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诗篇
2022-01-13邓万鹏
邓万鹏
一起一落
移动 银色的飞机
一枚和平的导弹
翘起 它正在摩擦
就要脱离地面
所有人扣紧腰带 坐着
爬陡峭的空气之山
低语与轻微骚动
黑头发的脸全都向后仰
从早霞到晚霞
机械的力量不会停息
过道狭窄 空姐的推车
几乎擦着我的座椅
端来咖啡 葡萄干
让我想起阿孜古丽
热依汗 那些早已远逝
又猛然返回的时光
校园 春天的运动会
转动着青草的舞台
辫子飞起 绣花小帽
旋转 那平时藏起来的
别人看不见的小帽
时间与飞 比什么都快
交替的事物混合 分开
从清晰回到模糊
矮下去的楼 街道
一只鹰在下降中盘旋
一头扎进地窝堡
飞机场变得更加幽暗
新疆大剧院 黄色的
拱顶 犹如压弯的月亮
而我还在琢磨地窝堡
我喜欢这个带点土气的词
葡萄沟一带
七月是葡萄架的肋拱 伴着
绿叶与光斑的晃动
明晃晃的馬奶 悬垂
到处是吸引 用不完的眼睛
某些包不住的蜜 三点钟
阳光依然炽烈 脚移动
额头 汗珠 里拉琴与冬不拉
咬紧手鼓的节奏 附近全是坎儿井
流水的低语 混合外地人 音乐弥漫
着迷的游览 买买提的小帽
歪了 或许他是故意的 否则
就不能表达内心的旋风
是什么不得了的心情
让两撇小胡髭微微向左翘起
同时向右翘起 月牙的嘴角
高挑着忍不住的好消息
好客的族群 从来喜欢这样跳舞
一首歌名已说出 阿依古丽
旋风 旋风过后 她刚刚稳住
一条水蛇腰 天山脚下
谁升高了梯子 仙女伸出右手
采摘西风 月亮的托盘
同时升起 有人连续切开 哈密瓜
烤肉从火苗上拿下 滴着油
一盘拉条子提醒的饥饿 想吞吃
一个黄金小男孩儿 一头挤进人堆
入围的男孩儿 跟着抬起头
他的脖子被蜇了 屏住一圈的呼吸
行注目礼 快看达瓦孜! 英雄
以古老的勇敢触摸天空
那片只属于山鹰的深蓝 也属于
雪山 胡杨和黄昏沉寂的星
温宿大峡谷得句
1
你落脚的这一刻 我只有一句感叹
——在中国 甚至全世界
所有的大峡谷 都不过是小峡谷
唯一的路 是流沙集合
洪水修建一万年 洪水不是软刀子
劈开大地 展览球体的红色内部
峭立的两侧 直抵云天 啊太阳
你这微笑的老滑头 我们怎么也够不着
你的肥皂泡 一群可怜的小矮人
而托木尔雪峰在某个方向炫耀积雪
视力受阻 我们只有继续往里走
谢谢你这改装的汽车 否则谁都进不来
2
风吹高楼 风吹这么高的高楼
需要多少秋天 多少春天 从这边到对面
建筑超级幻城 用多少雷电 砸下大雨
空虚的无房户领着自己的孩子
一心往里 却被红土的砂石撞歪鼻子
门框的意识形态嘲笑了红泥屋檐
到底是人类抄袭了大自然的构想
还是大自然模仿了人类的意念 在这里
只有感叹 发呆 像来到错误的月球
只能转身回去 带回无人区的神秘
沿着洪水留出的干道 返回多少万年
我们随着沙子移动 汇入蒸发的流沙河
3
你手指的地方是一座古堡
你犯错误的同时我却认为
你没有错
它就在那个直抵天边的坡上
铺开一小片欧洲 恍惚的建筑 屋檐 圆顶
教堂 维多利亚的风
但是我还是错了
这里毕竟是阿克苏
毕竟是视觉和意识的假装组合
用你的好眼力到处去寻求或辨认吧
为了保留 并且记住
奇异的西域 这又黄又红的奇迹
仅仅是一条出色的峡谷
这一段大自然弄混的魔术 我们转过身
而身后的形态 竟是另一个山城仿佛重庆
4
是的 不搭乘那辆改装的汽车
你们谁也别想进来
看到了美国 克罗拉多的石头
怎比眼前这长颈鹿的长颈
顶破了天 但你看到的仅仅是脖子
昂起的红色鹿皮 劈开天风
昂立十万年或更久 至于身体
长腿上的缎子 肚皮 你们看不见
我也说不出 那只属于情人谷的秘密
5
我怎么能平息这样的瞬间
這旅游带来的恐惧
我被卡在这条红色大裂缝里
好朋友一转身就不见了
不能停 我必须追上
只有侧着身子才能挤过去
这也是路 等等我
张——宝——松——
喊出你 我才会安稳
只有你的名字能填满我
瞬间涌现的恐惧和虚空
6
天山下来的风 带着多少年
多少年的大雨点
搅动山洪 翻天的反响
从白垩纪就开始了 对应的
浮雕保留着地裂的密件
人影不是鬼影
游鱼在红石上被困住
风雨依旧 用月月刀锋 年年刀锋
剖开地球 留下某些不确定性
折叠又打开 时间竖起自身的形态
交河故城
国王藏在哪个洞里
只有亚尔乃子沟
分开流水的黄昏
只有废墟
刺眼的废墟在哪儿
只有地狱
模拟地狱
只有一丛骆驼刺
点缀中央大道
只有跳舞的沙粒
寂寞地围绕
只有移动的脚
移动 跟上热依汗
只有她的嘴
倾吐衙门
只有大寺院遗址
颓废的根基
只有暴露的地下室
尴尬的宫殿
只有隐去的衣角
飘移没飘移
只有西域的风
吹眼前的土
只有导游说话
她用翻花嘴
翻动想象力
她手指的生活区
只是生土堆
塌陷黑窟窿
只有远方
收束一排白杨
只有野云推进
汗血马后代
只有低垂的尾巴
摇动 抽打牛虻
只有红肿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