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南太行山区明清时期庙宇碑刻现状及保护对策
——以涉县为中心的考察
2022-01-01贾建钢李红霞朱艳红
贾建钢,李红霞,朱艳红
(邯郸学院 a.学报编辑部;b.地方文化研究院,河北 邯郸 056005)
碑刻具有较强的区域性特征,其所用语言文字,所记历史事件、神灵祠祀、乡规民约等,都反映出不同区域的用字用语习惯和社会价值取向,其文字信息“能印证或补充,或纠正历史文献的许多记载,甚至有不少是不见于文献记载的”[1],是研究方俗语言文字、社会区域史、宗教、民俗信仰等的重要材料,历来为学者所重。以往虽然开展过区域性碑刻调查,但大多只登记碑刻位置和基本信息,现有碑刻现状调查研究成果,多是对某一特定区域专类碑刻或特定文化遗迹碑刻、馆藏碑刻的调查①例如,石峰、吴漫春《江苏连云港海清寺塔碑刻调查简报》,《石窟寺研究》(第五辑),文物出版社,2014年;韩竞瑶《兰州市西固区碑铭资源的调查研究与科学保护》,西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5年;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淄川文物事业管理局《淄博市淄川区华严寺、磁村水库桥碑刻调查报告》,《海岱考古》(第十一辑),科学出版社,2018年。,调查范围小,调查碑刻数量少,对碑刻现状了解不够全面,缺乏针对性保护策略。毛远明《碑刻文献学通论》列专节介绍“碑刻文献实物保存概况”曾提及碑刻的损毁情况,[2]324-328但主要是以文献记载的唐代以前碑刻为例而论,缺乏实地调查的碑刻材料,对明清碑刻关注不够。太行山区受地理环境和文化传统的影响,所存碑刻数量甚夥,其中又以明清时期与庙宇创建、重修、捐资等相关的碑刻为多,这些庙宇碑刻所记信息十分丰富,涉及宗教、民俗信仰、乡村社会等,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目前还未见专门对冀南太行山区庙宇碑刻现状调查及保护对策的研究成果,这对该区域碑刻的抢救性保护和碑刻文献资料的留存十分不利。本文以涉县为例,根据田野考察资料,从碑刻文献学角度阐述冀南太行山区明清时期庙宇碑刻现状,并就碑刻保护和碑刻文献保存提出相应对策。
一、涉县明清时期的庙宇碑刻概况
涉县位于河北省西南部,与晋豫接壤,太行山脉盘亘全境。按照现行政区划,涉县共辖17个乡镇308个行政村。据初步调查,几乎每个村落都有庙宇,绝大多数庙宇都有碑刻①个别村落有庙无碑,如合漳乡后沟村龙王庙,张家庄龙王庙、江新村龙王庙、东峧村龙泉洞以及前何村土地庙、娲皇及三家圣母庙等。,又以清代为多。由于调查还在进行,现在还无法精准掌握涉县全域明清时期庙宇碑刻的具体数量,不过,根据已经调查的情况看,保守估计约有3000通。各乡镇、村落碑刻存量多少不一,如更乐镇22个行政村现存179通,西戌镇6个行政村现存63通。②其中更乐镇4个村、西戌镇1个村有庙无碑。存量较多的村落,如固新镇原曲村44通、坪上村25通,鹿头乡东安居村27通,井店镇禅房村24通;存量少的,如西达镇牛家村1通、小峰村2通。有的一座庙宇所存碑刻较多,如固新镇原曲村大庙17通,更乐镇大庙16通,鹿头乡东宇庄村奉仙寺16通,河南店镇庄上村外熊耳山开法寺14通,③2020年10月18日到该寺调查时,庙宇正在重修,寺内还有不少倒地、叠放、残断的石碑,因此,实际碑刻数量更多。木井乡木井村玉皇庙13通,井店镇台北村大庙13通。
