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延安接待斯诺夫妇
2022-01-20李璐璐
李璐璐
“我父亲很早就走上了革命道路。少年时,他在武昌高等师范附小读书,班主任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陈潭秋。在陈潭秋的引导下,父亲慢慢有了进步思想。”伍连连对《环球人物》记者说。
伍修权出身城市贫民家庭,他曾经问陈潭秋,像他一样的贫困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都有学上。陈潭秋告诉他,推翻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一个新中国,让人民当家作主,他的愿望就能实现。
在陈潭秋的帮助下,1923年,伍修权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走上了波澜壮阔的革命道路。1925年,他由党组织选派赴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初级军事指挥能力。1931年,伍修权回到祖国,由苏共党员转为中共党员,投入到艰苦卓绝的武装斗争中。
“红军大胜,我这是政策攻心”
伍修权的革命斗争经验非常丰富,他参加过第三、四、五次反“围剿”,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路。遵义会议后,伍修权任红三军团副参谋长,组织参与了抢渡金沙江行动。他在皖平渡口指挥了4天4夜,用几只小木船渡过了三军团的全部人马,自己最后才过江。
伍修权曾跟女儿伍连连讲长征途中的故事。“爬雪山时,体力耗尽了,父亲就和警卫员相互鼓励,比如,数着步子走,每走100步就休息一小会儿;等到100步也走不动了,就改成70步;再后来改成50步……”伍连连说,“过草地时,父亲走到一条河边,遇到一个宣传队,队员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而河水很深,这些孩子没法过河。看到这个情况后,父亲马上调集了几匹骡马,再加上他自己的骡子,让个子小的孩子骑上去,个子高一点的,不会被水淹着,就拽着马尾巴过河。这几匹骡马来回走了好几趟,将小队员们都送过了河。”
红一方面军到达陕北后,1935年10月20日,国民党军先头部队向直罗镇进攻,红军以一部分兵力诱敌进入直罗镇。彭德怀率领第一梯队去前线歼敌,伍修权在第二梯队进行配合。被红军包围在直罗鎮东南土寨的国民党第一○九师残部于10月24日上午被红军全歼,师长牛元峰自杀。
据《伍修权传》记载,战斗结束后,前方传来命令,让伍修权立即赶往第一梯队。半路上,伍修权和警卫员遇到几个逃亡的东北军士兵。他向这些士兵喊道:“老乡们,我带你们到我们的司令部去,红军能保证你们的安全。”逃亡士兵果然很听话地跟着他走了。到了司令部,一位同志对伍修权说:“你这也太冒险了,万一他们反抗怎么办?你们两支短枪哪对付得了!”伍修权笑着说:“红军大胜,我这是政策攻心。”
直罗镇战役取得歼敌一个师加一个团的重大胜利,巩固了陕甘根据地,为中共中央在西北立足奠定了基础。1935年12月,中共中央在陕北安定县召开了瓦窑堡会议,会议通过了毛泽东起草的《中央关于军事战略问题的决议》,提出红军行动的战略方针是把国内战争同民族战争结合起来,壮大对日作战力量。
1936年2月18日,毛泽东和彭德怀发布了东征作战命令。几个月间,红军消灭了阎锡山部7个团,俘虏4000余人。在作战中,伍修权身体抱恙,但他依然坚持战斗。等部队回到陕北,他也病倒了。党中央将伍修权紧急送到红军总医院,经过治疗休养,他渐渐痊愈。
病愈后的伍修权申请回到部队,党中央命令他去红军总参谋部报到。这时,国民党调集保安团,准备袭击驻扎在瓦窑堡的中共中央机关。得到消息的中共中央立刻向保安县转移,伍修权也随部队来到保安。
和很多外宾成为朋友
1936年7月,中共中央成立联络局,专门从事外交和统战工作,李克农任局长。伍修权也被调到联络局工作,他很快就接到了自己的第一项任务,接待来自美国的记者斯诺和医生马海德。党中央领导同志对斯诺和马海德的到访非常重视,周恩来亲自接见了他们,并指示:“见到什么,都可以报道,我们要给他们一切帮助来考察苏区。”在伍修权的安排下,作为采访毛泽东的第一个外国记者,斯诺拍摄了大量照片,获得了最真实的一手材料。1937年,斯诺撰写的《西行漫记》出版,在西方社会引起了很大反响。
后来,伍修权又接待了斯诺夫人韦尔斯和美国女作家史沫特莱。他安排斯诺夫人住在延安一座教堂的房间里,这是当时最好的招待客房,他还特地调派一名勤务员专门照顾她的生活。回国后的斯诺夫人写了《续西行漫记》,更详细地介绍了苏区。
1936年9月,女作家丁玲在左联的帮助下从南京苜蓿园逃出,奔赴陕北,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同志的欢迎,伍修权负责接待她。同年11月,丁玲和徐梦秋、李伯钊、伍修权、徐特立、李克农、陆定一等34人在保安发起成立了“中国文艺协会”,这是红军到达陕北后成立的第一个文艺团体。
1936年,中共中央成立东北军工作委员会,周恩来担任委员会主任,叶剑英任副主任,李克农、伍修权等人担任委员。委员会积极团结东北军,拓展合作共赢。这一年的12月12日,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爆发,张学良联合杨虎城扣押了来西安督战的蒋介石。12月17日,周恩来、叶剑英等人到达西安,与张学良就此事进行商议。伍修权与李克农、边章五等人也被派到西安。据伍修权回忆:“他们到达西安后,马上感到西安乃至全国如箭在弦上的紧张态势。国民党方面的倒蒋派打着救蒋的幌子,拟调集战机轰炸西安。世界各国也密切关注着西安事态的发展。”
