主张有足够理性的判断,目的在于用最少的资源获取最大份额的共创价值;在交易成本理论框架下,选择过度合作或竞争都不可避免地耗费过多的优势资源,引发其他成员的机会主义行为,在此情形下竞合平衡十分必要且困难。

(2)内在机理根据复杂适应性系统理论,富有活力的生态系统能实现竞争和合作动态平衡的基础在于:系统整体总是处在秩序和失序的发展过程中[12]。具体而言,成员间竞争的结果是:异质性资源得到充分使用、系统多样性增加、成员动态性保证了系统基本活力。但系统失序时,使得成员间权力不平衡、冲突性目标扩大、互动不确定性等因素增加。由此,如果所有成员都处于相互竞争中,那么系统会迅速走向完全失序状态。此外,成员间的合作源于资源共享、共同目标与可接受风险。然而秩序状态带来高额代价,如机会主义行为、不合理的个体回报、高额协调成本等。由此,如果所有成员都处在合作关系中,那么系统会逐渐走向完全秩序的状态。MITLETON-KELLY[12]总结到:复杂适应性系统(具有韧性的生态系统)正是不断在秩序(合作)中寻求发展动力(竞争),而在失序(竞争)中寻求发展一致性(合作)。

(3)演化结果生态系统竞合动态平衡推动了生态系统整体持续演进。成员间共创价值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大,这将吸引更多新成员加入。随着新进成员与其他成员的非线性互动,加上已有基础设施的赋能作用,新进成员能够快速实现与其他成员的资源协同。新进成员进一步确定自身生态位,会为系统创造新的价值。而公平的价值共取机制使得新进成员愿意继续留在系统中,寻找新的系统价值主张[36]。这种良性循环最终推动生态系统整体可持续演进。

竞合动态平衡在生态系统演进过程中呈现阶段性特征[36]:①在演进早期,成员间需要不断进行非线性交流互动,以寻找优势系统价值主张。通过基础设施赋能作用,实现异质性成员间的技术资源高效整合。此时成员间合作大于竞争,共创价值能进一步使得所有参与成员在能力和资源上实现增长(图1上部分黑色虚线箭头)。但合作不会过度增长,一是由于机会主义风险促使成员间建立起公平竞争机制;二是由于竞争性系统价值主张出现改变了原有的生态位结构[36],这提升了系统内生态位竞争水平。②在演化发展期,随着系统成员数量和类型迅速增多,更高一级的系统价值主张需要更多参与者响应,因而要求更大范围的技术交流和学习、更复杂的资源整合。虽然合作回报显著大于机会主义所带来的竞争成本,但系统成员间的信任、共同语言文化、实践等还不够成熟,因而合作极易偏向于竞争。这种不确定“合作-竞争”平衡关系一方面会加速生态系统演进,另一方面使得生态系统非常敏感、脆弱。③在演化成熟期,系统成员已非常多样化,共同的语言、文化、实践使得成员间交流更为高效稳定。系统层面的成员合作能保证系统和成员个体的持续竞争优势,而竞争主要体现在利用系统基础设施的赋能作用挖掘自身资源潜力。此时,系统整体处于稳定的“强合作-强竞争”平衡中。

总之,竞合动态平衡为生态系统演进创造了动力源泉,是生态系统非常显著的特征。针对此特征,研究者指出,“战略联盟组合”或“战略网络”中的成员也具备竞合特征,但与生态系统存在两个显著差异[36]:①前者中的竞合不具有可持续性,极容易随着时间推移偏向于过度竞争(导致价值共创失败或中止)和过度合作(机会主义盛行)两个极端情况[22];②前者中的竞合关系结构相对分离,而生态系统中的竞合结构(关系、层次、强度)更为复杂。

2.5 小结

首先,综合上述生态系统元层次的四大基本特征,本研究将生态系统具体定义如下:一个包含众多异质性自主成员相互依赖、互动共享基础设施、既竞争又合作、共同为实现一项或多项系统目标从而最终共同演化的复杂系统联合体。该定义充分体现了元层次视角下生态系统的构成要素、联结方式以及共同目标实现方式。生态系统最核心关键的四大维度包含:自组织、互相依赖、基础设施、竞合过程。就单独维度而言,该定义不具备理论新颖性,因为生态系统都与其他相类似的多组织概念在内涵上部分重叠。而正是4个维度的有机集合,使得生态系统在理论上具备可识别性,初步实现了“概念独立”。

