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弟魔”新高度:毒舌婆婆夸我中国好儿媳
2021-12-28一叶
一叶
儿媳是“扶弟魔”,婆婆千方百计阻止。眼看儿子要过上好日子,却突然成了“植物人”,这可怎么办?昔日拖累儿子的亲家一家,又会怎么做?
本文为儿媳裴芳的自述。
被嫌弃:带着四个“拖油瓶”出嫁
我叫裴芳,出生在河北省唐山市的一个小镇,70后,中学教师,丈夫樊宇长我一岁,是我同事。我父母都是农民,我是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裴静、裴甜、裴圆、裴壮。小弟出生后不久,父亲就患病失去劳动能力。亲戚们劝我妈:“让小芳去打工,好歹帮你分担些。”我妈卻说,她自己吃够了没文化的苦,肯定要供我考大学。
19岁那年,没日没夜地拼命学习的我,终于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毕业后,我回本县一所中学任教。看着我妈早早累弯的腰,每个月我只留一点生活费,其余工资都给了家里。
我身材高挑、长相漂亮,给我介绍对象的人很多。但听说我家有四个“拖油瓶”,婚后还要供他们上大学,相亲对象全都望而却步,有人讽刺我:“你这哪是找对象,是给你全家找提款机吧!”久而久之,婚恋市场本该很抢手的我,变得无人问津。
28岁那年,和我同校毕业的同事樊宇,却向我射出了丘比特之箭。樊宇大我一岁,和我同乡,是家里独子,性格阳光,人又正直善良。我也对他颇有好感,可想到家里的条件,我不忍拖累他。
可他却告诉我,婚姻最大的魅力应该在于,它能促使两个人因爱聚合到一起,而不是双方各处天平的两端,一辈子都在计较得失。“我不怕和你一起扛担子。答应我吧,要不我们的青春就过了!”
同事告诉我,为了和我在一起,樊宇一直不肯相亲,跟父母“闹”了一年多,他父母才承诺不阻止的。在我家那个小地方,我是有名的“扶弟魔”,樊宇暗恋我多年,他父母自然知道我的大名。他们能答应,可想而知,樊宇付出了多少努力。
我那扇渴望爱的心门就此打开,我们在一起了。
婚后,我俩住单位公房,休息日回婆家。距离产生美,一开始,大家相安无事。可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娘家,时间一长,婆婆心理就不平衡了。
我们两人赚钱,按理说该过得不错,可那时弟妹上学、我爸看病吃药、家里生活起居、迎来送往等各种开销,我都要管,自家小日子只好勒紧裤腰带。婆婆总时不时点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总管娘家事!”我从不反驳,可依旧我行我素。
见“策反”我无效,婆婆就总撺掇樊宇,让他长心眼攒私房钱,别让媳妇把钱都填了娘家。樊宇嘴上答应,可行动上依旧妇唱夫随。婆婆看不过,出了绝招,撺掇我们买房,并亲自到我家做工作:“只要你们买房,我和你爸出一半钱!”
我们没积蓄,自然拿不出钱来。我跟婆婆实话实说,她气得哭着数落我:“工作这么多年,自个儿苦也就罢了,还虐待樊宇,一年到头不给他买几件衣服,以前我儿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倒好,成了你家的苦劳力和提款机……”
我自知理亏,任由婆婆数落。自己辛苦种树,一朝结果,却被别人摘了,任谁都会心理不平衡。我能理解婆婆,可我也不能丢下娘家的亲人不管。婚后第二年,我们有了儿子强强。婆婆提出:“这娃该你妈带,我这儿子给你们老裴家养了,你妈总该给我家做点啥吧!”
因为没人照顾,儿子强强便寄养在娘家,我和樊宇自然也是娘家的常客。对我的娘家,樊宇比我还上心:父亲的药不等吃完,他就给续上了;单位发点什么好东西,樊宇全都拿过去改善生活;弟妹们遇到难题,也爱跟这个好脾气的姐夫讲,就连家长会,也常是樊宇代劳。
付出终于有了回报:裴静上了师大,毕业后回小城高中教书;裴甜辽宁大学法律系毕业,为了和我们一起照顾父母,回小城开了律所;裴圆上了财经大学。等到小弟裴壮考上大学后,我和樊宇都很有成就感,因为我家是村里唯一一家子女全部上了大学的。随后,裴壮大学毕业,顺利参加了工作,加之那几年,妹妹们都能赚钱帮衬家里,我和樊宇轻松不少,也贷款买了属于自己的房。
我们没用公婆的钱,此时公婆生意亏损,公公身体不好,我们让他们也在城里买房颐养天年。
幸福的好生活来了!可谁成想,意外来袭——
被感动:娘家反倒成最强后盾
“裴芳,快到县医院,樊宇打球时突然倒地不省人事了!”2009年6月5日,我正做晚饭,同事打来电话,我来不及多想,快速赶到医院。医生说,樊宇急性脑溢血,要马上抢救!
