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固语的濒危以及新媒体环境下裕固语的保护与传承

王晓丽

(河西学院 外国语学院，甘肃 张掖 734000)

1 裕固族和裕固语概述

裕固族是甘肃三个特有少数民族之一，也是我国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之一。根据全国第6次人口普查数据，裕固族共有14 378人。居住在甘肃省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境内的有1.02万人，另有2 435人居住在酒泉市黄泥堡裕固族民族乡和酒泉市其他各地，其余人散居在甘肃乃至全国各地。

裕固族有两种本民族语言，即西部裕固语和东部裕固语。东、西裕固语是两个语族中关系最亲近的语言，但分别使用这两种语言的人们并不能以本族语实现交流，而是以汉语方言作为共同交际语[1]。单一民族共同体中存在两种彼此无法交流的语言，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文化现象[2]。对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的《世界濒危语言图谱》，裕固族的东、西部语言均被列为极度濒危语言[3]。本文主要从语言生态学的角度探讨裕固语濒危的主要特征和原因，并研究探讨如何利用新媒体技术传承保护裕固语。

2 问卷设计与调查

2.1 研究工具

本次研究以问卷调查为主，辅以个别访谈。为了准确了解裕固族群众的裕固语的语言使用行为、语言态度等情况，笔者设计了问卷《裕固族群众裕固语使用现状调查》。本次调查共回收问卷90份，其中有效问卷85份。

调查问卷由五部分组成，共33道选择题，问卷所有问题均为封闭式问答，各问题之间可通过逻辑推理相互印证。具体为个人情况(Q1-Q4)、语言习得(Q5-Q7)、语言能力( Q8-Q11)、裕固语语言使用情况(Q12-Q18)、语言态度( Q19-Q33)。

2.2 研究对象

本调查的研究对象主要包括居住在甘肃省张掖市肃南裕固族自治县的明花乡、马蹄藏族乡的裕固族群众，居住在张掖市肃南县城和张掖市甘州区城区的裕固族群众。

3 裕固语的濒危

3.1 裕固语的濒危的主要特征

1) 裕固语使用人数逐渐减少，裕固族群众的本族语水平与年龄大小呈正比。

语言使用人数的多少和使用者的年龄分布是语言状态判定的一项重要指标[4]。为了能够详实了解裕固语的语言生态，我们向裕固族群众发放问卷90份，回收有效问卷85份。裕固族群众在语言使用和语言传承不同年龄段表现出的特点(见表1、图1)：

表1 裕固族语言使用情况

图1 裕固语传承情况

① 50岁以上：这一年龄阶段的裕固族群众是裕固语传承最好、语言能力最强的一代。他们的汉语水平也不低，能够根据不同的交际场景自由交替使用裕固语和汉语。这部分裕固族成员对本族语有非常深厚的认同感，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使用裕固语。

② 30至49岁：这一年龄阶段的裕固族群众的汉语能力与裕固语能力水平大致相当。他们中能够熟练使用裕固语交流的裕固族人并不多，一部分只会一点裕固语，相当多的裕固族群众甚至完全不会裕固语。

③ 30岁以下：这是裕固族群众中本族语水平最低的一部分人。只有少数裕固族群众能够熟练使用裕固语，绝大部分无法使用本族语进行交际。他们基本上已经完全转用汉语，汉语水平较高，一些已经参加并通过了《普通话水平测试》，在各年龄段中汉语能力最强。

2) 裕固语使用范围逐渐缩减。

不同群体的社交范围不同，所以语言的使用情况也随群体的不同而有所差异。裕固族中50岁以上的群众是使用裕固语最多的人群。他们的日常生活中，除了必须用汉语表达的时候，和本族人交流都会说裕固语。30至49岁会说裕固语的裕固族群众使用裕固语主要有以下情况：与长辈交流、与裕固族朋友或亲戚交流、对人的称呼和问候语。30岁以下裕固族群众只有与长辈交流时偶尔使用裕固语。

显然，裕固语的已从社会领域退回到家庭领域。裕固族群众在官方工作、文化教育、公共服务、大众传媒等领域基本只用汉语，不再使用裕固语。裕固语的使用仅局限于民间文艺、宗教活动、民族节庆、婚丧嫁娶和部分少数民族家庭中。随着裕固语在各个公共领域的消失，其作为语言的基本交际功能也在逐渐衰减。

3) 裕固语传承断代现象严重。

从语言传承的角度来说，只有本民族的儿童继续学习、掌握、使用本族语，这种民族语才能够传承下去；否则，就会出现传承断代现象。裕固族内只有中老年人会说裕固语，而只有少数年轻人偶尔使用裕固语，儿童基本都不会用裕固语表达和交际[5]。裕固语传承实际上已经大范围的断代，语言传承的断代无疑加快了裕固语的衰亡。

