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棒
2022-01-20杜海清
杜海清
“我说了不止一遍了,目标是吉良组的组长。你真能干掉他?”大石握着方向盘问。
“当然。你以为我在说大话?”坐在边上的玛雅显得有点不耐烦。
“可这些家伙防备得很严。”
“所以你才找我來?”
大石听了暗自咂舌: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大石是浅野会的骨干,按江湖规矩,很忌讳说出这种妄自尊大的话。可玛雅不同,她年纪轻轻,却已是个名声在外的杀手,最近接手的几单生意也干得很漂亮。
大石深夜在山路上开着车,不时地朝玛雅瞅上一眼。女孩肤色白皙,眼神冷峻,是个很有个性的小美女。该有二十岁了吧?不,说不定才十来岁。眼下她正穿着迷彩战斗服,不过,还是一身晚礼服更适合她。她肢体柔弱,年龄又小,很难让人相信她能独自制服对手。
“我这人向来胆小,能不能把你的计划详细说一下?不然真有点放心不下。”大石轻咳一声说。
“从性格上来说,我是个对细节很敏感的人,所以请别老是扭头朝我这边看,行不?”玛雅咬着巧克力棒回答。
“喂,你这是说上劲儿了?”大石提高了声调。
“签约时不是都说好了吗?你只管按我说的做。还有,要说实话。干这种事,彼此信赖十分重要。”玛雅说着将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搁在前面的杯架上。
大石不由得低叹一声,怎会有如此爱夸口的人!这次行动要是失败会是怎样的结果?大石想象着玛雅被人剥光衣服狠扇嘴巴的情景。
吉良组和浅野会为如何划分镇上的贩毒范围撕破了脸。谈判彻底破裂后的第二天,大石便联系上了玛雅。他的打算是,在警方介入之前,一举将对方的头目干掉。虽然玛雅开出的酬金超出预期,不过大石最后还是接受了。他想,只要搞垮多年的对手吉良组,自己的晋升就不成问题。
载着这两人的小型货车一会儿就开到了靠近目的地的高原地带。此时天已大亮,夏天的太阳把天空映得通红。
高原上有个湖泊,吉良的别墅就在湖畔。与浅野会的谈判破裂后,组长吉良就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保镖躲进了别墅。两人事先已侦察过,那是个没有手机信号的山坳。
小型货车离开公路,驶入一条碎石路,径直向郁郁葱葱的林子里驶去。那里阳光照不到,昏暗得像进入山洞一般,当地很少会有人到这个地方来。
大石停下车后,玛雅从车上跳下来,打开汽车后门,从车厢里拎下一只手提箱,里面装着一把已拆卸的狙击步枪。她毫不费劲地把它扛在肩上。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千万别离开,就坐在驾驶座上,便于我们随时逃离。”
“你多久可以完工?”
“难说。有可能一个小时,也有可能要到明天。”
大石还想再说些什么,玛雅已不见了人影。看上去她是急着要把吉良干掉。
大石微笑着掏出打火机点上了烟。
哈,随你怎么干。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反正他原本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答应这个女孩的漫天要价,也是因为一开始就没考虑支付酬金。他事先让几个喽啰在山脚的路边餐馆里待命,等女孩完事后就把她带到那里灭口。
玛雅一个劲儿地往山上攀登。
山很高,即便是盛夏,吹在脸上的风也是凉凉的。从停车的地方到吉良的别墅,直线距离大约五百米。她不时躲在树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慢慢朝目标靠近。渐渐地,她闻到了湖水的气味,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湖泊。
吉良的别墅就建在湖畔。据说那里还有一个码头,停有一艘小船,吉良平时喜欢在船上垂钓。现在,因为别墅建有高高的围墙,她一时无法确认。
玛雅悄悄地顺坡而下,占据一个能俯视别墅的位置。她躲在树后,动作麻利地组装好狙击步枪,然后将装满子弹的弹匣插入枪内,拉动枪栓装入子弹。
她端起枪,通过瞄准镜观察远处别墅的动静。别墅只有一扇门,门口有两个岗哨。门口和围墙都装有多个监控摄像头,防卫十分严密。别墅内应该也有不少保镖。
玛雅瞄准门口的一个岗哨。那人长着一张岩石般粗粝的脸,连连打着呵欠。虽然在门口警戒,但只要不是真正开打,这些人精神上是松懈的。
随后是漫长的等待。玛雅是个优秀的狙击手,她曾在仙台跟一个当地有名的猎熊高手学习枪法,如今已没有一个男人能胜过她。
玛雅石化般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瞄准镜。不时有牛虻在身旁飞舞,叮在她的头上、脸上,她全然不顾。
过了晌午,目标终于出现。这个时候,她紧盯瞄准镜已经超过八小时。
几个手下一阵忙碌之后,一只小船离开岸边,缓缓朝湖泊中央驶去。小船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连帽救生衣的清瘦老人,另一个是穿着鸡心领T恤衫的年轻人,应该是个保镖。
小船在湖心处停了下来。玛雅将瞄准镜对准老人。当老人在钓钩上粘好饵食仰起脸时,玛雅扣动了扳机。一声巨响后,玛雅看见老人的头颅炸开了。
大石感觉身体猛地一震,枪声传到了他的耳中。此时车上的时钟正指向下午一点。
“等得真够让人难受的。”他嘟哝一声开启了发动机,等待玛雅返回。
大石开足了空调。刚才因为手机没有信号,为了同正在路边餐馆待命的部下取得联系,他违反了与玛雅的约定,几次开车下山。
因为夏日强烈阳光的照射,车内的温度高了不少。现在,他重新把车停在光线昏暗的林子里。
玛雅很快就回来了。从开枪到返回连五分钟都不到。她满脸尘土,肩上背着狙击步枪,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汗臭味。
“走吧!”
大石一脚踩下了油门。车驶离昏暗的林子后,刺眼的阳光便直射而下。
“结果怎么样?”大石问。
“脑袋开花。”玛雅用毛巾擦着脸回答。
“好,干得好!”大石用手捶了下方向盘说。他加快车速驶下山坡。这下晋升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虽然当初有阻力,可我还是信赖你。果然出手不凡。”
“高兴得太早了吧?后面的事还不知道呢!”玛雅的声音略带疲惫,呼吸有些急促。她伸手拿起杯架上的巧克力棒一口气吃完,弄得满手都是融化的巧克力。
“我知道。后面的事你不用管。”——嗯,接下来的事只要收拾干净就可以了。“我这就把你带到山脚,我们在那里分手。”
玛雅不停地回头看,大概是怕有人追上来。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你倒是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等着我。”
“那当然。做这种事守信很重要。”
“是啊。”
大石突然感觉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大为吃惊。只见玛雅一边舔着手上的巧克力,一边用手枪对着他。随之枪声响起。
玛雅翻看大石的手机。尽管在信号范围之外的山坳里,却留有通话记录。
她推开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一把推下大石的尸体。被击破额头的大石用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天空。
玛雅坐上驾驶座,操起方向盘。
仅仅一分钟前她才发现大石欺骗了她——巧克力受热融化了。如果一直没有离开高原昏暗的林子,巧克力棒绝不会这样。
“早就说过我对细节很敏感。”
玛雅把大石的手机丢在座位上。她一定要与头目浅野联系,手下人做事这样不检点,上司是有责任的。
“得让他支付双倍的酬金。”
假如浅野付钱不痛快,作为回敬,让他也吃枪子。玛雅边开车边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