就庙宇碑刻现存位置来看,绝大多数碑刻的存放以庙宇为中心,大多置于庙宇院内,也有的嵌于围墙或房舍墙壁上,如更乐村大庙、石泊村龙王庙、椿树岭村佛爷庙、东戌村关帝庙、原曲村大庙和静因寺等均有嵌墙碑。有的置于庙舍内,如涉县白芟村龙王庙玉帝殿内、吴家村山神庙室内。也有的立于庙门或庙墙外,如禅房村凤凰顶2通清代碑刻立于入庙台阶侧方。有的庙宇没有院落,只有供祀的神龛或小屋,有些碑刻就嵌于神龛壁上,或立于神龛一侧。如曹家村岳峪寺旁山神庙,碑刻即嵌于神龛前壁;孔家村山神庙小屋一侧有碑刻1通。还有的庙宇仅留基址,在夯土墙基上嵌有石碑,如东达村九龙圣母庙。也有一些因碑石移作他用、随意堆放,或庙宇功能改变等原因导致存放位置多样,有的在村内或村口、入山的路侧,如峪里村外小路有2通石碑;有的在乡民家中,如涉县坪上村一户农家有3通石碑;有的存于村委会,如杨庄村、原曲村、半峧村、温和村等村委会所在地均有碑刻;有的置于村内戏台上,如台南村;有的置于学校附近,如温和村小学校内外皆有碑刻。
二、涉县明清时期的庙宇碑刻保存面貌
碑刻保存面貌的好坏,主要涉及碑刻是否移位,碑身是否完整,有无残泐,文字是否清晰,有无缺损等情况。碑刻移位,是指今见碑刻位置相对于碑刻初置时位置有所改变,由前述碑刻存放位置的多样性即可推知,这种现象十分普遍,在历次庙宇重修、道路整修等基础设施建设中大都会移动碑石,以涉县石泊村娲皇殿为例,侧房前4通石碑,前后两次调查时隔仅一年,第一次调查时,4通石碑并排一横行竖立于房前,第二次调查时,则变成了前后两行各2通石碑,碑石的置向也发生了改变(见图1、图2)。碑刻移位有些比较直观,肉眼可见,有些碑刻是否移位,不好判断。因此,此处所论碑刻保存面貌的好坏不涉及碑刻是否移位,而是从碑刻文献学角度予以考察。根据调查,涉县明清时期庙宇碑刻的保存面貌大体有三种情况。
图1
图2
第一种情况,保存面貌较好。保存面貌较好,是指碑石基本没有残泐,其上文字比较清晰,基本没有缺损。一般情况下,石质不易风化,年代越靠后的碑刻往往保存面貌相对较好。另外,有些碑刻位于房舍之内,相对于露天保存的碑刻,受风化因素影响略小,保存面貌相对较好。例如,涉县原曲村大庙(又称龙王庙)、更乐村大庙(又称灵泽王庙),两处庙宇碑刻30余通,有的嵌于房舍墙壁上,有的立于殿前,有的还用玻璃罩起来,极个别的于僻处倒放,其中大部分碑刻保存基本完好。又如,石泊村八宝山凤凰顶室内的大型石供桌,长483厘米,高64厘米,其上文字、纹饰都很清晰。又如,吴家村山神庙室内的清代石供桌,其上文字较多,镌刻精美,十分清晰;而院内露天保存的2通清代碑刻则因风化字迹略显模糊。其他如原曲村静因寺、固新村南山寺、昭义村柏台寺、台北村大庙等处的碑刻保存都比较好。
第二种情况,人为毁坏或遗失导致碑刻保存面貌较差。这也是其他地区碑刻保存现状令人堪忧的主要原因。例如,庐陵散落各地的碑刻残损严重,出现断裂、剥落、崩塌、起层、风化、表面沉积、粉化、缺块、腐蚀等情况,[3]河南省碑刻“保管分散,保护不当,损毁、丢失现象严重”,[4]即使一些有意识保护的碑刻也不免于此,例如陕西碑林博物馆所存碑刻,刻划以及墨迹、油漆污染等也较为常见。[5]53与《碑刻文献学通论》所论汉唐碑刻损毁情况[2]324-327相比较,涉县大量明清时期的庙宇碑刻由于长期不被重视,缺乏必要保护,人为毁坏、盗窃等原因导致的碑刻损毁或遗失现象更为严重,情况更为复杂多样。以下根据损毁原因分七类加以说明。
