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把期待留给人间

仇士鹏

当我最初看到这本书的书名的时候，还以为它是一本描写春天的抒情散文书。《寂静的春天》，听上去便颇有诗意，可等我读完之后才明白，这份诗意其实属于终点，它映照的是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结局。

那或许是更像冬天的春天吧——河水里没有鱼在吐泡泡，天空中没有鸟在鸣叫，树结不出果，妇女无法怀孕，人们莫名地死去，世界只剩下寂静。

自然的臉上失去了血色，而罪魁祸首，便是被滥用的农药。

比如DDT，曾被农民视若珍宝的一种杀虫剂，却可以沿着食物链在生物体内不断富集，最终揭竿而起，不仅对个体生命发动总攻，也对生物种群造成威胁。

更可怕的是，当虫子在杀虫剂的威胁下发生基因变异，获得强大的抗药性后，人们不得不研究毒性更猛的杀虫剂，虽然知道这对环境的破坏会更加严重，却仍要大规模地使用，于是生态平衡便在恶性循环当中逐渐崩溃。

也正因此，这本科普读物一经面世，便如平地惊雷，掀起轩然大波。它不仅让对农药的长期影响的研究出现在科学家的视野里，也用一份动情的环境保护的观念启蒙了无数人。

细细想来，我们对四季的感知能力正变弱，对于生命的寻找与共鸣的能力也逐渐退化。自然在属于它的世界里变得隐秘，而人类正在喧宾夺主。

大气污染、水体污染、土壤污染、噪声污染、辐射污染、热污染等，在人类能够涉足的领域，都被留下了独属于人类的痕迹。世界，变成了人间，但是这片天地，人们已经忘记了它的本来面目了。

天昏地暗，万物失色，生命喑哑。“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古诗词里的花鸟鱼虫都到哪里了去呢？仿佛它们已经开始了迁徙，从人们的身边逃走，去往一个只属于它们的桃花源。而人类，依旧在化工厂的废气中做着深呼吸。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忍受这种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却也绝非美好的世界？我们为什么要忍受这些灰尘，这些掺杂了化学污染的食物，这些机器纷繁的轰鸣？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在一个仅仅只是不那么窘迫的世界里呢？

读作者笔下的世界，“春天，繁花像白色的云朵点缀在绿色的原野上;秋天，透过松林的屏风，橡树、枫树和白桦闪射出火焰般的彩色光辉，狐狸在小山上吠鸣，鹿群静悄悄穿过笼罩着秋天晨雾的原野。当迁徙的候鸟在整个春天和秋天蜂拥而至的时候，人们都长途跋涉来这里观鸟。”一幅简单而温馨的画面，饱含了生命性的美，以及缤纷而纯粹的感动。

我们在让人类的世界获得美的同时，并不一定非要剥夺自然的美——这本来是可以共享的。恰如作者所说，“那些感受大地之美的人，能从中获得生命的力量，直至一生。”人与自然之间总是有着一根隐形的脐带相连。

我想，“人定胜天”形容的应当只是人的意志力，而不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天人合一”才是这种关系最正确也最诗意的描述。面对自然的永恒，人类作为浩瀚星河中的渺小存在，应当保持谦卑的态度，相敬相亲，互惠共存。不能因为无知而变得傲慢，甚至肆意妄为。

观念转变后，现实就有了希望。生态获得了和经济平等的话语权，金山银山逐渐回归了绿水青山的本真面目。

人间，也重新值得春天的期待。

（摘自2020年8月23日《慈溪时报》A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