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次郎的夏天》:北野武的温情与治愈
2022-01-14谢宗玉
谢宗玉
“菊次郎,快滚吧!”影片最后,北野武大叔乐呵着说出这话,让很多人大吃一惊。大家都以为菊次郎是那个小男孩,哪想到竟是北野武扮演的武田先生!
当观众已为故事的A面《正男的夏天》感动得泪笑失常时,北野武突然抛出故事的B面:《武田的夏天》,并且告诉大家,B面才是他最想表达的。他把B面藏在A面之中,简洁而含蓄。
菊次郎第一次出镜是B故事的开始。菊次郎的妻子把3个吸烟男生训得茫然无措,身边的菊次郎则勾着头,一副白痴模样。菊次郎的母亲跟人私奔了,没有母亲的爱护和引导,菊次郎无法对纷繁的世事进行判断,就像一面肤浅的镜子,他所呈现的丑陋,都是社会打在他身上的烙印。真正的流氓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不按常理出牌,但二愣子却不懂得选择时机,时不时会被痛扁一顿。
菊次郎的妻子对正男的奶奶说菊次郎喜欢小孩,带他去找妈妈,那是看清了菊次郎大孩子的本质。菊次郎答应带正男旅行,却是因为可以获得5万日元,还有几天无天管、无地收的日子。随后的游泳、钓鱼等活动,才让二愣子与小男孩逐渐走近。
很多人着迷于北野武的小道具:背包上斜插的太阳花,头顶上高撑的洋芋叶,叮当作响的天使之铃,还有原野上绿意浩沛的植物,以及迷离的夏风、喧哗的海浪。不少人也许忽略了菊次郎带小正男见妈妈那幕。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二愣子是如何带着男孩找妈妈的?
擂门,直截了当。“哎呀,跟相片一样漂亮啊!正男,我们总算找到你妈妈了!”“带你儿子来,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花了不少钱,说什么你们也得补偿一下吧?”……
而实际上菊次郎却一直徘徊在陌生的家门口,变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大男孩。在过去的岁月,他有没有找过跟人私奔的妈妈呢?是否曾被一个新家庭推推搡搡地排除在外?
果不其然,正男的妈妈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新家,正男成了多余的人,大男孩只能带着小男孩黯然离去。小男孩呜咽着,泪在脸上;大男孩一脸麻木,泪在心中。最后,大男孩在路边抢了一个天使之铃,作为抚慰小男孩受伤心灵的无奈道具。“妈妈留给你的,只要把天使之铃摇一摇,妈妈就会出现。”
如果按世俗的逻辑,这次旅行注定得黯然而归。但镶嵌我们残缺心灵的,不只有母爱一种。当好人先生建议为了这个小男孩来一次露营时,菊次郎大叔欣然接受了。一個浪子,一个二愣子,两个二流子,以抚慰小男孩受伤心灵的名义,集体朝着童年进发,喊着:“一二三,木头人!”
游戏的中途,菊次郎决定去探望住在养老院的母亲——怒放的童心让菊次郎想起了母亲。可到了养老院,菊次郎才发现苍老的母亲不再是那个芬芳迷人的妈妈。他绕到屋外,透过玻璃,看一眼神情落寞、样子有些痴呆的母亲,内心的情绪再次汹涌。半生的伤口并没有在这次探望中痊愈,它需要时间。
正男的梦境也是不容忽视的部分。小正男梦到自己和妈妈被光头佬骚扰,梦到两个鬼神怪叫着从高树上扑下来,梦到他和4个男人更魔幻更文艺地将游戏重演一遍。小正男被扯他内裤的变态佬惊吓过,被菊次郎后背的文身灼伤过,被冷漠的母亲委屈过,同时也被木头人这个游戏温暖过。人之初,也许每个人都像花儿一般纯美,但经历了俗世的风欺雨凌,一个个都变成了歪瓜裂枣,突兀地杵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看《菊次郎的夏天》,我们欣慰地笑,是因为小男孩把我们所有人都带进了童年。可谁的童年没有遗憾?在北野武温情盐水的清洗下,我们身上深深浅浅业已麻木的伤痕,突然间恢复了往日清晰的疼痛。这时,感伤的泪水又会泫然而下。感谢北野武带给我们的温暖与治愈。
//摘自《书屋》,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