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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的天象政治运斗回寅岁又辞

2022-01-07柳三更

东方企业家 2022年1期
关键词:天象星宿帝王

柳三更

蚩尤旗彗星图《马王堆汉墓帛书·天文气象杂占》

其上文字:蚩尤旗,兵,在外,归。

寓意蚩尤旗出现时会带来兵祸,如人在外,则应速归。

早期的先民对世界的认知相当有限,面对世间的种种迹象,既充满好奇又感到敬畏。日为何而升,月因何而落,季节缘何变幻,数不尽的星象与无法预料的祸福都是萦绕在他们心头的疑惑。

甲骨文中曾经有过这么一条记载:“癸酉贞:日夕有食,隹若?癸酉贞:日夕有食,非若?”意思是询问癸酉这天傍晚发生日蚀是吉是凶。可见殷商时期的人民已经对一些天文现象有所观察,但仍对它们所昭示的意涵、运行的规律不甚明晰,最终将它们纳入自己能理解的吉凶祸福系统中。

天文神话故事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日月神话,关于日的种种故事,人们都耳熟能详,譬如羲和,传说中羲和主日,一说她是黄帝的天文官,命羲和“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一说她是天地帝俊的妻子,生下了十个太阳,所以一旬是十日,天干是十个。对应的月亮神话则提到常羲生下十二个月亮,所以一年是十二个月,地支的数量亦为十二。太阳的运转则是靠着乌来运载,所谓“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太阳与乌的神话故事最终合流于后羿射日,尧命后羿射十日,中其九乌。先民对于日月的来源变迁做了详细的论述,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这既是他们的想象,又掺杂着他们对世界的观察。传说日中有三足乌,有云:“日者,阳精之宗,积而成乌,像乌而三趾。”这一方面是糅合了西王母神话中的三足乌,同时也可能是早期人们所观察到的太阳黑子。《汉书·五行志》中曾经提到:“三月乙未,日出黄,有黑气,大如钱,居日中央。”太阳对于人们而言是如此重要,所以在对宇宙有足够的认知之前,每每发生日蚀,必然引起朝野震动。

随着人们对天象的认知愈发清晰,对天文星象的解释也更加体系化,进一步分化出五宫二十八星宿的系统学说。在这套理论中,天文共有五宫,除中宫代表着天极星外,其余东南西北四宫则对应着苍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象,将黄道附近的星象划分为二十八星宿,并将天上的星宿同地上的地域联系起来,每一星宿都有它对应的分野。如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在天蝎座附近)就对应着豫州,今天的河南。这样心宿附近出现异常星象,则预示着河南附近有大事发生。 而天宫更是地上人事的对应。除二十八星宿外天上还有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和天市垣,分别对应着皇室、朝廷和贸易场所,俨然是地上制度在天上的映射。

面对人人敬畏俯首的天象,历代的帝王和政治家如何能不垂涎对它的解释权,更不用说借天文异象为自己披上神秘的外衣。上古时期本来天地尚能相通,但在人人都能与天沟通的情况下,巫风盛行,“九黎乱德,民神杂扰”,人神之间不可方物的状态显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于是颛顼命重、黎隔开天地沟通的通道,从此之后能与天沟通的人就是少数了,是谓“绝地通天”。这一方面是断绝过度的祭祀活动所带来的财力消耗,另一方面也是对沟通天地权力的垄断,自此之后,对天象的记载解释权力便由专门的职官管理,先有太史令,后有钦天监。

在垄断了天地沟通的权力后,自然还要为帝王的来历添上更华丽的色彩,许多帝王从不吝借天文异象为自己的出生故事锦上添花。

《帝王世纪》里曾提到黄帝出生的传奇故事:少典娶了附宝之后,看见电光在北斗星间缠绕,枢星照郊野,而后附宝有感而孕,大约二十个月之后就生下了黄帝;颛顼的出生故事也颇为类似,他的母亲看见瑶光之星(北斗第七星),贯月如虹,感应后生下颛顼;白帝的母亲则是感应到了大星如虹;舜的母亲感应到枢星(北斗第一星天枢星)生下了舜。到了后世,如魏太祖是梦日而生的:魏太祖拓跋珪的母親献明贺皇后梦到太阳在室内升起,感而有孕,生下了魏太祖。

