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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相关者视角下线性文化遗产旅游的地方建构研究

2022-01-14胡文锋潘思霖林敏慧

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 2021年6期
关键词:驿道相关者线性

胡文锋,姚 洁,潘思霖,章 立,林敏慧

(华南农业大学林学与风景园林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0)

南粤古驿道是广东省历史发展的缩影和文化脉络的延续,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和多重价值,是重要的线性文化遗产[1]。2017年,为进一步保护与振兴古驿道,广东省政府制定了《广东省南粤古驿道线路保护与利用总体规划》(以下简称《规划》),对南粤古驿道进行保护、修复与开发利用。《规划》旨在通过系统整理和挖掘具有广东传统文化内涵和地理风貌特征的驿道文化,打造广东省的驿道文化品牌。

南粤古驿道的精品路段——从化古驿道—钱岗古驿道,意图依托古驿道特色小镇建设和区域内的历史文化等资源,打造钱岗古驿道的驿道文化特色,同时结合旅游业促进古驿道的整体发展,致力于实现驿道文化复兴,成为南粤古驿道建设示范段。但在文化遗产的开发过程中往往容易出现诸多问题,如文化杂糅[2]、地方特色不突出,没有形成自己的标志景观[3]等。此外,旅游地实际上是一种“旅游意象”,它由不同的利益相关者共同建构而成[4]。由于旅游业的介入,古驿道建设所面临和产生的权力关系变得更复杂,使得古驿道呈现多元、复杂的局面[5]。对于古驿道而言,梳理其鲜明的地方性以及蕴含的丰富文化背景、明晰旅游场域中古驿道建构的路径以及其中的人-地关系,对其未来进一步发展规划具有重要的指导与现实意义。

地方建构理论为复杂的地方研究提供了理论依托,有助于揭示线性文化遗产古驿道建设背后多元的人-地关系以及空间表征的现状,分析地方的形成机理与路径。同时,本文借助利益相关者理论,明确古驿道地方建构中的核心利益相关者,为理清地方建构过程中的权力关系以及主体影响提供了理论支持。

综上所述,本文将聚焦于作为线性文化遗产的古驿道的地方建构,探究在不同利益相关者博弈之下,古驿道不同空间意义的建构路径以及空间表征现状,梳理钱岗古驿道现阶段的地方建构特征以及存在的问题,提出对后期建设的启示。总体而言,本文试图通过对古驿道空间的研究探讨线性文化遗产空间的地方意义建构模式及其阶段性的结果表征。

1 文献综述

1.1 利益相关者

“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最初是一个来自管理学的概念。在国内,直至21世纪初,我国旅游学界才正式引入“利益相关者”的概念[6]。此后,国内开始对利益相关者的定义、分类等方面进行研究,部分学者则开始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对不同区域进行剖析。目前,部分学者对利益相关者的定义达成了共识,认为利益相关者是能够对研究对象产生重要影响的群体、机构、体制或个人[7-10]。笔者从旅游视角出发,认为利益相关者主要涉及旅游目的地中政府部门、游客、当地村民和旅游企业等与旅游目的地密切相关的利益主体,按利益牵系程度可分为核心层、战略层和外围层3个层面[11-14]。

目前国内外对于利益相关的者研究理论、方法已较为成熟,并被广泛应用于旅游实证研究中。笔者以利益相关者为视角,以钱岗古驿道作为研究地,试图揭示古驿道旅游发展中最核心的利益相关者及其地方建构模式。

1.2 线性文化遗产研究中的旅游开发与地方建构

21世纪初,《关于文化线路的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宪章》的通过标志着具有线状排列特征的文化遗产以及文化遗产集群空间成了明确需要保护的对象。随后,在国际文化遗产保护领域出现了一个新的理念,即“线性文化遗产”,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关注。国内较为权威的线性文化遗产概念是由单霁翔先生提出的:线性文化遗产是指在拥有特殊文化资源集合的线形或带状区域内由一条线状纽带联结的物质和非物质的文化遗产族群[15]。后来,有学者将文化遗产的对象延伸为具有共同文化背景、外部边界和内涵特征的遗产群体[1],进一步明确了线性遗产保护的对象与范围。其中,古驿道就是一种重要的线性文化遗产类型。

