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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人工智能时代中的未来艺术

2022-01-15郭洁琳

大众文艺 2021年24期
关键词:人工智能人类艺术

郭洁琳

(厦门大学艺术学院,福建厦门 361001)

一、人工智能艺术的发展现状

对“人工”一词的理解学术界几乎是没有异议的,即由人设计创造。然而对“智能”一词,则一直以来存在争议,因其涉及自我意识、思维心灵等形而上的问题。目前根据人工智能的智性程度划分,可分弱、强、超人工智能三类。

目前人类还处在弱人工智能阶段,如我们熟悉且日趋成熟的图灵计算机,其本质是用机器对人类思维意识的信息处理过程的模拟,其发生及运行机制无法脱离人类的预设和构建、中期的干预与调控和后期的筛选及使用;其通常只能解决某一特定问题。当量子计算机和DNA计算机的设想变成现实后,则步入强人工智能阶段,此时人工智能可以如人类那般自主处理智力性任务。至于超人工智能,已然不是在计算能力而是在思考能力和自我更新能力上远远超过人类,届时,超人工智能将不受任何人类生理局限的限制,以至于我们还无法对其展开有所根据的具体想象。

曾几何时,我们对“拥有独立智慧的机器”还只是停留在臆想或科幻文本中。当人类依靠科技的力量不断摆脱物质现实对人的束缚,以及人之肉身的局限性;当AlphaGo在围棋对弈中打败了人类顶级棋手;当越来越多的生产工人被智能化的机械所替代……尤其是当人类发现曾经所引以为傲的,认为可以代表人脑创造力、人类独特性与物种价值的“艺术”,似乎都受到了由人工智能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挑战,这才对人工智能的强大影响力后知后觉。

例如第一个有重大影响力的人工智能艺术系统是AARON系统,该系统由哈罗德.科恩于 1960 年代后期开始创建和维护,它由科恩编码后,便能以自己的风格产生几乎无限的独特图像,这些艺术作品已经在世界各地的画廊展出。自2014年伊恩.古德费洛提出“生成对抗网络”(GAN)以来,人工智能甚至不再需要程序员的编码设定就能创造出大师画作。此网络通过使用自身的“鉴别器”区分画作是否为真实画家所作,同时使用“生成器”模拟真实画作试图创造出能欺骗“鉴别器”的作品,在这样一个自我博弈的过程之后,它便能使自己具备创造以假乱真的艺术品的能力。在2018年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一件技法使用并不新颖、色彩搭配也并不出奇制胜的人物肖像竟以43.25万美元的高价拍出。这件名为《埃德蒙•贝拉米肖像》的画作,是第一件进入大型拍卖会的人工智能艺术品,其正是法国艺术团体Obvious和GAN算法强强联合的结果。

二、科技与艺术的历史发展脉络总是相互交织的

科学和艺术之间有着奇妙的关系——物理学家李政道认为,二者的共同基础是人类的创造力,一致目标是真理的普遍性;大艺术家吴冠中亦表示,科学旨在揭示宇宙物质的奥秘,而艺术旨在揭示情感的奥秘。科技和艺术的历史发展脉络总是相互交织着的。

远在狩猎时代,拉斯科洞窟和阿尔塔米拉洞窟的野牛壁画向我们诉说,原始人类既使用工具捕猎以图生存,也使用动物纹样进行某种记录。在黑格尔看来,这种“艺术前艺术”,既是艺术品,也是实用品。

在农耕时代,对自然规律的掌握和工具的更新换代,使人类得以静下心来进行陶艺和石像等的创作,并有更多精力设计更高效、精美的用具和建筑。发展至文艺复兴时期,科学的介入使彼时的艺术创作与前代发生决裂,如绘制于14世纪的《圣母子》题材的画作,其金色背景美丽光轮上的繁复纹样多采用冲压器压制而成,制作迅速且效果精良;此外还有根据小孔成像原理研究而成的暗箱和借鉴光线折射原理制作而成的投影描绘器,这是现代投影仪、照相机产生的基础。

进入工业时代,工业化进程对世界制度的厘革是令人诧异的,在19世纪,人们接受机器正如现在人类面对人工智能——彼时机器对世界经济格局之发展的调度、扭转和加速是翻天覆地的。立体主义者是第一个将创作目光投向机械,并试图建立机器世界与艺术世界之联系的人,他们对机器世界保持热忱和信心,认为机器不仅能制造物,也能制造美;且机器本身就是一种美。他们试图从这些“冰冷危险的家伙”身上,提取全新的艺术形式元素,且最终大获全胜。

到了我们身处的信息化时代,互联网信息技术让艺术从崇高的“神坛”上走下来,来到了人的日常生活中,艺术的创作方式和观赏方式都得到前所未有的解放——创作者和接受者得以直接交流、艺术作品和观赏者实现多元交互,以及在虚拟艺术空间中,人与人建立起了另类的情感联系。各种图片、声音的合成与处理软件的普及让人们的艺术潜力得以发挥,即便不具备专业技能,亦可体验创作的乐趣。若没有机械和科技的介入,无法设想今日的艺术创作若还停留在纯手动绘制加工的阶段,那艺术世界将会是怎样一种萧条寡淡的惨状。失去了乌托邦式的神秘价值,也许人类早就将艺术弃之脑后了。

