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运动训练方法的演进及其启迪
2022-01-21胡亦海
胡亦海
(1.武汉体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2.山东体育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2)
1 现代运动训练方法演进历程
运动训练方法是指实践中教练员和运动员根据运动训练的科学原理,为完成运动训练任务、提高竞技运动水平、实现科学训练目的所采取的途径和办法的总称。显然,运动训练方法是运动训练中教练员指导运动员完成训练任务所采用的有效办法,是运动训练基本原理应用于实践中的各种途径与办法的具象反映,是运动训练过程中各种训练手段和方式的高度概括。运动训练方法可分为2类,即实操方法和控制方法。其中,实操方法由基本方法和特殊方法组成。由此可见,运动训练方法既是运动训练过程具体实践必须采用的工具,更是运动训练过程控制进程、纠正偏态必须应用的手段。因此,从认识论角度科学揭示运动训练方法及其功效,从方法论角度科学阐述运动训练方法及其应用,从辩证法角度科学配置运动训练方法及其手段格外重要。当然,要做到这点,必须历史性地阐释训练方法的演变与缘由[1-4]。
根据奥林匹克运动简史和单项运动发展概况,可将运动训练方法的发展历史分为6个时期,即千年古代奥运时期、文艺复兴运动时期、现代奥运复兴时期、两次世界大战时期、苏美奥运对抗时期和现代科技助训时期(图1)。其中:千年古代奥运阶段是指公元前776年到公元393年的古代奥运时期;文艺复兴运动时期主要是指文艺复兴运动、思想启蒙运动和第一次工业革命早期,即14世纪中期到19世纪初期;现代奥运复兴时期是指19世纪初到20世纪初的现代奥林匹克复兴时期;两次世界大战时期是指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历史时期;苏美奥运对抗时期是指苏联首次参加奥运赛事到解体的整个奥运时期;现代科技助训时期主要是指现代科技主要成果应用于近几十年的竞技运动发展时期。运动训练方法的演进历程时期划分的目的是便于概述运动训练方法的重点变革[5-6]。
图1 现代运动训练方法的演进阶段
2 现代运动训练方法演进特征
千年古代奥运时期的运动训练方法鲜见文字记载,但来自古代奥运遗址的不少出土文物,都有早期人类生存、狩猎、争斗、角技中身体练习的图案。这些图案生动地展现了各种跑动、跳跃、投掷、爬行、滚动、翻跃和旋转动作元素的身体练习,也充分反映了早期竞技运动和训练方法。有关运动训练方法的最早文字记载当数盖伦(Galen,公元129—200年)的相关论述。盖伦通过考察公元前6世纪奥运摔跤冠军米洛的成长经历(图2)得到启示。据称当时米洛每天抱着一只小牛犊训练直到这只小牛完全长大。盖伦据此提出了抗阻训练方法和负荷渐进原则。古代奥运选手的训练多与古代医学相关,因此,有关运动训练方法的一些表述散见在古代医学运动处方的字里行间[7-9]。在斐洛斯脱拉德(Philostratus,公元170—247年)和盖伦的著作中曾有较为详细的论述。
图2 米洛及其训练
文艺复兴运动时期是奥林匹克思想经过至暗岁月逐渐转入复苏的时期。随之而来的思想启蒙运动和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兴起,使运动训练方法的经验凝练思路逐渐向依托科学机理的思想方向演变。这一时期涌现出了一批研究成果,如:William Harvey撰写的包括《心血运动论》在内的系列专著;1858年Byford W.H的《肌肉锻炼的生理学、病理学和治疗学》专著;1860年Justus Von Liebig和Claude Bernard提出的有关新陈代谢作用的新概念;1836 年韦伯兄弟出版的《人走、 跑器官的运动力学》等著作,都是有关训练原理的代表性成果。重要的是,这一时期发明了20项现代奥运项目(表1)。这些运动项目的发明和推广,不仅为现代奥林匹克运动提供了复兴工具,也为运动训练方法创造了发展条件。应该说,这一时期的科学研究和项目发明为运动训练方法的发展提供了理论与实践的创新土壤[10-12]。
表1 奥林匹克运动项目的起源与发展
现代奥运复兴时期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国际化、制度化构建的时期。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经过英国、法国、德国近一个世纪的本土操演,最后在顾拜旦的筹划下于1896年在希腊如约重生。由于这一时期现代竞技运动的项目正在定型,因此,普适性的基础研究开始走向专项性的应用研究。例如,1888年George Kolb研究并出版的汇集有关赛艇、田径、体操、自行车、游泳等专项成果的著作《运动生理学:最大肌力运动对生理学的贡献》,就是其中的代表性成果。类似的著作[13-14]为运动训练方法的创新与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Roberta Park在其撰写的《英美选手的训练1800—1914》一书中提出,运动训练实操方法的主要构成要素有练习手段种类、练习手段选择、练习手段顺序、练习手段负荷、每种练习次数、练习动作速度、每种练习组数、每组练习时间、肌肉收缩类型、组间休息时间、组间休息方式等。显然,Roberta Park 已经提出这一时期实操方法的框架结构。
