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卢旺达:历程、动因与经验*
2022-01-01吴汉汶
李 强 吴汉汶
内容提要: 2016年《巴黎协定》正式生效,标志着“自下而上”的“国家自主贡献”成为2020年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新模式。全球气候治理是一项需要世界各国、各地区共同参与的世界议题。发展中小国由于数量众多,在推动全球气候治理方面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然而,要求发展中小国以牺牲自身的发展为代价对全球气候治理作出贡献,是不合理且不可能的。因此,如何实现发展中小国的经济发展与全球气候治理互相兼容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作为一个曾经历过毁灭性破坏的最不发达国家,卢旺达经过多年来的绿色发展已经涅槃重生。通过对卢旺达的绿色发展之路进行分析,总结卢旺达以绿色发展方式实现经济快速发展的绿色经验,能够为发展中小国利用“绿色”实现发展提供相关有益思路,从而充分发挥发展中小国在全球气候治理中的作用。
一、问题的提出与案例意义
2017年,特朗普政府以《巴黎协定》对美国不公平为由宣布退出该协定。特朗普政府基于纵向发展角度和横向总量水平进行考量,认为发展中国家“高耗能、高污染”产业结构才是现阶段气候变化加剧的主要原因,甚至宣称“气候变化是骗局”。但事实上,从纵向的历史角度和横向的人均水平出发,全球气候变暖主要是发达国家前期排放所致,发达国家理应承担碳排放的历史和现实责任。尽管,此番不合理的“发展中国家气候负责论”只是特朗普政府为美国推卸全球气候治理责任的借口。但其所指出的目前众多发展中国家仍实行“高耗能、高污染”的非环境友好型经济发展模式,也值得国际社会注意。截至2019年12月底,全球范围内发展中国家共有126个,①Developing Countries Population, http://worldpopulationreview.com/countries/developing-countries/, 访问日期:2020年6月26日。其中除去少数已成功转型或正在转型的发展中国家,如中国、南非和巴西等新兴经济体,还有相当多的发展中国家②以发展中小国为主,其特征突出表现为经济落后。仍实行资源消耗型、高碳的“褐色经济”发展模式,而数量众多的发展中小国③在联合国列出的126个发展中国家里中小国共有57个,占45%。需要注意的是,此处的小国是以人口为标准定义的小国,即人口不足千万的国家视为小国,并非对发展中小国的直接定义,目前对发展中小国暂没有既定定义。若把发展中国家分为发展中大国和发展中小国两大类,欧阳峣等人在分析“发展”和“规模”双重特征的基础上,界定“发展中大国”的涵义,并在149个发展中国家的人口数据基础上通过k-means cluster 聚类分析,认为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墨西哥、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尼日利亚、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朗、南非、刚果(金)等13个国家是发展中大国。因此,无论是以联合国列出的126个或是欧阳峣等人划分出的149 个发展中国家作为基数,在减去13个发展中大国后,发展中小国的数量都相当庞大,而这些发展中小国中的绝大部分由于经济落后目前仍以“褐色经济”为主。可参见祁伟:《构建与发展中小国的新型外交关系——基于塞舌尔外交新特点的研究》,载《理论学刊》,2020年第2期,第101—108页;欧阳峣等:《发展中大国的界定、遴选及其影响力评价》,载《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6年第6期,第5—14页。必然使其在全球气候治理中的作用不可忽视。
作为《有关臭氧层损耗的蒙特利尔公约》美方谈判代表的理查德·本尼迪廷曾表示:“没有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国家集团,能够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即使它们很有实力。没有更大范围的合作,一些国家保护臭氧层的努力会被削弱。”④[美]约瑟夫·奈等:《全球化世界的治理》,王勇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第84页。在全球气候治理进程中,相对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大国而言,尽管发展中小国参与全球气候治理作出贡献的方式及力量有限,但并不意味发展中小国在全球气候治理贡献方面只是“旁观者”的角色,这一点在《巴黎协定》“自下而上”的减排机制下尤为如此。该减排机制旨在调动世界各国的积极性,使其积极为全球气候问题的解决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而“绿色发展”毫无疑问将是发展中小国对全球气候治理作出贡献的有效途径之一。“绿色发展”是在生态环境容量和资源承载能力的制约下,通过保护生态环境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新型发展模式。⑤王玲玲等:《“绿色发展”内涵探微》,载《社会主义研究》,2012年第5期,第143—146页。“全球绿色发展”能够实现经济社会与资源环境的协调,将促进人类社会由“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变,最终实现人类社会的持续文明和可持续发展。①何建坤:《全球绿色低碳发展与公平的国际制度建设》,载《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2年第5期,第15—21页。因此,在全球范围实现“绿色发展”必将极大推动全球气候问题的解决。但是,当前全球范围内只有发达国家和一些新兴大国能够通过“自助”方式实现绿色发展,进入生态文明阶段。由此,众多发展中国家已成为能否实现“全球绿色发展”的关键群体,这也意味着发展中国家群体在全球气候治理中能够发挥巨大作用。若众多发展中小国能够避免走上西方发达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在实现工业文明的过程中努力建设生态文明,实现跨越式发展,必然将大力推动全球气候治理进程。②以能源方面为例,元简指出,绿色能源产业在发展中国家的兴起,不仅是发展中国家自身的经济发展需要,也是全球减排努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发展中国家的能源结构变化,特别是绿色能源所占比例的增长,对全球减排目标的实现有极为重要的影响。可参见元简:《发展中国家绿色能源产业:增长的启示》,载《国际问题研究》,2016年第5期,第31—47页。
数量众多的发展中小国之合力对解决全球气候问题,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对全球气候治理而言,“后巴黎时代”发展中小国如何实现绿色发展无疑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③“气候变化是骗局”并非只是特朗普的个人观点。长期以来发达国家坚持认为,它们没有对发展中国家构成历史责任和债务,并且不遗余力地推动发展中国家参与减排。发展中国家的观点则与之相悖,即发达国家更加强调“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的“可持续”部分,而发展中国家更强调“发展”部分,由此构成了西方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关于温室气体减排的矛盾,使国际社会在开展气候治理与合作过程中面临着巨大阻力。因此,广大发展中国家若能够实现绿色发展,则既解决了自身关注的发展问题,也满足了发达国家的可持续要求,无疑将极大减少全球气候治理的阻力。可参见:李旭:《发展中国家的气候变化治理责任》,外交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第22页;黄超:《2015年后可持续发展筹资新框架及中国的应对》,载《现代国际关系》,2015年第10期,第7—15页;Peyton H. Young and Wolf Amanda,“Global Warming Negotiations: Does Fairness Matter,”The Brookings Review(Spring),1992 pp.46-51.