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人最后200天

文／鲁汶翁

王进喜是实干的人、劳动英雄，医护人员把他当作朋友敬重，精心治疗。

大庆精神（铁人精神），被党中央批准为第一批纳入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伟大精神。铁人王进喜说：“宁可少活20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他把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地献给了祖国的石油事业，积劳成疾。铁人“长眠”，精神永存。他身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拼搏奉献精神，影响着一代代的石油人。

●铁人王进喜。

“癌症也是个纸老虎”

1970年春，正在玉门油田开会的王进喜突然出现强烈的胃痉挛，各种止痛措施不见效，立即送北京检查治疗。在去北京的列车上，王进喜胃疼不断发作，有时疼得他牙关紧咬，满脸的汗珠往下流。护理他的谭大夫一会儿递药递水，一会儿拿毛巾替他擦汗。他劝王进喜说：“不行，咱们就到兰州下车去治一治。”王进喜说：“不要紧，咱们抓紧赶路，我得回大庆去参加八次全委扩大会。”

4月19日到达北京后，谭大夫将铁人病情向燃料化学工业部做了汇报，革委会立即决定送王进喜到解放军总医院住院检查，并向周恩来、李先念和中央组织部做了汇报。周恩来、李先念对王进喜病情很重视，指示解放军总医院要慎重诊断，积极治疗。

解放军总医院按周恩来指示对王进喜的病十分重视，第一次透视发现胃有阴影，又经2次肠胃检查初步确认为“胃贲门癌，侵犯胃小弯”。由于当时没有胃镜等现代化设备，为了慎重，又特请河南胃肿瘤专家沈琼来做了一次拉网细胞检查，取出胃内细胞做病理切片，又请日坛医院等兄弟医院的专家教授来做了2次会诊，最后诊断：贲门癌。

当燃料化学工业部革委会主任伊文把诊断结果和手术方案告知王进喜时，他平静而乐观地说：“癌症也是个纸老虎。我坚决听从领导和医院的安排，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告诉医生大胆治，治好了我回大庆再干它20年，治不好他们也可积累些经验。请大家放心！”在场的人都为王进喜这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所感动。

手术方案得到周恩来、李先念批准后，5月4日，解放军总医院为王进喜做了胃切除手术。手术非常成功。手术后，王进喜一切正常，精神特别好。他意志坚定，情绪乐观，以顽强的毅力配合医生治疗，战胜病魔。

为王进喜治病的专家、大夫和护理过他的护士最突出的感受是：“王进喜虽然身体躺上了病床，但意志弥坚，精神不倒。”谁都明白，癌症意味着什么。很多人一听这个词就瘫倒在地，可王进喜不是这样。主治医生高连永大夫说：“‘铁人’与其他患者最大的不同是，他不怕癌，有个健康的心理、健康的精神状态。所以，病在他面前也变得软弱多了。”

胃癌是疼得最厉害的病症之一，加上手术有两道大刀口，那种疼痛真是难以形容。可是，王进喜咬紧牙挺着，一声也不喊叫。有时他对护士说：“打井时砸伤了脚，我不住院，挺着在井上干，没吭过一声。这回可真有点挺不住了！”护士说：“病人喊叫、呻吟是正常的。喊了能好受一些，实在不行你就吭一声吧！”可王进喜还是一声不吭，咬牙挺着，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向你致以深切的问候”

手术后不久，王进喜很想见康世恩。他托人带话给正在江汉油田会战的康世恩。王进喜虽然是由一名普通钻井工人成长起来的干部，却和康世恩有着深厚感情。对我国石油工业事业发展的眷恋和追求，他们成为无话不谈、相交相知很深的挚友。

王进喜有胃病，康世恩很早就知道。他曾多次提出要王进喜到北京查一查，可王进喜总是在忙，一直没有顾上。康世恩十分关心王进喜，给他带过药，找过偏方。每逢开会，看到王进喜吃饭，他总是叮嘱身边工作人员：“去，到厨房说一声，给老铁下碗热面条，多放些辣子和醋。”

