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贵林笑话集》的词汇特色及作用*

2022-01-15梅那

大众文艺 2021年24期

梅那

（南昌大学人文学院,江西南昌 330031）

民间说唱艺人筱贵林父子是南昌方言相声的代表人物，尤其是筱贵林，他是南昌方言艺术的大师，其许多艺术语言已进入南昌方言的词汇系统，对20世纪中期南昌方言的发展和创新做出了很大贡献。《筱贵林笑话集》（以下简称《笑话集》）是筱贵林根据南昌民间传说、地方轶事和民俗风情等收集、整理和创造出的笑话故事集。它在呈现南昌方言地域文化历史特色的同时，也展现了南昌方言独特的词汇魅力。

一、《笑话集》的词汇特色

（一）保留了较多近代方言词

筱贵林出生于1915年的南昌，他的语言自然保留了许多近代方言特色，最明显的当属那些富有年代感的词汇。《笑话集》共收录41篇故事，涉及名人传说故事、民间传说故事、地点和民风民俗故事以及民间笑话故事，内含丰富的近代方言词，如：“合适、无法、中衣、堂客、考相公、姆妈、姆娘、寄娘、路皮、鹅公包、落、堂班（妓院）、私门头（私人妓院）、收吓、灯芯糕、解太岁、上寿、发蒙、冲壶、马子桶、灵屋子、摆格子、端宝、老兜”等。随着时代的发展，很多词汇现在已不用，只能以历史的方式诉说着南昌的过往！

（二）一词多用

《笑话集》中，存在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便是同一个词会以不同词性的方式出现在文中，甚至出现在相同的篇目里。

（1）这是哪个雀博 [tɕ ’iɔʔ•pɔʔ]鬼做的事！

（2）可高升、发财也知道他们的心思，初一特别要坏老爷的雀博。

（3）把“元宝”往背上一驮[t’o]，这就叫驮“元宝”，驮到山上去埋。

（4）你驮了打，不要生气，今后还要改！

（5）好东西都驮人家抢去了。

（6）平时你损人损得还不够吗？还想多病[p’iaŋ]些人。

（7）郎中初一给人看病，不说看病人，只能说看“好的”。

（8）酒菜端上桌，办得好脸面[liɛn•miɛn]。

（9）大户人家还是蛮看重脸面的。

南昌方言的“雀博”一般都作形容词，形容为人不厚道，例（2）作名词用，意为“不当的行为、阴谋诡计”，应是从形容词引申而来，现在很少有人这么说，但在《笑话集》里出现，说明旧时人们对该词的运用还是很灵活的。“驮”的使用也很活跃，作为动词，兼顾“背负”和“遭受”之义，作介词的用法也多见，整体使用情况和现在一样。“病”作动词表“使人生病”，“脸面”作形容词相当于“体面”，这些都构成了南昌方言的特色。可见南昌方言词词性的灵活转变被筱贵林在《笑话集》中运用到了极致。

（三）称谓词、禁忌语和迷信活动词的高频出现

《笑话集》中高频词的出现频率按降序排列依次为：“合适、寄娘、考相公、老妈子、郎、姆妈、砣、鹅公包、蝉里蝉气、驮、死开、胯里、盅瞌睏、几、元宝、收吓、马子桶、野老公”等，主要涉及称谓词、禁忌语和迷信活动词。《笑话集》里面的称谓词尤为丰富，“姆妈、姆娘、寄娘、考相公、郎、母舅、老表、老人家、老伯、郎中、野老公、老崽、元宝、作田个和住家个”等词有一部分仍然留存于南昌方言口语中，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里面出现的禁忌词如：“蝉里蝉气、夹里夹气、胯里、死开、龊骂、路皮、短命鬼、河老”等至今还活跃在南昌人民的日常口语中，让人倍感亲切。“收吓、解太岁、关风、烧灵屋子”等迷信活动词在作品中的频繁出现，再现了当时南昌人民崇拜神灵和超自然力量的精神生活。

（四）吉利语、离合词和四字词的巧妙运用

南昌人向来图吉利，尤其是逢年过节非常忌讳说禁忌语，一定要说的时候往往会巧妙运用同义的吉利语替代。这在《城隍庙拜年》和《先生斗不过学生》两篇笑话中表现明显。新年伊始，一切都是美好的，遇到有人去世要说“多谢了”，夸赞郎中医术用“手红”，称呼“病人”为“好的”，“上糕点”叫“端宝”。有学问的先生用起吉利语来更有特色，“妓女”是“门前望”，“河老”是“头顶浪”，“乞丐”为“顽世筒”，“发大火”叫“满堂红”，“解太岁”是“叮当响”，“棺材”乃“万年长”。这些都是旧时南昌人民祈求平安、渴求幸福的具体表现。