然而,当前既有的关于全球气候治理的学术成果,其研究对象主要为发达国家、新兴经济体或发展中大国,对发展中小国的关注度非常低,④小国的关注度相对较低并非仅存在于全球气候治理领域,韦民指出小国研究作为国际问题研究中逐渐兴起的一个领域,在国内仍处于起步阶段,在大多数学术探讨中都忽略了小国这一数量惊人的群体,小国未能得到应有的考虑和重视。可参见:韦民:《小国与国际关系》,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3页。即使部分研究关注到发展中小国的可持续发展问题,主要也是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大国的角度出发,并对其可持续发展的经验进行总结,以供发展中小国借鉴。但是,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大国与发展中小国在资金、技术以及其他条件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因此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大国的绿色经验对发展中小国而言,其可行性及适用性往往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与此同时,对卢旺达来说,2020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2020年是卢旺达《关于卢旺达经济发展和消除贫困的2020愿景规划》(简称“2020远景规划”)收官之年。截至2019年12月底,卢旺达的发展为这份规划交出了一份满意答卷,而卢旺达自2000年以来所实现的国家发展,正是通过实施可持续发展模式而取得的。对发展中小国而言,卢旺达的绿色发展之路或许比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大国的可持续发展经验更具可复制性和参考性。基于上述内容,本文将以卢旺达的绿色发展战略为例进行系统分析,旨在为发展中小国在巴黎自主减排机制下如何更好地为协调“国家发展”和“全球气候贡献”的关系提供相关参考。
二、卢旺达的“绿色历程”
1994年发生的“卢旺达大屠杀”事件不仅对卢旺达的国际形象产生了长期的负面影响,而且对当时的卢旺达社会也造成了严重破坏。然而,这一事件也加快推动了卢旺达形成以促进公民安全、福利和尊严为核心的价值观,并使这些价值观与其宪法所载的多元化民主、人权与平等的现代原则相统一。因此,“卢旺达大屠杀”事件成为卢旺达发展历史的重要转折点。1994年卢旺达新政权成立后,经过五年的过渡期,政局逐渐稳定。2000年,卡加梅在议会和内阁联席会议上被推举为总统。他在积极推动种族和解与融合的同时,致力于国家重建,并选择可持续发展方式恢复经济,卢旺达的绿色发展之路由此开启。
(一)萌芽阶段:2000—2010年
2000年,卢旺达政府制定的“2020远景规划”正式发布。“2020远景规划”计划要把卢旺达打造成为一个中等收入国家和知识型经济体,从而减少气候变化的脆弱性并提升气候适应力。①Government of Rwanda, Rwanda Vision 2020, https://www.sida.se/globalassets/global/countries-andregions/africa/rwanda/d402331a.pdf, 访问日期:2020年6月13日。尽管该文件没有要求卢旺达在气候领域必须采取实际行动,但从卢旺达在“气候脆弱论坛”和“卡塔赫纳对话小组”中对气候变化问题的积极表现,也明显能够看到其寻求“恢复原气”和走上可持续性的发展道路的意愿。由此,“2020远景规划”成为卢旺达绿色发展之路的起点。此后,卢旺达不断采取实际行动,积极探索适合自身的绿色发展之路。例如:卢旺达政府在2003年通过了有史以来首个指导环境和自然资源管理的环境政策;在2005年出台了规定卢旺达保护、保全和促进环境方式的《环境组织法》;在2006年发布了卢旺达环境影响评估的一般准则和程序;在2007年实施了高度重视可持续发展方式的第一个为期五年的国家经济发展和减贫战略(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Poverty Reduction Strategies)。
此外,卢旺达在1998年批准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自2003年批准《京都议定书》以来,卢旺达还一直致力于应对气候变化的挑战。卢旺达分别于2005年和2006年向UNFCCC提交了其《国家信息通报》(Initial National Communication)与《国家适应行动纲领》(The National Adaptation Program of Action),其中包括“温室气体减排方案的评估报告”。2009年,卢旺达环境管理局(Environmental Management Authority)成立了一个气候变化管理部门,通过指定的国家主管部门协调碳市场活动,并就卢旺达的气候变化进行相关研究。2010年,作为东非共同体的成员国,卢旺达积极为东非共同体气候变化政策作出贡献。
(二)深化阶段:2011—2015年
2000年至2010年期间,卢旺达采取了一系列可持续发展措施,诸如自然资源管理、扩大灌溉基础设施、投资国内能源以及使用化肥替代品等,不仅有效减少了全国碳足迹,而且在创造非农就业机会方面也提供了重要动力,使其经济发展方面取得了巨大进步。因此,卢旺达更加清楚意识到绿色发展对于未来经济保持稳定增长的重要性。2010年11月,卢旺达开始制定《绿色增长和气候抗御战略》(Green Growth and Climate Resilient Strategy),即《卢旺达气候变化和低碳发展国家战略》(The Rwanda National Strategy on Climate Change and Low Carbon Development)。这一战略是卢旺达整体性绘制气候适应性低碳发展道路的首次尝试,目的是在已经开展的气候变化工作基础上再接再厉,将各种项目和政策集中到一个整体的国家文件中,形成一个囊括短期、中期与长期方向的绿色发展政策。
《卢旺达气候变化和低碳发展国家战略》将成立国家气候与环境基金会(The National Climate and Environment Fund)列为“金融支柱”的优先事项。2012年,卢旺达正式成立国家气候与环境基金会,旨在应对卢旺达当前和未来在环境和气候变化方面的相关融资需求,从而进一步支持和加快实现可持续经济发展目标。另外,在2012年新修订的“2020远景规划”中,卢旺达明确了环境和气候变化仍然是国家发展框架中的交叉领域之一,并且更进一步强调:“卢旺达将继续实施减轻气候变化影响的战略,重点是在所有经济部门制定生态友好型政策和战略,并促进绿色增长。”①Government of Rwanda, Rwanda Vision 2020 (Revised 2012), http://www.minecofin.gov.rw/fileadmin/templates/documents/NDPR/Vision_2020_.pdf, 访问日期:2020年6月13日。2013年,卢旺达出台的第二个国家经济发展和减贫战略(2013—2018)将“绿色经济”方法作为五大优先事项之一纳入至经济转型战略框架。同年,卢旺达还加入了“全球生态系统服务财富核算和估值伙伴关系”(Wealth Accounting and the Valuation of Ecosystem Services),并力图将自然资本核算(Natural Capital Accounting)纳入发展规划和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的主流。此外,卢旺达还制定了一套绿色经济指标。根据全球绿色经济指数(GGEI)显示,卢旺达2014年在绿色经济方面的表现在60个国家中排名第27位。GGEI专家认为,卢旺达很快将成为GGEI上表现最好的非洲国家。截至2015年12月底,卢旺达几乎达成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的所有目标。
(三)成熟阶段:2015—2020年
