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就在岸上住

◎柴翠香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儿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

每当听到《我的祖国》这首歌时，我的心情就无比激动，那种为祖国强大而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自从搬到弥河岸上居住，这种感触就更深了。

我与弥河为邻尽管只有十个年头，但它却成为流淌在我心头的一首歌，百听不厌；也是打开于眸中的一幅画，不忍释卷；弥河更是幸福生活的一泓清泉，历久弥甜。

随着记忆之路，走进对弥河最初的印象。依稀记得四十多年前我曾跟随拉沙的拖拉机来过弥河。那时感觉河面很宽，水流潺潺，清澈见底。行洪区比河面还要宽。几处地方被开垦取沙，填土换地。每每走过行洪区，空中弥漫着果的芬芳。园中鸡鸭成群，田里瓜蔬飘香，枝头硕果累累；被弥水浇灌的苹果、黄桃格外香甜，那是大自然馈赠给菜乡人最好的礼物。野鸭在弥河中“扎猛”“翻筋斗”，弥河虾、鲫鱼……欢腾跳跃，满河里光屁股的小小子们与它们进行着比赛，“哈哈”“呷呷”“噗噗”的欢乐之声响彻云霄。

真正对弥河寻根溯源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孤陋寡闻。原来，弥河不是普通的河，它是我们的母亲河，以遇夏秋之际连日阴雨，洪水溢出河床，弥望无际而得名。弥河古称具水、洋水、弥水等。弥河的主要支流有五井石河、石河、南阳河、丹河等。主要流域在潍坊市西部，发源于临朐沂山西麓，自南向北贯穿青州全境，先流向西，折而北，又转东北向，多处曲折，民间传说“弥河九曲十八弯”。而寿光古时河汊多，有“寿光县弥河串”之说。最后至秧子港口流入渤海湾。河长206千米，流域面积3847.5平方千米。而寿光境内弥河段，是弥河的龙尾，蜿蜒盘绕70千米。

寿光县志有记载，弥河上游一直是山东省的暴雨中心，早在清朝、民国时期，弥河就经常泛滥成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尽管弥河上下游拦河修建大小水库18座，使洪水得以控制，且变害为利，但涝灾仍有发生。

20世纪70年代末期以后，十年九旱，多年缺水，河床露出来，杂草丛生，高过头顶。连续的干旱使人们放松了警惕，疏忽了对河道的管理，既没有及时清理淤泥，也没有检修损坏的堤坝，甚至把河道开垦成农田，洪水走廊变成了违章建筑的别墅村和养殖场……

2018年8月的“温比亚”台风和2019年8月的“利奇马”台风带来了强降雨，弥河被暴雨洪水洗劫。当洪水来临，老化的河坝、堵塞的行洪道不堪一击，溃不成军。洪水如一头发怒的怪兽摧枯拉朽般从南边滚滚而来，曾经温良娴静的弥水变得狂傲不羁，平时不宽的河道被大水充盈得饱满而辽阔，巨浪翻卷，涛声轰鸣，如雷震耳。它们浩浩荡荡、肆无忌惮地侵土略地，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弥河遭受了四十年以来的最大重创，人们得到了一次大教训，所有的苦果只能自己吞下。

这毁灭性的一幕触目惊心，弥河治理已经刻不容缓。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新理念，给了寿光治理弥河、修复自然的建设目标。两岸百姓期盼着弥河不再带来灾荒，而是能够滋润和哺育这一方土地，为两岸的作物和工业生产带来新的生机。

每一次劫难过后，弥河都有一次蜕变。根据建设生态旅游型城市的规划，弥河水利工程项目包含穿堤涵闸、防浪墙、橡胶坝、堤顶道路、浆砌石护坡、防洪墙、路灯监控等。工程对筑坝用的土质量要求很高，必须全部是黏性土；40厘米一层，一层一层压上来。在堤坝上受水流冲击较大的地域，施工人员用格宾石笼和浆砌石进行护坡。在弥河分流北行处建设了控制闸。整治后的弥河设计防洪流量达到5885立方米/秒。全长10公里的弥河风光带也在紧锣密鼓地向前推进。河坝的坡度是技术人员精准计算过的，可以减缓大水涌来的冲击力，缓坡又像母亲张开的手臂，拥抱着滚滚而来的弥河水。坝坡穿上钢筋铠甲，绿意又从铠甲的缝隙间蓬勃而生，开出许多花来，如同给弥河穿上漂亮的裙裾。弥河的每一道弯都带着历经坎坷与磨难的包容和善意，即使洪水再来，也不会横冲直撞伤害到堤坝，不会因冲击力太大而水漫金山偷袭田野和村庄。它就那样不急不缓地潺潺流过，河面的粼粼波光如星子般闪烁，河道宽阔，顺势而行。这条千年之河，又一次焕发出勃勃生机，如一位慈爱的母亲，滋养着沿河两岸。

整修后的弥河坚固、结实、美丽、迷人。沿着宽阔蜿蜒的堤坝公路徒步缓行，只见路面整洁一新，南北走向的弥河，经过开挖、疏浚，河面更加宽阔。春风一来，满目葱绿，满心花开。春风拂面，各色的花儿也竞相赶来，红的、紫的、粉的、白的……就在眼底、心头次第开放；桃树、杏树、紫叶李等果树的花儿也陆续盛放。花香依然满襟，夏的热情早已拥亭亭玉立的荷入怀，那荷在微风细雨中向行人频频招手示好。当蝉鸣停歇，叶黄风凉，丝丝秋雨随风潜入，告诉人们“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到来。赏景的人儿也一个个成了风景，组成一幅流动的画轴：浓一笔，淡一笔，总是相宜；犹如一笺字：素一笔，润一笔，都是骨骼的清丽。不同的日子里，弥河有着不同的韵味和雅致。