科技日新月异的变化,不仅没有使艺术发展的历史停滞,反而使人类的创造力进一步激发,由此人类艺术才能拓扑性地迸发出新形式。而当前的人工智能同理。在那不知何时到来的人工智能时代里,借助人工智能的力量快速实现艺术家的自由意志,或进一步启发艺术家的创造力,未尝不是好事。当前艺术领域的变革并不是源于内在的自驱力,通常是走在科学实验前端的科学家扮演了“艺术家”身份,带着人工智能艺术作品来势汹汹,艺术界才大感震动。而那些操持着扎实的手头绘画功夫,且靠此扬名、谋生的艺术家,往往是最摈斥人工智能艺术的群体。他们却不知像吴冠中这样的艺术巨擘都曾感叹:“错了,变了,新世纪的门前科学和艺术将发现谁也离不开谁。”

三、在未来,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态度或应转变

当前人工智能坚定的反对者所秉持的观点无外乎围绕两个核心,即人工智能生成物“灵性的缺失”和“形式的碎片化”。他们认为,艺术是人类的意志游戏,而智能机器写诗作画无非是算法在进行碎片化形式的随机组合游戏罢了;后者无思维逻辑、无人生历练、无灵魂情感,缺乏人类艺术的“意犹未尽”和“意味深长”。若沉迷和吹捧那些“非人机制”通过对“形式元素”的胡乱堆积排列而成的奇特荒诞之物,那么发展千年的人类艺术将成为“笑话”。也许智能写诗作画程序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几声轰鸣,这场技术风暴对艺术的抑制、席卷,很可能会使人类的创造力和精神性沦为技术层次。尼尔•波滋曼就曾指出,人类所处的一切形式的文化生活,“都臣服于技艺和技术的统治”。

然而,势不可挡的人工智能只要持续不断地扩充、累积,学习自古希腊以降的名著典籍,消化秦皇汉墓以来的绘画佳作等,凭借其优异快速的递归与迭代能力去提升艺术创作能力,则人工智能生成物将无限接近人类历史上各个艺术领域的世界大师的作品。它将嵌入人类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几个按钮甚至一键生成,随即便产生个性化定制的诗情画意。这样的技术一旦发展成熟且易被普遍获得,它将如同曾经的“碳丝电灯”和“埃尼阿克”一样,终有一天将演变成为人类生活的必需品,即便这件人工产品比人类还会揣度自身的想法和喜好。

科技变革速度之快丝毫不会给我们做好十全准备的机会,人工智能甚至已经广泛介入生物、医疗、互联网等行业最尖端的领域,仿佛正潜伏着等待一个能占据主导的地位的时机。在科幻美剧《西部世界》中,人工智能女主角德洛丽,最终亲手杀害了制造她的威廉•福特博士,逐渐朝着“成为自己”进化——该剧显然突出了“觉醒”这一主题。但这不仅仅是指人工智能拥有“自我意识”、显现“弑父”表征的觉醒,也是指作为游客的人类的觉醒,更是该影视作品对未来世界的可怖预见给观众带来的觉醒。虽然目前弱人工智能不足以撼动人类的主导地位,但可以肯定的是,低估高科技、迷信造物主、笃定人脑天赋、死守人类中心主义,只会让人类在人工智能崛起的那一天,被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弗兰肯斯坦悖论”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尽管人类是如此惧怕所创造之物终有一天会反噬自己,却无论如何控制不住自己开拓未知的决心,势必要将好奇和想象转化为现实。我们理应早日寻求“人机共存之道”,或许人类最首要的其实是与自己的“人类尊严”和解——顺势而为、共享资源,让人类智力、人工智能、生化科技在历史舞台上联袂出演,实现跨界融合的交响,这未必不会成为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尼尔•波滋曼断言,“技术垄断”就是“极权主义”的技术统治。人类更需要关注的,是尽可能地在研发、运用人工智能过程的始末做好监督管控,完善好一系列的应激和反馈机制,以及建立起配套的防控、产业、法律、道德、伦理等体系,谨防“机械独裁”或“人类利用机械实现独裁”的悲剧发生。毕竟科学并非绝对理性和十足强大,在民族主义者、种族主义者和霸权主义者面前,它仍然缺乏免疫力。与其因噎废食,以管窥天,不如将其运用于真正的生活实践和公众的活动体系中,以给予及时而严格的检视。

而艺术家和科学家一样,总是把“敢为人先地去探索未知”当成自己的使命;也许终有一天,艺术家会在探索的征程中“自我献祭”,但艺术品或可化身为某种智能符号而得到永存。就像刘慈欣在《三体》中描述的那般,太阳系在极高文明发出的一张卡片大小的“二向箔”中,坍塌压缩为一个二维平面而消亡,永远定格为一幅画卷。或许人类艺术也会在未来的超强人工智能的入侵下,被定格为永恒的历史艺术画卷。

四、结语

接受人工智能在艺术领域的介入,不代表人类对自身创造力的自惭,也不代表人工智能对艺术的称霸;二者都是整个艺术系统进程中的一部分。不断寻找创意之道乃自古有之,只是我们曾经将其称为流派、风格或主义等,而在人工智能时代,它的名称叫算法。人类艺术终将走向覆灭荒芜的“无人区”,还是奇幻极致的“伊甸园”?这个闪烁着伦理学诡谲光芒的,关乎身份与权力、生存与死亡的诛心之问,将会在历史与时间中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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