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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之约

2021-12-29晏子祎朱德华

军嫂 2021年11期

“你守国,我守家。”这是母亲与父亲多年前的约定。

一晃26年过去了,父母相爱如初,约定依旧坚实如磐,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敬业勤勉,在温暖的小家中享受幸福。

相知相恋

当年,母亲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宁市一所部队医院的聘用护士,父亲是一名边防军医。父亲在军校毕业前的实习期间,与母亲相识相爱。

1997年6月,父亲1年的实习期结束,母亲含泪送走了他。听说,父亲当年本可以留校或者分配到母亲所在的医院,但他志在边关,主动申请去了条件艰苦的伊犁军分区边防连队。

父亲个头不高、长相平平,但他性格沉稳,很讨母亲喜欢。

母亲老家在四川,是家中的独生女。她身材高挑,长相甜美,为人热情,追求者络绎不绝。上中学时,母亲的心愿是能够成为一名军人,但因种种原因没能如愿。

后来,母亲上了一所医学专科学校,毕业后执意应聘到远离家乡的部队医院当护士。

“还是我主动追求你爸的呢!当不了军人就当军嫂……”说起与父亲的故事,母亲脸上满是笑容。

父亲比较内向,刚到医院实习时,因为情况不熟悉,有些消沉。母亲性格大大咧咧,两人同一班组执行任务时,她常逗父亲开心,有时还请他吃新疆小吃。一来二去,两人互有好感。

父亲因为毕业去向未定,加之老家订有一门“娃娃亲”,不敢轻易开口表露。

1996年中秋节,母亲买了几块月饼和饮料,邀请父亲一起赏月。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话题:班长小胡训练伤的医护方案、伊宁市的美景、美食……父亲终于打开话匣子,还说起了“娃娃亲”的烦恼。

终于,母亲憋不住了:“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好……”父亲有些诧异,但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月华如水,执子之手,两颗年轻的心,终于有了归属。

自那以后,母亲就开始给父亲编手套、织毛衣、包饺子……有时还一起哼哼流行歌曲、看看电影。

那些试图靠近母亲的追求者,听说她交了一名军人男朋友,就望而却步了。

父亲和母亲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讨论中医医药学。

父亲出身在医学世家,母亲在他的熏陶下,从看书、识药到药理运用,寻得其中乐趣。

母亲很喜欢研究中药名,她说,其实药名都有很美的寓意。古时,女子期盼远征的丈夫回家,便会以“当归”诉说衷情;或是以“半夏”“丁香”“西河柳”遥寄相思。父亲也说,他喜欢中药清幽的芬芳,时而夹杂些苦味,又透着一些甘甜,如同他的实习生活。

2021年2月,晏子祎父亲在边防一线带队巡逻。摄影/朱德华
2021年7月,晏子祎父母。摄影/刘艳

那是他们最幸福的一年。工作时间相互鼓励,工作之余徜徉伊犁河畔,听《草原之夜》,赏薰衣草美景,吃特色美食。

母亲擅长新疆舞蹈,父亲有一副好嗓子,医院组织的元旦晚会上,他俩合作的节目《阿拉木汗》技惊四座。

1997年春节前夕,父亲带着母亲一起回到四川老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娃娃亲”自然解体,原先的“未婚妻”被认作干妹妹,若干年后,成为我最喜欢的小姑。

1999年1月,父母成婚,母亲“当不了军人就当军嫂”的梦想实现了。虽说工作的医院与父亲驻地相距数百公里,但是能够像他一样为兵服务,听官兵喊一声“嫂子”,母亲非常高兴。

为爱坚守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永远忙碌,很少看到她和父亲“同框”的照片。小时候,我只知道父亲是一名边防军医,总是背着一个药箱子,给官兵和附近的牧民看病。父亲家里的条件不太好,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和心理压力,原本可以停薪上学深造的母亲,一直坚持在医院手术室工作。