自2015年以来,卢旺达的“国家自主贡献”使其进一步坚定了成为具备气候复原力经济体的目标。②Government of Rwanda, Rwanda NDC Deep Dive: Advancing Financial Innovation to Scale up Climate Action, https://projects.worldbank.org/en/projects-operations/document-detail/P172153, 访问日期:2020年6月15日。2015年是“千年发展目标”收官之年,也是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启动之年。在2015年9月召开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峰会”上,包含卢旺达在内的193个会员国共同达成了一份囊括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和169项具体目标的重要文件,即《改变我们的世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标志着千年发展目标过渡到可持续发展目标。《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制定和通过的时机恰逢卢旺达开始重新制定新的长期愿景规划、中期计划以及相关部门和地区战略。因此,《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被全面纳入到了卢旺达的《2050年愿景规划》(Vision 2050)和《国家转型战略》(the National Strategy for Transformation)等一系列重大国家计划框架之中。
2015年,卢旺达第13届国民议会(Umushyikirano)要求政府制定直至2050年的新30年愿景规划。2016年,卢旺达政府制定出了概述卢旺达未来战略方向及执行途径的《2050年愿景规划》蓝图草案,该文件作为国家未来总体规划的框架文件将指导卢旺达未来数十年的中长期战略规划。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被“2050愿景”规划完全吸纳,2050年的卢旺达将被打造成为一个经济发达且具备气候适应力的低碳经济体。
2017年,由于EDPRS2以及相关的行业战略计划(SSP)与地区发展策略(DDS)将于2018年6月结束,因此,卢旺达新一任政府出台了一份新的7年期政府方案,即《国家转型战略》(NST-1)。NST-1不仅是2017—2024年的政府方案,还将以前独立制定的七年国家计划(7YGP)和EDPRS合并为一个计划,并且把SDGs、《2063年非洲联盟议程》和《东非共同体2050愿景》等文件要求系统地整合在一起。NST-1通过将环境与气候变化视为所有政府干预措施和部门的交叉领域,进一步与《巴黎协定》及其他相关协议保持一致。卢旺达通过NST-1为自身发展规划了一条更加苛刻的发展路线,充分展示了其在可持续发展之路的决心。
2017 年8月,卢旺达颁布了第 39/2017 号法律,设立了国家环境基金,并确定其任务、组织和运作。2018 年8月的第 48/2018 号法律规定,卢旺达的主要发展项目、活动和方案,必须进行环境影响评估。2019年,《环境与气候变化政策》得到内阁批准,该政策通过最新科学方法将气候变化纳入跨政府规划,力求使卢旺达的气候行动与各项国家战略以及国际多边承诺保持一致。时至2020年,卢旺达“2020愿景”规划已进入收官之年。截至2019年,卢旺达的发展也为该规划交出了满意答卷。以“2050年愿景”为基础制定的NST-1被认为是卢旺达“2020年愿景”与“2050年愿景”之间的桥梁,“2050年愿景”规划与NST-1为卢旺达未来数十年的发展路线图奠定了基础和基调,从而助力其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和发展成为高收入国家。
三、卢旺达的“绿色动因”
纵观全球经济史,在实现工业化的过程中,一个国家创造财富的能源消耗和温室气体排放总是呈抛物线状,排放强度呈增加趋势,实现工业化后才会开始减少,发展中国家如此,西方发达国家的发展过程也是如此。目前,大部分发展中国家正处于工业化初期,或处于工业化高速发展时期,发展经济与消除贫困是它们的首要目标。①张莉:《发展中国家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立场及其影响》,载《现代国际关系》,2010年第10期,第26—30页。作为最不发达国家和世界上人均排放量最低的国家之一,卢旺达应对气候变化的策略是适应而不是减排。然而,卢旺达却选择一条苛刻的绿色发展之路并且积极推动国际气候谈判,与志同道合的国家一起站在全球气候治理最前线。卢旺达之所以作出如此截然不同且意义非凡的绿色抉择,主要有以下几方面考量:
(一)能源安全
卢旺达是一个化石能源(Fossil Energy)极其匮乏的国家,②《卢旺达绿色能源发展之路》,载《国际工程与劳务》,2010年第4期,第30—31页。国内所有石油产品都需要进口。这些石油产品为卢旺达的发电能力提供了39%的燃料并支撑着整个运输部门运作,高度依赖石油进口使其在抵御外部经济冲击方面较为脆弱。由于卢旺达是一个内陆国家,其进口石油产品的运输途径仅限于公路与航空,所以石油产品进口成本非常高,国际石油价格的任何上涨都会对其经济产生重大的负面影响。因此,化石能源短缺已成为卢旺达国民经济发展的巨大障碍。
然而,卢旺达国内却存在一系列可再生的低碳能源。卢旺达拥有众多地势落差适合建水电站的河流和湖泊,并且光照充足。因此,卢旺达在水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方面拥有巨大潜能。此外,卢旺达在沼气发电、生物柴油、风能以及地热能等方面的资源也较为丰富。据估计,卢旺达具有高达700兆瓦的地热发电潜力,仅实施地热发电一项,便能够满足甚至超过国内电力需求,并取代温室气体排放量高、易受油价飙升影响的石油燃料发电厂。作为缺少化石能源的国家,发展可再生能源是卢旺达经济发展的必然选择。因此,为满足经济发展需要,卡加梅政府提出能源多样化、绿色化、清洁化等目标,并制定出一个雄心勃勃的绿色能源发展规划。
如果说像卢旺达这样的最不发达国家选择绿色发展之路是基于其特殊国情的“无奈之举”,那么以卢旺达为研究案例仍将具有一般价值吗?诚言,部分最不发达国家、发展中小国的化石能源可能比较丰富,或者是使用化石能源进行经济建设的成本比可持续发展方式的成本要低,因此不需要采取绿色发展等“无奈之举”。但事实上,当今世界绝大部分低收入国家甚至是中等偏低收入国家都像卢旺达一样,受资源匮乏所困扰。另外,这里主要探讨的是发展中小国实现绿色发展的经验,发展方式的成本收益问题①就该问题而言,有研究机构也指出了即使在油气价格下降的背景下,光照条件好的太阳能电力设施的发电成本,以热量单位计,也低于燃烧油气的发电成本。参见“We Make Our Own,”The Economist,January, 17 2015。转引自:元简:《发展中国家绿色能源产业:增长的启示》,载《国际问题研究》,2016年第5期,第31—47页。不在探讨范围之内,而且作为一个化石资源匮乏且实施绿色发展之路的最不发达国家,卢旺达仍能持续保持良好的经济发展势头,这也足以证明“可持续发展方式”与“落后国家首要目标——发展经济与消除贫困”是可兼容的,绿色发展之路甚至可能是落后国家更可取的一种发展方式。②联合国环境署的旗舰性报告《迈向绿色经济:通往可持续发展和消除贫困的各种途径》也曾指出,与目前经济发展模式的发展预期相比,向绿色经济转型能够使全球经济增长速率与之相比即使不会更高,但也相差不多。可参见联合国环境署:《迈向绿色经济:通往可持续发展和消除贫困的各种途径》,联合国环境署网,http://wedocs.unep.org/bitstream/handle/20.500.11822/22027/GER_synthesis_zh.pdf?sequence=7&isAllowed=y,访问日期:2020年7月18日。因此,以卢旺达作为案例进行研究是合理且必要的。
(二)气候脆弱
虽然最不发达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对全球变暖所负的责任很小,但它们却将受到气候变化的重大影响。据估计,全球平均气温每上升1℃,贫穷国家的年平均增长率可能下降2%至3%。③United Nations, the Least Developed Countries Report 2010, https://unctsd.org/system/files/officialdocument/ldc2010_en.pdf,访问日期:2020年7月7日。卢旺达也是气候变化问题的受害者之一。气候变化问题对卢旺达所有主要经济领域已形成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若说自然资源状况决定卢旺达需要绿色发展,那么驱使卢旺达在国际气候谈判中积极表现则可归因于其气候脆弱性,而这也是影响卢旺达选择绿色发展之路的重要因素之一。
咖啡和茶叶是卢旺达最重要的经济作物,气候变化造成的高温将导致适合种植茶树和咖啡的土地海拔升高,从而迫使咖啡生产者在更容易遭受侵蚀的较高海拔土地上耕种,这可能导致咖啡生产者与该地区原有的小规模种植者发生土地使用冲突。此外,对严重依赖农业且大部分电力来自水力发电的卢旺达而言,气候变化引起的降雨模式变化也已成为其需要面对的主要威胁之一。在电力方面,卢旺达国内50%的发电量是由水力发电提供,作为经济增长主要驱动力的水力发电极容易受到降雨与蒸发变化的影响,从而使能源安全方面存在严重威胁。在农业方面,2013年,卢旺达33%的GDP是由农业贡献,与农业相关劳动力涉及该国90%居民。到2018年,卢旺达从事农业活动的劳动力仍高达390万,占劳动人口的58%。因为几乎所有农业活动都需要雨水,所以农业对自然资源的高度依赖进一步增加了卢旺达对气候变化的脆弱性。在一份非洲开发银行关于气候变化的社会脆弱性评估中,卢旺达在自然资源依赖方面在所有非洲国家中名列第一。