其次,生态系统四大维度的内在“统一性”可以分为3个典型阶段(见图1):①在演化早期,生态系统系统内部成员间互动交流限于认知、技术、文化距离相近的成员间。但一些比较活跃的中介桥梁成员通过其构建交流基础设施,使得不同“远距离”成员间实现交流和沟通。在该演化阶段,由于未形成比较稳固的系统层面交流语言和文化,成员间更多以技术依赖为主。不仅如此,各成员为实现可持续竞争优势,不断主动促成与其他成员的积极合作以共创价值,并在此过程中增强其他成员对自身的依赖性,最终巩固优势生态位。②在演化发展期,成员间高频的互动交流,逐渐产生共同的系统互动语言、文化以及系统身份识别特征。不仅如此,成员多元化意味着价值主张多元化趋势,在多种基础设施赋能作用的催化下,更复杂的价值主张得以高效实现。在这个过程中系统内部交流变得更加可持续,并产生了正网络外部效应,系统边界因此得到进一步扩展。③在演化成熟期,成熟稳定的自主交流文化和模式及多样化基础设施,使得成员间以高频、高质量的方式实现共同价值主张。此时,生态系统渐趋近于复杂适应性系统,该系统具备高活力与强韧性,能够强有力地抵御外部风险。在这3个阶段中,生态系统能够持续演进在于系统内部竞争与合作的平衡,任一阶段中的竞合失衡都会造成生态系统出现退化,甚至整体瓦解。

最后,生态系统四大维度与目前外部情境日益体现的VUCA(多变、不确定、复杂、模糊)特征具有内在密切关联。正是由于VUCA情境特性,生态系统变得更加必要与有效。这与组织韧性密切相关[38]。组织韧性是指在逆境或危难中(尤其是预料之外的失败或挑战)生存下来,而且有时还能变得更强(即“反脆弱”——打击越大,越发坚固)。这常常需要倒逼逆袭与即兴发挥,通过打破常规,另辟蹊径,化逆境危机为创新变革良机。从组织架构视角来看,最近提出的“三台架构”可以成为生态系统特有的组织模式[1]。

3 未来研究方向

本研究认为,未来研究者应把握自组织互动交流特征、半结构化的相互依赖、赋能基础设施、竞合平衡4个核心点,以深化企业管理情境下的生态系统研究,据此进一步检验并拓展本研究提出的生态系统理论框架。

3.1 方向一:更为客观的生态系统实证研究

针对目前生态系统研究存在的以质性案例研究为主,以及构建的结构模型过于线性简单等问题,本研究认为可以从宏观视角出发,采用更全面整体的模型仿真研究来描述甚至预测生态系统的演化进程。现有模型仿真研究虽然在揭示系统模块化、系统绩效变化、系统内外部能量交换所产生的演进动力等方面具有优势,但诸多仿真实证研究仍存有不足:①研究者很难设定所研究的生态系统边界,相关研究设计存在诸多主观判断。例如,研究者通常需要设定系统成员的数量、相互间关联强度以及互动持续性。②研究需要假定所有系统成员是同质的,这与实际中的生态系统事实相违背。③研究者很容易过分关注系统成员间的技术性关系,而忽视其他成员间的非技术性关系[33],因而得出的结论也往往具有局限性。

基于本研究所构建的生态系统理论框架,未来实证研究应该从如下3个方面来弥补上述不足:①结合定性和定量方法来设定研究边界。具体而言,研究者应该首先了解该生态系统的绩效结果,然后通过精英访谈(专家、经理、媒体记者),由此反推生态系统的核心参与成员以及与此相关次级参与成员,并赋予不同的参数值。不仅如此,研究者需要对系统成员进入与退出的动态性来判定边界变化程度。②由于生态系统成员间的“半结构”相互依赖关系,研究者需要将模型中成员关系设定在中等嵌入关系强度值上。③通过多次设定不同情境下的仿真模型,以综合研究系统成员间的互动结果。基于以上多种手段,本研究认为,未来生态系统研究能够在揭示系统整体演进绩效方面获得更为客观的认知。

3.2 方向二:跨层面的生态系统动态研究

除上述研究方向外,为丰富生态系统动态及对生态系统绩效的作用机理,未来研究应更多注重不同系统层面的动态互动。一般来说,生态系统动态指的是生态系统成员之间的互动关系,并且包含这种互动关系所产生的积极和消极效应或影响[19, 22]。首先,生态系统内部成员互动具有自发性[1]。但从复杂适应性系统理论来分析,这种自发性互动具有两种明晰模式:积极循环反馈和消极循环反馈。前者表明两个或者3个成员间互动能够加速(而非均速)产生局部性,甚至是系统性正向反馈(如快速形成系统价值主张);而后者则恰恰相反,成员间互动会产生负向影响。未来的研究可从以下问题展开探索:更多系统成员间积极循环反馈是否意味着高绩效生态系统?在两种成员循环反馈处于相对平衡的情况下,生态系统是否将获得更为持续健康的演进?

