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30年全球人文社会科学书评的计量与启示
——基于1990—2019年SSCI和A&HCI来源数据
2022-01-13姜春林
姜春林
[提要]全面展示全球人文社会科学书评发展状况,为我国书评事业发展精准定位和开拓思路,促进书评更有效发挥繁荣学术、促进学术交流与完善学术评价等作用。 利用1990-2019年间SSCI和A&HCI收录的2265308条Book Review数据,从多个维度对书评发展状况计量分析。结果显示,书评数量、期刊发表书评的平均数量、书评被引量均呈下降趋势;美国、英国与加拿大书评发表量占优;书评的期刊集中于美国与英国;书评在学科领域中的分布呈现发散趋势,优势学科领域为历史、人文学科综合、信息科学与图书馆学等;有参考文章的书评占比较高,其篇均参考文献量呈增长态势;书评合作水平较低且基金资助占比极低。我国书评全球占比很小,主要发文学科与全球总体一致,无基金资助记录。从数量规模、领域与载体、学术思想交流、评价功能四个方面讨论,并给出关于著作出版、期刊建设、学术评价、繁荣学术和学术“走出去”战略的思考与启示。
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成果多以期刊论文和学术专著形式呈现,其中学术专著以其系统性和完整性等特点使其在成果呈现、交流和评价中展现独特优势。若其无法得到合理评价,无疑将影响了优秀学术专著的问世与传播。随着代表作评价制度探索和实施,以学术专著为代表作的学术评价受到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但代表作评价机制理论和实践研究仍差强人意,许多文献计量指标无法发挥应有的功能。书评既是一种文章体裁,又是一类深度评论学术著作创新性和影响力的独特计量指标。书评除了具有图书推广、荐读荐购、辅助管理馆藏更新等功能外,在促进学术思想交流、优化学术评价体制机制等方面的作用也逐渐凸显[1]。当前我国书评发展状况仍不尽人意,书评数量萎靡、批评精神缺乏、评述对象覆盖失衡等问题依然存在[2],书评的学术评价作用也无法有效发挥。全面了解全球书评发展热点和动态,定位我国在全球书评领域的位置,不仅对繁荣学术、促进交流引导中国学术“走出去”战略的实施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于从宏观视野扫描到聚焦以完善书评为核心指标之一的代表性专著评价机制具有重要意义。因此,本文借助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和艺术与人文引文索引(A&HCI)来源数据,着重对近30年全球范围内书评的数量、引文情况等内容进行分析,以揭示全球人文社科书评的现状与发展动态,力求为书评事业发展和学术评价等提供有益参考借鉴。
一、书评研究综述
国外较早关于书评研究的文章为1945年发表的医学书评的价值一文[3]。我国较早关于书评的研究同样主要集中在书评功能方面。1985年起便陆续出现了从出版发行、社会功能于导向功能等角度展开的关于书评功能方面的探讨,包括直接指出书评有指导购买和阅读图书、推进发展学术文化、提升期刊质量与销售量等功能的文章[4],以及探讨某类书评的文章,如聚焦于网络翻译书评可弥补译本图书无书评和为书评的评论功能添加新能量等[5],而实现上述功能则要求书评达到准确、通晓事理且生动活泼的“信达雅”水平[6]。但是随着研究的开展,书评发展的一些不足也逐渐浮现,如犀利的批评家变少、评论话术温吞[7],广告书评和人情书评等盛行,书评和书评家地位明显降低[8],好的书评不易写而导致以书评为业者罕有[9]等。随着学术评价的发展变革,书评在学术评价中重要性也逐渐凸显,尤其在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领域[10],如可被视为BKCI的合适选择标准[11]、可参与评价人文社科领域的学术专著影响力[12]等。