近年来,线性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和旅游开发密切相关,国内有学者指出:旅游发展如今正成为推动线性文化遗产复兴的重要因素,许多线性文化遗产正因旅游而被保护和发掘[16];同时,线性文化遗产的发展也反过来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17]。而旅游开发实际上是一种旅游意象的建构,它由旅游企业、运营商等包装而成,文化遗产空间被赋予一种特殊的空间想象与旅游形象[4]。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往往涉及不同的利益相关者。政府一般是主要引导者,会进行宏观层面的建构,包括经济、自然、基础设施、社会文化等方面[18],同时政府会联合企业成为地方文化符号的主要建构者,由于政府与居民之间权力的差异以及“规训作用”[19],有时会出现对原生文化的“误解”以及当地居民的“失语”现象。

不难看出,对线性文化遗产地进行旅游开发实际上是一种地方建构。地方建构理论最早要追溯到1947年,西方地理学者怀特提出:地方是一种意义的建构,并且与人紧密相关,人与地理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有着复杂的形式与结构[20]。该理论初步揭示了地方的建构性与人的影响。地方建构实质上是将空间转化为地方的过程。作为承载人与地活动的空间,客观的物理意义与主观的人文情感在空间之中相互作用,从而赋予空间以地方性,即地方的物理承载与特殊意义,空间便转化为地方[21]。阿格纽则进一步总结出:地方建构由区位、场所、地方感3个地理要素构成,并且将地方分为真实的地方与构想的地方[22]。而往往在文化遗产的旅游开发过程中,文化遗产空间会同时具有政治、文化、旅游三重地方意义[23]。不同建构主体的不同利益诉求以及空间想象差异,最终使原生空间在旅游发展后产生空间分异,导致空间变迁[24]。旅游空间在建构过程中逐渐成为一个具有复杂内涵以及多元参与主体的地方。

目前,在线性文化遗产旅游研究相关的领域中,国内较少学者基于地方建构的视角进行研究与拓展,更多地将目光集中于线性文化遗产地的旅游资源的评价以及旅游开发模式的探索[25]。依据地方建构理论探究线性文化遗产的旅游开发的意义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①地方建构理论可以较好地突出线性文化遗产被建构过程中的人-地关系;②地方建构理论更加聚焦于地方性,从多角度发现区域遗产集群的文化联系,关注空间主要的鲜明特征,有利于找寻地方共同的文化归属;③从地方建构的视角对线性文化遗产展开研究,是对现有线性文化遗产研究的一个补充。

综上所述,本文将以阿格纽提出的地方理论为基础,参考郭文等人对地方意义建构的维度划分,对线性文化遗产古驿道在旅游开发中形成的政治、文化、旅游三重意义的地方进行探究(图1),在明晰古驿道中核心的利益相关者后,对不同利益相关者在不同地方意义下的建构路径与空间表征结果进行梳理与分析,并提出未来古驿道建设的启示。

图1 线性文化遗产古驿道的地方建构(来源:作者自绘)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对象

钱岗古驿道位于广东省广州市从化区,是南粤古驿道的首段,是粤北联系中原北部古道——梅关古道的重要陆道,全长45 km,沿线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因此也是南粤古驿道的精品路段,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由于该驿道目前只开发了钱岗—文阁段,故本研究选定该段以及沿线的钱岗村和文阁村作为研究对象(图2)。对该段古驿道展开研究,有助于探究古驿道开发初期不同利益主体介入及相互博弈的情况,以及开发过程中凸显的问题,有助于为其他古驿道的可持续开发提供借鉴。