一项关于卢旺达气候变化经济学的研究曾指出,到2030年,卢旺达气候变化的代价估计为其每年国内生产总值的1%。根据卢旺达2018年的PDNA(The 2018 Post Disaster Needs Assessment)报告显示,2018年,卢旺达由于相关气候变化问题所遭受的总破坏损失估计为2.36亿美元,恢复和重建的总成本为3.36亿美元。正如圣母大学全球适应指数(Notre Dame Global Adaptation Index)报告所指出的那样,卢旺达是世界上排名第13位的最脆弱国家之一,其适应气候变化的需求和采取相关行动的紧迫性更大。因此,卢旺达需要采取绿色发展模式增强应对气候变化的能力以及适应能力,从而减弱气候脆弱性。从中长期来看,绿色发展模式能够创造不易受气候变化影响的非农业就业机会。此外,卢旺达最大外汇收入来源之一的旅游业主要依赖于具有生物多样性的自然景区,而这些地区极易受到气候变化影响。为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卢旺达显然需要采取可持续发展措施增强其气候适应能力和气候复原能力。通过保护现有的森林、公园和城市植树,不仅能够提供生态系统服务以支持旅游业,促进经济增长,还可以减少卢旺达不断增长的排放量。
(三)国际援助
最不发达国家可用的财政资源非常有限。为帮助最不发达国家实现发展,联合国曾在1981年、1990年两次召开关于最不发达国家问题的会议,分别通过了援助最不发达国家的《80年代新实质性行动纲领》和《90年代行动纲领》。这两个《纲领》为最不发达国家确定了具体的发展目标,并在官方发展援助、商品贸易和减免债务等方面给出了一系列国际支援和帮助措施。换言之,如果一个国家被定为最不发达国家,该国即可获得援助、优惠市场准入和特别技术援助等特许权。由此,依赖外部资源为固定投资提供资金,以及为可持续发展提供资金,成为最不发达国家经济的一个重要特征。①United Nations, the Least Developed Countries Report 2019, http://unctad.org/system/files/officialdocument/ldcr2019overview_en.pdf,访问日期:2020年7月7日。
卢旺达作为资源匮乏的最不发达国家,同样非常依赖国际援助。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国际援助在卢旺达国民收入中所占比重曾达到惊人的 90%。2006—2008年,国际社会对卢旺达的官方发展援助总额年均占卢旺达国民总收入的21%。①刘中伟:《试析德国对卢旺达的发展援助》,载《西亚非洲》,2012年第5期,第144—160页。然而,官方发展援助只是卢旺达获得的所有国际援助中的一部分,绿色发展战略为卢旺达通过更多渠道获得其他外部援助资金提供了契机,外部援助资金在卢旺达国家预算中占据着相当大的份额。权利和义务是相统一的,卢旺达在接受国际援助的同时,也需要履行相关义务。《2001—2010年支援最不发达国家行动纲领》明确指出,最不发达国家的行动必须要以《二十一世纪议程》和里约会议“五周年首脑会议”为最不发达国家规定的目标以及多边环境协定中的承诺作为基础,在发展伙伴的协助下,制订和执行国家可持续发展战略。
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卢旺达之绿色发展选择只是一种被国际援助倒逼而作出的“被动回应”?答案是否定的。卢旺达《绿色增长和气候抗御战略》中写道:“本战略制定的目的之一是使卢旺达能够获得国际资金,以实现气候抗御能力和低碳发展”,“卢旺达尚未充分利用现有的国际气候融资机会,其需要定期更新气候基金工具包(Rwanda Climate Funds Toolkit),因为未来十年气候融资机会将大大增加。”②Government of Rwanda, Green Growth and Climate Resilence: National Strategy for Climate and Low Carbon Development, https://www.greengrowthknowledge.org/national-documents/rwanda-green-growth-andclimate-resilience-national-strategy-climate-change-and,访问日期:2020年6月16日。此外,2019年新修订通过的《国家环境和气候变化政策》也重申,“促进绿色外国和国内直接投资及其他资本流入”是其七个政策目标之一,参见:Government of Rwanda, National Environment and Climate Change Policy, http://www.fonerwa.org/sites/default/files/Rwanda%20National%20Environment%20and%20Climate%20Change%20 Policy%202019.pdf, 访问日期:2020年7月16日。由此看到,卢旺达显然已经意识到绿色发展模式将能够为经济发展获取相当可观的资金资源,所以其采取的绿色发展措施旨在打造一个强劲绿色经济体。总之,国际援助是卢旺达选择绿色发展之路的重要动因之一。
四、卢旺达的“绿色经验”
尽管目前卢旺达仍未从最不发达国家行列“毕业”,但作为一个曾经遭到毁灭性破坏、资源匮乏且选择绿色发展模式的国家,其国民经济却仍能保持着高速增长趋势,卢旺达绿色之路必然蕴含着值得发掘的宝贵经验。据世界银行《2020年营商环境报告》显示,卢旺达的营商环境为在东非地区排第一位,在整个非洲大陆位列第二,已经跃居到全球190个经济体中的第38位,是前50名当中的唯一低收入国家。国际社会把卢旺达的发展成就誉为非洲“经济奇迹”,①苏旭辉:《在卢旺达投资兴业渐热》,载《中国贸易报》,2019年6月6日第A8版。甚至称其为“非洲国家发展的典范”。②《习主席今天到访的卢旺达 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吗?》,人民日报网,http://app.peopleapp.com/Api/600/DetailApi/shareArticle?type=0&article_id=2016850,访问日期:2020年6月18日。正如贺文萍指出,卢旺达有着悲剧般的昨天,但却没有像索马里、中非共和国等一些非洲国家一样跌入内乱和失败的深渊,而是在坚强和富有远见的领导人的带领下,从一个大屠杀破坏下的废墟转型成为非洲最干净、最安全、最有秩序和纪律的新兴国家,这样的重建和转型经验值得面临类似挑战的其他非洲国家借鉴。③贺文萍:《用民族和解与经济发展医治创伤——卢旺达大屠杀20周年祭》,中国社会科学网,http://iwaas.cass.cn/xslt/fzlt/201508/t20150831_2609383.shtml,访问日期:2020年6月19日。
(一)国际引资经验④ 官方发展援助是2030 年议程落实过程中国际公共资金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对那些资源和能力有限的极端贫困国家而言,官方发展援助依然是国际发展资金的主要来源。发展筹资尚不能取代官方发展援助,发展筹资更多的是对官方发展援助不足的一种补充。可参见:刘宁:《国际发展援助的转变——目标、资源与机制》,载《国际展望》,2019年第2期,第106—128页;黄超:《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框架下官方发展援助的变革》,载《国际展望》,2016年第2期,第78—93页。以发展中小国中的最不发达国家群体为例,尽管最不发达国家需要减少依赖性,但正如《2019年最不发达国家报告》所指出的那样,最不发达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其外部发展资金的主要来源是官方发展援助。因此,在总结对发展中小国具有参考价值的引资经验时,对官方发展援助避而不谈是不全面的,而在如何较好获取官方发展援助方面,卢旺达也有很好的经验,但这一点在相关研究成果中已得到比较全面地论述和总结,具体可参见:宋坤《国际发展援助在卢旺达的有效性研究》,浙江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年,第13—58页。笔者在这部分主要讨论卢旺达以气候为契机进行发展筹资的经验。:构建创新型绿色融资工具体系