我国1992年有学者对书评研究情况进行梳理[13],以CNKI为数据源对我国图书馆书评的情况[14]、我国人文社会科学书评发展[15]、学术期刊发表序跋[16]及人文社科报纸书评[17]等作了细致分析等;国外关于书评的研究往往聚焦指标,如关注数量与类别、书评人国籍、被评书籍的主题和领域并从书评视角对期刊进行评价[18]。利用SCI、SSCI、A&HCI来源数据探索书评的模式和动态[19],利用76种心理学期刊来源书评数据分析呈现出书评的下降趋势[20]等。纵观国内外学者关于书评的研究可发现,我国关于书评的研究中多从质性角度指出书评的功能和问题,国外更多采取了定量为主的研究方法,但样本规模与研究对象的覆盖面相对较小,局限于部分国家的发展情况、某研究领域期刊的书评发表情况等,未见呈现全球范围内书评发展整体情况的研究。
二、数据来源及研究方法
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和艺术与人文引文索引(A&HCI)中收录了大量Book Review数据,可借以描述和分析近30年全球范围内书评的发展态势。获取数据的具体操作包括:(1)将时间跨度设置为1990-2019年,(2)将“数据类型”限定为“Book Review”,(3)下载数据,(4)对数据进行合并与清洗等操作。经清洗后的数据规模为2265308条。在数据统计分析过程中,为更清晰地对比不同年代书评的特征,对各维度指标采用了分阶段或逐年统计的方式。
三、数据呈现及结果分析
(一)书评数量特征
(1)书评数量
书评数量指标可以反映出书评发展的整体情况。1990-2019年间,SSCI和A&HCI共计收录书评2265308篇;逐年数量变化情况如图1所示,总体呈现出连续波动下降趋势。其中,1990年收录的书评篇数为78973篇,1995年达到收录篇数的顶峰89537篇;此后的下降区间长达8年,至2004年已降至67167篇;2009年增至小高峰76512篇,但仍低于1990-1999年间的最低年收录量;2019年降至57097篇,成为了研究数据范围内的收录篇数最低点。
(2)中国学者发表书评数量
为了解中国学者在国际期刊发表书评的情况,统计了如图1.b所示的相关指标。从书评发表数量来看,我国学者参与发表的书评共计5814篇,其中通讯作者占比达到96.27%以上。从书评发表的逐年情况看,在2002、2003年经历过一个小高峰138篇后,于2007年开始呈现出快速增长的趋势;至2019年发表数量达723篇,约为1998年发表数量的10倍。但从参与发表书评占比来看,其2019年发表的书评数量也仅占当年发表书评数量的1.27%。
图1 书评数量特征
(3)书评的国别(地区)分布
书评来源分布情况反映了不同国家/地区的作者参与发表书评的情况。其中发文数量排序前20的国家/地区如表1所示。从发文数量及占比来看,发文最多的三个国家分别为美国、英国、加拿大。其中美国的书评发表量和占比占据了绝对领先地位,其发文量高达570437篇,发文占比高达25.18%,超过了总数的1/4;位列其后的国家/地区的书评发表量呈现锐减的趋势。英国的发文占比为7.82%,而发文量排序第三的加拿大占比仅为2.70%。我国在30年间发表的书评占比0.26%,位列第16名。从发表国家的官方语言来看,在发文数量排序前20的国家中,官方语言为英语或包含英语的国家/地区有10个。英语在书评领域的强势地位短期内难以撼动。
表1 书评的地域分布
(二)书评载体特征
(1)发表书评的期刊占比
发表书评的期刊数量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出版界对书评的重视程度。以十年为单位统计,可发现期刊的数量略有上升,但发表书评高于10篇、100篇和1000篇的期刊数量却都表现出减少的趋势,占比也呈现降低趋势;发表书评高于10篇的期刊数量占比在75%以上,高于100篇的期刊数量占比在近20年为35%左右,高于1000篇的期刊数量占比在3%-7%之间,如表2所示。
表2 书评期刊及书评占比
期刊数量变化及期刊平均书评篇数逐年结果如图2.a所示,2007年之前期刊数量始终维持在1900份左右;自2007年起其数量骤增,至2010年达到2540份;随后缓慢波动下降,至2019年回落到2135份。在发表书评的期刊中,其逐年发表的平均书评数量整体呈现出下降趋势,其峰值47.12篇出现在1994年,至2019年降为26.74篇。