我们家距离医院大约4公里,不通公共汽车,夏天骑自行车还可以,冬天雪厚路滑,母亲只能早早起床步行去上班。即使怀孕期间,她也从未请过假。母亲怀孕6个月时,参加了一次开颅手术,与医生默契配合10个小时,忍饥挨饿,小腿都站肿了……手术结束后,她却累瘫倒地。

2000年2月2日早晨,怀孕7个多月的母亲在上班路上不慎滑倒,羊水破了——我提前2个月出生。因为是早产儿,身体免疫力差,我上小学前,几乎每年都要住院三四次,成为医院儿科的“常客”。

2003年2月5日,雪下得很大。次日凌晨2点多,我感冒发烧大哭不止。母亲把我包裹严实,背起急忙往医院赶,退烧针、退烧药也不管用,上午还出现了高热惊厥。

当我苏醒过来后,还未睁开眼,就哭喊着:“妈妈,救救我!”

母亲泪流满面,在场的医生、护士都哭了。

并肩同行

那时,父亲在伊犁军分区霍尔果斯边防连任军医。口岸连队,责任重大,父亲除了履行军医职责外,每天还要带队巡逻、站岗尽责,不敢有丝毫分心走神。

母亲知道边防的艰苦,更懂得边防军医的不易,生活中遇到的困难从不对父亲说。父亲在一线守护官兵的健康,她在二线为官兵服务,她和父亲约定:“守护生命,我们并肩同行。”

母亲总是骑着一辆破旧的粉红色自行车——一般情况下,车筐里装着柴米油盐之类的生活用品,我坐在后座上。无论风吹日晒,她用这辆自行车驮着我奔波,从来没有抱怨过。

2008年,外公在四川老家去世。外婆年纪大了,又患有糖尿病和结肠癌,无法自主生活。虽然家里的负担很重,但母亲还是将外婆接到了身边。

那时,我们家住平房,冬天需要烧火炉取暖,火炉一灭自来水管时常被冻裂,母亲就挽起衣袖自己修理。2009年大年三十,陪外婆吃完午饭,母亲带着我打车去看望父亲。坐了4个小时的车,刚进营区,母亲就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说外婆在火炉边烤火时一氧化碳中毒晕倒,前额和右脚都被烫伤了,正往医院送。

母亲心急如焚,将我放在部队,便独自一人打车往家赶。到医院时,外婆还处于昏迷状态。住院1个月后,外婆带着智力下降、行动迟缓的后遗症出院了。

外婆的意外病倒,对母亲来说,无疑如雪上加霜,但她依然默默地承受着、坚持着。

多年来,母亲工作之余,独自一人照顾家庭、操持家务,无暇顾及自己。长期如此,积劳成疾,她先后患上了甲亢、肝部和乳腺肿块、腰椎间盘突出症等疾病。

前些日子,在我们的执意要求下,母亲去新疆军区总医院进行了手术治疗。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总是隐隐作痛——看到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她那么好看,脸上的笑容那么明媚,可如今……

其实,母亲也希望父亲能多回家为她分担一点,尤其是在她最累、最无助的时候。而今,我也是一名基层军官,我深深懂得,回家,对于戍边军人来说,是那么的不容易。

在我儿时的印象中,父亲是遥远的,每一次见面都那么陌生。母亲与父亲结婚22年来,父亲回家的时间加起来总共719天——母亲的日记上清楚地记录着父亲回家的每个日期。

父亲戍边30年,获过很多荣誉,无愧于军人职业、无憾于边防事业,但对我们这个家庭一直有着深深的歉疚。

2020年1月,父亲获评伊犁军分区“戍边卫士”,母亲应邀参加颁奖,部队首长请母亲讲几句,母亲是这么说的:“边防军人承担着戍边卫国的使命,很伟大。作为军嫂,我不能够拖他的后腿。他为祖国站好岗,家里有我请放心,这是我们的约定。”

(口述者单位:新疆军区某部)

编辑/牛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