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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型构表征分析

2021-12-27孟宪平

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1年4期
关键词:阵地网络空间网民

孟宪平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指网络思想文化的边界状态、形貌结构及其内在要素的结合形式。思想文化阵地与疆域阵地的存在方式有很大差别,思想文化阵地是无形的,领土阵地是有形的,两种阵地的建设和守卫方法是不一样的。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开放的、变动的,“在网络空间确立一种公平尺度的困难,正是由于无法始终知道谁在内和谁在外”。(1)[法]吕克·博尔坦斯基等:《资本主义的新精神》,高铦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年,第16页。稳固的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既是一个完整的意义体系,又有完整的序列结构。

一、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静态表征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静态表征包括空间结构、外部形态、结合方式和依存形式,是网络空间里思想文化的重要呈现方式,思想文化的相对稳定性也使网络空间的阵地结构表现出相对的稳定性。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静态表征,是构建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哲理和法理依据,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型构方式的重要基础之一。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包含着一种势能,连续的能量积累和意义发酵,会使这种势能越聚越多,最终激发为网络运行的动能。

(一)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视图形式

从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结构状态看,主要有下列形式:一是线性结构,表现为单向形式的演进路径。这种形式比较简单,一般处在网络技术的初生状态,人们对于网络空间所寄托的思想内容还没有充分的理解,对网络思想文化影响状况的预见还处于朦胧状态。二是平面结构,表现为双重交互形式。这一形式下,人们对网络思想文化的认识有了较多的联想,并用联系的眼光看待网络空间的思想文化及其对现实社会的影响,一些发达国家开始突破单纯的技术关注,对网络社会的思想寄托有了新的认识。三是立体状况,表现为复杂结构中的时空递进。这种形态下,人们对网络空间有了较多的理解,开始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因素综合考察网络事项的运行情况,从空间结构理解网络思想文化的政治特征和价值特征,并且通过较为全面的形式认识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基本参数和变量。习近平同志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谈到:“在文艺创作方面,也存在着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现象,存在着抄袭模仿、千篇一律的问题,存在着机械化生产、快餐式消费的问题”。(2)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155页。这里讲到的“高原”和“高峰”,也可以从思想阵地的角度理解。四是多维叠积的状况,表现为网格化的有机整体,是在多元交错基础上形成的网络思想文化结构,它不仅涉及网站运行和网民的行为状况,也涉及网络空间的言行表达;不仅涉及有关法律法规的完善,也涉及网络社区、网络家园、网络论坛等区域中的空间群落意识。上述四个方面影响着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立体状况,它与现实生活方式经常性地存在动态关联,由此所提供的可能性与现实性都受到现实社会及虚拟社会的制约。

从网络社会的视图结构看,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多样化状态给网民提出很多思维挑战:在阵地的聚集方式上,是把个人化的网民看成原子式的个体,还是看成全面联系的群体?在阵地的边界形式上,是把网络空间看成封闭的存在,还是看成开放的存在?在阵地的结构面貌上,是社会总体性地看待网络空间,还是部分地看待网络空间?如果仔细审视一下网络技术引起的社会革命,不难看到,孤立的存在理解范式已经过时,全景式地描述网络文化关系成为研究者的重要任务。由于网民是作为网络的“节点”被网络关系的“混凝土”粘合在一起的,网络空间里的文化的冲突、融合或交流,往往带有复杂的价值寄托。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存在形态给我们提出了多样化的构建思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离不开现实社会和虚拟社会,单纯以有形御无形,难以解决虚拟空间的思想问题,而以无形否定有形,也会因脱离实际需要而走偏。网络空间里的每一个网民都是行动者、解释者和创造者,他们通过网络言行来阐释社会意义,在意义的关系流中表达着自己的价值取舍。认识和建设网络思想文化阵地,需要规范网民行为,探索加强网络治理和管理的形式;需要关注网民的思想动态,在网络空间树立思想文化地标;需要寄托良好的发展意愿,充分发挥网民的主观能动性。