资金问题是欠发达国家选择绿色发展模式将要面临的主要挑战之一。现阶段,众多发展中国家由于受到落后的经济基础、技术力量和人力资源等条件限制,往往无法在国内调动与其巨大的投资需求相称的资源规模。此外,生产能力薄弱还束缚了它们的融资能力,并削弱了其调动源于市场的外部发展资金的能力,进而导致这些国家极其依赖国际援助,形成严重的“援助依赖症”。随着近年来援助格局的巨大变化,发展中国家想要继续依赖这种国际援助已经变得十分困难。①过去十多年里,国际发展合作领域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方面,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传统援助国承担国际发展援助义务的能力和意愿减弱,国际援助资金严重到位不足。另一方面,世界经济格局深入调整,国际发展筹资体系发生变革,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成为重要的援助主体;私营部门和私人资金在与发展有关的活动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但它们追求盈利和缺乏可预测性的特点又限制着其对国际发展的贡献。可参见黄超:《2015年后可持续发展筹资新框架及中国的应对》,载《现代国际关系》,2015年第10期,第7—15页。因此,如何减少对以带有“施舍”特征的传统官方发展援助为主的狭义国际援助的依赖性,并通过创新性的发展筹资手段和机制获取官方发展援助之外的资金,应成为发展中国家需要重视的问题。②United Nations, the Least Developed Countries Report 2019, http://unctad.org/system/files/officialdocument/ldcr2019overview_en.pdf,访问日期:2020年7月7日。此外,实现联合国千年目标与可持续发展目标所需的资金无法通过官方发展援助自行解决。因而,除了官方发展援助以外,国际社会需要有新的发展筹资安排。参见刘宁: 《国际发展援助的转变——目标、资源与机制》,载《国际展望》,2019年第2期,第106—128页。
卢旺达在这个问题上的认识与思路显然是深刻且清晰的。卢旺达政府明确表示,要把卢旺达从一个以农业经济为主的国家建设成为一个拥有大量储蓄和私人投资的知识型社会,并减少对外部援助的依赖。③这点可以清楚地从卢旺达国内预算比例的变化中看到。国内预算比例从2005年的55%增加到2018年度的84%。另一方面,外部赠款占预算的比例从2005年的44.3%的高位下降至2017年度的16%。参见:Government of Rwanda,2019 Rwanda Voluntary National Review (VNR) Report,https://sustainabledevelopment.un.org/content/documents/23432Rwanda_2019_VNR_Final_Draft___17_06_2019.pdf,访问日期:2020年8月13日。如上文所述,卢旺达清楚意识到气候问题已成为国际社会日益关注的重要议题,具备气候抗御能力的低排放发展方案将更容易获得国际社会青睐,关注气候问题将能够为卢旺达获取国际资金、推动发展模式转变并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提供机会。因此,卢旺达围绕环境和气候变化问题积极构建绿色融资体系,从而充分利用以支持绿色循环经济为特征的“全球绿色发展机会”。
设立国家级的绿色发展基金是破解绿色发展投融资瓶颈的有效举措。专门的国家气候变化基金能够充分运用政府与市场的双轮驱动,使一国有效地筹集和融合来自国际的多边、双边资金,发挥资金的协同效应。国家气候变化基金还有利于实现一国绿色发展方面的相关信息、知识和财政资源透明且有效的流动,从而均衡、高效地支持国内的减缓和适应项目,使资源配置更有效率,而信息透明、配置高效的国家绿色机构将增加国际社会对该国的信心,利于吸引国际各类绿色资金流入。卢旺达是少数为环境和自然资源设立专门基金的几个国家之一。2012年,为应对当前和未来与环境和气候变化有关的筹资需求,卢旺达政府在2005年设立的FONERWA基础上创建了卢旺达绿色基金(Rwanda’s Green Fund)。卢旺达的绿色基金(FONERWA)是具有开创性的国家气候和环境基金,目的是成为卢旺达未来50年绿色增长的引擎。①Government of Rwanda,Rwanda State of the Environment and Outlook 2015,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304039495_Rwanda_-_State_of_Environment_and_Outlook_Report_2015,访问日期:2020年7月17日。截至2019年12月底,作为卢旺达气候融资计划的核心,FONERWA已从发展伙伴处筹集的资金超过1.7亿美元,并为33个绿色项目提供资金,成为非洲最大的环境与气候变化基金。FONERWA在筹集大量国际资金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而这些资金也已转化为出色的气候行动,推动着卢旺达经济实现绿色增长。FONERWA也因在适应和缓解气候变化方面的成功融资而受到认可,南南合作组织与其成员国分享了卢旺达FONERWA模式经验,并且尝试在乌干达、埃塞俄比亚和津巴布韦等国复制FONERWA模式。②Government of Rwanda,2019 Rwanda Voluntary National Review (VNR) Report,https://sustainabledevelopment.un.org/content/documents/23432Rwanda_2019_VNR_Final_Draft___17_06_2019.pdf,访问日期:2020年8月13日。另外,运作良好的国家气候变化基金还有利于提高国家管理绿色外来援助资金的自主性。FONERWA使卢旺达成为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适应基金国家执行实体(National Implementing Entity)的少数非洲国家之一,③适应基金的重要创新原则是发展中国家可以直接使用其资源。脆弱的发展中国家可以提名国内机构担任国家实施实体(NIE)。这些实体经过认证后将负责批准本国的项目和项目群提案,并担任资金的直接接收方。可参见《适应基金资源使用手册》,https://www.preventionweb.net/files/13786_AFHandbookChinese1%5B1%5D.pdf,访问日期:2020年7月18日。从而使卢旺达能够自主协调和管理气候资金。卢旺达不仅指定自然资源部(Ministry of Natural Resources)直接接收适应基金的资金,而且指定环境管理局作为接受绿色气候基金资助的机构。④Government of Rwanda,Climate Change Profile,https://reliefweb.int/sites/reliefweb.int/files/resources/Rwanda_3.pdf,访问日期:2020年7月23日。
国家级绿色发展基金是绿色融资工具体系的重要基础,而多元化创新筹资手段则是完善该体系进而充分利用各种绿色筹资机会的重要保证。只有多元化才能最大程度调动各方面资金支持绿色发展,才能体现政府引导的杠杆放大目的。⑤岳娟丽等:《我国政府绿色发展基金的投融资模式研究》,载《贵州社会科学》,2019年第12期,第133—140页。因此,尽管FONERWA已获得巨大成就,但卢旺达并未因此停止发掘其他融资渠道的脚步。为巩固和扩大绿色融资能力,确保拥有充足和可预测的资金来实现雄心勃勃的绿色发展战略,卢旺达几乎探索了所有可能吸引气候融资的途径。第一,卢旺达政府积极创新金融工具,利用私人资本开展低碳和适应活动。为充分发挥私营部门的作用,FONERWA启动“卢旺达催化绿色投资基金项目”(Rwanda Catalytic Green Investment Fund),期望通过“绿色银行”模式的混合融资方法吸引私营部门投资。卢旺达绿色银行是一项变革性举措,这是绿色银行模式应用于低收入国家的一次尝试。具有商业头脑的公共金融机构肩负着低碳发展的目标要求,其对私营部门能够起到带动作用。这些机构可以部署具有风险承受能力的公共资本,通过精心策划将私人资本引入新市场,以吸引对低碳基础设施的投资。①《全球绿色银行:2018年度回顾》,“第六届国际绿色银行大会”报告,上海,2018年。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支持下,FONERWA与绿色资本联盟(Coalition for Green Capital)进行合作扩大卢旺达催化绿色投资基金的规模,用以支持与卢旺达合作的私营部门融资战略的发展,从而对FONERWA既有计划进行补充并配合使用,进一步释放卢旺达绿色部门的私人投资潜力。②卢旺达FONERWA与绿色资本联盟(CGC)签订合同,对卢旺达的绿色银行进行初步评估,该评估已于2018年7月完成并交付给FONERWA(第一阶段)。基于这项工作,CGC目前正在与FONERWA合作开发绿色银行,以动员私人投资进入卢旺达的低碳市场。该项目正在进行中,其最终目标是制定计划,将FONERWA转变为可运营的国家绿色银行。