王进喜到北京开会，睡不惯钢丝床，在地毯上打地铺。康世恩知道后，与他逗乐：“你这个老铁，连睡觉都不会享福，只知道睡你们河西走廊的大土炕最好。”话虽这么说，他却记下了这事。以后开会，只要有条件，他总是叮嘱工作人员：“给老铁换张木板床。”

得知王进喜的病情后，康世恩很是懊悔，一连串地责怪自己太粗心，没有早些把老铁拖到医院去检查。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坐到桌前提起笔来给王进喜写信——

进喜同志：

你好！得知你在京住院治病并已动了手术，甚为怀念；特写信向你致以深切的问候。韩副司令员、张副参谋长、曾副政委、焦司长，他们都问候你。望你安心治疗，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战胜疾病，早日恢复健康。

致礼

康世恩 1970年5月18日

“劳动是令人敬佩的”

胃切除以后，吃饭是第一大难题。为恢复体力，医生要求王进喜要多吃饭，并由少到多逐步增加饭量。王进喜笑着说：“这个任务好完成！”他硬吃，大口大口地吃，吃了吐，吐完了再吃。

开刀的人要少活动。王进喜是个躺不住的人，能动了就开始活动，很快就下地活动了。能活动了就不让送饭了，自己到饭堂去吃。能动以后，从不在床上大小便，不管怎样都坚持自己上厕所。

最令医护人员称道的是，王进喜面对病痛和生死有一种平静的心态，积极健康的心理和坚定的信念。主治医生说：“王进喜始终相信他的病能治好，反复地说我不相信你们治不好，充满了信心。他躺不下就坐着；腿肿了就抬高点；肩胛疼，就使劲晃……他从没说过我不行了的话，有种压不垮的气势。”

手术以后，要进行一系列的辅助治疗措施。有些是很痛苦的，可王进喜不在乎。打静脉针特别痛，他和平常一样；同位素烤电一个疗程40天，有的人烤10天就坚持不了了。医生关切地问他：“王主任，你行吗?”他答：“没问题，80天也能顶下来，你们大胆治！”

日坛医院烤电效果好，解放军总医院准备去那儿做，但要折腾病人。王进喜毫不在乎。上楼下楼，来来去去，他积极配合治疗，始终充满信心，在重病号中表现出少有的一种朝气。医护们十分感动。

医疗专家们说，癌症患者就怕天天想着那个“癌”。王进喜不是这样。对癌除了积极治疗外，他不想它。他想什么呢？医护人员说，他想的是事业、工作、钻井、拿油。

护士王萍说，王进喜几乎事不离钻井、口不离油。给他听诊，他说我会给钻机看病，老远一听就知道哪出了啥毛病，你们会给我看病，一定能把我治好；给他打针，他说你一定要对准，我们打井差几毫米都不行，你针管那么小更不能差。好像打井拿油已经融化在了他的血液中，随时就流淌出来。

护士们为减轻他的痛苦，和他聊天。他问她们是哪里人，护士说是北京人。王进喜说，咳，我真对不起你们北京人。1960年北京的汽车背上了煤气包，现在说起脸上也不光彩。他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非常难过的神色。护士们再不敢言声了。隔了一会儿，王进喜缓过劲来才说，现在好了，油多了，首都北京再不用背那个煤气包了。

他还说，现在全国石油工人正在大干，大庆形势也在变好。等你们把我治好了，我回去再大干一场，将来一定能平均每人半吨油。我们是富油国，一定能干过外国人。你们等着看吧！说这些时，他完全沉迷于为油而战的幸福中，沉浸在一种理想境界中，癌不知跑哪儿去了，一点儿也不像个重病患者。