图2 钱岗古驿道示意图(来源:作者自绘)

钱岗古驿道遗产的构成要素较为丰富,可以划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与其道路功能密切相关的、构成古道形态的线状遗产,包括道路本体、道路两旁的古树以及道路指示牌等解说系统,它们使得钱岗古驿道呈现较为连续的线状形态;第二类是与道路有着关联的历史遗迹,被线状遗迹串联起来的一连串点状遗产,道路的开辟、发展和衰落对这些遗产具有重要影响,包括有着“非常宝贵的建筑标本”之称的广裕祠、青砖牌坊——灵秀坊、钱岗古驿道沿线的传统村落——钱岗村、文阁村。钱岗村与文阁村是钱岗古驿道的重点建设对象,以前同属大钱岗,如今在古驿道的建设规划中属于古村文旅开发片区,旅游发展迅速,古驿道旅游建设初具规模。

2.2 研究方法与研究过程

2.2.1 研究方法

2.2.1.1 深度访谈法本文以深度访谈的方法对其利益相关者关于南粤古驿道上的活动感知情况进行调查,与20位利益相关者进行深度交谈,包括游客4名、本地普通村民12名、政府部门工作人员2名、管理者2名(表1)。团队以研究者的身份对古驿道空间中不同主体进行访谈,引导受访者围绕话题进行回答和深度描述,平均访谈时长为20~30 min。部分录音为粤语,因此由擅长粤语的成员将录音转化为文本资料。

表1 访谈记录编码表

2.2.1.2 二手资料分析法

通过阅读利益相关者和地方建构的文献,明确研究思路。结合对网络上关于钱岗古驿道的相关新闻报道和游记等二手资料的梳理,分析利益相关者对南粤古驿道的感知与建构。

2.2.1.3 非参与式观察法

通过考察钱岗古驿道的旅游规划情况、旅游开发现状,观察案例地村民日常社会生活,获得第一手资料以及相关信息后进行分析。

2.2.2 调研过程

本次调研以非参与式观察和深度访谈法为主,调研时间集中在2020年10月—2021年5月期间,访谈大纲在相关文献、研究需求以及实际情况的基础上拟定,具体时间与工作进展分配如下:①2020年10月初,进行为期2天的预调研,初步了解钱岗村、文阁村以及古驿道选段的建设情况,并对不同主体进行初次访谈。总结资料与实际情况,对访谈大纲进行修正与完善。②于2021年1月中旬进行为期3天的实地调研,了解钱岗村、文阁村以及古驿道选段规划的实际情况,对古驿道地方建构中不同的利益相关者进行访谈,了解其在古驿道空间建构中的参与过程及作用。③于2021年5月进行补充调研,进一步了解钱岗古驿道中不同主体对于古驿道地方建构的感知及期望。研究数据主要源于古驿道规划、政策文件、政府报告、实地观察记录以及访谈材料。

3 研究结果

3.1 古驿道地方建构中的利益相关者

古驿道的开发建构过程中存在具有不同利益关系的主体,古驿道的开发过程实际是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通过交易、协调利益让渡和责任分担分配资源与利益的权衡、博弈的过程[26]。案例地钱岗古驿道发展阶段中涉及的核心利益相关者包括地方政府、旅游企业、村民、村委会、旅游者。

(1)地方政府。古驿道开发建构的主要力量是地方政府,地方政府的规划、资金以及措施对古驿道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同时古驿道的建构与发展也必将牵涉地方政府的重大利益与格局。其主要职能是对古驿道构建进行宏观规划、举办大型赛事以及督察地方工作。同时,在地方上,政府专门成立了区古驿道办公室以及古驿道办公室小组,在古驿道小镇中进行实际规划与建设落实,与村委会进行工作对接及沟通,与不同利益相关者进行交流与合作。