“盅瞌睏、摆脸、驮打、驮骂、扳本、跌跤、出方、闭痧、点心、斗霸、吃鸦片烟”等离合词在《笑话集》中也占有一定比例。

（10）她就在花轿中盅瞌睏[ʦuŋk’ot•kun]。

（11）不知不觉靠在亭子的墙上盅起瞌睏来。

（12）解不出还是会驮打[t’ota]的。

（13）驮了人家的打，还要做这骗人的勾当。

（14）何必要在亲戚头上摆脸[pailiɛn]，弄得我们夫妻吵架。

（15）三番五次拿钱，拿东西摆我家的脸。

这些离合词在口语使用过程中的时“合”时“离”，不仅扩展了南昌方言的表现力，而且增强了它的艺术效果。

《笑话集》还使用了丰富的四字词语：“鹅头鹅脑、按头啄脑、粗头蛮脑、歪头搭脑、头青面肿、抢手夺脚、污泥烂浆、浆衣补裳、青衣小帽、初一大朝、作估认真、客客气气、梆硬笔直、撒谎打白、骗人打白、做官做府、忍忍缩缩、千艰万难、打架相骂、四子登方、千子发孙、口话口过”等。这些四字词语音节整齐、结构均衡、朗朗上口，经济性地传达了丰富的语义内涵。

（五）灵活运用顺口溜

《笑话集》含有大量的顺口溜，几乎每一篇笑话中都会有一两句。

（16）前头开花，后跟现底；官靴虽破，底子倒硬。

（17）初一就开张，钱就用箩装。

（18）小字墨墨黑，大字都不认得。

（19）小夫妻相骂不过夜，蹬蹬脚板又来话（哇）。

（20）人无足心，花无绿心。

（21）赚千赚万，就怕发烂。

（22）菩萨要金装，人要衣穿。

（23）镜子里的花，看得到得不到。

这些顺口溜押韵工整、幽默诙谐，有的描绘了官员刚正不阿的形象，有的寄托了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的反映了人民对生活经验的总结，句句在理，深入人心，具有浓郁的南昌方言特色。

二、《笑话集》词汇的作用

（一）为《南昌方言词典》的增补和修订提供依据

《南昌方言词典》（以下简称《词典》）是第一部记录南昌方言的权威词典，是查考南昌方言词语意义和从事专题研究的重要依据。《笑话集》中出现的一部分方言词语在《词典》中未有收录，如：“考相公、鹅公包、前程、蝉里蝉气、夹里夹气、死开、和得、中衣、堂客、卡头、路皮、落、收吓、灯芯糕、解太岁、上寿、发蒙、冲壶、摆格子、端宝、托盘、中门、堂班、私门头、老崽、忍忍缩缩、作摸、顽世筒、回转”。本文挑选了几个较常用却未收录的词，望能对《词典》的增补和修订有所裨益。

《词典》没有收录“和得[fo•tɛt]”，但有关于“和[fo]”的注释：“哄孩子别哭”，这个注释是不全面的，南昌方言“和”作为“哄”的义项不局限于小孩，男女老少都适用。另外，“和”的结果也并不局限于“别哭”，还可以是“不要生气、不要计较”等。《笑话集》中有小姐对青年说：“冤家，你还在生气，我和着你，你还板着脸。”此处“和”的对象是成年男子，南昌话中老婆、父母和朋友等都可以是“和”的对象。

《词典》未单独对“落[lɔʔ]”进行解释，只在“落布、落铜”，“落雨、落雪”和“落隻[ʦaʔ]”的注释中分别暗含了“落”有“克扣、下雨雪、停留”等义项。但“落”在南昌方言中的意义较丰富，除了上面几个义项，南昌人在表达“剩余、丢失东西、得到某种结果”等意思时，都会用“落”，可见，系统地对“落”进行注释是很有必要的。

《笑话集》中的小儿子都被称为“老崽[lauʦai]”，南昌方言“老崽”“细崽[ɕiʦai]”并用，南昌有句老话叫“爷娘疼老崽”，笔者家乡南昌县塔城乡也多用“老崽”，但《词典》只有“细崽”，并未提及“老崽”，建议在“细崽”的注释后加上“老崽”一说。