其一,移作他用。最主要的是用碑石作台阶、石栏、桌案、路石、墙基或其他支撑物。移作他用之后,绝大多数碑刻被毁。例如,台西村吕祖庙前一座碑亭,系1950年为纪念抗日战争牺牲的烈士所建,碑亭中央树立纪念碑,碑亭为木石建筑,台阶、围栏等所用石料中古旧碑志约15通,个别文字裸露在外,但经常年踩踏磨损、风化,绝大多数文字已无法辨识。椿树岭村佛爷庙5通石碑已作台阶之用,更甚者,西安居村一座老桥旁边的石路台阶所用碑刻约20通(图3),台阶层层叠压,部分文字已无由得睹。坪上村3通石碑用作农户院子外墙的基石和垫门石,仅少部分文字裸露在外。固新村内水井用碑石作辘轳支架,中凿大孔(图4),井旁用碑石铺路。温和村郭仙庙3通石碑均用作支案,其上文字已被破坏或磨损。碑刻移作他用之后,极个别的由于并未被完全遮挡,其上文字尚清晰可见。如曹家村岳峪寺1通碑刻嵌于正殿殿门左下方作为墙基,碑石横置,碑阴朝向庙舍内,碑阳朝向院内;另有1通置于正殿最右侧庙舍内,因大部分墙体损坏,该碑用作内墙支撑物,碑阳文字裸露在外,尚可辨认。
图3
图4
其二,碑石残断。庙宇重修、迁移或改为他用,其内碑刻多经转移,在转移过程中往往会造成碑石断裂,文字磨损;由于地震、泥石流等自然原因也会导致碑石断裂。根据实际调查,涉县现有残断碑刻,有的残断为两截或数截,残断部分共存于一处;有的则身首异处。例如,石泊村龙王庙,4块断碑围在井口周围,院内还散落不少碎碑断石(图5)。又如,石泊村娲皇殿1通碑刻,仅留半截断碑和碑额,其余残断部分未见。
图5
其三,散乱堆放。碑刻移位后,也会叠放、倒放、随意堆放。碑石虽未断裂,但因叠放、倒放、堆放等原因也无法完整辨识其文字。例如,熊耳山开法寺,调查时寺庙正在重修,一些大型碑刻随意倒放、叠放在侧殿后院,有的已经残损。曹家村岳峪寺寺门左侧坍塌的耳房内两通倒地碑刻,只能辨识碑阳或碑阴一面文字,院内堆放的乱石中有一石供桌,其上有纹饰和少量文字,至于乱石中是否还有其他残断石碑,以目前条件还不便探查。又如,东达村定觉寺,因修建高速公路,寺庙移至山上,庙舍为彩钢板搭建的临时建筑,院内一角供奉土地神,碑刻即堆放在神龛前侧,碑首、碑身分离,有字石碑3通,其中之一仅碑阴可见,为重修庙宇施财花名;另一通夹于中间,内容无从得知(图6)。有的碑刻叠堆在一起置于路旁,如温和村路边叠放两通碑刻。
图6
碑石残断,散乱堆放的情况十分常见,几乎村村都有,且两种现象常常伴随发生。比较典型的,如东达村九龙圣母庙,该庙虽新建简陋庙舍,但受条件所限,利用率不高,庙舍周围荒芜,残碑断石散布掩于荒草之中(图7),有的碑石断为数截,有的被石柱叠压,仅其中一座香亭文字可辨时间为明代隆庆元年。又如苏刘村鹿耳寺碑石残断、散乱堆放的情况更为严重(图8)。
图7
图8
其四,旧碑新刻。创修庙宇,刻碑为志,自古已然。今人重修庙宇或遇有重大事件时,也往往镌石以记,其所用碑石有古旧石碑。刻者先将有字碑石简单磨制,再重新刻字,如此一来,原碑文字尽毁。例如,西达镇申家村灵泉观一通石柱,其上有明代题记,纵向直书,字体略小,后人在碑面文字上又横向重新刊刻了“一九六四年搞四清”八个大字(图9)。另外,还有的用旧碑镌刻村名。例如,温庄村村口竖立的刻有“温庄村”名字的石碑即是旧碑新刻,整个碑面被涂黑,其上还有坑洼不平的痕迹,旧刻边缘的花纹尚且保留完好。