(2)旅游企业。古驿道建构中参与的旅游企业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提供阶段性的、季节性的大型活动组织策划服务的企业,主要通过将古驿道与沿线村落资源结合起来策划相关活动;另一类是根据地方特色,选取钱岗古驿道的精髓部分,对古驿道空间进行投资建设的旅游企业。在案例地中,目前旅游企业以前者的形式存在居多,主要是承办途径案例地的大型赛事。

(3)村民。古驿道沿线村落社区中,村民是古驿道建构开发的直接利益相关者,一般包括村落村民、商铺及流动摊贩等,商铺与流动摊贩大多都是由本村人组成。由于目前古驿道开发尚处于初期以及自身知识、认知水平的局限,村落村民、地方商铺等在古驿道建构中的参与程度较低,目前还未形成较为清晰的旅游参与意识。

(4)村委会。村委会是村落中典型的社区精英,主要由具有一定知识水平、管理经验的村民组成。村委会具有双重身份:一方面,村委会是村民的代表,代表村落的利益,平时的主要职能是处理村民的纠纷以及村落建设;另一方面,村委会是政府基层单位,主要职能是落实地方政府对古驿道空间建构的方针和规划,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政府的利益,因此是主要参与地方建构的村落社区精英。因对古驿道的建构规划以及现状具有较高程度的认知,故村委会在古驿道建构中的参与程度较高。

(5)旅游者。旅游者的需求以及旅游偏好是古驿道构建的重要动力之一,古驿道上的旅游者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从城市来参与古驿道体育、休闲赛事的旅游者,这类旅游者对于古驿道的感知程度相对较高,并且具有季节性;另一类是在古驿道沿线景点进行旅游的散客或者跟团游客,此类旅游者一般对于古驿道的感知程度相对较低,同时伴随有消费以及娱乐需求,停留时间相对较长,旅游频率不定,对于古驿道内资源的开发有自身的认知和需求。

3.2 线性遗产空间古驿道多重意义的地方建构

作为线性文化遗产的钱岗古驿道,其建设目前尚处于初期,现阶段的规划在结合钱岗村与文阁村特色的基础上,赋予古驿道景观特色,对周边资源进行修复和保护,并且推动古驿道的旅游开发。因此,钱岗古驿道被建构成为了一个具有政治、文化、旅游三重空间意义的地方,分别对应特色小镇、文化依托和旅游社区三重空间定位。

3.2.1 作为特色小镇的古驿道

地方政府在上级考核与自身发展的双重压力下,基于活化线性文化遗产与推动地方经济发展的需求提出打造古驿道特色小镇的规划。古驿道特色小镇地方意义的建构,更多是政府的一种政治规划的表征,企业出于对效益与利益的追求选择与政府进行合作,共同推动政府的规划落实。

在空间的设计与规划中,政府是主导者。古驿道的设计逻辑基本遵从政府的宏观构想。政府基于活化线性文化遗产的诉求,对古驿道沿线村落进行宏观设计,形成古驿道特色小镇空间。案例段原有的荔枝生态特色与古驿道线性文化遗产在政府的规划中结合,形成“古驿道+荔枝”的复合型业态。案例段中的村庄随之被构建成“旅游+农业”的复合型生产空间,形成新的古驿道特色小镇。

在古驿道建设初期,政府的资金不足以落实整个宏观建设,而企业的资金流正好补充政府的资金空缺。在政府的牵引下,企业成为构建特色小镇的有力主体。企业基于盈利的利益诉求,意图凭借资金参与到特色小镇的构建中,在政府已有的空间功能规划基础上,提出市场化方案与功能布局,打造服务于村民和游客的、具有岭南风格的特色小镇。政企合作共同建设古驿道小镇旅游,对于政府和企业来说均是长期共赢之策,企业在古村落旅游的投资中遇到归属权、与村民利益冲突等问题时,能够得到政府的帮助而加以解决,能够快速地在古驿道中投入建设,并在后续的经营生产中获利。

