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悬念： 斯蒂芬•金的创作方法

[美] 威廉•凯恩　译/黄筠

于写作者而言，不论写什么类型的故事，斯蒂芬·金的小说都会对你有所裨益。金是美国头号恐怖小说家，但你不必为了向他学习而喜欢恐怖小说或惊悚片。研究斯蒂芬·金作品的关键原因是他设置悬念的技巧出神入化，而设置悬疑是故事讲述者最为重要的工具之一。

“但我并不写惊悚小说，”你可能会这么说，“悬念对于我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答案是无论你在写什么类型的故事，悬念都是故事叙述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的故事可能会用或快或慢的节奏向读者揭露信息，但无论你采用哪种节奏，你都不可能在前几个场景中就告诉读者所有的情节。相反，你会像其他作家一样，或多或少采用悬念来推动故事并吸引读者的兴趣，将情节推向结局。

悬念到底为何物？

简单而言，悬念就是让读者去期待未来的某个事件。通常作家会试图让读者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感到不安，但有时，悬念仅仅是让读者带着渴望或好奇期待某件事的发生。而悬念在斯蒂芬·金的小说中得到了放大：它并非简单的好奇或期待，它会让读者紧张到咬手指、汗流浃背、心惊胆战。

悬念对于故事而言非常重要，因为几乎所有读者都乐于享受悬念带来的刺激体验。现在有些评论家声称悬念是低等艺术。譬如E.M.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宣称悬念所吸引的是心智像石器时代的穴居人那样的读者：“原始人观众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围在篝火旁……只能透过悬念让他们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感到好奇，以此振奋他们的精神，保持清醒。”

悬念并非低等、粗俗或融入你的作品中会让你感到难堪的东西。当你彻底了解了它之后，你会发现悬念是所有故事的核心，是所有最优秀文学作品不可或缺的部分。

斯蒂芬·金的悬念设置技巧

研究表明，斯蒂芬·金通常采用3个步骤来制造悬念。首先，他会提到或暗示在某个地方发生的某件事，这会令读者好奇或者不安。其次，在这一令人担忧的事件或想法真正得到印证之前，他会反复提及它。我将第二个步骤称为“回拨”，它类似于舞台喜剧演员在演出中巧妙用到了前面铺陈的梗。再次，斯蒂芬·金在印证的过程中用悬念将故事推向了高潮，这也是整个故事中恐怖气氛最为浓烈的时刻。

请记住，在斯蒂芬·金的小说中，悬念通常被用来营造令读者不安的氛围。例如，在《头号书迷》中，从读者们意识到主人公保罗被囚禁在安妮的家中并任由她摆布的那一刻起，悬念就应运而生了。大部分不安都是由被囚禁的主人公的想法造成的：“她现在要出去了。她会出去的，我会听到她把清洗用的水倒进水槽里，她或许几个小时都不会回来，因为她可能还没想好怎么惩罚我。”保罗忧虑的内心独白贯穿整本书，每当有什么不好的事可能发生时，主人公就会因此躁郁不安，读者也会随之感到不安（因为读者同情他）。

《头号书迷》的故事设置展现了一种持续营造悬念的技巧。当然，故事中的绝大部分情形已经透过主人公的视角传达给我们，但情形本身就是斯蒂芬·金用來制造悬念的独立装置。一开始主人公受到的人身监禁以及患有某种程度的瘫痪的事实就足以引起读者的担忧了。在此基础之上，他的看护人还是个虐待狂，保罗的处境就更为危险。任何处于（或读到）这一情形的人都会对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感到不安。每当安妮说道“现在我必须清洗”时，“回拨”就会发挥作用。当她第一次这么说时，她折磨了保罗，因此只要她再次说出这句话就提醒着读者更多的惩罚即将到来。悬念的高潮和印证发生在故事的结尾，保罗终于突破千难万险从病床上发起进攻，用火点着并杀死了安妮。

说实话，悬念设置的技巧没有那么复杂，作家只需让读者对某件事感到不安就可以了。令读者不安、忧虑和期待的原因应是每个故事所独有的特色。

例如，《厄兆》制造了悬念是因为读者们知道一旦圣伯纳犬库乔开始杀戮，将会有更多的人死亡。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这样的疑问和不安：接下来死掉的会是谁？他是怎么被杀死的？除上述的方法外，斯蒂芬·金还在小说的第二页用预告制造悬念：“怪物永远不会死亡。”好像这句话表达的含义还不够清晰似的，他进一步写道：“它在1980年夏天再次回到了石头堡。”预告可以在小说的任何地方使用，它暗示着一些不好的事将会发生。

斯蒂芬·金对悬念极佳的直觉甚至影响到了他对比拟的使用。例如，他把月亮比作怪物，将月亮人格化并加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月亮盯着小男孩的窗，就像死去的人睁着翻白的眼珠。”再例如，当狂犬病侵袭库乔的大脑时，金进入库乔的内心揭示了它的想法。在初次袭击了加里后，“库乔不确定它是不是还想要攻击人类。它感到心痛，撕心裂肺地痛，仿佛世界就是一张由感觉和印象拼凑成的碎布”——斯蒂芬·金超出常理地通过进入一条狗的大脑制造了悬念。

我们在这里所讨论到的悬念类型也被称为延迟。延迟意指不在“预定时刻”传递信息，而将它留在之后揭晓。

例如，《闪灵》采用这一技巧让我们等待特定角色身上的问题得到解决。斯蒂芬·金在小说的前几章提供了关于3个主要角色的大量信息：酒鬼杰克、杰克长期受到折磨的妻子温迪，以及他们能够通灵的儿子丹尼。当我们对这些角色有了足够的了解后，斯蒂芬·金暗示有异常的事情时，我们便会关心他们身上将会发生的事。例如在第四章中，斯蒂芬·金告诉我们：“（丹尼）知道关于他父母的很多事，他也知道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喜欢他所知道的事，甚至都不肯相信它们。但总有一天他们不得不相信。现在他愿意等待。”这句话开启了一个延迟装置，保留了另外两个角色的信息，而这一信息在情感上对于丹尼十分重要。通过延迟揭露这一信息并暗示问题的存在，斯蒂芬·金制造了悬念。

悬念和延迟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从作者的角度看，关注延迟是非常有帮助的，一旦你考虑到延迟揭晓答案，你就会意识到“回拨”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回拨”，读者可能就会忘记角色即将面对的危险。你可以通过时不时提及这些危险，将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读者的头顶上，让他们保持战战兢兢的状态。

了解斯蒂芬·金的写作手法最好的方式是直接去读他的小说，并拿一支笔在书上圈出对危险事态的暗示，在“回拨”出现时标记它们。最后，圈出悬念达到最高潮的部分。通过这一方式，你基本上能掌握创造悬念的3个基本步骤：对令人不安的事进行暗示、对危险的“回拨”以及对悬念的印证。

在你意识到自己已掌握了这些技巧之前，读你书的人可能已经无法入眠了。

（摘自大象出版社《小说创作大师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