“河老[ho•lau]”和“路皮[lu•p’i]”本义是无人认领的死尸，前者死在河里，后者死在路边。南昌人经常用这两个词来贬称或戏谑他人。但《词典》收录了“何老”（即“河老”）却没有“路皮”，且对“何老”的解释仅为：“称人（含贬义）。”事实上，南昌话中“河老”和“路皮”一般都指男性，且感情色彩根据使用场合会有所变化，并不都是贬义，有的甚至还有些许亲切意味。如：“你莫看错了哦，许砸河佬今年还赚了蛮多钱耶。”“许砸路皮好得转，我还蛮喜欢渠个。”除此之外，前文提道的“摆脸[pailiɛn]”和老南昌人习惯说的“冲壶[ʦ’ uŋ•fu]”《词典》也未有收录。

《词典》也存在注释不全的问题。如：“老妈子[lauma•ʦʇ]、合适[hotsɨt]、老伯[laupɛt]、嫖[p’iɛu]、老兜[lautɛu]”。“老妈子”和“合适”还有“老兜”在《笑话集》中出现频率较高。《词典》对“老妈子”的注释是：“女仆，也叫寄娘。”现实南昌方言中“老妈子”一词还有“老妇女”的意思，上了年纪的男性称呼自己的老妻也常用“老妈子”，《笑话集》里也多为这两种意思。如：“老妈子！来哟！桌子放不稳，拿两只金元宝楔桌子脚！”“老头子就把酒席上的事，如此这般一说，老妈子也气得死。”前例的“老妈子”就是老头对自己妻子的称呼，后例指的则是“老妇女”。“合适”在《词典》中的释义为“符合实际情况或客观要求；正好。”从词典给出的例句可看出该词主要作形容词用，但在《笑话集》中多为“正好符合某个关键时间点、碰巧”之义，具有时间副词的特点。如：“合适有一只鸡婆子在鸡窝里抱崽（孵小鸡）”，里面的“合适”为时间副词，充当状语。另外，《笑话集》共出现了6次“老兜”，如《庸医治病》里的“朝他脸上就是一个老兜”，意为脸上被扇。《词典》内没有“老兜”，却有读音一致，写法相近的“老蔸”，释义为“总跟动词‘削’搭配，削老蔸的意思是用巴掌打后脑勺。”如果《词典》中的“老蔸”指的就是文中的“老兜”的话，那明显打的部位不一样，不仅仅是后脑勺，还应包括正脸。但如果用两个同音形近之词表示不同的挨打部位又不合乎常理，所以这两个应为同一个词，释义应该再全面一些。

《词典》注释“老伯”为：“称同辈朋友的父亲。”但从《笑话集》和南昌方言口语可以看出，“老伯”还有“姻伯”的意思。如：“穷亲家拿指头一扳，算算大年三十快到，把老妈子和四个儿子叫到一起，说道：‘现在我们得到了老伯的支持，生活得这样红火，绝对不要忘掉人家的恩情。’”此处说话者是站在四个儿子的角度称呼其亲家为“老伯”，后文的“大家又要老伯讲几句，他看看两家人这样高兴，不能扫兴。”这里的“大家”主要是指四个儿子，所以明显这里的“老伯”是“姻伯”。对于“嫖”的解释，《词典》是这样说的：“男子到妓院玩弄妓女。”建议此处可以兼顾南昌地方特色，南昌方言相声和笑话以及民间小调中会用“嫖”来指代一些越矩甚至不伦行为，如民间小调有“外甥嫖姨娘”选段，《笑话集》中也有“姐夫嫖小姨，世上是有的”的方言小诗。

（二）对古代汉语词汇的传承

经查证，《笑话集》里的方言词许多是从古代汉语书面语中直接承传而来的，较突出的有：“话、驮、落、楔、较、拗捩。”

“话[ua]”是南昌话中最有代表性的特征词，语音上属匣母合口字，有文读[fa]和白读[ua]之分，因上古无轻唇音，故白读音属上古音，文读音为中古音。“话”最早见于《诗经•大雅•板》：“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为犹不远。”本义为“话语”，作名词。《世说新语•文学篇》：“既前，抚军与之话言，咨嗟称善。”“话”已有动词“谈话”之意，唐宋之后“话”作为动词的用法渐多，南昌话的“话”在承传“话语、谈话”义的同时，以其强大的构词能力，成为其中最具特色的词语之一。如南昌人耳熟能详的：“话事、话不赢（说不过别人）、话不张（不听劝）、话媒、话人家（给女孩子找婆家）、嚼病话（乱说话、说无聊的话）”等。