村委会代表居民利益,在特色小镇的构建中掌握少数的话语权。在空间的微观规划与产业发展中,村委会作为社区精英,代表村民利益与政府共商。目前在村落建设中,政府是主要的资金来源,村委会长期以来需要依靠政府提供的资金来进行村落建设。“古驿道文阁村近几年已经有很大的改变,在慢慢变好。……古驿道(建设)现在刚刚开始,等政府加大力度投入和扶持发展”(G-02)。因此,村委会和地方政府是一种强正向相关性的合作关系。

村委会希望寻求旅游企业投资来弥补政府资金的不足,将资金用于建设古驿道相关项目的同时,也希望通过土地流转等手段,从村落自身的角度出发为村民争取更多的利益,带动村落发展。“单单依靠政府不可行,还需要有投资的资金支持。……借助2018年乡村振兴政策,我们村报了2个项目,希望土地扭转,带动村民就业,获取经济收益。但是报上去数额太小,几千万的项目没有企业愿意投资,所以就搁置了”(G-02)。囿于认知以及对前景判断的水平,目前还没有成功申报项目。

钱岗古驿道段在政府的宏观设计中融入线性文化遗产的概念,在企业与村委的微观设计中把古驿道特色小镇这一空间意义具象化。

3.2.2 作为文化依托的古驿道

古驿道的文化意义是其作为线性文化遗产的重要特征,但是不同主体对于古驿道的文化想象却存在差异,对于原有的真实空间,不同主体有不同的文化表达。

政府希望通过文旅元素的建构,引导游客通过物质空间构建线性文化遗产认知。一方面,政府将古驿道的保护分为重点修缮区、风貌核心区等多个区域,针对性地进行保护与文化遗产的修缮;另一方面,政府发掘古驿道的文化资源,如广裕祠、文阁墟等,带动旅游发展。目前已经将钱岗村、文阁村作为古村文旅片区进行规划建设,从而对古驿道进行建构、文化改造和再生[27]。政府作为线性文化遗产活化的规划者,对于钱岗古道上各区域的建设更多的是古驿道文化的表达。示范段上的村落,如钱岗村与文阁村被政府构建成承载古驿道文化符号的空间。但在建设的过程中,古驿道中的单体文化资源点之间,如古驿道主题的指示牌、地图等,却没有产生太多的关联,导致呈现文化零散、杂糅的现象。

案例选段中的钱岗村是当地村民祖辈的居所,承载了当地陆氏宗族完整的地方记忆与家族记忆。村民在古屋、祠堂举行节庆活动,人-地之间产生浓厚的情感,形成紧密的人-地关系。村民在空间中更多的是家族文化的表达。于村民而言,钱岗村是家族文化的依托。而作为古驿道沿线的村民,对于古驿道的认知却在随着代际的更迭而下降,老一辈对于古驿道还有一定的感知,但其他代际村民的感知程度已经相去甚远,在整个古驿道文化空间的建构中,基本上是“顺从”政府的态度,并没有出于自身对古驿道的认知和主动参与地方建构的诉求。

“……本来是一些山区的老路,但是主要的道路改造为水泥路。当年政府和我一起去找问路石头,是古驿道的证明,然后确定是古驿道了”(M-02)。

古驿道的旅游意象尚不明显。现阶段游客把钱岗村、广裕祠等视作单一旅游点,未能与古驿道联系起来,古驿道的旅游意象尚未被清晰地感知。

“我对于南粤古驿道不太了解,这里是古村,游客主要是来看广裕祠的吧”(V-06)。

钱岗古驿道是地区文化与记忆的空间载体,古驿道上有众多文化资源,如广裕祠、钱岗村等,具有深厚的历史积淀。对于钱岗村与文阁村的村民而言,村落中的古祠堂、古屋以及其中蜿蜒的古驿道都是他们生活记忆、文化历史的依托;而对政府与企业而言,古驿道是这些文化资源的载体,古驿道所具有的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是旅游开发与古驿道建设的重要基础。2个主体同时把钱岗村视作文化依托的空间,但所赋予的文化内涵不同,政府在建设小镇文化,但由于缺乏有效的沟通与反馈,在地区的文化建构与认知上,不同主体之间产生了差异。