图2 期刊数量
(2)发表书评的主要期刊
三十年间累计发表书评数量排序前20的期刊如表3所示,从发表数量来看,美国在LIBRARYJOURNAL累计发表的书评数量最多,为130136篇;其次为英国的TLS-THETIMESLITERARYSUPPLEMENT,累计发表数量为62260篇;美国的NEWYORKTIMESBOOKREVIEW累计发表数量位列第三,为48679篇。从国别来看,累计发表书评数量排序前二十的期刊中,有11个来自美国,5个来自英国,2个来自法国,1个来自德国,1个来自意大利。可见,英美期刊仍然在发表书评方面占优势地位。
表3 发表书评量前20期刊
(三)书评所属的学科领域特征
(1)书评的学科领域
学科领域覆盖情况可揭示其发表书评的偏好程度。学科领域划分以WoS分类为标准,则发现书评覆盖的研究领域数及发表书评文章频数>30的研究领域数如图2.b所示,前者呈现出缓慢增长的趋势,而后者呈现出缓慢下降的趋势,即书评在不同研究领域间呈现出日益发散的分布态势。
(2)优势学科领域
优势学科领域指发表书评较多的学科领域。国内外排序前20的优势学科领域如表4所示。在全球范围内,发文数量超过书评总数5%的研究领域有5个,发文数量超过书评总数1%的研究领域有30个。其中,发表书评数量最多的研究领域为“History”,数量占比高达19.74%;其次为“Humanities,Multidisciplinary”,数量占比达9.37%;书评发表数量排序第三的研究领域为“Information Science & Library Science”,数量占比也达到了7.01%。在中国学者参与发表的书评中,有114个学科领域被覆盖在内。发表书评数量最多的研究领域为“Linguistics”,有1236篇;其次为“Area Studies”和“Language & Linguistics”,分别为1071篇和928篇。中国书评优势学科领域与国际整体表现有所不同,但同样集中在社会学、文学、语言学、历史等主题。
表4 书评优势学科领域
(3)优势学科领域的动态变化
在优势研究领域的基础上抽取了排序前20的学科领域,并以5年为单位计算其排名情况,结果如图3所示。“History”与“Humanities,Multidisciplinary”均分别维持在第一和第二名,是书评优势学科领域;“Political Science”和“Literature,Romance”的热度排序也始终处于较平稳的水平;“Area Studies”“Medieval & Renaissance Studies”“History & Philosophy Of Science”的书评文章发文排序明显增长;“Literature”“Language & Linguistics”“Sociology”“Economics”“Literary Reviews”“Education & Educational Research”在早些年排序较靠前,而近些年排序明显下降;“Religion”“Philosophy”“Anthropology”发文排序有增长趋势但相对缓慢;此外,“International Relations”“Asian Studies”和“Information Science & Library Science”与“Classics”波动较明显,在不同年间出现排序低谷或高峰;而“Political Science”和“Literature,Romance”的热度排序则始终处于较平稳的水平。
图3 书评排序前20的研究学科领域的变化
(四)书评的形式特征
(1)书评的篇幅
书评篇幅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书评内容的深度和丰富程度。经统计,SSCI与A&HCI来源书评总平均页数为3.30页,年平均页数结果如图4.a所示。在2005年前,分别存在以1992年和2001年为中心的年平均页数高峰,及以1997年和2005年为中心的年平均页数低谷,其中2001年的年平均页数为5.00页,2005年的年平均页数为2.61页,分别为分析数据范围内年平均页数最高和最低的一年。2005年后书评年平均页数呈现出缓慢增长的趋势,但始终低于总篇均页数3.30页。