图9
其五,人为凿毁、涂饰、油污浸渍等。有些是刻意所为,可能与特殊历史时期有关,比较典型的,如大港村龙王庙院内所有碑刻,其上文字均被凿毁、涂泥,凿痕十分明显(图10)。又如,更乐村关帝庙内围墙上两通石碑被油污浸渍,其一较为严重;温和村郭仙庙将碑石作为桌案,除磨损以外,其上焚然香火、摆放贡品等导致的污渍也十分明显。有些污渍是用油漆、粉笔、墨汁等随意写划或无意滴洒的痕迹。例如,中原村白衣庵有的碑刻有不少粉笔、墨汁留下的写划痕迹。大洼村土地庙里一通道光元年的碑刻,碑阳滴洒了大量红色涂料。有些污渍是捶拓留下的墨迹。有些涂饰痕迹是由于缺乏相关知识,本意想要保护,却因保护操作不当而导致的。如畔峪村龙王庙外将两通碑刻嵌入围墙壁,修葺时碑面滴洒了石灰和水泥,致使碑阳部分文字和纹饰被遮盖。
图10
其六,填坑或埋置。有些碑刻被填入村中水池,如台东村东庙对面的水池曾填入不少碑刻。有的则将碑石填入大坑掩埋,如杨庄村①碑刻填坑、埋置情况,分别根据台东村村委委员和杨庄村村民所述。调查时间、地点分别是:2022年7月7日,台东村;2021年4月14日,杨庄村。。有的庙宇重修时,重新安置碑石,致使碑石移位后,部分被埋入地下,有的还在碑石下部砌以水泥。如下庄村药王庙一通嘉庆二十三年的碑刻半截埋在地下;中原村元定寺两通碑刻部分被砌于石台之下,其中一通道光十八年重修碑志还可见一行字半截露石台(图11);石泊村娲皇殿一侧庙址上一通光绪二十四年的碑刻下部被碎石和泥土掩埋。
图11
其七,遗失。有些碑刻因盗窃遗失,有的因基础设施建设或庙宇重修遗失。例如,下庄村三教堂遗失一座香亭,现存香亭系后来补造。又如,原曲村大庙,据看管大庙的老人介绍,该庙以前也因盗窃遗失过碑刻,但由于没有留下任何拓片、照片等资料,原碑如何今已无法考知。有些碑刻遗失或因庙宇重修时被当做残碎石料清走。例如,大港村龙王庙,调查时正遇庙宇重修,院内堆满建筑垃圾,其中一座残断香亭也混在其中,据工人讲,这些都将作为建筑垃圾被清走。
第三种情况,自然风化导致碑刻文字泐灭、漫漶不清,难以辨认。这种情况也比较常见。例如,台村奉圣寺原庙宇基址两通明代碑刻,风化残泐十分严重,其上绝大多数文字已难以辨认。又如,石泊村娲皇殿一侧4通碑刻,碑石多因风化劈裂,文字亦因风化模糊难辨。其他如西戌村昭福寺和观音堂、东戌村东仓宫、石泊村三官庙、木井村玉皇庙、台庄村弥陀寺、黄岩村谢盘寺等处都有碑刻残泐、文字漫漶不清的情况。
就涉县明清时期庙宇碑刻的调查情况看,除自然风化以外,其他人为原因导致的损毁,往往与基础设施建设和庙宇重修、迁移、废弃或改作他用,或与人们将碑石作为建筑或其他生活设施的材料,盗窃,以及特殊历史时期的政治因素等相关。以上所述涉县明清时期庙宇碑刻保存面貌,大体可以反映出冀南太行山区庙宇碑刻,甚至是全国范围内碑刻保存的现状。有学者曾指出,十多年前国家文物局启动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时,曾对第二次文物普查结果复查,发现由于大规模城乡经济社会建设,导致不少文物点消失,其中碑刻文物在消失文物中占比较大;即使是没有破损的,被盗事件也时有发生;加之常年风吹雨打,碑体风化严重,许多文字漫漶不清,保存状况堪忧[1]。因此,对碑刻及其文献“抢救性保护整理研究确实刻不容缓”。[1]