一位70多岁的大爷，坐在柳树的树荫里，悠然握着鱼竿，若有若无的烟圈从他的鼻孔、嘴角挤出来又在风里飘散。身边一个10多岁的少年扛着竹竿在粘知了，少年应该是大爷的孙子。随意问着大爷收获——我喜欢与这样热爱生活又有闲情逸致的人打招呼。

“收成不怎么样，钓了满心的风景和快乐。”大爷一边笑呵呵地答着，一边指着弥河两岸，又指指身边的小水桶。鲤鱼、鲫鱼和草鲢鱼随着老人的动作在桶里连蹦带跳。老人回过头，轻轻拿起桶，把小鱼一条一条抛到河里，河水被激起小小的浪花，倏地小鱼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些小圆晕，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走在弥河岸边，我常常把这碧水与蓝天混淆。“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感觉蓦地在脑海里升腾。白云轻轻来，以河为镜，梳洗打扮，在河里照个倩影，然后又悄悄远去。我从不知道天上的云朵竟然有那么多层次！一层轻飘飘走过，还有一层甚至几层就那样静静地立着，投进弥河的怀抱，孤芳自赏，洁白而温暖。它们如同这里的人一样，守护着弥河，倾听时光流淌；又仿佛大海里涌动的浪花，潮起潮落间去了又来。它们留恋这方水土，如同这方水土上养育过的人。

弥河像极了一本四季之书，越读越有滋味。既是诗歌，如春般温暖、跳跃、充满生机；又是散文，如秋般鲜艳、浪漫、丰盈；还是小说，像冬那样纯洁、坚韧，隐含着不可预知的美好。弥河把舞台的高潮留给盛夏，热情、奔放、明艳，是纪实文学，也是精美的画册。

弥河两岸灌木丛生，荫翳幽深，早被深绿、浅绿、葱绿所包裹；到处被或浓或淡的芬芳所浸染。花草丛林在四季里轮回繁茂，鸟虫鱼蛙在岸边岁月中生生不息。弥河岸畔，到处洋溢着勃勃生机，这当然少不了鸟儿们的功劳，它们时而高歌，时而展翅起舞。叽叽喳喳，许多麻雀、喜鹊，还有不知名的小鸟，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玩得不亦乐乎。一只只白鹭在弥河上不断出现，似是从“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的古诗中飞来。它们那优雅的身姿，或在绿波上怡然自得，或单脚独立临水照影。天蓝云白，林木葱茏，草色连天。一幅静态的油画里，白鹭轻扇翅膀划破寂静，整个画面灵气而生动。

日长风静，弥河的魅惑让和暖的太阳也微笑不前。一转身，看到花影就这样平白漏了一地。干脆伸出素臂，借着日光，让它细细来描一枝花，抑或绘一只鸟。手臂一伸出，竟惊扰了一只斜飞的燕子，鱼儿也沉下水底，小野鸭也“呷呷”叫着划动双掌远去。

我的住处与弥河只隔着一条金海路，自来此住我就迷上了夜晚逛弥河。月亮当灯，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那缓缓升起的圆月，就像小孩子般和我们捉迷藏：一会儿伏在云里，一会儿倚在白蜡树或悬铃木枝上，一会儿又躺在河面上。

盛夏的夜，酷暑难耐，爱人喜欢到弥河桥下纳凉，去早的话还有可坐可躺的地方，那是河道护理工们白天歇凉的蒲席、水桌。这里有天然的空调，送来习习凉风。人们倾听着蝉声阵阵，蒲扇轻摇，驱赶着来这凑热闹、观棋阵的蚊虫们。月光透过树缝洒下来，不时传来弥河东岸牡丹园里京剧爱好者们或浑厚有力或细腻婉转的唱腔。孩子们如小鸟般飞来飞去，时不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欢笑声。

弥河，寿光的骄傲之河，在寿光人民的装扮下，以崭新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它终成生生不息、宛若江南秀美的小桥流水之景。月色下，弥河大桥霓虹闪烁，光彩迷人。看弥河西岸一枝两枝花影扶疏；听弥河东畔三群四群夏虫抚琴；桥上的游人伴着蝉鸣虫吟翩翩起舞。

鸟儿花儿也是恋旧的吧，那么多的喜鹊、白鹭，还有各色各样的花儿，在弥河的劫难里销声匿迹，又在弥河的重生里接踵而来。它们焕发出勃勃生机，飞了又来，绿了又红，好不热闹，这才是弥河该有的模样。弥河巨变，原来的滩涂、逼仄的河道已换新貌，它是绿水青山中的一枚小小珍珠，又似一条银龙，带给家乡人民无尽的美丽与富饶。

不由吟唱起一首弥河的颂歌：“我家住在弥河岸，菜乡是我美丽的家园。风吹弥河柳，花映菜博园；菜美四海香，果鲜五洲甜；瓜茄带花椒带露，梨枣葡萄圆又圆；风儿掀起大棚帘，飞出歌声一串串。百里芦苇滩，十里荷花淀；船在水上漂，人在画中钻；虾大蟹肥鱼儿鲜，花红荷绿蜓戏莲；钩儿顺风下水，钓出笑声一串串。千里大海滩，工农齐发展；盐池方如镜，棉田望无边；盐如珍珠堆成山，棉似锦绣铺满滩；天上大雁快传信，邀你看遍弥河岸畔的绿浪翻滚金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