可参见:The Coalition for Green Capital,Coalition for Green Capital Response,https://coalitionforgreencapital.com/wp-content/uploads/CGC-Response-to-NJ-EDA-2020-RFI-OET-CE-102.pdf,访问日期:2020年8月10日。第二,成立设计、开发和利用特定金融工具来促进绿色增长和复原力的专业机构。该机构对绿色担保、绿色抵押和绿色债券等金融工具在卢旺达实施的可行性进行评估并给予意见,以便增强FONERWA的能力,促进卢旺达气候融资机制逐步实现市场化发展。③Government of Rwanda,Rwanda NDC Deep Dive: Advancing Financial Innovation to Scale up Climate Action,https://projects.worldbank.org/en/projects-operations/document-detail/P172153,访问日期:2020年6月15日。第三,加大对主权财富基金等财政预算外的公共资金和国外汇款的关注。为充分发掘散居国外公民的潜力,使汇款构成私营部门的重要资金来源,卢旺达通过宪法批准了卢旺达移民的相关不可侵犯的权利并制定明确的侨民政策。④卢旺达通过一系列举措鼓励居住在国外的公民为国家发展进程作出贡献。因此,尽管全球经济存在不确定性,但汇款额在其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例却持续增加。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汇款已达到GDP的3%以上的峰值。参见:Government of Rwanda,2019 Rwanda Voluntary National Review(VNR) Report,https://sustainabledevelopment.un.org/content/documents/23432Rwanda_2019_VNR_Final_Draft___17_06_2019.pdf,访问日期:2020年8月13日。自2012年以来,卢旺达通过其国内首家主权财富基金AGDF企业信托有限公司已募集资金620亿卢比。
概言之,由于国际“黑天鹅”事件频发以及其他不稳定因素的影响,未来国际援助以及外部筹资的形势将会越来越严峻,①陈兰指出,发达国家气候融资政策的制定是基于发展、经济、安全等因素的综合考虑,更愿意将资金投入对其具有战略意义的受援国和重点领域,可参见:陈兰等:《全球气候融资形势及展望》,载《环境保护》,2019年第1期,第33—38页。以欧盟为代表,冯存万也指出了未来欧盟必将增大对发展中国家国际气候受援项目的评价和监督力度,具体参见:冯存万等:《欧盟气候援助政策:演进、构建及趋势》,载《欧洲研究》,2016年第2期,第36—51页。因此,发展中小国只有掌握好全球经济的绿色发展趋势,构建绿色融资工具体系,主动做好充足的相关准备工作,才能更有效地引入外部资金,促进自身经济发展。卢旺达之所以能够充分利用“全球绿色发展机会”而成功引资,正是因为其拥有一个系统的国家气候变化基金,并对所有可能的绿色融资渠道进行积极发掘。
(二)能源转型经验:实施灵活综合的绿色能源方案
能源绿色转型是指以绿色发展理念为引导,以能源安全为基础,推动现有能源发展方式由传统高消耗、高污染和高排放向能源结构清洁化、能源使用高效化、能源技术低碳化转型,从而达到资源环境消耗最小、社会经济效益最大化的过程。②车亮亮等:《我国能源绿色转型对策研究》,载《大连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第41—46页。能源行业作为对环境影响最大的行业之一,“能源绿色化”是任何国家在绿色转型时都必须予以重视和无法绕过的问题,在推动绿色发展中发挥着重要基础作用。因此,能源转型是发展中国家在绿色转型中需要特别重视的关键领域。目前,全球有11亿人用不上电,还有近10亿人得不到稳定的供电。他们主要生活在非洲和南亚等区域。在非洲和南亚用不上电的人口中,85%的人口居住在远离供电基础设施的农村,短期内很难通过扩大主电网的覆盖范围来解决他们的供电问题。巨大的电力供应缺口已成为阻碍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和国民生活水平提高的主要瓶颈之一。目前预测,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全球能源需求的净增量绝大部分将来自发展中国家。③元简:《发展中国家绿色能源产业:增长的启示》,载《国际问题研究》,2016年第5期,第31—47页。这意味着,发展中国家“能源绿色化”的意义不仅仅局限于推动自身绿色转型,还蕴含着深远的世界意义,因为存在巨大的电力供应缺口的发展中国家通过绿色能源解决用电困境,对全球减排目标的实现有着重要影响。因此,相对于其他方面,“能源绿色化”在发展中小国绿色转型时更具重要性、紧迫性和优先性。但是,众多发展中国家由于资金和技术等条件制约,很难依靠自身的力量实现“能源绿色化”,解决供电问题。因此,发展中国家在“能源绿色化”时必将面临“如何有效提高自身清洁能源吸引力,通过外力实现能源绿色化”“如何利用绿色能源解决偏远地区供电”等一系列难题,而卢旺达采取的措施将能够为发展中小国解决该难题提供有益思路。
首先,制定针对私营部门在清洁能源开发投资方面的相关风险管控政策,降低私营部门在清洁能源开发领域的投资风险。发达国家的清洁能源经验表明,光靠政府的投资和引导还远远不够,只有促使民间投资与政府投资相辅相成,才能为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创造一个稳定的资金来源。①马鹏等:《中韩两国清洁能源产业化模式比较及其启示》,载《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第108—114页。因此,与发达国家相比,自身能力更为弱小的发展中小国在清洁能源开发时更需要私营部门的投资。私营部门关注的是利益,发展中小国只有有效降低私营部门在清洁能源开发投资的风险,才能提升清洁能源开发对私营部门的吸引力,从而通过外力推动能源绿色化。卢旺达主要通过启动公共资助的勘探、风险缓解机制和简化发牌程序等措施,营造良好的清洁能源开发投资环境,提高私营部门对清洁能源开发的吸引力,积极开发如水电、地热、太阳能和沼气等本地资源并持续扩展电网,不断增加可再生能源在发电组合中的份额,从而确保拥有满足所有家庭和工业需求的发电能力。
其次,针对各群体的条件和需求制定不同的解决方案,构建分散型发电体系,解决用电问题。一般而言,城市地区与农村地区由于发展水平存在差异,其所在地区群体的用电需求也呈现出不一样的特征。正如上文提到的,在众多贫困的发展中国家,无法获取电力供应的群体绝大部分分布在农村区域,该群体具有一个有别于城市区域群体的显著特征:用电需求量非常小,但连接电网的成本却非常高。因此,城市区域群体的“联网”模式显然不适合于在现阶段的农村地区进行应用推广。卢旺达也是如此,其农村家庭由于距离电网较远,而且日常电力消耗很少,主要用于照明、电话充电或电视等低负荷电器,“联网”模式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可接受的。因此,卢旺达在农村地区采取了“离网”模式的农村电气化战略。卢旺达政府在意识到私营部门对非洲的太阳能家用系统和微型电网项目的浓厚兴趣之后,根据农村地区和城市地区家庭不同的收入水平、使用模式和用电需求,采取了“联网”与“离网”相结合的途径。通过《农村电气化战略》与私营部门进行合作,卢旺达在农村地区大力推行独立的太阳能家用系统和微型电网等“离网”模式。这不仅有效促进了国内电力问题的解决、逐步取代煤油灯等产品,而且还鼓励了国内条件不一的家庭获得最适当形式的电力。①Government of Rwanda,Rural Electrification Strategy,https://www.mininfra.gov.rw/fileadmin/user_upload/aircraft/Rural_Electrification_Strategy.pdf,访问日期:2020年8月15日。人们以可负担的财政条件接受电力产品,并扩大卢旺达清洁能源及相关产品的市场需求规模,进而提高清洁能源吸引力。彭博新能源财经发布的《Climatescope 2018年度报告》显示,卢旺达清洁能源行业投资吸引力在全球排名第五,在非洲位列第一。目前,卢旺达的离网技术和商业结构已取得显著发展,并且形成一个蓬勃发展的私营部门,这将会进一步推动“离网”模式的普及。预计到2024年,卢旺达将能够实现电气化率100%的目标,并且发电组合中可再生能源的比例将达到52%,该比例不但高于SE4ALL的最低要求,而且远远高于国际平均水平。②Government of Rwanda,Energy Sector Strategic Plan 2018/19—2023/24,http://www.reg.rw/fileadmin/user_upload/Final_ESSP.pdf,访问日期:2020年8月15日。