两次世界大战时期是现代运动训练实操方法的初创时期。这一时期对现代运动训练实操方法作出杰出贡献的当数芬兰选手帕沃·努尔米(Paavo Johannes Nurmi)、瑞典教练古斯塔夫·霍尔默(Gösta Holmér)和德国教练沃尔德马尔·格施勒(Woldemar Gerschler)等(图3)。其中:20世纪20年代帕沃·努尔米利用手表定速和全程定时方式,创造了具有较高强度的“匀速持续训练法”;20世纪30年代中期古斯塔夫·霍尔默利用自然环境和速度游戏,创造了可以发展不同代谢能力和强度的“法特莱克训练法”(该法是一种快慢速度交替进行的持续训练方法);20世纪30年代后期德马尔·格施勒主要以发展心脏功能为导向、以心率指标为应用依据,创造了“间歇训练法”;等等。后来,人们在此基础上陆续发展了具有组织特点的“变换训练法”和“循环训练法”等。可以说,基本训练方法的主体在这一时期基本形成[15-17]。
图3 Paavo Johannes Nurmi、Gösta Holmér、Woldemar Gerschler
苏美奥运对抗时期是现代训练科学理论的速成时期。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奥运会成为苏美“温战”的平台。这一时期的奥运历史表明:苏联总体占据优势。苏联学者[18-22]为此贡献的训练理论至今仍具影响力。如:20世纪50年代雅克夫列夫(Yakovlev)发现的“超量恢复”机理(图4)为训练负荷科学安排、训练频度合理布局、奥运项目赛程设计提供了现代科学训练原理;20世纪60年代马特维耶夫(Matveyev)提出的“分期训练”理论(图5)为训练过程科学划分、训练计划嵌套设计、运动员长期发展(LTAD)提出了现代科学训练理论;尼古拉·伯恩斯坦(Bernstein)提出的人体“运动控制”理论、诺伯特·维纳(Norbert Wiener)提出的“控制论”思想、20世纪70年代著名教练彼得罗夫斯基(Valentin Petrovski)创造的训练模式和程序等为运动训练控制提供了现代科学训练思想。
图4 超量恢复机理及其应用
图5 马氏分期理论及其应用
苏美奥运对抗时期是现代运动训练控制方法的诞生时期。这一时期对我国影响较大的是模式和程序2种训练方法。苏联短跑选手博尔佐夫(Valeriy Borzov)采用彼得罗夫斯基教练研制的训练模式(表2)和训练程序,一举夺得1972年奥运会100 m跑、200 m跑桂冠,使这2种方法风靡世界(表3)。模式训练法多以数学公式、几何函数表现的训练模式为依据;程序训练法多以内容关联、构件逻辑体现的训练程序为依据。前者以定量的发展指标体现,后者以逻辑的框架程序表现。2种方法诞生初期注重的是讨论训练模式和训练程序的理论,发展至今,关注的是阐述模式训练和程序训练的应用。目前,2种方法特别强调检查手段、评定标准、训练方法等3种构件的应用。检查手段多有诊断现状职能,评定标准专有辨别问题功能,训练方法兼有纠偏工具效能。显然,2种方法更加强调过程控制的应用方式[22-24]。
表2 Valeriy Borzov短跑训练模型
表3 不同发展阶段男子三级跳远发展模式(冠军模型)训练指标
为了赶超苏联,这一时期欧美开始借助现代科技。其中,引起我国轰动的当数美国女排教练塞林格(Arie Selinger)采用的“电脑训练法”(又称微机辅训法)。采用此法,塞林格将1980年排位很低的美国女排快速带到1984年奥运亚军之位。其间,中国女排2次在世界大赛小组赛中输给美国女排。尽管中国女排决赛战胜了美国女排并蝉联冠军,但塞林格的“电脑训练法”令人印象深刻。目前国际上研发的“Data volley”分析排球战术、技术的通用系统,就是微机辅训法的最新研究成果。经过2019年、2021年世界女排联赛的应用表明:该通用系统可以有效整合统计数据的视觉反馈和信息再现,有效捕捉运动员得分失分的技术关联和逻辑关系,有效分析各进攻选手的战术配合和技术打法,快速通过手机App或电脑获得对手的瞬时赛事表现信息,效果颇佳[25-26]。
苏美奥运对抗时期是现代运动训练实操方法的高创时期。这一时期,随着运动原理的不断揭示,理论的逐阶提炼,实践的成功总结,训练方法得到显著完善。间歇训练法衍生出高强性、强化性和发展性等亚型;循环训练法创造出流水式、轮换式和分组式等方式;“高原训练法”变化出高住低练、低住高练、高住高练等亚类,并创造低氧训练法。同时,一批新的方法相继出现,如:日本女排教练大松博文创造的“比赛训练法”及其亚类;苏联田径教练维尔霍曼斯基创造的“冲击训练法”(又称Plyometrics)(图6)及其手段;美国游泳教练康西尔曼革新并完善适合游泳项目的“等速训练法”“低通气训练法”“间歇训练法”等。这一时期运动训练方法演变的特点是:工艺方法得以不断创新,工程方法得以陆续创建,工具方法得以相继创造[27-29]。