4) 固语语言活力下降。

语言活力又称语言生命力，它是一种语言在特定社群、地域、领域中使用、传承、传播与交际的功能作用的总和[6]。裕固语的使用场域和使用范围已经急剧缩减，只作为个别裕固族群众的家庭语言使用，同时，语言活力的衰减又反向加快了裕固语的濒危和灭绝。

3.2 裕固语濒危的原因

1) 经济社会因素。

由于生产方式的变化和社会发展的影响，部分以放牧为生的裕固族人迁徙至其他地方，外出务工、求学的裕固族人数持续上涨，人口的流动性逐渐增强。裕固族在迁徙、流动和定居的过程中，与不同文化群体的交往面不断扩大，为了能与他人顺利交流，对汉语的需求变强，裕固族人不得不转向学习汉语[7]。他们认为使用汉语交流更方便，更具社会价值。

2) 语言环境因素。

裕固族对其他语言的态度包容开放，在吸收外来文化的同时，必然影响了裕固语的传承。汉语对裕固族的语言生活产生着巨大的影响，裕固族群众不仅在公共场合选择了汉语，在家庭中也频繁使用汉语。汉语是不同民族之间交流的通用语言，与裕固语相比有更好的社会文化功能。裕固语只能用于与本族人之间的交流，无法适应人们生产生活的广泛需求[8]。另外，裕固语没有文字，靠口口相传这种方式传承，这也增加了裕固语传承的难度。

3) 文化教育因素。

我国对于少数民族地区的语言教育工作一直秉持双语教育的原则，重视保护少数民族的传统文化，但是裕固语在学校习得的效果并不理想[9]。我们对105名裕固族大学生的语言习得情况进行了调研，结果发现家庭是裕固语习得的主要场所；在学校教育中，学生们主要学习的是汉语和英语，并没有重视裕固语的学习和使用。在家庭教育中，父辈也没有意识到裕固语学习的重要性，很少特意地教子女学习裕固语。

4) 心理因素。

尽管裕固族人对裕固语有深厚的情感，但大部分裕固族人认为学好普通话更重要，学好普通话更有益于子女未来的发展。相当一部分裕固族人对裕固语的未来持悲观态度，他们认为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裕固语会从濒危走向消失。年轻一代的裕固族缺少民族责任感，保护传承裕固语的意识薄弱。

4 新媒体环境下裕固语保护与传承的对策

1) 数字化有声语档与新媒体平台的连接。

裕固语没有文字，利用现代采录技术和新方法去全面记录裕固语的数字化有声语档能完善裕固族语言和文化记录，成为抢救濒危裕固语的新路径。将采集的语料，通过记录、转写、翻译、标注，完成数字化存档，把有声语档数据库注入语音翻译平台、旅游解说平台等。实现在裕固族旅游区游客通过微信扫码选择使用裕固语解说。这不仅使更多的人了解裕固语，也使裕固族旅游区的建设更具民族特色。

2) “微博 + 抖音”的传播。

开设专门宣传裕固语的微博和抖音账号，并通过相关民族事务管理部门和媒体平台宣传和推广，建设具有专业素养、熟悉裕固语的网络运行和管理团队。裕固族传统的草原游牧文化历史悠久，有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包括服饰文化、饮食文化、婚嫁文化、丧葬文化和宗教文化。裕固族没有自己的文字，这反而使其口头民间文学非常发达。用裕固语将裕固族民族传统文化和口头民间文学利用微博和抖音进行传播，不但能为裕固语赢得更多的关注，也能提升裕固族文化的社会影响力。

3) 移动音乐平台的应用。

裕固族没有本民族的文字，因此其民族文化、民族历史都是由不同时期的民间歌手来传承，裕固族民歌就成为民族文化和历史传承的重要载体。裕固族民歌保留了古代丁零、突厥、回鹘等民族民歌的许多特点[10-11]。历史上流传下来的裕固族民歌种类繁多，如叙事歌、牧歌、劳动歌、风俗歌、儿歌等，还吸收了其他民族的歌曲、藏族的山歌、酒曲等。但在现代社会这些民歌的传播率并不高，裕固族民歌需要借助各大移动音乐平台扩大其传播范围和影响力,让更多的人了解裕固语，提高人们学习裕固语的兴趣，引发裕固族人的民族自豪感，加强民族认同感。

4) 建立裕固语社群 App。

通过调研我们发现裕固族人有自发保护传承裕固语的做法，一些裕固族传承人创建了微信群，群成员基本都是会裕固语的裕固族人。这种方式对于传承裕固语是有积极作用的，但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在某种程度上甚至限制了裕固语的传播。相比微信，社群 App 就能更好地聚集人群，受众范围更广，互动性更强。它把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裕固族人、裕固语爱好者以及裕固语学者聚集在一起，扩大了裕固语的使用范围，也为裕固语的学习和学术研究提供了一个开放、共享的交流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