最后,除了有针对性地对能源等基础建设领域进行重点治理之外,绿色发展之路还需要统筹兼顾、协同推进。绿色转型是一项涉及范围广泛且需要统筹规划的整体工程,能否实现各方面协同推进,将会对绿色转型效果产生重要影响。卢旺达在绿色发展时十分注重统筹规划,协调管理,并且结合现实情况重点推进绿色转型。在制定“绿色国策”时,卢旺达把农业、建筑、能源、金融、林业、土地、采矿、工业、运输和水利等领域确定为实施绿色战略的关键领域,指派特定研究人员进行相关工作的直接沟通与合作,并且将农业、能源和运输等三个国内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源列入“Big Wins”范畴,突出这三方面在卢旺达绿色发展之路中的重要地位。以绿色城市化为例,卢旺达通过设计高密度的城市,为行人、自行车者和绿色公共空间设置走廊,从而促进更多的绿色流动,创建低碳、高密度和适宜步行的绿色城市。③Government of Rwanda,National Urbanization Policy,https://bpmis.gov.rw/asset_uplds/files/National%20Urbanization%20Policy.pdf,访问日期:2020年8月16日。绿色城市不仅能减少对能源密集型交通的需求,达到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和对石油依赖的目的,推动能源与运输绿色化,而且绿色城市空间与服务业相结合,还可以推动“会展经济”的发展。获得可持续性管理的绿色城市景观,有助于位于非洲中心的卢旺达承办各类全球会议,打造国际会议中心地位,进而将卢旺达建设成为非洲金融中心,为城市化转化提供更为强大的可持续发展动力。
(三)政府执政经验:建设稳定、自主的绿色型政府
政局动荡和政权交替频繁对任何国家都是有害的,而稳定的政治体系则对一个国家的经济、社会与外交等具有重要的保障作用。卢旺达之所以能够通过绿色发展之路实现国家经济稳定增长,甚至被国际舆论誉为非洲的“经济奇迹”,①张梅:《卢旺达 非洲经济发展的“奇迹”》,载《中国投资》,2017年第8期,第55—57页。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具有一个稳定、高效且权威的政府。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2015年报告显示,卢旺达在全球最有效率政府中排名第七。②Jönköping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chool,An Evaluation of Rwanda Vision 2020’s Achievements,https://edit.ju.se/download/18.243bd3a4161b08d5c5817099/1520578293273/EARP-EF%202018—17%20 Nimusima.pdf,访问日期:2020年8月16日。一个稳定、高效且权威的卢旺达政府能够为贯彻绿色发展之路提供良好的实施环境,有效避免朝令夕改和腐败问题造成的消极影响,确保“绿色国策”的连续性、系统性以及有效性。
首先,保持政府系统的稳定性与独立自主性,使绿色发展理念成为贯穿国内所有发展规划的主线。部分落后国家由于经常发生“逢选必乱”或“逢选易乱”“政权更迭频繁”等情况,“民不聊生”与“政局混乱”常常成为这些国家的标签。“政权更迭频繁”等情况将会使一国的国家政策出现较大波动,导致国家政策缺乏连贯性,不能充分发挥国家政策的指导作用,并且朝令夕改的国家政策还会造成大量的资源浪费,最终导致国家发展长期处于停滞状态甚至倒退。反观卢旺达,自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以来,卢旺达总共进行了三次总统大选,在三次大选中,卡加梅均以绝对的优势成功当选,这确保了卢旺达形成以卡加梅为核心的稳定政府系统。在政府治理方面,卢旺达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本土创制”道路。卢旺达借鉴东亚国家发展的经验,十分注重政府对经济发展的引领,并制定了中长期国家发展规划。③《卢旺达:营商环境“非洲之星”》,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globe/2019—02/19/c_137831344.htm,访问日期:2020年8月18日。在外交方面,卢旺达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与欧美国家均能保持务实且独立的外交关系,坚决反对西方国家干涉其内政。①这一点对需要依赖国际援助的发展中小国十分重要。一般而言,受援国在接受国际援助时往往需要接受援助国的其他附带条件,带有新干预主义色彩的“良政”成为西方国家提供对外援助(尤其是对非洲援助)的条件,然而从结果来看,这样的国际援助并没带来预期的理想效果。非洲本土学者丹比萨·莫约(Dambisa Moyo )甚至认为,对非援助不但没有使非洲走向繁荣,反而使非洲陷入更加贫困的境况,援助已经走向了死亡。反观卢旺达,在一个援助目标与结果常常脱节的时代,其之所以能够利用国际援助取得显著成就,正是由于卢旺达政府从一开始就在掌控国际社会的发展援助方面表现出很强的自主性。卢旺达是受援国中自主性极高的国家之一。自主性有利于卢旺达根据自身情况调整和实施符合其国情的战略,避免其他国家“瞎指挥”。可参见:宋坤:《国际发展援助在卢旺达的有效性研究》,浙江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年,第13—58页;《卢旺达:营商环境“非洲之星”》,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globe/2019—02/19/c_137831344.htm,访问日期:2020年8月18日。因此,在卡加梅长期执政之下,绿色发展理念被引入卢旺达所有中长期国家发展规划之中,构成一个相对完善的绿色发展体系。加之独立自主的外交为绿色发展体系提供的稳定性因素,使得卢旺达的“绿色国策”能够保持很好的连贯性与系统性,而连贯且系统的“绿色国策”也让卢旺达的绿色发展之路取得前所未有的进步。由此,借鉴卢旺达经验,无论是“一党独大型”“朝野势均力敌型”还是“碎片化型”②黎文涛:《非洲政治多元化趋势探析》,载《现代国际关系》,2020年第5期,第49—57页。的国家政党类型,发展中小国应当根据自身情况塑造一个合适稳定、独立自主的政府系统,从而为经济发展提供良好的环境,在实施绿色发展战略时需要充分发挥国家引领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使“绿色战略”保持连贯性、长期性和稳定性。
其次,一个有力打击腐败的高效廉洁型政府有利于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确保“绿色战略”的有效性。诸多研究表明,腐败与环境政策执行质量呈负相关,与环境污染呈正相关。例如,弗雷迪克森和斯文森(Fredriksson and Svensson)利用1990年63个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截面数据通过分析发现,腐败是环境政策执行程度的决定性因素,即腐败降低了环境政策执行的严格程度;晋盛武等人在传统的EKC模型中引入腐败因素,建立起一个包含腐败、经济增长和环境污染的扩展EKC模型,理论分析预测腐败与经济增长呈负向关系,并且发现腐败通过影响经济增长间接减少了环境污染。③晋盛武等:《腐败、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的库兹涅茨效应:以二氧化硫排放数据为例》,载《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14年第6期,第28—40页。自卡加梅领导的政府成立以来,其对腐败问题持“零容忍”态度,在积极开展腐败治理的同时实行政府问责制,卢旺达全体公职人员必须签订Imihigo①Imihigo,原是殖民统治前卢旺达的一种传统文化,是指一旦设定了目标,在规定的时间内无论遇到何种困难,也要达成目的。领导者或者责任人要对目标的实现负责,否则将会遭遇羞辱。如今,Imihigo用于政府工作的绩效考核。绩效合同,政府对其每个财年进行两次评估,不达标者须接受问责,而环境和气候变化作为国家发展框架中的重点关注之一,被纳入特定部门的战略以及地区的战略、计划和绩效合同的主要内容。腐败治理有利于政府问责的落实和责任政府的建立,政府问责的有效开展可以遏制腐败的发生,为腐败治理提供有效的途径。②马志娟:《腐败治理、政府问责与经济责任审计》,载《审计研究》,2013年第6期,第52—56页。因此,“双管齐下”的卢旺达于2018年在“全球最廉洁的国家”中排第48位,并成为非洲“最廉洁的国家”之一。