其次,现有研究指出,不仅限于成员间的互动,研究者还需要观察技术与非技术层面的互动影响。行动者网络理论可提供相关理论支撑[39]。具体来说,研究者应同时关注系统内部活性成员(能动性个体和组织)和非活性成员(各种赋能基础设施),而生态系统动态体现在活性成员间(技术合作)、非活性成员间(技术冲突)、活性成员与非活性成员间(技术使用)等方面。现有文献指出,行动者网络理论视角下,活性成员与非活性成员间的动态(冲突和矛盾)是生态系统演进的内在推动力[39]。未来研究可更多地关注活性成员与非活性成员间的互动对生态系统演进的影响。不仅如此,研究者还可关注非活性成员与生态系统进化有何内在联系。本研究认为,相关的质性案例研究能够揭示其机理。

最后,在更高层面上的动态研究值得探索。虽然当前研究已指出,系统内部模块化及模块化间的互动对生态系统演进有积极影响,但研究过分关注了模块化(及内部成员)间的技术互动,而忽视了模块间的非技术互动。为弥补该不足,本研究认为,制度(创业)理论可以更好地揭示多成员与多成员之间的技术与非技术互动,尤其是对比松散耦合与紧密耦合两类结构条件[27]。基于制度创业理论,研究者可以将系统内部成员划分为制度性相似的制度环境(如一个生态系统可以粗略地划分为A、B、C、D 4个制度环境)。通过这些相对稳定的制度环境来分析它们之间的互动关系。值得研究者考量的问题有:这些内部制度环境能产生外部溢出效应吗?将这些制度环境的正/负溢出效应看成互动影响,它们将如何影响生态系统演进,其内在机制如何?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目前外部环境日益体现的VUCA特征与生态系统特征/维度,以及组织韧性等要素之间的内在关联值得格外关注。

3.3 方向三:地理经济视角下的生态系统演进研究

未来研究可以在地理经济视角下来探讨生态系统诸多特性。当前主流生态系统文献认为,生态系统最典型的表征,就是系统成员及价值共创活动超越了行业、地域及文化制度边界[2, 13]。与该论点相异,部分学者明确指出,地域空间因素同样对生态系统的演进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地理经济视角可以丰富对生态系统内涵理论的认知[4, 8]。本研究认为,研究者结合该视角可围绕生态系统起源、生态系统国际化、子生态系统协同化3个核心议题进行探索。首先,区域性创新环境对生态系统,特别是处于进化早期的生态系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9]。在构建生态系统早期,如果创新者能接近多样化异质性成员,就能够产生多样化的互动交流,并且相关基础设施能够快速实现创新互补,产生具有高潜力的系统价值主张,生态系统也能够获得快速发展。未来研究可以继续拓展该思路:地理经济因素在生态系统的演进过程中何时逐渐失去影响力?

其次,子类型生态系统间的协同演进研究仍值得继续探索。如前文所述,虽然各子类型生态系统都具备自组织、相互依赖、共享基础设施以及竞合四大基本特征,但它们由于共创价值类型的差异可以是嵌入式(知识生态系统嵌入创业生态系统)、重叠式(两个创新生态系统部分重叠),以及分裂式(创业生态系统衍生出新的创新生态系统)等关系。更为有趣的研究课题是:当考虑各子类型生态系统的演进阶段时,子类型生态系统协同演进有着更为复杂的机理。例如,HAN等[40]的案例研究揭示了:北京中关村创业生态系统早期就得益于清华等内部知识生态系统,而到了中关村创业生态系统快速发展时期,又能够快速催生新的创新生态系统(特别是移动互联网生态系统)。中关村创业生态系统并没有产生路径依赖,而是利用内部知识生态系统和自身边界扩展(引入异质性成员和投资基础设施)、内部移动互联网生态系统逐渐转型;且中关村创业生态系统并没有快速进入衰退期。总之,本研究认为,从生命周期视角来看待子类型生态系统协同演进有较强的理论构建潜力。