“驮[t’o]”也是南昌话中重要的特征词，义项较多。《前汉纪•孝宣皇帝纪三》有：“以一马自驮负三十日食。”《来歙》有：“来歙征公孙述，诏于汧积谷六万斛，驴四百头负驮。”《说文解字》解释“驮”为：“驮：负物也。从马大声。此俗语也。”可见，“驮”的本义指牲畜负物，后来亦可指人背负物体，如《水浒传》：“燕青背着卢俊义一直往东边行走，不到十数里，早驮不动了。”南昌话既保留了以上两种“背负”之义，伴随着词汇的发展又引申出“遭受、负担”和被动义。如：“驮债、驮打、驮骂、驮肚（怀孕）”等。

关于前文提道的“落[lɔʔ]”，《说文解字》解释为：“凡草曰零，木曰落。从草洛声。”可理解其本义为“树叶掉下”。“落叶归根、落英缤纷、落红、落花”等都与本义契合。“落”在《诗经》《离骚》《楚辞》以及后世诗词中的高频出现，使其自带一种浪漫气息，也由本义引申出一些其他意义，如现在南昌方言中还一直沿用的“下雨（雪）、掉落、遗失、落后、安顿、剩余、克扣”等义项。古人描绘自然界的雨雪等气候现象，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落”，《艺文类聚》有：“因落雨而结形，不系根于独立。”唐代诗人王梵志有诗云：“雷发南山上，雨落北溪中。”《金瓶梅》：“今日趁著落雪，只当孟浩然踏雪寻梅，望他望去。”可见，南昌方言的“落雨、落雪”是在严格地坚守着这一古代语言的纯正。相比而言，“落”表示的“剩余、得到某种结果”和“克扣、中饱私囊”两个义项，则是对近代汉语的继承，如：《金瓶梅》：“后日不料白玉莲死了，止落下金莲一人，长成一十八岁。”《朱子语类•本朝五》：“赵元镇亦只欲和。但秦桧既担当了，元镇却落得美名。”《金瓶梅》：“敬济反说陈定染布去，克落了钱，把陈定两口儿撵出来外边居住。”需要说明的是，做“克扣”义的南昌方言，搭配对象越来越广泛，由最初的布料、钱财，到现在扩大到几乎所有商品、时间等。早年间南昌人“落铜”，中饱私囊的是一些小钱，现在的“落铜”数量有多有少，甚至构成“贪污”。所以南昌人小到“落几块肥皂”，大到“落几百万工程款”，甚至还可以“落几天假期”，足以说明“落”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笑话集》之《两亲家》里，有钱亲家在穷亲家面前炫富说：“老妈子呀！来哟！桌子放不稳，拿两只金元宝楔桌子脚！”《词典》对这个“楔[ɕiɛt]”的解释为：“在下面垫（使平、使加高）”，该词在南昌话中很常见。“楔”的本义是楔子，是一种上粗下尖的小木橛，被用于填充物体的空隙，达到牢固的目的，作名词。但在关于丧礼的记载中，还有“楔齿”一说，《礼记•丧大记》记载：“始死，迁尸于床，幠用敛衾，去死衣，小臣楔齿用角柶，缀足用燕几，君大夫士一也。”此处“楔齿用角柶”指的是用柶撑开上下齿，使齿不闭合，可知早期“楔”亦可为动词。南昌方言的“楔”不仅作动词还结合了以上“填充”“支撑”“使牢固”之义，形成现在的意义，其在承传古汉语上兼容并蓄的态度可见一斑。

《广韵》“较[kau]”反切有二，一是古孝切，一是古岳切，南昌方言音同古孝切。“较”的义项较多，而南昌话“较”在《词典》中的释义仅为：“检测一下看是否合适。”意义单一。从古文中，找到的依据有晋代葛洪的《抱朴子•极言》：“何以较之，设有数人，年纪老壮既同，服食厚薄又等……”《三国演义》云：“今以实较之：彼将中国之兵，不过十五六万，且已久疲。”例中“较”为“检测、检验”之意。又见《儒林外史》第八回：“把两根板子拿到内衙上秤，较了一轻一重，都写了暗号在上面。”有人认为此处的“较”应理解为“比较”，但细想王太守做事严谨，用的是最好的板子，拿到秤上称也应是力求精准，检测一下两块板子的轻重，为揭露皂隶的徇私枉法提供证据。笔者认为南昌方言的“较”继承了上述“检测、检验”义，并引申出“尝试义”，一直沿用至今。