在医护眼里，王进喜真是个铁人。他是个工作狂，爱管事。能下床后就管事干活。护士们把暖壶放在桌上，他拿起放在地上，说你放在桌子上多脏，以后必须放在地上；有几天病房里出现了蟑螂，王进喜说得消灭，头天护士没动，第二天王进喜就批评，问为什么不动。护士们赶快找药，他和大家一起喷洒，蟑螂减少了，他高兴了。护士们觉得王进喜真诚、率直，很好处。王进喜的治疗生活，过得充实而有情趣。

王进喜在癌症面前是个胜利者。他的精神、气概，得到了医护人员的佩服和崇敬。老专家、教授曾诚富说：“王进喜是个劳动者。高尚的劳动是令人敬佩的。我们不把他当作一般患者对待。他是实干的人、劳动英雄，我们把他当作同志、朋友、首长来敬重，重点看护，精心治疗。”

“47岁英雄正当年啊”

1970年7月下旬，康世恩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带着妻子杨华甫与焦力人、张文彬等一起赶到解放军总医院。一进病房，王进喜忽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跨上前去与康世恩拥抱。因为激动，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湿润。

王进喜拉过康世恩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康部长，你们看，我的肚子像不像小牛肚子？”康世恩知道，这是晚期癌症引起的肝腹水。他强忍着心头的酸楚，安慰王进喜说：“老铁，没事的，你要挺得住。我们要组织专家对你的病也来一次‘治疗会战’。你要全力配合，慢慢地就会好起来的。”

康世恩仔细地问了王进喜的病情，连喜欢吃什么都问到了。当听说医务人员照顾得很好时，他说：“那就好，那就放心了。”随后，他们开怀畅谈。他们由玉门解放说到大庆石油会战，又谈到石油工业的未来。一件件难忘的事，让他们谈得那样热烈而投入，甚至连午饭都忘了吃。

第二天，康世恩特意要医院请来4位专家，为王进喜进行了全面诊断。但是，结果是沉重的，胃癌晚期，只能维持治疗，再无他法。

康世恩知道后，心情格外难受。思虑了许久，他还是拨通了周恩来的电话，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周总理。他了解周恩来和王进喜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共和国的总理，放下了手中繁忙的公务，于百忙中专门抽时间到医院看望王进喜。那一刻，王进喜激动得热泪盈眶，握住总理的手久久不放。

返回江汉时，康世恩鼓励王进喜说：“老铁，你一直是坚强的。这次你也要挺得住。一定要像当年拿下大油田那样，立壮志，坚决和病魔进行斗争，再创一个奇迹！”他拉住王进喜的手，一遍遍地说：“老铁，石油工业的大发展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

谁知，两人这一别竟成了永别。接到王进喜病危的消息，康世恩又赶回北京。他期待着在王进喜的弥留之际，能同他再握一次手，再说一句话。谁知，一下火车，到火车站接站的人就告诉他：“铁人已经过世了……”康世恩一下子愣住了，随即眼圈红了起来。他马上吩咐司机，直接去解放军总医院。一路上，康世恩自言自语沉痛地说：“老铁，你走得太快，走得太早了，你才47岁，英雄正当年啊！”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1970年11月15日11时42分，为石油工业奋斗了一辈子的铁人王进喜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一连几日，康世恩心情沉重。只要提起王进喜，他总是痛心疾首地说：“铁人说过，为了拿下大油田，宁可少活 20 年。如今大油田拿下了，可铁人真的少活了 20 年。他的去世，是我国石油工业的一个大损失啊！”

坚守奋斗 谱写凯歌

点评

铁人王进喜，是中国石油工人的光辉典范、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战士、中国共产党人的优秀楷模、中华民族的英雄。他为祖国石油工业的发展和社会主义建设立下了不朽功勋，在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的同时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铁人精神。铁人精神内涵丰富。“宁肯少活20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的忘我拼搏精神，一直激励着我国石油人像他那样坚守、像他那样奋斗，谱写壮丽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