3.4 方向四:“微观”层面的生态系统战略研究

除了上述宏观与中观层次的研究方向,后续研究可在生态系统“微观”(自组织)层面,探讨成员自身如何通过制定生态系统战略维持竞合平衡,系统成员如何解决生态系统演进瓶颈,系统成员如何感知与应对生态系统威胁等核心议题。虽然当前文献都将这些问题集中指向系统核心成员(组织)的生态系统战略[22]和系统核心能力[36],但仍存诸多不足,值得研究者给予关注。生态系统战略被定义为:系统成员通过配置自身资源,以实施一系列有目的的组织行动,从而实现系统成员间共创价值和共取价值,并最终实现组织和系统层面双重目标[18, 20],但研究仅关注某些核心成员或者部分非核心成员的生态系统战略,以及这些战略行动对生态系统绩效的影响。事实上,系统成员间互动交流并不是静态的、一致的和具有确定性的[1]。由此,未来研究需要同时考察各类系统成员如何制定与实施各自的生态系统战略,这些不同成员、不同生态系统战略是否会产生相互抵消或相互增强效应,这些不同效应将如何影响生态系统演进。本研究认为,采用多案例对比分析可提供相关理论见解。

4 结论与讨论

自MOORE[16]引入商业管理情境下的生态系统这一概念之后,近30年以来,管理学者对其核心特征内容,以及特征间的“统一性”联系一直陷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争论中[3]。回顾现有核心文献,本研究通过构建生态系统理论框架,从元认知层面回应了上述争论。该框架描述了具有内在“统一性”的生态系统理论内核,即自组织、相互依赖、基础设施、竞合过程。

本研究有如下3个方面的理论贡献:①深化了对生态系统内部概念边界的认知。近些年,研究者从元分析视角来提炼生态系统核心理论内核[6],但这些研究仅指出了核心特征及其所分布的维度。本研究不仅解释了核心特征的产生原因、内在机理及其系统性结果,并且进一步认识到这些核心特征间的统一性,构建了一个可供检验的理论框架。综上所述,本研究深化了“怎样理解生态系统”这个本体论问题,具有较强的理论意义。②深化了对生态系统外部概念边界的认知。与众多研究不同的是,本研究并没有笼统地说明生态系统与其他相类似的多组织联合体概念的异同点[2, 4]。相反,本研究认为,这些概念在部分理论边界上相互重叠,但又有显著差异。通过详细深入地论述这些差异,本研究的重要贡献还在于进一步厘清了“生态系统怎么和其他类似的多组织联合区分开来”这个认识论问题。③综合性地提出了多项未来研究方向。本研究构建的生态系统理论框架,不仅对未来进行实证研究的学者提供了方法论和可操作的检验手段,而且还为建构主义研究提供了诸多建议。总而言之,本研究有力回应了“生态系统研究走向何方”这一现实理论问题。

本研究对企业管理者有重要启示。首先,对于当前处于转型期的中小型企业来说,可充分利用本地化创新和创业基础设施弥补短板:①对生态系统内部某个共同价值主张进行精准响应,进而迅速获取优势生态位;②对自身优势资源和能力进行充分整合,寻找潜在有竞争力的核心价值主张;同时,逐步构建以自身为核心的生态系统。其次,对于大型企业来说:①应充分开发优势资源的赋能潜力,打造“开放式创新”互动交流环境,为其他系统成员响应共同价值主张提供有利条件;②考虑到大型企业的生态系统战略的相对影响力,对于管理决策者来说,战略的制定和实施绝非以最大化自我竞争优势为目标,而应着眼于生态系统层面的高绩效/韧性。

本研究对产业政策制定者有两个重要启示。首先,政策制定需保持一致性。生态系统成员异质性使得产业政策制定者:①摒弃“政出多门”这样的沉疴,通过构建产业政策制定与实施平台实现跨政府部门的协调合作。②从更为宏观的视角来制定产业政策。对于不同类型的生态系统,政策制定都应该以足够多的异质性企业/组织及频繁的互动交流为首要目标。其次,政策制定需保持连贯性。由于生态系统在不同发展时期对政策制定者的角色要求有显著差异。保证政策连贯性需要政策制定者进一步认清自身在生态系统中的角色要求:①主动倾听其他生态系统成员的互动诉求,为其他成员做好服务(价值)的积极响应者;②前瞻性地投资建设一些生态系统赋能基础设施(如5G网络、区块链技术、无人驾驶),并且逐步实现基础设施公共化,以利于系统成员快速实现共同价值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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