三、关于冀南太行山区庙宇碑刻保护及碑刻文献保存的建议
人们过去关注的主要是宋代以前的碑刻,对明清时期产生的大量碑刻关注较少,目前“虽然全国博物馆收藏的碑刻和碑刻拓片数量不菲,但明清碑刻的大量缺失”[1]也反映出对其文献价值缺乏充分认识。实际上,“明清以来,佛道二教发展最盛,加上明代有权势的宦官多建寺观,由此而产生出大量寺观碑,内容包括兴建寺观、修葺寺庙、名僧墓幢塔铭、刻经题记等。这些碑刻是研究宗教史、建筑史、社会史的重要资料。”[2]219因此,无论何种原因导致的碑刻损毁都会带来明清时期庙宇碑刻文献的缺失,进而成为相关领域学术研究的损失和遗憾。基于此,以下就明清时期庙宇碑刻保护与碑刻文献资料保存提出几点建议。
首先,分区域开展冀南太行山区明清时期庙宇碑刻的普查工作。如前所述,有些县市已经开展过碑刻的调查,但并不全面。以目前掌握的资料,对冀南太行山区明时期清庙宇碑刻的存量、时代、内容类型、价值到底如何,还无法精准评估,更不便开展具体的研究工作。在现有基础上,冀南太行山区各市县相关部门,需加强合作,组织专业人员,或委托给高校等研究机构,成立专门调查小组,按照区县、村落、庙宇等分步全面普查,详细记录碑刻类型、位置、尺寸、年代、所涉事项、保存面貌等信息,登记造册,为碑刻保护和文献资料的留存奠定基础。
其次,对现有碑刻合理归置和修复。如前所述,碑刻残断散于异处,叠置、堆放、填埋、污染等情况十分常见,这对碑刻的保护和研究使用极为不利,应对其合理归置和修复。根据前期普查,充分了解明清时期庙宇碑刻损毁面貌,对目前散乱放置的碑石,如能考证确知其归属的,可以移至原属地;如不能考证其原属地,则可以就地或在村内另择地建立碑亭,有序归置;对于残断碑石,尽量调查集齐断碑,归置一处,参照现有经验,对符合修复条件的应予修复。如武安市车谷村九江圣母庙一通嘉庆年间的碑刻,原即断裂,今见已修复为整碑。有些碑石,碑阳、碑阴和两侧面均有文字,归置时应注意不要遮挡文字,数碑并立时应注意碑与碑的间距,以方便拍照和制作拓片为宜。据调查,现有存于室内或存于半封闭空间内的碑刻受自然风化影响略小,保存面貌相对较好,如台北村大庙将碑刻集中于献殿下,保存基本完好。因此,归置碑刻时可以借鉴现有经验,为大量露天保存的碑刻适当搭建遮蔽设施。
再次,委托专人管理,不定期巡视和维护,防止损坏或遗失。在庙宇修缮过程中,由于有些设计和施工人员不了解碑刻等文物的价值,往往将一些比较小的、残损的香亭、柱础、石兽等混作一般砖石瓦砾加以清理;为了施工便利,往往会移动碑石,在移动过程中也难免会有碑石断裂等损坏现象发生;有的则因缺乏相关保护知识,导致碑刻被涂饰或部分被埋置。调查中发现,保存较好的碑刻,多为各级文保单位所存碑刻。一些国保、省保单位,一般在庙宇所在村落设有专人看护,碑刻归置比较有序,保存面貌也较好,如涉县原曲村大庙、武安市管陶村九江圣母庙等。因此,根据碑刻损毁原因及现有保护经验,相关部门可以不定期派专人巡视维护,防止修缮过程中的人为损坏,一旦发现损坏,应及时组织专业人员修复,避免残断碑石散于异处,无法复原。尤其是对深山和村外的废弃庙宇更要加强巡视,有条件的可以安装监控设备,防止碑刻损毁遗失。