在数字技术的激活下,网络空间的思想文化也以最丰富的关联向外延伸,它以超时空的力量和跨越性的方式来体现事物的联系。当那些旧的休眠的传统元素被网络技术激活时,当地处遥远的网民实时进行联系或合作时,地理距离就变得很模糊了,思想边界也有了新状态。互联网把虚拟空间变成了一个“全球实验室”,其中的每一个阵地,不管是文化的、政治的抑或是社会的,都要求有自己的支持者。因此,网络思想文化阵地不是与他者隔绝的孤岛,而是相互联系的岛链,它能够延伸到更遥远的地方,并在网络空间里形成不同的状态:一是阵地外部联系比较松散,但阵地内的每个成员的联系却比较紧密,是一种比较封闭的状态,基本上是“内紧外松”;二是外部联系较多,并能对其他“岛链”产生一定的影响,显示出一定的开放性;三是完全封闭的或排外的,甚至一些思想和形式是极端狂热的,其追随者也常常表现出极端行为。网络的不断拓展是自身生命力的表现,一旦拓展停止就等于生命终止。如果每一个网民都具有在网络空间建立沟通的潜力和能力,那么它对于加强网络之间的联系是有益的。网络空间的一些社群或自组织群体尽管具有自我释放能力,但处在边缘或者无法联网的人也难免会有一种隔离感。与地理空间的相比,网络空间使生活世界具有双重本体论特征,人们认识或表达网络文化的思路也有不同的范式。一种范式是把网络文化视为由体制、法律和规范支撑基础的力量和力量对比,不少网民宣称以此为依据并加入其中;另一种范式是把网络文化政治哲学、社会道德以及规范性内容的结合,不少网民宣称以理性反思为依据并辅以价值认识问题。在这种思维基础上产生了不同的表现形式,“第一种,特别是它的根系形态,是建基于只包含一个层次或层面(‘内在层面’)的本体论。它只理解单一或流动,它们之间的关系是网状的,他们的运动和关系受力量逻辑所控制。相反,第二种只要基于两层空间就可以得到理解。第一层空间由单一实体特别是人们所占据;第二层由可进行单一实体对比的等价原则组成,并把它们构建为类型或种类,对它们之间的关系作出规范性判断”。(3)[法]吕克·博尔坦斯基等:《资本主义的新精神》,第18页。网民的思维或行为除了上述两种主流范式以外,还有一种流俗的形式,其文化形态是以搞怪、标异或不健康的形式出现的。

(二)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固结方式

网络思想文化阵既是一个复杂的文化空间,又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思想“槐市”。网民在虚拟空间里设定想象的文化元素或用现实的文化素材书写自己的文化理解,以自己秉持的价值观演绎着技术时代的思想事项,弘扬主旋律、坚守主阵地是一类价值表现,恶搞有理、雅俗无疆、穿越无限、话语无界等是另一类价值表现,宣扬普世观念、赞美西方民主、鼓吹西方宪政也代表一类价值表现,这些思想意向经常在网络空间里形成明显价值分野,这对我们加强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在网络虚拟社会里,有形的现实的物事不再是唯一表现方式,事物的真相与表象的逻辑关系被打破了,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各种重要形式和内容已经不是有形的和具体的了,但对于我们的思想文化阵地建设却是必要的和本质的,网络虚拟社会因注入了质的内容而具有真实的意义,体现了“本质上如此而不是现实的如此”的特征。

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灵魂和旗帜。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由外部的形象标志和内部的核心灵魂构成的,这个阵地的主体和环境与技术含量有关。马克思主义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灵魂,二者是体与魂、表与里的关系。体与魂不能分离,有体无魂或有魂无体都不是良性结合的状态;表与里必须兼顾,外花里空或虚有其表不是良性的表现状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旗帜,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否坚固,能否支撑起网络空间的思想大厦,最根本的还是要看能否在网络空间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其标志是:一是指明时代风向,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引领网络思想文化健康发展;二是在指明思想导向,在网络空间标明全国人民的共同理想,还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愿望延伸到其中;三是指明行为走向,让网民知所趋鹜,以便在自己的网络行为和文化创造中有明确的方向。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价值选择。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影响状况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贯彻状况有关,如果没有精神寄托,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就缺少了价值选择。倡导优秀的价值观,包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价值观、中国先进文化的价值观、实践优秀文化的价值观,是兼取众长和创造新型网络文化的过程;引领和规整社会的多元价值观,形成清朗有序的网络空间,是唱响主旋律的过程。时代精神是引领网民言行的重要方面,不仅是网络文化的重要内容,也是顺应社会的重要表现;文化传统影响着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话语格调,是评骘网民价值观的重要尺度。我们所讲的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具有独特的规定性,它不能脱离社会传统美德和马克思主义思想而另起炉灶,不能脱离现实需要而游离于“方化”之外。