《伍修权传》中提到,叶剑英向伍修权交代任务,根据中国共产党与张学良、杨虎城达成的协议,准备在蒋介石拒绝接受停止内战、共同抗日方针的情况下,由红军和东北军、西北军组成抗日联军,成立一个联合司令部,由伍修权和边章五参加联合司令部的筹建工作。最终,蒋介石同意了国共合作、团结抗日的主张,筹建联合司令部的任务也暂停,转而进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设。
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后,1938年,伍修权被党中央派去兰州,任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处长。他帮助党的地下组织接收和转运了苏联及西北地区支援的大量抗战物资,并接送了周恩来、王稼祥、任弼时等党的主要领导人和大批革命家。1941年7月,伍修权返回延安,担任中央军委总参谋部作战局局长。
随着世界反法西斯局势的逆转,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越来越吸引着海内外人士的目光。1944年6月,军委一局接待了由美国、英国、苏联等国的20多名记者组成的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朱德为他们举行了欢迎晚会,毛泽东设宴招待他们并请他们看了边区剧团演出。叶剑英要求一局把接待美军观察组和外国记者的生活安排等工作做好,并指定伍修权与观察组联系。
在陕北时期,联络局接待了众多国际友人、文艺工作者、进步人士及统战对象等,并秘密派人前往白区进行潜伏。伍修权对这些国际友人进行统战工作,也进行情报的搜集整理,他后来和很多国际友人成为了朋友。
帮助彭真和苏联打交道
伍修权任陕甘宁边区政府秘书长时,经人介绍,认识了陕北红军张毓兰并与之结为夫妻。1943年,女儿伍连连出生。“我们家住在延安王家坪,这里是中央军委各部门所在地。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叶剑英参谋长、杨尚昆秘书长等军委领导都住在这里。我出生时,延安大生产运动已经颇见成效,最困难的时期过去了,生活保障问题也已解决。我们家住的窑洞前有一块地,我妈妈在地里种了西红柿、黄瓜、土豆,蔬菜成熟后,妈妈就洗干净拿给作战局的参谋,让他们吃。冬天时妈妈还纺线,织一些御寒的毛衣、手套、袜子。”伍连连说。
“我妈妈本身就是农村出来的,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她不仅给我们织毛衣,还给那些参谋织。很多参谋当时年轻,没有成家,妈妈就会帮他们做一些后勤工作,比如帮他们整理内务。参谋的工作非常忙碌,有时衣服都没时间洗,我妈妈就会时常到他们住的窑洞去看一看,谁的脏衣服搁在那没洗,就拿回来帮忙洗干净。冬天谁的窗户没来得及用纸糊,妈妈就帮他们把窗户糊上。”
1945年4月23日至6月11日,中共七大在延安杨家岭中央大礼堂举行,任弼时主持开幕式,毛泽东致开幕词和闭幕词,并作了《论联合政府》的政治报告。朱德作了《论解放区战场》的军事报告和关于讨论军事问题的结论,而伍修权参与起草了朱德的军事工作报告。
抗战胜利后,中央东北局成立,彭真担任书记,陈云、程子华、伍修权、林枫担任委员。“党中央派我父亲去东北工作,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俄语好,能帮助彭真同苏联方面打交道。”伍连连说。在东北,伍修权还担任了东北军区军政学校校长,参与筹建了我军第一所航空学校和第一所海军学校,为我国海军、空军的创建作出了重要贡献。
在联合国痛斥美国
新中国成立后,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将第七舰队、第十三航空队派往台湾,我国政府强烈抗议美国武装侵略我国领土台湾的罪行,并通过联合国安理会向国际社会揭露美国侵犯中国领土、干涉朝鲜内政,要求派代表讨论朝鲜和台湾问题。9月29日,安理会通过决议,同意中国政府派代表参加讨论。
在考虑代表人选时,周恩来想到了伍修权,并向毛泽东推荐,毛泽东欣然同意。1950年11月24日,伍修权等一行人乘坐飞机到达纽约。他回忆说:“我们清楚地意識到,这里不仅在地理上,而且在政治上,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11月27日,新中国代表团首次出席联合国安理会的政治委员会议。28日,联合国安理会开始讨论我国提出的“美国武装侵略台湾案”。伍修权代表我国政府发表了长篇演说:“我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命,代表全中国人民,来这里控诉美国政府武装侵略中国领土台湾(包括澎湖列岛)非法的和犯罪的行为……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美国政府的武装力量侵占了台湾,这就构成了美国政府对中国公开直接的武装侵略行为……台湾根本不存在什么地位的问题。台湾只有一个问题,就是美国政府武装侵略我国领土台湾的问题……”
伍修权慷慨陈词,严厉驳斥美国及其同伙对我国的种种诬蔑和诽谤,痛斥了美国对我国领土台湾的入侵和战争威胁,维护了我国的主权和尊严。这篇大义凛然的发言,轰动了美国和西方世界。香港《大公报》刊登了《中国人民的声音第一次响彻联合国》一文:“这是联合国会场上第一次听到的中国人民的声音,他们不但代表中国人民,说出中国人民要说的话,而且是用美丽的中华民族的语言,表达了它。”
回忆父亲的种种,伍连连感慨道:“父亲这一代人为新中国的建立和建设不怕流血牺牲,用坚定的信念践行着红色精神。我们后代享受着父辈给我们带来的幸福生活,也应该像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一样,为我们的民族而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