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的诗
2021-12-30曾庆
曾庆
起居节奏
她说出,低分贝的云朵,几片流失的
白色。床单上的异物,无异于日光乍裂
我们给出暂停的动作,在空中,让她来拿
断线收音机,播放器,麦克风
写字的素描本。她不需要,那卷起袖口的小块风雪
像鼻尖的奶油。抹在发尖,日前刚剪过的
霜霰正融化,我们张开嘴
像她一样贴近眩晕的玻璃,
吻雾霾之盲。不能看见的列车,则冲向她
正如我们所预见的绝望,白色床单
裹挟着短促的电线,废烟头固执的
燃烧,在铁轨——天空破碎而来。
晾晒的碎花裙。十五分钟前,她摊开
凝神看着,中心,渲染过曝的光线
透视织物的交叉。我们相错,如疏于管制的后视镜
让其倒流,囊括这一条城市公路。贫瘠沙丘
有不得已的起伏。而报废代步车
一直出发。我们深陷片面亦不能朝前看。
我们该怎样阻止投河的乌鸦
十二月,旅途难行,描摹生活在她
打开橱柜的瞬时,久违的陈衣(暂且这样命名它)
双排扣上联结的丝线,
在肃穆中变性。一种新的质地,类似银块
被我们丢入矿洞,视线是不可及
满地的黑煤需要观念意义的火,烧具象头屑
和我们已想到过的物体,铜色橘皮,浅色牛仔
那曾被依赖的,如今等待运用,被焚毁。
电线杆上的麻雀,正细微地
啄食电流,来不及解下的蛇身,一次瞬时激荡
令它趋于蝙蝠的日常倒立。反击即景预设,
或者模拟
江水无岸,枯树无枝,仍有飞行之物逾矩
穿过天空的夹层,云是被进入。
而诗歌是,迫近头顶——
我们该怎样阻止投河的乌鸦。
夏日欢爱轻想
找寻彼此进入夏日的方式。潮热呼吸,贴紧于
湿透的吻上,像猛兽寻欢,在繁衍的另一面
索要理性之外的感性知觉,用愤怒传达欲望。
我们用清晰的口齿,说爱
就将来。会是最近的此刻,指针分开表盘的一半
晾衣服恰逢水汽蒸发的时间,街道祈盼暴雨
西瓜劝诱着烈日中暑以达成献身。
那不必躲藏的赤裸山丘
仙人掌仍如针刺,寂寞而浪漫,浪漫而无知
我们愚昧的拥抱,贪恋舌尖下绵软的气息
驱使四肢,困住夏日中的所有声响:
历数蝉鸣,江流,机动车,包括午夜的闪电
一切自然力量都不能阻止我们,哪怕十万伏特凌顶
更高处尚有避雷针。欢爱只是一件轻微的事
(我们早已想明白)
身体中存储的车辙痕迹,如素描勾勒
不过是更细微的刻度。
尽量平和
尽量平和,夜里,关闭橘黄色走廊灯带
忍受蚊虫,落在敏感的耳蜗。分贝放大,
我們感到十二点的时刻,尖锐,又像一杯
无糖咖啡,提醒野猫的性冷淡。尽管你吻我
说爱,来到胸口。无距离的吻,
更像是伤害,青年向中年转移之痛
出于经验,我们接纳壁贴速朽的过程。时间
并没赐予我们平和,温顺地俯首
看一只老鼠,穿过光纤盒,从门壁释然。
我们连彼此的阴影都无法占有。我们能说什么
崩塌。万青唱的那座大厦。经验之砖
多么不可靠,但我们用它搭救了婚姻的
流亡,在挂钟的回摆间
逃跑。连夜去南方,趋于湿热的下垂
教会我们该如何爱,在六十九号线路,转弯
停住来骂路灯。泥石俱下,再没有什么车会淹死海
类似于投河。临前一刻
拔出钥匙。我们该如何去深爱。
像素粒子
冰蓝色粒子,游出你的所见,极目等于
一次微小记录。速写,微单捕捉那悬浮之眼
相对的时候,凝视动态,我们孤枕难眠
亲吻是粒子碰撞,甜涩气息,或海的应答
预示临近结果。爱情用湿度测量契合的微妙显示,
一旦我们靠近,上帝就背对我们,祈祷神迹
信服于浪漫的典范。人妖相恋,散尽修为
那被摄住的静默图景,完全的结构分析
尖塔建筑通往高处,同样蓝色的
天空。些许白色衬衣,几片孤云
坐怀不乱地游行,我们撑开枯萎的衣架,晾晒晴天
你所不能明白的,光合作用在头顶抵达鼎盛,是每时每刻
每日的例事。
平静
在屋顶,我们坐在几块可靠的瓦片上
公路已经歇业,相比于白天的声音
穿过沙漠,行道树,或者濒临
但仍想要饮水的河流。
我们看见灰尘平静地落在石头上,
比灰尘大不了多少的沙砾,
像我们一样依偎,因为爱情
或有别于爱情的单身。
它们有相爱的片刻,在噪音中
我们关闭频繁接收信号的录音机,
它的电线向外伸展,望着那些灰尘
试图加入一场浪漫的外遇。
我们把它取到屋顶上来,调了几个
滋滋作响的频道,像效果器
使语言失去了语言的本质
我们说话,被它持续地打断。
我们关闭了它,那些公路上的灰尘开始
躁动起来,黄昏与云层短暂地换班
日薄西山,一切又将陷入无人知晓的平静。
在下雨
在下雨,一杯新做的陨石拿铁
落泪如印刷,含着大块的冰
我们此间,喝着咖啡
谈论不痛不痒的消逝,谁会在乎
别人的说出。他的无意义,我的
百无聊赖的将来,去晦涩的河岸
发觉流水有限。不断消耗雨的恩赐
我们最终会被具体干掉,事物累积的
生活,物化大于抽象。在下雨
我们说着,在下雨,在下雨!
没人相信
围坐叙事
石砌的方桌。不规则的阻力,发生在那些
凹凸之间。我们谈论多数中的少数,特殊中的
极个别,概率发生物:大于雪,但不定的风速
像你不平衡的鬓发,时常反光如鱼身
鳞次栉比,那有序贴合的危险,为了创造实在
你匆忙揭开瓦片中的单枚,弧度偏小
或上色匆忙,不遂意的物品。我们都清楚
它们最终的去处,收容站或焚化池,猜想
彼此都还可以燃烧,低温的焰火,阻隔一切
取暖技巧。抱身还是彻底死去?你问我
浅显如滩涂的年龄,能提供关于阅历的最终成熟吗
但天蓝色的额头大片暴露于空,冰的棱角
一份制式答案
马上就会止雪止于叙事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