话语体系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媒介内容。影响着网络思想流动以及网络空间的意义系统和符号系统,也起着通畅思想和沟通内外的作用,对于增强网络思想文化的凝聚力和影响力至关重要。网络空间的话语体系与现实社会的话语形式不完全相同,尽管对主流思想的把握是一致的,但在网络空间里,话语的技术含量、叙事特征、生活气息都发生了很多变化,其创造性和标异取向极其明显。与传统话语相比较,网络话语更灵活、更松散,甚至不符合传统语法习惯,在表达意义、说明问题等方面具有更简洁更直白的特征。

(三)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空间依存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基础单元是网络社区,它是基于网民相近的愿望、观点和追求而形成的关联,社区内的网民可以交流感情、传递信息和确立人际关系。网络社区具有共享性、同步性和局域性,网民在这个范围内可以以“共同的文化”创造出一个特殊的区域共同体,其基本要素是:“(1)以网络沟通为纽带的相互联系、共同参与网络社会共同体并达到一定数量规模的网络人群;(2)该网络人群赖以从事沟通和沟通活动的域名系统,这一系统是网络用户之间经整合而成的交流空间;(3)具有相对完整的、可以满足网络人群某种特定需要的信息服务系统;(4)具备沟通的文化和制度,其中包括沟通的语言、适合社区生活的网络伦理、约束网络形式的法规制度等;(5)网络社区成员相互间及其对社区的认同感。”(4)何明升:《网中之我:何明升网络社会论稿》,北京:法律出版社,2017年,第156页。网络社区超越了传统的地域疆界和传统的行政区划的限制而成为独具特征的界域形式,它经常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共同体而成为思想或心灵的栖息之所,但这个有限的空间不是完备的社会单位,因为不具有相对完整的生活服务设施,其中包含的内容也不是全方位的。网络社区的行为规范对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具有很大影响,它借助信息高速公路将人们引向一个新天地。在新的空间里,“破”与“立”同样激起网民的兴趣,但对“破”与“立”的认识和表达却有很大差别。从网民的行为看,网络文化的健康发展体现在网络社会的和谐运行上,随着网民素质的提高,网络生活成为推进社会现代化的重要动力。网民在社区里的活动质量影响着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构建效果。处在网络社区中的网民,不是游离于社会之外的分子,能否健康地顺利地参与网络社区的生活,取决于他们对信息的理解状况。现实社会的公共领域是发表思想言论和讨论社会事务的空间,能够形成影响社会的公共意见,虚拟空间里公共领域社会功能通过话语和意见影响公共决策及社会导向,这是一个与现实社会公共领域叠合交叉的过程,二者虽然不一定完全契合,但在公众舆论的影响下走向一致,往往是网络虚拟社会中公共领域发挥其社会功能的重要机理。与此相关的另一个问题是网民集体行动的社会意义,这些集体行动的动力源于相似的意义构建。

二、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动态形式

虚拟性与现代性的结合使得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具有很大的流动性,一切形式似乎都是不固定的,一切内容似乎都是在变动的。现实社会中的“固态”物事成为网络空间的“流动”变体,寻找一个清晰的边界和构造一个清晰的文化图画,已经不那么容易。在现实生活中长期恪守的阵地坚守方式有了新的变化,社群与个体的界限也没有现实社会那么清晰了,过去一些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方式在今天变得苍白无力,甚至在特定的环境中起着反作用,“万物皆流变”成为网络空间最明显的特征。