与此同时,有效的腐败治理为卢旺达构建良好的营商环境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据世界银行2018年和2019年发布的《全球营商环境报告》显示,卢旺达在全球营商环境排名中位列全球第29位,并被列为受调查的国家中表现最佳的非洲经济体,③《2020年全球营商环境报告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驻非盟使团经济商务处官网,http://africanunion.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910/20191002908093.shtml,访问日期:2020年8月28日。其清洁能源行业的投资吸引力甚至高居全球第五。这些都为卢旺达“绿色国策”的执行质量提供了有力保障。值得一提的是,气候融资全球创新实验室在卢旺达开发的太阳能资产支持证券项目,这个由卢旺达开发银行倡导的项目之所以能够获得气候融资全球创新实验室的支持,很大程度上正是得益于卢旺达良好的营商环境。而该项目利用多个太阳能开发商的未来收益,形成资产支持证券,以扩大太阳能开发商的可用资金池,加快现金流动速度,为家用太阳能系统市场提供资金,使家用太阳能系统能够更快地进入新家庭,也将有利于卢旺达在2024年实现100%能源供应的国家目标。④崔莹等:《气候融资全球创新实验室开发项目分析:卢旺达太阳能资产支持证券项目》,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官网,http://iigf.cufe.edu.cn/article/content.html?id=2278,访问日期:2020年8月28日。一般说来,致力于经济和社会生活现代化的不发达国家在经济加速发展的过程中,尤其是在现代化初期,腐败现象的发生频率、涉及范围和严重程度往往超过了实现现代化的发达国家,反腐败斗争也更具有紧迫性、复杂性、艰巨性和长期性。⑤许宝友:《不发达国家的腐败现象与反腐败斗争》,载《中国党政干部论坛》,1996年第2期,第40—42页。腐败作为人类社会的一大毒瘤,会抑制经济增长,造成收入不平等和贫困问题,导致资源的无效配置,以及在教育、卫生、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公共支出扭曲。①姜树广等:《腐败的困境:腐败本质的一项实验研究》,载《经济研究》,2016年第1期,第127—140页。此外,就低收入水平国家而言,腐败与环境污染密切相关,因此,欠发达国家在反腐方面的需求表现更明显,②晋盛武等:《腐败、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的库兹涅茨效应:以二氧化硫排放数据为例》,载《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14年第6期,第28—40页。而这一点对打算通过绿色战略实现发展的落后小国则更加迫切。
最后,国民绿色观念的塑造是保证“绿色战略”顺利实施并取得积极效果的重要环节。卢旺达十分重视绿色观念的塑造,公众参与是其国家治理的核心价值和原则。③Government of Rwanda,National Environment and Climate Change Policy,http://www.fonerwa.org/sites/default/files/Rwanda%20National%20Environment%20and%20Climate%20Change%20Policy%202019.pdf,访问日期:2020年7月16日。为提高公众对环境问题的认识并建设一支能够保护、恢复国内自然资源和环境资产的人才队伍,卢旺达通过制定《环境教育促进可持续发展战略》(Environmental Education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和《绿化校园计划》(Greening Schools Programme),将环境和气候变化纳入教育体系。此举改善了学校的环境,提高了公众的环保意识,并向在校学生灌输了环境和健康等相关价值观。另外,卢旺达还通过在线气候门户网站、创意广播节目、短期培训课程、社区最佳实践演示和社区交流访问等手段来提高公众的绿色意识,促进形成生态文明、环境友好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正如相关研究所指出的那样,绿色观念的提高有助于提升经济增长率和环境质量。④Nguyen等人在把污染防治支出设定为经常性支出时,得出结论:环保意识的提升有助于提升经济增长率和环境质量。高建刚将Ariga等人的单部门模型加以拓展,引入人力资本部门,构建了污染防治支出为资本性支出时,环保意识、经济增长与环境质量的内生增长模型,也认为环保意识的提升有助于促进经济增长,环境质量也将因此得到改善,实现经济发展与环境质量改善的双赢局面。可参见:高建刚:《环保意识提升促进经济环境双赢发展的内生增长模型》,载《数学的实践与认识》,2016年第17期,第50—57页。“绿色战略”的有效实施不仅需要有“绿色制度”、环境政策与环境法规等“绿色硬件”的保障,还需要国民的环境认知、生活习俗与环保观念等“绿色软件”的支持。因此,发展中国家在实施“绿色战略”时,需要重视对公众绿色观念的培养,促进公众对“绿色战略”的认同感,从而减少绿色公共政策执行的阻力。
结语
在GDP崇拜和功利主义的驱动下,传统发展观只考虑经济增长而不顾及生态边界和环境极限,是一种超前透支且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在传统发展范式下,世界各国(特别是第三世界国家)普遍陷入了“虽有增长但无发展”的怪圈。①王元聪等:《从绿色发展到绿色治理:观念嬗变、转型理据与策略甑选》,载《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3期,第45—52页。不发达国家将发展经济与消除贫困作为首要目标是合理的,但经济增长与环境质量之间不是“零和”关系,而是能够相互促进的“双赢”关系。以破坏资源环境换取经济增长的“黑色”模式和先污染后治理的经济增长路径,不仅会加剧生态危机,也难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发展”。②如果只重视经济增长,而漠视社会公平、失业状况、贫困发生率与生态环境破坏等现象,那就难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发展”。可参见:[美国]塞缪尔·亨廷顿等: 《现代化: 理论与历史经验的再探讨》,张景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年版,第46页。因此,在追求经济增长的同时如何兼顾环境质量,利用“绿色”实现发展应成为不发达国家关注的焦点。此外,卢旺达发展委员会投资促进负责人也曾指出,绿色增长领域的投资与市场规模大小没有必然联系,关键要有长远的眼光、明确的目标、完善的引资计划及鼓励创新的监管框架,③《卢旺达清洁能源行业投资吸引力位居全球第五、非洲第一》,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卢旺达使馆经商处官网,http://rw.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812/20181202814491.shtml,访问日期:2020年8月29日。而在这方面,像卢旺达这样的国家已经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绿色发展之路。由此可见,绿色发展对不发达国家而言,不仅是一个符合时代潮流的明智选择,更是一种可行且大有可为的发展方式。根据“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尽管发达国家在应对全球变暖中应当承担更多的历史和现实责任,但作为“地球村”的一分子,发展中小国也应有所作为,而绿色发展显然将是其对全球气候治理最好的回应。④气候变化问题归根结底是一个发展问题。我们应该看到,发达国家的指责与批评一直都是发展中国家需要面对的问题。不可否认,发展是摆在全世界所有发展中国家面前最重要的任务。但是,发展中国家也不可能长期回避“过早承担量化减排责任”。全球气候变化治理的未来趋势必定是集体共同的治理,任何一方的推脱终究是对人类社会发展的不负责任。参见:李旭:《发展中国家的气候变化治理责任》,外交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第50页。因此,发展中小国可以借鉴卢旺达推行绿色发展方面的有益经验,拟定符合自身国情的绿色治理思路和策略,推动绿色发展,在实现经济发展的同时为解决全球变暖问题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