“结婚前,樊宇壮得像头牛,这才跟你过了几年就这样了?还不都是你一家拖累的,你一家六口啃我儿多少年!”婆婆一到医院,就边哭边数落我。
我紧咬牙关,默不作声,但心里不住祈祷:“樊宇,你要好好的!”半小时后,同城的裴静、裴甜到了。樊宇出了手术室,又进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他出血量大,严重压迫脑组织,术后脑功能恢复困难,能不能醒来都是未知数。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天旋地转:樊宇为了我和娘家,辛苦半生,这才刚过几天好日子,就……可心里再怎么崩溃,我也得挺住,他还等我救治呢。第二天凌晨,外地的裴圆、裴壮竟也请假赶来了。
樊宇手术花了四万多,医院通知我最少再交五万,说他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看护,再加上药物、器械等费用一天要八千左右。四个弟妹没等我发愁,就凑了八万放在我面前。“你这钱我不能要!你刚毕业哪有钱?”我猜裴壮的钱是借的,不肯要他的。
“救姐夫要紧!我这钱是借的,可年底我就能还上,姐夫当年没让我们缺钱上学,我们咋能让姐夫缺钱治病呢?”说完他就要去交钱,正撞上赶来的公婆。“大壮啊……”听到他那番话,婆婆拍拍他的肩,最终啥也没说出来。这是婆婆第一次在我娘家人面前,流露出几分恭敬。
几天后,我们把樊宇转到市里一家权威医院。可医生说,他成了植物人!我在弟妹们的帮助下,带樊宇辗转了天津、北京几家医院,找了不少权威专家,可遗憾的是,半年过去了,他依然没醒来。一位多年从事植物人促醒的名医说,樊宇只有10%的希望醒来,我们得做好“长期抗战准备”,回家休养。
征得公婆意见后,我也只能将樊宇接回家。我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辞掉工作,照顾樊宇!让我没想到的是,全家一致决定:大家轮班照顾大姐夫,把10%的希望,当成100%来努力。
异地的裴圆、裴壮,也没含糊。“咱们得科学唤醒姐夫,像医院康复室那样。出院前我咨询医生做了笔记,我给大家说说。”排好班后,裴壮拿出写满字的小本本,他嘱咐大家:间隔两小时必须翻身;叩背要空心拳按经络叩,叩到痰排出来为止;用鼻饲管喂食前,必须先做嘴部肌肉放松……
看到他们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昔日需要我照顾的弟弟妹妹,现在竟替我撑起了一片天。而我,从未想过要他们回报……
我原本的沮丧落寞,在娘家人的感染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困难时家人的扶助,多么暖心和鼓舞人,这种爱不仅让人积蓄力量,也在关键时刻迸发能量。我庆幸当初在家人最难时,我亦选择了承担。
那之后,我妈就带着强强常住到我家,还拿来一堆垫子:倚在髋关节的海绵楔形垫、垫在屁股下的棉方垫……她说小弟拍了北京医院康复室的图片,她严格照做的。“亲家,你比我这个亲妈还周到!可以前我……”婆婆看了,有些哽咽。
尽管大家全部全力以赴,五年过去了,樊宇都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这五年来,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没给自己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和化妆品;没带孩子出去旅游过一次。我的妈妈也因操心头发花白了。每逢节假日,别人家都是全国各地到处旅游,而我的弟妹們,他们的“游玩点”,永远只有一个——姐夫家!