(一) 虚拟社会中流动的现代性

虚拟社会中,思想是最活跃的项目或元素,它的流动方向不一定是阵地的变动方向,也不一定是网民迁移的物理动向,而是现代性推动下的认识取向和选择方向。但是,这种选择方向并不是整齐划一的,现代生活的多样造成了网民的思想多样,虚拟社会中思想的流动性即是现实生活流动性的反映,也是网络技术流动性的映照。信息高度发达的今天,网络空间不是“无主之地”,网络版图不是“空白区间”,远方之民的疾苦以及风俗迥异的人群的苦乐,通过各种电子图像展示出来,仿佛就在眼前,就好像我们每日漫步于镇子的大街小巷见到的家门口的种种事项一般。人们在网络空间里的信息拓展意味着已经走向新的地标,转向虚拟世界意味着突破现实的边界,也意味着将现实边界的诸多内容通过现代化信息推向虚拟空间,被信息技术加速了的流动性和开放性,将人的影响推向更大更广的空间,似乎任何网民甚至现实社会的人们都难以摆脱虚拟世界的影响。网络虚拟社会里流动着的现代性与时代性、全球性是密切联系的,一定意义上说,现代性就是时代性和全球性,“全球层面”和“地方层面”不再被视为偶尔沟通的双方,“全球居民”流动的非地域性特征以及“地方文化的静态图像”构成明显的对比,这些静态图像在现代信息技术的包装下变得舒缓起来,人们的“现实存在”与“虚拟活动”成为动态的意义关联。

“只有在理论的无形世界中,才能于世界管理者所在的‘无处中某处’的抽象空间和‘本地人’丰满、有形、伸手可及的‘此时此地’之间轻易画出界限”。(5)[英]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时代》,谷蕾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95页。虚拟生活已经完全破除了这种纯粹的地域界限,尽管在虚拟空间划分界限有很多争议,但毫无疑问其中的思想和文化有无数纵横交织的轮廓。现代性交往为网民提供了发泄的渠道或出口,但也有很多网民把现代焦虑感注入其中,“人们持续而无劳地努力去加强和巩固这些令人苦恼的不稳定的界限,但产生的其唯一持久性作用就是将弥漫的恐惧变成针对特定人群的偏见、群体对立、间或爆发的对抗和永久骚动着的敌意”。(6)[英]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时代》,第95页。在网络社会中,知识精英和意见领袖所持有的话语权及影响力已经大大削弱,现代平民意识的流动能力在加强。那些联通全球和沟通虚拟世界的精英们在拥抱现代性的过程中,也使男男女女们以自由网民的身份成为网络风景的一部分,而且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他们自身的活动也会印在虚拟社会之中。作为虚拟社会主体,他们禁锢于网络空间,漫游于现代技术造就的网络生活之中,作为现实社会主体,他们被禁锢在物理空间,被局限在意义、身份、认同之中,并且不断地影响着这一空间。现代性造就的虚拟社会也是一个舞台,全球力量与本土力量在这个空间相遇时,既有碰撞也有沟通,但在总体上和主流意向上是希望找到一种共同认可的共存模式,因此,流动的现代性中,在全球舞台上包含着全球舆论竞争和思想空间的争夺,在国家层面上包含着阵地的构建要求和文化的健康发展意向。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空间边界不是具体的和有形的,在维护自身状态的过程中,它与个人隐私权的关系如何摆置,是必须重视的。因为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离不开广大网民的和社会主体的参与,对于网民不能只讲奉献不讲利益,不能只讲阵地拓展而忽视私人空间,互联网时代是充分张扬个性自由的时代,也是隐私权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时代。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边界与隐私权的关系,不能简单地划分此疆彼界。在一般的情况下,对于隐私权的处理是按照隐私自理的原则来认定的,因为这些内容是不公之于众的,外人没有权利窥视或干扰,在网络空间里隐私权同样具有神圣的界限。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以保障个人的基本权益为前提,但是,网络社会的失密现象、偷窥现象、盗窃隐私现象等,已经成司空见惯的事情。网络空间是展示个性的新天地,也是泄露隐私的虚拟场,信息共享的愿望与保护隐私的要求都各有道理。在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中,为了提高效率和共享信息而把有关内容推向平台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而对于网民来说,最主要的隐私保护就是强化防范意识。这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的难题。