最后,制作碑刻拓片,并使其电子化。就目前条件,无论哪种保护措施和方法,都难以完全避免人为损毁和自然风化等原因导致的碑刻文字泐灭,漫漶不清,难以辨识,因此,为了使碑刻资料永久保存,方便研究者使用,碑刻文献资料的电子化势在必行。太行山区碑刻资料的整理以山西省成果最为突出①例如,张正明、科大卫《明清山西碑刻资料》,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三晋石刻大全》,三晋出版社,2011-2017年;姚春敏《明清山西碑刻题名辑要》,商务印书馆,2021年。,其以碑刻为主要材料的社会历史、民俗信仰等方面的研究成果之所以数量多、质量高,与此直接相关。近年来四川省予以专项资金支持,仅三年时间即拓录了全省野外碑刻5万通21万张。[1]而冀南太行山区现有碑刻资料集大都是选录各县域、乡镇范围内的碑刻,①例如,张土魁主编《涉县寺院》(内部资料,2004年)收录碑刻400余方,仅有录文,漏收碑刻和录文错讹较多;傅菊未编《更乐碑志集粹》(内部资料,2014年)仅有录文,错讹亦不少;王更庆、程宝堂主编《武安金石志》(内部资料)搜罗碑刻千余方,除少量墓志和民国烈士碑刻外,多数为庙宇碑刻,该志既有碑刻拓片,也有碑刻情况简介及录文,惜其收录碑刻数量不多、录文不全,个别拓片不清,未公开出版,流传不广。有些虽公开出版,但所录碑刻数量较少,例如,临城县碑刻辑录编写组编《临城县碑刻辑录》(河北美术出版社,2019年),图录并举,信息较详;石永胜等编著《内丘古碑文汇编》(中国文史出版社,2017年)书中仅有个别代表性碑版图片,录文和注释错讹较多。有些未公开出版,其中所收碑刻存在数量不多、基本信息不全、无拓片或无录文、录文错讹较多等不足,这对全面保存冀南太行山区碑刻资料是远远不够的。拓片制作,应以前期普查工作和文献调查为基础,以乡镇、村落、庙宇等为基本单位,分批次将冀南太行山区各县市的庙宇碑刻制作成拓片,然后拍照、编号定名,详细记录碑刻位置、尺寸、年代、保存面貌等基本信息,由专业人员释录。以县市为收录范围,分批次编成冀南太行山区庙宇碑刻文献电子档案,以传后世。有些碑刻已经有了质量较好的拓片,可以收集起来使用,没有拓片或拓片质量不高的需要重新制作。由于庙宇碑刻存量大,制作拓片的工作量也大,可以聘请专门拓工逐一拓制。后续拍照、编号定名、编制电子档案等工作,可以成立专门小组,也可以委托给高校等科研机构。冀南太行山区庙宇碑刻文献电子档案编制成功,将会成为该区域最重要的历史文献之一,为今后该地区的社会历史、文化遗迹、民俗信仰、语言文字等方面的研究提供大量一手资料,将会极大推动相关研究的纵深发展。
四、结 语
总之,冀南太行山区明清时期的庙宇碑刻保存现状不容乐观,碑石移作他用、碑石残断、随意堆放、旧碑新刻、人为凿毁和污染、填坑和埋置、遗失,以及自然风化等导致的损毁或遗失现象十分常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如若不加以科学保护,这种现象将越来越严重,必将会损失大量的碑刻文献资料。为了使碑石得到妥善安置,碑刻文献资料传之久远,可以在县域范围内,先以乡镇、村落及村内庙宇为单位,分步骤有序地开展碑刻的全面普查工作,对现有杂乱堆放和残断碑石合理归置和修复,委托专人不定期巡视和维护,聘请拓工制作拓片,并最终由专业人员制作成冀南太行山区庙宇碑刻文献电子档案。这样既可以保留碑刻的原始资料,也可以为当代和后世的研究工作提供大量一手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