“我想去后勤发饭票。”2014年,不想再拖累家人的我,去找学校领导。同事知道了,劝我送樊宇去半医半养的公寓,说他好几年都没醒,我该解脱自己好好干事业。樊宇睡下前,学校刚提我做教研组长,他睡下后我辞了,同事都说我继续再脱离一线,就可惜了。婆婆也坚决反对,她说这五年多,我和我的娘家人昼夜不分地守着樊宇,没让他生一个褥疮,肌肉也没萎缩,对得住他,樊宇就是10%以外的人,不用再这么牺牲。
“他是我的儿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如果可以,我愿意拿我的命和他换!可是也不能因为他,让大家的日子都不过了。”说着,婆婆潸然泪下,我亦止不住泪流满面。众人的规劝,让我彻夜难眠,难道樊宇真是10%以外的那个,再不能醒了?我抚摸着他的手,不由流下泪来。
可我分明记得,樊宇曾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等生活走上正轨了,我们一起去爬长城,去玉龙雪山,去九寨沟……”他还有好多未完成的心愿,我们曾经说好一起去实现,我又怎能失言呢?
被称赞:婆婆夸我中国好儿媳
看着母亲佝偻的身体,又想到弟妹们先后有了孩子,也要为各自小家打拼,可他们将来还要数十年如一日地来帮我照顾樊宇,我下定决心去发饭票——不能放弃樊宇,也不能过多拖累家人了。
见我坚持,领导同意了,还允许我弹性上班。弟妹们不用请假轮班来我家了,但还是隔三差五来给姐夫按摩,陪他说话,还加大了对我们的经济扶持。儿子上学的各种开销,樊宇的各种药费,从不让我着急,公婆那里有啥事,他们也热心帮忙……
在大家的言传身教下,儿子强强也变得格外懂事。他经常边给爸爸按摩边说:“爸爸,快点起来,和我玩游戏了!”
终于,奇迹出现了!2017年10月5日,我和母亲正在做饭,突然听到裴壮大喊:“醒了!醒了!姐夫听懂我说话了!”我顿时全身一麻,血液上涌,直奔过去,拖鞋都跑掉了。
“为了艾泽拉斯而战!为了部落而战!”裴壮边按摩樊宇的手指边说,谁知樊宇竟敲了敲他的手。“刚才就这样,大姐夫最爱玩《魔兽世界》,这是里面最经典的台词!”裴壮激动得脸都红了。
“为了艾泽拉斯而战,为了部落而战!”我颤抖着手也照样做着,没想到樊宇也用食指敲了我的手。“你可醒了啊!”我抱住樊宇失声痛哭,他竟也流下泪来。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都哭了。我们家的“八年抗战”,终于迎来曙光!
但是,有意识后,樊宇恢复得很慢,眼球能跟着人转,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且智力、记忆还没怎么恢复,不会说话,也不认人。医生说他要做更多的康复训练,我们又开始了新一轮“高阶”服务:“姐夫,这是一,这是二……”弟妹们给樊宇按摩完,总牵他的手写字,边写边读。樊宇要是能自己划拉一笔,他们马上鼓励他,就像当年樊宇指导他们学习一样。
吃饭、翻身……什么都从头开始学,大家手把手教,把樊宇当成孩子。樊宇有些智力后,裴壮拿来手提电脑,把着他的手玩《魔兽世界》,玩到兴致处,樊宇会咧嘴笑。
樊宇会翻身后,我们经常两个人一起扶他坐到床边,一个正面稳着,一个和樊宇背对背做支撑,坐的时间慢慢延长。2019年3月,樊宇能自己坐三十分钟了。那几天,家里和过节一样。婆婆亲自下厨,做了两桌菜,把我家人都叫了过来。
“他爸病病歪歪的,我们也帮不上啥,这些年多亏了你们一家人,不然我早见不到我儿了。”席间,婆婆拉着母亲的手,潸然泪下。“亲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顾好大哥,樊宇尽管交给我们,我早把他当儿子啦!”母亲也抚摸着婆婆的手。
2020年,樊宇能在别人搀扶下慢慢挪动了,也会含糊地说“不”“芳”等简短字眼。我会经常带他去小区散步。“真不容易,这是感动上苍了!”“好人有好报!”“啧,让年轻人看看,这才叫爱情!”我们的背后,总传来这样的感叹。我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扶樊宇挪步,我才不是为了赞扬才照顾他的。
婆婆逢人便夸,说是我和娘家人给了他儿子第二条生命,娶我是樊宇这辈子最正确的事。而我心里觉得,嫁给樊宇,也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事。
爱出者爱必返,福往者福来。
编辑/宋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