(二) 虚拟社会中流动的生活

生活的流动性与社会的流动性相互依存相互促进,个人已经无法永久地固定在一个位置上,个人的思想也难以摆脱其他思想的影响。虚拟社会中,网民的流动性、观点的流动性对生活的流动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似乎这个空间的一切都是暂住的和永不停息的,朝来暮往的信息流给生活注入一种“临客”色彩。这个空间里,个人成就与名声是暂时的,生活主题和表达是多样的,唯一能够表达生活特征的就是“变”。流动的生活中,很多网民内心躁动着焦虑和不安,经济的安慰能力已经不那么有效,哲学的引导能力也显得分量不足,身份受到质疑,理想受到质疑,行为受到质疑,“创造”与“毁灭”“个人”与“群体”等都被生活之河的流动性冲刷着,人们的思想守望和价值遵守都在流动中发生变化。因为处在流动之中,追赶潮流就成为令人感到刺激而又难以释怀的事情,面对网络社会及其文化现象,网民既担心跟不上形势,又担心已经接受的内容会很快过了“保质期”,既担心被不良事项骚扰,又必须面对这些事项并作出自己的判断。流动的空间里生活模式往往是:记住坏内容,忘记好内容,寻找新内容,其程序是遗忘、删除、放弃和替代,“毁灭性创造”是网络社会流动生活的时尚方式。“流动的现代社会里的生活,是随音乐抢椅子游戏之恶劣的现实版本”(7)[英]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生活》,徐朝友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页。,随大流固然可以,开新路更值得期待,寻求思想解脱的路子和方法成为众多网民必须面对的事情。

虚拟社会的流动性也体现在令人叹为观止的网络消费奇观上,这对于网民的价值观影响很大。网络广告、网络购物、网络淘宝、网络快递、美团、滴滴等极大地刺激了消费的增长,也改变了人们的消费理念和价值观念,流动的生活是人们按照消费者的模式对世界进行整体式的或碎片式的编码和解码,川流不息的网络消费大军在现实社会和虚拟社会中流动着,本来很不相干的人和物因为现代网络而联系起来,但是,短暂而又稍纵即逝的消费者和消费品之间的联系总是被附加上某种条件。网络空间的消费文化是一种流行时尚,它能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吞噬掉,“通过仔细地让包括从发型到鞋子到‘配件’的所有公共外表的元素相互吻合,你给出了关于自己个性和抱负的精心考虑的说明,然而就在这一刻这些元素都掉了或是反转了他们的含义:这些含义消退的速度比用来表达和吸收它们的速度还快”。(8)[英]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恐惧》,谷蕾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54页。因此,网络社会中流动的生活,意味着网民的自我审视和自我革命,意味着对自我的不满和重建,他们的价值取向和文化偏好对我们的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有很大影响。

(三) 虚拟社会中流动的忧惧

如果说现实社会中因为生活变迁造成了一种“具象”的忧虑,那么在网络空间里则有一种“抽象”的恐惧。在虚拟社会里,“文明的冲突”表现得尤其明显,不管是网络社会中信息报表而造成的意识错乱,还是网络社会的人为活动造成的思想混乱,都会冲击已有的价值理念。“去文明化”“去精英化”“去主流化”“去思想化”成为网络空间的一种病态,它不仅要将“纤薄的文明外壳”击碎,还要将有序的文明方式彻底颠覆。更令人忧惧的是,这些让人感到恐惧的事件并非按常理出牌,而是标新立异、别出心裁。人们对此没有预感,甚至束手无策,因为这其中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和不对等的关系,“看不见的战线”上和流动的空间里事项的复杂性,都超出了预想的程度。当人们把诸多信息存入网络空间,或者在网络空间搜寻新的信息时,当人们把各种信息存入记事簿、通讯录、QQ文件、各种邮箱等空间时,便利和风险都如影随形。

造成恐惧的心理原因大体有两个主要的方面:一是对危险情景的感知,二是缺乏应对危险情景的能力。流动的恐怖有来自自身的因素,也有来自他者的因素。来自自身的因素主要是对潜在威胁的判断,因为对事物不能够清晰地预见,难以推知它的未来前景,或者认为一些事物不可修复、不可挽回、不可取消,心理的危机感和压迫感会带来一种威胁。一定意义上说,网络社会的诸多事项在积极的方面体现为继续生活的意义,在这个平台上,那些没有能力或机会使自己不朽的芸芸众生们,那些秉承个性价值命题的人,一旦社会的宁静被网络的新生事物打破,一旦个人的努力没有留下痕迹,便会在危机中感受到抹去个性棱角会弥补自身的无助,追随众生会安然无恙,消除网络空间里生存恐惧是以妥协退让为代价的。来自他者的因素也是多样的,人类为了“文明”而制造的灾难并不比它所创造的文明内容少,在网络空间里,这种灾难更是出人意料。胡安·戈伊蒂索洛在其《战斗之后的地貌》中说,如果真有的话,人类制造的灾难只有在“回头看和反思分析”时才能被认识和理解;在这之前,他们会不知不觉地积蓄力量,不断地渗透。人肉搜索、网络暴力、对骂、口水、绯闻、狗仔信息、敲诈、人身威胁等,让人们感到虚拟世界里已无安全可言,这可能是最令人恐惧的事情。在流动的现代性中渴望稳固关系的想法进一步加重了焦虑,不停地怀疑背叛的社会,也不停地害怕挫折,这些方面让我们在思想文化阵地建设中既充满信心又饱含忧心。