图4 书评篇幅和参考文献情况
(2)书评的参考文献
书评的参考文献数量反映了其学术观点的知识基础和知识传递交流程度。经统计,SSCI和A&HCI来源书评的参考文献数量为篇均1.497条,有参考文献的书评占比99.899%。篇均参考文献量逐年变化情况如图4.b所示,整体呈现出缓慢上升趋势。除1991年和2009年明显较多外,1990年-2002年的篇均参考文献数量均在1.29-1.34条之间,并在2003年后呈现出缓慢波动上升的趋势。引用参考文献的书评占比整体较高,除2019年首次跌到97.68%外,其余年份均达99.98%或以上。
(3)书评的被引次数与使用次数
书评的被引与使用次数反映了用户对书评的关注程度及书评的影响力情况。使用次数指用户点击了指向出版商处的全文链接,或是对论文进行了保存以便在题录管理工具中使用。经统计,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中书评平均被引次数为0.09。最近180天的平均使用次数为0.02次/篇,2003年至今的平均使用次数为0.58次/篇。逐年变化趋势如图5.a所示,从书评的平均被引频次与使用方式来看,1990-2000年间书评的平均被引次数在0.11至0.17之间,2001年后书评平均被引频次逐年波动下降,至2019年已降至0.01;平均使用次数(最近180天)在2015年后明显激增,2015年前始终维持在0.07-0.30次/篇;平均使用次数(2013年至今)在2013年前呈现逐年波动上升趋势,2009-2013年间的增幅尤其明显,至2013年达到1.3417次/篇,2014年起急剧下降,至2019年降至0.6330次/篇。依据逐年结果变化情况,对数据进行了以十年为单位的分阶段统计,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被引次数与使用次数
图5 逐年被引频次与使用次数及其占比
被引书评占比与被使用书评占比反映了多少书评能够得到何种程度利用,详情如图5.b所示。1990-2007年间的被引书评占比在4.00%-5.64%间波动,2008-2019年占比明显下降,至2019年已降至0.97%;1990-2015年间的被使用书评占比(最近180天)从0.76%至2.46%逐年波动上涨,2016年后占比明显增高,至2019年增至9.16%;被使用书评占比(2013年至今)总体上呈现出随年份增长的情况,1990-2014年间年平均增幅为0.944%,2015年后占比降低,但总体上仍高于2010年及以前的情况。
(4)书评的合作度与合著率
书评的合作度与合著率反映了书评作者之间的合作情况。其中,合作度指篇均作者人数,合著率指合作撰写的书评数量与全部书评数量的比例。30年间,书评的作者合作度为1.017,合著率为1.26%,即平均每篇书评的作者人数为1.017,作者数量为2人及以上的书评仅占1.26%,该合作水平相较于国内CSSCI来源期刊书评(合作度为1.11,合著率为10.6%)明显偏低[21]。合作水平发展详情如图6.a所示,从合作度情况来看,除在1993、1994年高于了1.030外,均保持在1.01-1.02左右;在合著率情况方面,在1992、1993年及2007年后处于较高水平,而1990、1991年及1995-2006年间则处于较低水平。
图6 书评合作情况与基金资助情况
(5)基金资助情况
基金资助情况可反映书评发表的背景和受重视程度。经统计,共有1175篇书评得到过基金资助,逐年基金资助书评数量与基金资助书评占比情况如图6.b所示。基金资助数量从2004年开始总体呈增长态势,2012年后基金资助书评数量增长更为明显,至2019年基金资助的书评数量已达到225篇。基金资助书评占比同样从2004年起开始增长,并于2012年后加速增长,至2019有基金资助的书评比例达到峰值0.39%,但总体仍处于较低水平。基金资助书评共计覆盖101类学科领域,基金资助篇数≥25篇的研究领域有20个,详情如表6所示。其中Linguistics、Language & Linguistics受基金资助最多,分别为250和210篇;其次是Education & Educational Research,有96篇文章有基金资助;Philosophy、History & Philosophy Of Science、History三个研究领域的基金资助数量位列其后。总体来看,语言、教育、哲学、历史等研究领域得到基金资助数量较多。此外,在中国学者发表的书评中尚无基金资助记录。这可能与书评未被列入基金项目验收有效成果有关。