3.2.3 作为旅游社区的古驿道

钱岗古驿道的物质空间对于不同主体而言有不同的功能,综合各主体的行为机制与空间功能,赋予古驿道综合性、功能性的地方意义。古驿道既是当地村民的生活空间,亦是游客的旅游体验空间,是一种典型的旅游社区空间[24]。而政府这一主体同时承担了管理社区与打造旅游空间2个职能。政府是旅游社区不同主体利益关系的协调者,也是旅游社区建构的主导者。

政府推动村落发展与基础设施建设,完善空间的生产生活功能。政府希望通过开发旅游业提高当地经济、就业率以及村民生活幸福感,以获取村民认同与政府威信。地方政府在古驿道的开发建构规划中会考虑村民利益,如与村庄成立集体经济公司,使村民以土地与房屋入股古驿道小镇产业发展,同时通过发展当地特色的荔枝产业,给村落村民带来就业与收入等,在旅游业发展中实现双赢。旅游休闲空间建设中,政府会为村民提供休闲场所与基础设施,完善社区的功能。

而政府在完善生活功能、满足村民生存诉求的同时,也在改善游客游览设施、开发旅游功能,平衡生活空间与旅游空间的联系。古村内的公共空间的座椅、亭子、秋千等设施是给游客与居民共同使用的资源。由于旅游社区的双重性,政府的旅游开发规划与村民原有的生活空间冲突,体现在村民生活空间向政府建设旅游空间让渡。政府通过“规训”的手段,让村民接纳原有祠堂失去家族祭祀等功能而转变为旅游空间,以及搬离古屋住进新房,从原有生态空间在政府规划中转变为生活空间,以推动小镇规划与旅游发展的事实。以广裕祠为例,广裕祠作为当地村民传统的祠堂,是村民进行传统祭祀等习俗活动的空间。如今出于保护的目的,政府禁止村民在广裕祠内进行聚餐、祭祖等习俗活动,同时考虑到经济发展,政府将广裕祠作为旅游性空间进行规划。

“……以前每年春节、清明、重阳节等村民会来广裕祠参拜、聚餐,现在已经成为保护单位,不能搞活动,每年春节2月13日会去高庙放烟花,现在主要是搞政府活动”(M-02)。部分村民对古村落以及祠堂的翻新与旅游开发持反对意见。

“……我个人认为,很多东西应该保持原样或者在原样里面再做一些工作,而不是把东西翻新。我个人不太喜欢翻新”(V-12)。

村民在钱岗村中生活,发挥空间的生产生活功能,村民作为村落的原住民,在村落活化的过程中理应享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在研究中发现:由于参与能力有限,村民面对政府的安排主要表现为被动接受的态度,最终在旅游开发中权力失语。相应地,游客进入,对原有生产生活空间产生旅游凝视。居民在旅游发展过程中接受半开放的生活空间,接受生活社区新赋有的旅游属性,把村落构建成旅游社区。

游客在旅游社区中与村民互动。村民是目前为游客提供旅游产品与服务的主要群体,如,钱岗古驿道上重要的景点——广裕祠中,提供解说服务的主要是本村人,因此游客的旅游体验大部分与村民紧密相关。游客大多数想在古村体验回归乡村、古色古香的感觉。因此,游客既把古村视作旅游景点,亦尊重原本在此生活的居民,把古村构建成旅游社区。

“……广裕祠现在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不收门票,里面的志愿者都是本村人,就之前你们看的那个阿叔,一般2人1组,轮班”(G-01)。