虚拟社会造成恐惧的另一原因是信息的可信度越来越差,缺乏诚信的行为使人们对网络社会的道德恶化感到失望。嘈杂混乱的网络空间里,许多观点相互交叉相互排斥甚至截然对立,看起来像是质疑某些问题,实际上是却没有多少分量。因此,信息的不对称性与信息的不透明性让网民和社会成员之间出现不少猜忌,众说纷纭的观点使得沸沸扬扬的网络讨论就像一锅大杂烩。在这个信息高速公路交错分布的空间里,信息根本无需费力寻找就能拥有忠实听众,那些潜在的忠实听众也乐于不辞辛劳地亲自网络冲浪。网络空间里,“中心”和“外围”“内部”与“外部”的区分被动摇,社会中原有的文化定势被推翻,网民被没有边界限制的思想所激发,在恐惧之中又演绎着新的恐惧。这又使恐惧有了自我驱动的能量和力量,它具有自己的动力和发生逻辑,其扩张和成长不需要任何关注和额外的投入,又何况许多网民都有一种猎奇心理。

流动的恐惧促使我们采取应对措施,这些措施是假定恐惧的威胁真正地确实地存在的。恐惧在我们的目的和动机中扎根,固定在外面的行为中,充斥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如果它都不需要任何进一步的外部刺激,那是因为它所引发的行动的自我复制似乎应该排在第一名的位置。有研究者认为,政府对恐怖的操纵方式是“转移恐惧”,“因为恐惧,所以团结”;市场对恐惧的操纵方式是“塑造无能”,“因为恐惧,所以消费”;媒体对恐惧的操纵方式是“制造危险”,“因为恐惧,所以收视”。这些方面的做法对于应对危机具有积极因素,但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遏制对虚拟社会恐惧的有效方式就是使网民的各种行为秩序化和理智化,当恐惧意识从现实转入虚拟时,网民希望解除焦虑的努力会使他们重新审视网络空间的运行,这是人们对于网络社会建设以及构建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重要契机。

三、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意义表征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具有明确的意义寄托,代表着党和政府对网络思想文化的引领方向和行为要求。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一个体现主流价值的意义空间、提升网民素质的空间、规范网民行为的空间以及抵御不良价值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固体的现代性”被“流体的现代性”所代替,空间疏离和思想疏离使生活意义有了很大变化;在这个空间里,文化剧作的新编剧和导演们编织着生活之梦,使虚拟空间也成了公共领域,人与世界疏离的状况使不少网民也在“私下里”公开地展示着自己。