表6 基金资助的学科领域
四、讨论与启示
(一)讨论
(1)关于数量规模
数量规模是书评事业发展最基本的特征之一,可最直观地体现出书评发展的趋势。研究结果显示,SSCI和A&HCI中收录的书评呈现出下降趋势,且下降趋势十分明显。即使考虑到有近两年的书评文章尚未纳入到数据库中,但其下降趋势已成定局;同时,每份期刊的书评篇数也呈现逐年递减趋势,且书评数量变化情况与发表书评的期刊数量变化趋势相似。从图书获取便利程度、作者语言及读写能力、出版发行技术水平、可供发表的期刊数量等方面看,理论上书评数量均应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但实际结果却相去甚远,这一现象值得我们深思。对我国来说,可能原因包括:高校等科研院所的评价机制导向、人情书评等导致书评变质和含金量降低、浮躁的科研环境导致学者热衷于“新成果”发表而非关注和探讨已有著作的学术水平与价值、愿意发表书评的期刊数量减少、学者研究领域逐渐缩小与封闭而使交流需要降低等。
此外,我国学者在国际杂志发表书评的数量不足,长此以往将不利于中国传统文化传播和中国学术发展。考虑在发文数量排序前20的国家中,官方语言为英语或包含英语的国家/地区有10个,主要发表书评期刊也主要来自美国与英国,因此推断其原因可能有:中国学者更愿意发表中文书评、国际期刊对于国内著作的评论文章接受度较低、由于语言差异导致的国际书评发表困难等,而具体原因还需在后续研究中进一步分析。
(2)关于载体与领域
载体与领域情况可以反映出主要发表书评的期刊、领域、地区等信息。结果中显示发表书评较多的期刊中多数来自美、英、法、德、意等地区,其潜在原因是可能包括重视书评文化、出版业蓬勃发展、期刊语言受众较多等。从书评优势领域来看,中国学者发表的书评优势领域排序与国际整体水平有所不同。由于国际整体水平更能普遍代表书评的优势学科领域,故我国部分学科领域书评发展不充分的特点便显露出来,如历史、人文学科综合、信息科学与图书馆学、宗教学等。因此,在推动书评事业发展的过程中,可优先关注与国际水平有较大差距的学科领域。从纵向时间推移角度来看,历史、人文学科综合、政治学、浪漫主义文学等学科领域的发文排序无明显变化,但在诸如区域研究、中世纪与文艺复兴研究、科学历史与哲学等学科变化较明显,这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随时代推移,不同学科领域所受关注程度的变化情况。
(3)关于学术交流
书评作为一种特殊的文章体裁,有评价、推介图书的功能,而学术书评在此基础上还应该在更多层面得到关注,包括其作为独立学术思想成果而存在时,是否能够对研究领域内已有学术成果做出合理的解读与阐释,是否能够针对某个领域的研究内容进行专业的探讨,是否能够在某领域学者间促进构成良好的学术思想交流渠道等,而这些内容通常可通过书评是否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展开论述的,是否曾被其他专家学者引用或参考等反映,进一步又可体现在引用参考文献的比例和规范程度、被使用的频率等指标上。从现有情况看,篇均引用参考文献的书评数量总体上呈现出增长的趋势,而引用参考文献的书评占比有轻微的下降趋势,说明规范引用参考文献、结合前人的研究基础发表自己观点的书评数量在萎缩,但同时,有参考文献的书评倾向于引用更多前人的研究成果,即书评呈两极分化的趋势:一部分作者的书评引用趋于规范,表现为更加规范的学术成果形式,另一部分作者则依然以传统的书评形式而存在。发表日期靠后的书评的使用次数和被使用书评占比则均有上升趋势,反映出学者对于新书评的高度关注,而此种趋势又是学者和期刊对较新文献的偏好影响与累计效应的共同作用所贡献的。同时,书评的平均被引频次和被引书评占比出现不断下降趋势,这一方面说明受引用窗口因素的影响,另一方面也与能在已有学术思想与新思想之间担当桥梁作用的书评日益减少有关。