“……是通过百度搜索了解到的钱岗村,不知道这里是古驿道,第一次来,来这主要是想要寻找乡村的感觉”(T-02)。

3.3 古驿道地方建构中存在的问题

3.3.1 村民在旅游开发中缺少话语权

村民希望通过旅游业的发展获得旅游收入,从而提高生活质量。但实际上,旅游产业发展的主导权在政府与企业手上。大部分村民缺乏参与意识,对政府的规划不了解,被动地接受政府对生活空间的整改与旅游产业规划。普通村民,即非村委会成员与广裕祠工作人员文化水平有限,对古驿道这一线性文化遗产的历史与活化了解较少。除参与意识缺乏、信息不对等外,知识水平较低也是导致村民在旅游开发中缺乏话语权的重要因素。

3.3.2 旅游产品的供需不协调

游客与村民之间存在着供需的矛盾。一方面,由于缺乏引导且大部分村民没有经营旅游产业的意识与经验,导致村民无法提供有效旅游服务供给,从而产生了对旅游业的消极想法;另一方面,游客对古村落的体验多来源于对村落中的古建筑与广裕祠的浏览,同时,古驿道目前旅游发展处于初期,当地旅游产业发展不成熟,村民无法有效地提供旅游产品,导致游客仅能做“走马观花式”参观,使游客对古驿道的旅游产品与服务产生了较差的体验感与负面的评价,从而使古驿道主客之间产生了误解与矛盾。

“这边农产品他们很少买的,我们也想做游客生意啊,但是他们太孤寒(吝啬)了,嫌这嫌那,有时候路过也不理”(V-08)。

“想看看有没有东西玩,就带一下小朋友过来了。但是没东西的,现在这个样子没想带过来,你进了一次你就不想进了”(T-04)。

3.3.3 旅游企业作为有力推动建设者仍缺位

古驿道在旅游建设的过程中往往容易遇到资金不到位的问题,需要借助企业的资金来推动项目的进一步发展。但古建筑的修复与开发成本巨大,且在初期收益较为微薄,即使有政策红利支持,目前仍尚未有企业进驻,政府正在积极与相关企业进行协商与交涉。

“现在建设已到一定阶段,但没有资金就停滞了。未来可能会和天人山水那边进行合作,我们给他们一点红利,他们对这边进行投资,企业利用地方做自己的项目,同时也投资一些古村这边的项目”(G-01)。

3.3.4 古驿道文化缺乏系统性规划

地方政府虽然基于钱岗古驿道的历史文化资源进行了一定的发掘与开发,但是,一方面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并没有形成一个遗产空间地方建构的共识;另一方面,政府没有基于本体文化对古驿道的文化资源进行系统性的整合、规划,导致钱岗古驿道在旅游意象上不鲜明,在文化表现上存在杂糅与零散的问题。

4 结论与讨论

本文通过对在线性文化遗产古驿道中,不同利益相关者的地方建构路径以及建构表征现状进行研究,得到了以下结论:

(1)作为线性文化遗产的钱岗古驿道现阶段建设体现了单一主体主导、建设初具成效,但是不同主体对其地方意义的建构还未达成共识等特点。从主体上看,目前钱岗古驿道的建设由政府单一主体主导。政府把握古驿道整体的建设方向以及具体落实情况,并且成为现阶段建设每个环节的主要参与者和投资者。从建设结果上看,目前钱岗古驿道建设初具成效。古驿道在整体风貌与形象上体现了驿道的文化,并且对古驿道中的不同文化资源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规划与建设,目前大部分基础建设项目已经完成。但同时,由于古驿道资源缺乏系统性的开发以及受其他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现阶段的进一步建设受到了阻碍。同时,不同主体之间缺乏交流,对于古驿道未来的建设规划并未达成共识。

