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来碗肥肠抗寒
2022-01-19郭艳文
郭艳文
北京一入冬,各家卤煮店便门庭若市。若说火锅吃的是个热热闹闹的气氛,卤煮则是凭借大量脂肪和淀粉让身体抵御严寒。卤煮火烧是北京特色,因里头有猪的内脏器官,固喜之者谓之香,恶之者谓之臭。
虽说如今送餐服务便捷,我却喜爱堂吃卤煮火烧,除了为吃上一口刚出锅的热乎劲之外,最主要是看师傅在松木板前操动刀俎的景象。师傅刀法利落,把改了井字刀的面饼、切了三角的炸豆腐垫在空碗里,又将煮透的猪肠和肺头剁小块、切少许带脂肪的猪肉盖在上面,最后从锅里舀一勺滚烫的秘制老汤淋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尤其收刀那一下气势如虹。开吃前可根据个人口味添加韭菜花、蒜泥或腐乳,不过添多了味杂,我并不喜爱。
北京还有炖吊子,是把猪内脏放在砂锅里用宽汤慢煮,与卤煮相似。炖吊子做法分红汤和白汤两种,红汤用酱香遮膻味,汤色浑浊;白汤吃的是原汁原味,汤里下胡椒去腥、提鲜即可,與炸辣椒油是绝配。食多了卤味,我倒觉得白汤吊子是内脏汤里的“清流”。
猪内脏里我偏爱肥肠,因其口感绵密,吃法多样。肥油太多的猪肠过喉会齁腻,但若将肥油全部去除,又少了油脂的香气。所谓肥而不腻,糯而不烂,腥鲜而不浊臭,皆在一个度的把握。肥肠只要清洗得当,去除膻气,烧、烩、卤、炸各种做法,无不佳妙。在中国,肥肠爱好者无地域局限,四川的红油肥肠、山东的九转大肠、贵州的肠旺面、广东的脆皮大肠,都是令人魂牵梦萦的佳肴。
许多外国人在内脏面前看似“矜持”,也并非不可攻破。在美国纽约的唐人街上,广东人开的饭店里有卖熟食卤大肠,虽然味道平平,但读书在外,吃的是思乡情。几年前的某个春节,我邀请班上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到纽约的家里享用晚餐,其中就有从唐人街买来的卤大肠,搭配超市里最普通的红酒,真是奇妙的组合。后来法国同学爱玛聊起荷马史诗《奥德赛》,里面有对于祭祀的宾客品尝腑脏的描绘,说明在古希腊文明里,人们就有了吃内脏的习惯。
记得儿时上海一个亲戚做的红烧肥肠一骑绝尘,令我难忘。她应该是结合了川菜与本帮菜的精髓,浓油赤酱与大肠的油脂交融,微辣的尖椒与少许冰糖点缀,夹一筷子入口,糯香柔韧,仿佛醇厚的脂肪在舌尖跳伦巴,有着含蓄的热辣。父亲过去常会去她家做客,顺便打包一份肥肠回来。在这种口味上,我于他是伯乐,我俩一齐举筷,如风卷残云,三两下就将肥肠扫荡一空。每当此时,母亲就会朝父亲敲警钟:“还说要减肥,年纪上去了,别吃这么油腻!”父亲辩驳:“毛主席80岁还吃带肥膘的红烧肉呢!”
读大学期间,父亲常驱车把我从校园接出去吃饭,那时我们常去上海老卢湾区一家面馆,点两份大肠猪肝浇头面,在寒冷的冬日,趁热把色泽油亮、口感厚重的汤汁与面条搅拌在一起,一碗下肚,能从脚底暖到头顶。后来到了北京生活才体悟到,南方的面条多为机器切割的面,口感上不及北方的手工面来得劲道,也许把南方的浇头与北方的面条相配,能成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