(4)关于评价功能
书评除了具有基础功能价值外,在学术评价方面的重要作用也逐渐凸显。近年在备受关注的“代表作评价”机制中,学术书评就作为一项重要的评价指标而呈现。在学术书评事业健康良好发展的情况下,由于其本身具有的评价和学术思想传播的特点,学术著作可更加充分地受到同领域专家学者的评论。在学术思想交流的基础上,能够有效而深入地识别学术著作质量。而目前的学术书评发展现状是否支持其担任这一重任还尚待讨论。从书评数量规模来看,逐渐缩减的书评数量不足以承担愈来愈多的评价需求;从书评内容丰富程度来看,目前书评篇幅平均维持在3页左右,没有足够的篇幅承载有效解读和评论著作的内容。目前书评被使用与被引次数均较低且有降低趋势,因此也亟需促进书评健康发展以发挥其学术评价功能;从出版商与期刊数量来看,虽然期刊数量有缓慢增长趋势,但愿意发表书评的期刊数量却日益减少,这在一定程度上压缩了书评发展的生存空间,阻碍了书评评价功能的充分发挥;从书评的学科分布来看,“History”“Humanities,Multidisciplinary”“Information Science & Library Science”“Religion”和“Literature”等学科领域的书评数量较多,发文密度较大,且其领域内书籍的更新速度相对较慢,发挥作用的时间相对较长,隔行评审难度较大,更适合将书评作为评价指标之一。
(二)研究启示
(1)发挥书评对著作出版的筛选作用
书评作为一种评论性文章,对于著作优劣的筛选有重要作用。对于著作是否再版、再版哪些著作、是否推荐参评各类出版奖项等发挥了重要参考作用。但目前发表书评积极性低、书评数量萎缩、人情书评和广告书评过多,导致书评的实际参考意义降低。为改善这一现象,使书评回归服务于著作出版事业,一方面可通过完善专著评价机制,提高出版社和专家学者对书评的重视程度;另一方面可以通过出版社向高校、科研机构定向征集针对特定著作的书评,辅助决定是否再版著作、再版哪本著作、是否报奖等决策。
(2)加大期刊书评专栏的建设力度
以学术书评为主的书评除具有评价、推介等功能外,其在学术思想交流与传播方面发挥着重要功能。应充分发挥期刊编辑的主导作用,加速优质学术书评稿源积累。建议学术期刊积极开设书评专栏、规范约投稿机制、举办针对特定专著的学术书评征集活动,加速优质学术书评稿源积累,助力学术交流、培育“评书不评人、评书无亲疏”的良好书评生态,进一步优化书评发表和学术著作评价环境,提高期刊的文化传播力和影响力。
(3)探索书评用于学术评价的优化机制
与自然科学不同,在历史学、社会学、语言学等学科领域中,学术著作往往比期刊论文更受关注。由于多年来受“唯论文”评价的影响,部分文史哲学者也更倾向于发表“短平快”的学术文章,而忽略了对学术著作和书评的关注。因此,建议在我国以部分人文学科为“试点”,即通过将书评相关指标纳入代表作评价体系,克服单纯形式化的量化评价方法的局限,使学术评价回归到学术研究内容本身,不断总结评价实施的经验。在条件成熟时,可考虑将书评指标推广至全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
(4)促进书评对繁荣学术的有力支撑
繁荣人文社会科学,学术著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学术著作的认知、解读、评论也不可或缺。著作和书评是互为正反馈的关系。优秀的著作需要优质的书评来推介,优质的书评也应该能够呈现出优秀著作的创新之处和思想文化内核。书评的真正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对著作的推介上,更在于其实质性地参与知识的生产和传播。通过书评,实现评者和作者的平等对话,进而推动具体学科领域的知识增长和进步,并为实现学术共同体的交流互动创造条件,为促进学术繁荣开辟路径。
(5)强化书评对学术“走出去”战略的先导作用