上述的故事都意在将帝王与日月星辰相联系,突出皇帝是天命之子,叙述上尚显简朴含蓄,而有些帝王出生故事则显得更加具体细致而神异。

刘邦的出生故事常为人们所谈论,据载他的母亲曾在大泽休息,梦与神遇,这时候突然电闪雷鸣,他的父亲前往观察,只见一只蛟龙浮于其上,之后生下了汉高祖刘邦。朱元璋的出生故事更有细节,他的母亲陈氏刚刚有了身孕,便梦到神明授予她一枚药丸,放在掌中有光,吞下后口中满是香气,到生下朱元璋时满是红光,让邻居以为起火了。

这样应着祥瑞而生的人,古人谓之“符命”。在这些帝王伴奇象而降生的故事中,不难体会古代帝王想要将自己描绘为天命之人的企图。

天文星象不仅仅对帝王而言意义非凡,对于举国上下的朝野政局都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历朝历代都有因应天文异象而下的诏书。有学者专门就此做过研究:

历代异常天象诏频率统计(徐凤先:《中国古代异常天象观对社会影响的历史嬗变》)

就统计的结果来看,王莽统治时期因异常天象而下诏的时候尤其多。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西汉末年谶纬之说大行其道,对政局有很大的影响,董仲舒就曾经提出过“灾异天谴论”,认为国家有失道之举时,必然有天象予以警示。而后的历朝历代中又以宋代最为突出。而在种种异象中除了人们熟悉的日蚀之外还有就是与彗星、火星、金星相关的异象。

到了唐代,人们对日蚀的推算精度越来越高,但彗星和其他行星的运转却十分难以预料。自古以来,人们对于它们所带来的灾异就十分谨慎。

荧惑之星,是战火、灾异之兆,它的动向时常引起人们的警醒。春秋宋景公在位时,得到史官的汇报,出现“荧惑守心”的天象,荧惑即是火星,一向被人视为灾祸的代表,而心宿则象征着明堂,是天子布政之所,其对应的分野正在宋国,暗示着宋国的君王将有大祸。这下,宋国的君臣之间皆感到了一阵忧虑,而身为臣子的子韦则建议宋景公将此灾祸转移至宰相、百姓身上,宋景公大怒,骂道:“为人君而欲杀其民以自活也,其谁以我为君者乎?是寡人命固尽也,子毋复言。”为人君者借献祭自己的子民而求苟活,宋景公身为人君,绝不肯为。不料这个回答反而赢得了子韦的赞许,子韦告诉宋景公,他拥有这样的德行,一定会感动上天,果然荧惑之星三度迁移而避退。是矣,《左传》有言:“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於彗?”有道之君何惧于灾异之象。宋代之时王安石亦对这种天象之说不以为意,曾言:“天文之變无穷,上下傅会,岂无偶合。”无怪乎王安石能无视祖宗之法,大行改革。

卫星拍摄的“金星凌日”奇观 图/视觉中国

但是心中不够安定的君王就不免笃信星象谶言了,关于荧惑一直流传着这样的占辞:“荧惑入南斗,天子殿下走。”这句话意味着荧惑行至南斗,天子则面临着被驱逐、流放以至于死亡的灾祸。南北朝时期,梁武帝收到司天监的报告,出现荧惑入南斗的天象。梁武帝大惊之下,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赤脚下殿祈求灾祸过去,果然无事发生。没想到半年后,听闻北魏孝武帝因内乱西奔,梁武帝震惊之下感叹道:“虏亦应天象邪!”梁武帝想必十分恼怒,这岂不是暗示他并非天命之子。不过后来,再出现“荧惑守心”的天象时,他果然应天象而驾崩,成为继秦始皇、汉高祖、魏文帝之后又一个应验“荧惑守心”而驾崩的君王,这么一看梁武帝也算得上是天命所归。

太白经天则是另一种凶兆,太白即金星也,是一种能在白天看到金星的星象,人们认为这是与日争明,可能导致强国弱,弱国强而女主昌。李淳风就曾经预言太白经天,必有女主兴,而武则天果然应验了这个预言。不知这是玄之又玄的天命,还是武则天为自己所造就的神话。

“自初生民以来,世主曷尝不历日月星辰?”面对无垠的宇宙与世界,屈原的天问是问天,也是问人,天人一体,互有感应,是先民们在尚不能解释与理解的世界面前,创造出的一套逻辑,是对神秘自然的敬畏。而随着对着天象的进一步了解,为天所掌控的人开始尝试着利用天象,或为自己“黄袍加身”或以天象警示世人修心修德,天象无常,所以宋代的程瑀曾言:“毋问有无,第正事修德,则变异可消。”而在今天,天人感应不再,天人相分之后,太白经天、荧惑守心则成为人们可以尽情观赏的天象,但人类犹然对未来无可把握,或许屈原的天问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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