(一)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抵御不良思想的利器

网络文化是吵闹而又难以驾驭的集合体,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现代技术影响下的思想市场,潜伏在其中的是一种社会关系征兆或对既有社会关系的默认,现实社会的思想文化都可以在网络空间找到形迹。各种网络文化都寄寓着一定的思想取向并在网络空间里叫卖,都想有一个好的“行市”和理想的“价位”,因此获得更多的社会认同是网络思想文化的基本要求,占据更多的空间阵地和争取尽可能多的支持者是网络思想文化的主要目标。网络文化有主流和支流、显流和潜流,它们在网络空间里的影响是不一样的。在我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这个空间的主流思想文化,但它经常受到其他思想文化的竞争和冲击。网络空间的历史虚无主义蔑视它、攻击他,用各种所谓的学术观点质疑马克思主义的主导地位,以断章取义或假设前提来否定党的领导的合法性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合理性,以搞怪的形式颠覆领袖形象和英雄事迹,将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史、创业史、改革史一笔勾销。一些宗教教派也和我们争夺网民和网络阵地,他们用现代网络技术开办网络宗教课堂、传递宗教知识、招收教徒。对此,我们在尊重宗教信仰自由的基础上,要看到有神论与无神论之间的思想竞争,要看到科学与神学在网络对思想文化阵地的争夺,要看到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艰巨性和复杂性。封建迷信也在网络空间占据一席之地,这些落后的文化形式也打起科学算命的招牌,在网络空间宣传愚昧观念,并将占卜、风水、星座、周公解梦等迷信活动用现代话语包装起来,在“科学”的绚丽外衣下显示出极大的诱惑性,这是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严重冲击。一些草根文化、民粹主义文化也在网络空间里被打造的风生水起,以“草根”寄托思想,以“民粹”博取支持,以意见领袖来标榜自己,形成与官方思想、主流意识相对抗的文化形式,似乎越“底层”越高尚,越“平民”越有理,越“搞怪”越创新,很多不明就里的群众也追随其中。网络空间里的各种亚文化也在涌动,它在很多时候突破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边界,试图侵入社会肌体并占有思想空间,不少网民在快节奏的文化脚步中也未能审慎地辨别而加入到传播亚文化的行列,各种搞怪的话语、图片、表情猎奇心态表达的竞相标异,对主流价值观形成很大的冲击,各种情色文化、亚情色文化都在网络空间的产生影响,侵蚀着网络思想文化阵地。与我们争夺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最激烈的是西方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资产阶级宪政思想、自由民主、普世价值等受到一些网民的热捧,这对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构成巨大冲击。爱国主义、民族精神和优秀传统文化也被一些人质疑,与此有关的是,质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合理性,质疑党的领导的合法性,质疑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在质疑中怀疑我们的指导思想和价值观。各种流俗文化也在网络空间蔓延,庸俗不堪的电视剧,充满搞怪的网络直播,不堪入目的真人秀节目,故意做作的矫情内容,无厘头的网络文学,人设崩坍的邪恶思想,搞怪、穿越、翻拍的影视作品,都在考量着网民的审美眼光、判断能力和价值坚守。此情此景,让我们感受到建设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对此我们的基本定位是:牢牢构筑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坚持有边有界的思想空间,有经有权的思想方法,有主有次的思想地位,给网民以明确的导向和约束;牢牢把握加强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主导权,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规范网络内容,用现代数字技术优化网络文化样态,不仅显示我们的政治气度,还显示我们的思想深度,不仅显示我们的工作力度,还显示我们的实践效度;牢牢把握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管理工作,要管得有理,增强网络工作的主导力,要管得有据,增强网络工作的规制力,要管得有效,增强网络工作的应对力。

(二)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引领网民言行的“导向器”

既然网络空间是各种思想的集散地,网民的素质必然影响着思想交流的状况。网络是一个公共领域,网民在这个空间的理性辩论或非理性的争执,能够直接地或曲折地表现网民的素质状况,也会使网民在思想的比较和方法的选择中得到素质上的提升,进而在行为上做出矫正和调整。哈贝马斯认为,个体和私人志趣调节着公共生活,使公共领域成为一个凌驾于理性讨论活动与公众意见之上的场域。但是,公众意见的影响状况是有差别的,精英任务、意见领袖、公众人物在网络空间里会因其名人效应而产生很大影响,他们拥有众多的“金粉”“钢粉”“铁粉”“普通粉”或“脑残粉”,他们的思想观念对网民的态度会有很大影响,甚至起到影响政局的作用。一些网民能够对这些观点做出客观判断和评价,一些网民则是“矮子观场,随声说艳”,精英人物、意见领袖、公众人物、话语人物影响的思想空间,成为衡量网民政治素质的重要测量器。但是,网络空间的技术特征使得思想意见表达向平民化大众化倾斜,一些诠释性的意图会突破理性界限而发酵放大,甚至发生内容上的失真和形式上的变异,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确立政治社群身份和社会存在。于是在网络空间里,平民的发声已经不容忽视,他们运用网络社会的虚拟性、自由性和隐匿性来表达自己的心理取向和价值选择,对知识权威的瓦解和对文化霸权的消解,打破了传统社会的话语表达方式,这个空间的可塑性及变异性给我们提供了思想素材,也让我们感受到现实挑战。网络社会的虚拟性赋予这个空间许多隐喻特征,使得网络话语也有了全方位的更新,网络社区成了表达公众意见以及反映公众素质的重要场所,不管是具有政治情怀的思想还是具有个人情怀的观点,都代表一种自由意志和权力,底线意识影响着公众的价值坚守状况。网络空间的“公权”与“私权”的关系如何摆置,是衡量网民素质的试金石,借助网络空间传递不良价值,借助公众关注绑架政府,借助网民意见要挟社会情绪,都不是我们提倡的。网络空间里的不良心曲,也总是希望博得社会关注,或者诉说委屈以激起社会公愤,或者表达哀怨让网民一掬其同情之泪,或者渲染异端对网民洗脑,这也不是我们提倡的。在这个空间里,我们倡导的网民素质和行为要求是:用健康的社群组织和科学的行为导向规范网民;塑造符合时空变化和时代变迁的新型网民;提倡具有教育性、实践性和真实性的网络表达内容;把底线意识、法律意识、国家意识注入网络内容之中。