学术出版“走出去”对于增强文化自信、提升我国学术世界话语权和加强国际文化交流和文明对话有重要意义[22],而书评是“走出去”的一条重要路径。我国学者不仅要通过书评评论国外著作,也要借助在外刊发表书评,先走一步推介我国人文社科领域优秀著作和学者,传播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和当代中国学术最新成果。我国书评在WoS中占比不足0.3%,与文化大国的地位极不相称,也说明距离学术“走出去”战略和提升学术世界话语权目标的实现还任重道远。呼吁应完善学术发表和评价机制,必要时可从政策层面引导,积极探索并强化书评对“走出去”战略的先导作用。
五、研究结论与展望
(一)研究结论
本文借助文献计量法对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和艺术与人文引文索引(A&HCI)中的Book Review数据,对近30年全球范围内的书评发展情况进行了多维度观测,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书评收录数量持续波动下降。我国学者参与发表书评占比较低,即使在2019峰值年也仅为1.27%。但通讯作者在其中占比达到90%以上;发文最多的三个国家是美国、英国、加拿大,英语在书评发表中占强势地位。
第二、发表书评的期刊数量增长。发表书评的期刊数量总体增长且在2007年后骤升,但每份期刊的平均书评数量始终在下降,书评在期刊间的分布呈现逐渐分散的趋势。主要书评发表期刊主要集中在美国与英国,如美国的LIBRARY JOURNAL、英国的TLS-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美国的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等。
第三、书评的学科领域呈现缓慢增长的趋势,且书评学科集中度降低。而发表书评文章频数大于30的研究领域数呈现出缓慢下降的趋势,书评在不同研究领域间呈现出日益发散的分布趋势。从排序前20的学科领域来看,我国与全球总体保持一致,均集中在社会学、文学、语言学、历史等领域。从动态变化情况来看,全球“Area Studies”“Medieval & Renaissance Studies”“History & Philosophy Of Science”的书评发文排序明显增长,“Literature”“Language & Linguistics”“Sociology”“Economics”“Literary Reviews”“Education & Educational Research”明显下降。
第四、书评篇幅较小,参考文献少,使用次数增加,基金资助少。书评总平均页数为3.30页,近十年篇幅低于平均水平。99.899%的书评有参考文献,平均1.497个/篇。书评的使用次数明显增加,但被引用次数却明显下降。另外,在合作情况始终在较低合作水平中波动。基金资助占比极低,2019峰值年也仅为0.39%。基金资助覆盖了101类学科领域,主要为语言、教育、哲学、历史等学科领域,如Linguistics、Language & Linguistics、Education & Educational Research等。在中国学者发表的书评中无基金资助。
(二)研究局限和展望
本文以SSCI和A&HCI数据库中的Book Review数据为基础,对全球书评在1990-2019年间的发展情况进行了系统计量分析。由于使用的数据中无“关键词”类的信息,且对书评标题进行分词处理后的关键词也无法准确概括书评的主要内容,因此本研究仅从书评所属的WoS学科类别的角度分析了书评的优势学科领域,未能离析出书评的研究热点;SSCI与A&HCI中收录的书评可能存在少量非学术书评,未将其完全精准识别及剔除;由于SSCI和A&HCI收录文章受到语言、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因此部分国家的大量优质书评未能进入到该数据库,进而影响研究数据的完整性,在后续研究中将考虑利用Scopus数据库进一步补充完善。
感谢王丽呈和张光耀在数据搜集整理方面做的大量工作及其进行的充分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