(2)古驿道在建设初期,其地方建构的过程也是不同利益相关者博弈的过程。古驿道地方建构的核心利益相关者包括了地方政府、旅游企业、村委会、村民、旅游者5个主体,建构过程由政府主导展开。政府与村民在发展旅游中努力使村民生活水平与政绩正向发展,但政府的规划与管理过程会与村民原有权益冲突,产生空间利用的博弈;政府与企业通过资金投资与政策支持协作发展,目前尚在合作协商阶段;政府与村委会有强正向合作关系,村委会是向下落实政策、向上反馈诉求的中介;游客与村民之间的主客互动是推动古驿道地方建构的重要动力与形式。

在整个过程中,地方政府是古驿道地方建构的主导力量。文化上,政府成为当地文化整合与宣传的主要推动者,为他者构建想象的旅游空间起到重要的作用;旅游发展上,由于古驿道空间建设尚处在初期,再加上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当地旅游发展受限,影响旅游企业进入当地市场。村民在古驿道发展中参与意识不足且话语权较低,无法在规划与管理上提供过多帮助。政府具有政治权利与强迫性,在古驿道发展初期中起到主导地位,推动旅游规划的落实。这种结果与目前地方建构研究中大部分的研究结论相一致,政府往往是地方建构的主导者,而力量与语势相对较弱的其他群体往往会选择接受政府的安排以及规划。

(3)特色小镇、文化空间、旅游社区是古驿道地方建构的结果表征。这3种意义的地方体现了政治、文化、旅游3种空间意义的叠加。在政治意义下,古驿道按照政府的规划并结合他者想象建构成特色小镇,但是目前建设大多集中于建筑外观以及基础服务配套设施,整个特色小镇缺乏实际的服务与接待能力;在文化意义下,古驿道基于其双重性承载了古村落的家族文化与驿道文化,是文化依托的地方,但目前旅游者与村民更多的是对古驿道单一文化资源的感知,整个古驿道呈现文化零散的现状,并未出现鲜明的驿道文化主题;在旅游意义下,古村建筑、古村历史与特色水果构成旅游吸引物,形成旅游消费空间,但目前旅游业业态发展不成熟,缺乏企业的入驻,村民与游客之间缺乏对接的引导,同时尚未形成一套系统的、成熟的旅游供应体系,尤其体现在住宿方面,无法使游客更久地停留。总体来看,与大多数文化遗产的旅游开发情况相似,旅游业带来的商品化正在改变着古驿道沿线村落的生活状态与模式。但不同的是,现阶段钱岗古驿道在开发过程中不断寻找生活空间与旅游空间的平衡点,真实的地方与构想的地方在古驿道对立而又统一,不同利益相关者在建构过程中博弈与妥协,共同建构出了一个相对和谐的地方。

综上所述,本文通过钱岗古驿道的案例,探讨了古驿道类线性文化遗产旅游的地方建构过程、表征和结果:第一,本文明晰了古驿道地方建构背后不同利益相关者的权力关系以及建构路径,并对他们间的复杂利益关系进行剖析,揭示线性文化遗产及旅游产业背后的建设主体作用、影响以及行为路径,为此类线性文化遗产的健康发展提供思路与依据;第二,本文揭示了在古驿道建设初期不同主体的潜在矛盾,揭示了驿道类线性文化遗产空间开发初期可能具有的特征,作为主导力量的地方政府应加强重视并积极推动不同主体之间的沟通;第三,本文揭示了目前钱岗古驿道文化建设存在零散、杂糅,且在政府规划中没有相应的整体性、系统性的规划策略等现象,未来政府应推动线性遗产地方建构的统一化建设,寻找独特的驿道文化特征,进一步整合文化遗产资源,打造文化品牌。

本文从利益相关者的角度看待古驿道的地方建构,揭示不同主体在线性文化遗产古驿道建构过程中的路径以及古驿道地方建构的现状。但由于古驿道小镇的建设尚处于初期阶段,同时旅游业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而发展缓慢,因此古驿道的地方建构还未完全展开,对案例地的研究还有待未来进一步地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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