图6 冲击式训练相关程序
现代科技助训时期是现代运动训练工具的高峰创新时期。随着苏联解体、东欧政权更迭、奥运会商业化运行和竞技运动职业化发展,以及科学思想的渗透和科技工具的创新,国际体育领域出现了大批具有科技元素的训练设备,如“气阻训练”“液压训练”“震动训练”等训练器材,极大地提高了训练质量。另外,各种功能的信息传感技术、遥控传输技术、空间定位技术、数码摄像技术、动作捕捉技术、轨迹追踪技术、虚拟现实技术、增强现实技术、动画设计技术、视频解析技术、数据深挖技术和云处理分析技术、机器人制造技术、专项软件分析技术等科技手段的出现与应用,不仅有效提高了运动训练实操方法的应用质量,而且有机促进了运动训练控制方法的应用精度,同时有序缩短了竞技运动精英选手的培养周期。可见,须借助现代科技助力方法(图7)提高科技助训质量[30-32]。
图7 定位信息捕捉系统及其应用
现代科技助训阶段是教练员必须掌握科技助训工具的时期。32岁的苏炳添在东京奥运会跑出9.83 s的成绩,就是善于运用现代科训工具的成果。据苏炳添介绍,兰迪·亨廷顿教练的助训工具分为3类,即运动技术诊断与分析、运动素质监测与评估、生理机能监测与评价,所涉助训设备多达30种高新设备。其中,Keiser气动阻力训练设备、Gymaware速度监测设备、Woodway跑步机、1 080 sprint(短距起跑速度训练系统)、Freelap timing system(测时训练系统)、Sprint force platform of keiser (短跑后蹬训练测力台)、Optojump system(测频系统)、Moxy Monitor(无创伤穿戴式的乳酸测试仪)、Omegawave(竞技状态综合诊断系统)等设备是其常用助训工具。在兰迪·亨廷顿制定的短跑“冠军模型”(训练模式)指标中,许多指标都须借助高新技术工具检测(图8)。可见,全面掌握现代科技助训工具十分重要[33-34]。
图8 兰迪·亨廷顿使用的Gymaware动作速度监测设备
现代科技助训阶段是现代运动训练方法的综合运用时期。运动训练方法及其手段各有特性、亦有不足。换言之,单凭某一方法难有显著成效。因此,根据项目特征、训练分期、阶段目标、现实状态、方法效力等因素,善于及时调整不同训练方法的要素、用法、配比与时间,是优秀教练员的重要执教艺术。教练员掌握各种训练方法的应用原理至关重要。例如:掌握技能形成原理,便于应用分解训练法;掌握能量代谢原理,便于应用混氧训练法;掌握肌肉收缩机制,便于应用等动训练法;掌握红细胞的机理,便于应用高原训练法;掌握水质密度特点,便于应用水中训练法;掌握专项运动特征,便于应用变换训练法;掌握系统控制原理,便于应用程序训练法;掌握信息控制原理,便于应用模式训练法。由此可见,这一时期的精英教练员应学会在经典理论中求创意,在实操方法中求创新,在基本手段中求创造。
3 现代运动训练方法演进的启迪
运动训练方法的演进沿着单学科纵深发展、多学科融合发展和跨学科合作发展之道,逐渐演变成为结构各异、功能不同的两大族群。其中,实操方法主要作用于最小训练单元,控制方法主要作用于周期训练过程。实操方法中的基本方法,主要由分解、完整、重复、间歇、持续、变换、循环、肌力、控氧和比赛等训练法组成;实操方法中的特殊方法,主要由机械、仿生、沙地、水中、高原、低氧、加压、脉冲、虚拟、视频训练法等组成。控制方法主要由模式训练法、程序训练法、微机辅训法等3种方法组成。实操方法具有工艺特征,控制方法具有工程特征。深刻理解实操方法与控制方法之间的辩证关系尤为重要。实操方法的合理选配有助于提高训练质量;控制方法的科学选用有助于提高过程训练质量。概言之,提高运动训练效益的通则就是根据训练需要科学地选用控制方法和配置实操方法。
运动训练方法两大族群的科学形成,意味着先进与传统、创新与经典、发展与继承仍然是推动现代运动训练方法科学发展的引擎。因此,必须充分发挥高新方法和经典方法的各自功能与作用。此时重温康西尔曼当年告诫年轻教练员的教诲颇为有益:在游泳训练中,要让自己习惯于最粗糙和最简单的工具。一生独撰10多本专著和百余篇论文的康西尔曼,1945年曾是B-24轰炸机飞行员,1951年获博士学位,1957年升任教授,1964年和1976年2次担任美国奥运队主教练。他一生共培养了十几名奥运金牌选手。康西尔曼此话的意思是:不要忽略那些简单易行、行之有效、经久耐用的训练工具与方法。这一观点对于国际竞技领域积极倡导的青少年训练5个阶段(即基础学习、学习训练、学会训练、学会比赛、学会取胜阶段)具有极高的现实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