(三) 网络思想文化阵地是社会主流观念的“传播器”

既然网络空间是各种思想的集散地,在网络空间里打击假冒伪劣思想就非常必要和必需,弘扬正义、打击邪恶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的重要内容。一是提倡健康的文化互动模式。网络空间里文化互动的“虚拟真实性”是寻找思想共通性的基础,也是造成信息变异的重要原因,因思想寄托而产生的认同差异,因情感移位而产生的价值偏好,使网民对不同文化的诠释和评估方式发生很大变化,质疑经典和重构意义成为表达网络文化价值观的现代形式。“文化互动可以允许不同的族群,在了解其他语言及被了解的情形下,以各自的母语表述主体文化。这一过程之所以能进行的重要因素,乃是人们深信有沟通的需要,其过程有赖于这些重要问题的高技术语言”。(9)[法]魏明德:《对话如游戏——新轴心时代的文化交流》,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45-46页。围绕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中的文化互动,不能脱开大数据带来的挑战和机遇,不能忽视全球化时代的公众性。必须将全球文化资源纳入考虑视野,正确认识不同文化的归属特征和本土意义。二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具有防御功能,它对不良价值观的抵御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决定的。对于偏离主流意识形态的言行,它不能听之任之。虚拟空间不是法外之地,技术平台原不是为邪恶行为搭建的,它作为众多网民心灵的栖息之所,暗含着一种逻辑感觉,即从虚拟特征转向虚拟存在,有着深厚的文化背景和哲学基础,虚拟空间的思想阵地不是虚拟技术的副产品,而是一开始就是寄托着不同意义的文化空间,在品尝人类思维带来的精妙和享受技术带来的福祉的同时,也造成一种身份分离,网民在获得身份自由的同时又丧失了一部分身份自由,表达了对自由的渴望又部分地扼杀了走向自由的可能,用自由性和随机性推动网民多样化表达的同时又用模式化和程序化的思维方式限制了人们的思想活动,心灵和肉体在自由的感召下放纵自身的同时又无奈地承受着压抑和被动。面对多种思想的混杂,沉溺于“盗梦空间”而不自拔是不能维护思想阵地的,仅仅以科幻的形式对想象空间的改造和重建也不足以守护思想阵地。禁止不良意义的流动,减少不良思想的弥散,成为净化网络环境的规定动作,在策略上提出预防措施,在技术上将防御关口前移,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建设需要考虑的问题。三是网络思想文化阵地的能量积蓄,是现代网络意义的特征内容。网络技术的更新拓展了可传播的内容和信息,新的文化空间的各种构筑方式都在发生变化,其思想力量和能量积蓄提供了传播动力,主流价值的能量、意见领袖的能量、网络舆论的能量、网民倾向的能量,都能借助信息技术发酵、扩散和传播。时空转换中的超现实性和创造性,把想象与记忆、推理与建构借助网络文化表达出来。因此,网络思想文化代表了一定的欲望和愿望,并以一定的形式舒缓了来自身心的焦虑,以虚拟的形式确定了自我身份的存在,社会真善美与假恶丑有了更多的比照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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