南昌话的“拗捩[ŋau•liɛt]”一般指那些不听教导和劝说、知错不改、桀骜不驯的人。“拗”和“捩”都有“不顺”之意，《玉篇》对“拗”和“捩”的解释为：“拗，拗折也。”可知“拗”本义为“折断”，后引申为不顺事理，如元代《古今韵会举要》：“拗，心戾也。”“捩”：“物捩。”意思是物体的扭转。南昌话至今还有“捩毛巾，捩方向盘”，后引申为心里的不顺，如《新唐书•张说传》：“未知明主之心，已捩贵臣之意。”作为由“拗”和“捩”构成的“同义复合词”，“拗捩”在《玉篇》中也有解释：“拗捩，固相违也。”由此可推断，至少南北朝时，“拗捩”就已作为固定词语被使用。现在可考的有唐《敦煌变文集•燕子赋》：“拗捩不相容语，无事破锣啾唧……”宋代陈岩肖《庚溪诗话》：“每有所作，必使声韵拗捩，词语艰涩，曰‘江西格’也。”“拗捩”一词虽然在众多古代字典和文献中受到冷落，但却活跃在南昌人的日常口语中达千年之久，不得不惊叹于南昌方言的执着与坚韧。

（三）对旧时南昌民俗文化生活的清晰展现

透过《笑话集》内丰富的方言词汇，尤其是称谓词、迷信活动词、禁忌语和吉利语，我们可以认识和感受到旧时南昌的风俗面貌和民众的社会心态。

《笑话集》内的“鹅头鹅脑、蝉里蝉气、夹里夹气、堆屎卡头、病得嚼、烧得嚼、蝉头、蝉婆哩、路皮、河老、雀博鬼、短命鬼、死开、龊骂”等禁忌语不甚文雅甚至粗俗，却是南昌方言活泼生动、诙谐幽默的表现方面；说吉利语即讨“口彩”，是汉民族共有的习俗特点，表达了百姓们想借助语言来“讨”一个美好生活的共同心理。南昌人也不例外，逢年过节、婚丧嫁娶、住宅建房、生意往来、寿日诞辰之时，从南昌人嘴里说出的吉利语构成一场场听觉盛宴，让人欲罢不能；“腊八婚”和“金盘路”的由来，经筱贵林改编成表演桥段，收录在《笑话集》中，对于传承“腊八婚”习俗，了解“金盘路”这一地名文化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笑话集》内的许多事物的特殊命名和亲属称谓，反映了旧时南昌特有的习俗民情和民众认知，有些沿用至今，影响着现代南昌方言的发展。充满年代感的词汇绘成一幅幅生动的近代南昌社会生活画卷：长辈喊着晚辈们“元宝”，查阅“通书”挑选良辰吉日后，让“考相公”们去赶考，叮嘱他们不管谋得怎样的“前程”，坚决不进“堂班”，能坐上“金边马子桶”的生活才叫幸福，头上摔出了“鹅公包”也要忍着，吃完美味的“灯芯糕”，记得用“冲壶”烧开水喝。当时百姓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土车”，女婿叫“郎”，爹娘称呼儿女都是“崽”，同龄男子之间即使无血缘也能亲热地互称“老表”。

值得一提的是，《笑话集》中的行令、小诗、猜字、猜谜共计有67小段，说明当时南昌人民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头百姓，无论文化程度如何都有巧妙运用词汇行令、作诗、猜字、猜谜的娱乐生活习惯。

注释：

①邵百鸣.南昌方言.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49页.

②邵百鸣.风景独好人文更佳——记忆中的南昌传统民谣.当代江西,2016年第3期.

③打盹,小睡.

④挨打.

⑤相当于炫富.

⑥李荣主编.南昌方言词典.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62页.

⑦李荣主编.《南昌方言词典》,第283页.

⑧李荣主编.《南昌方言词典》,第20页.

⑨李荣主编《南昌方言词典》,第68页.

⑩烧开水时盛水的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