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终为始:续好“主义先于问题”之大文章
——中国共产党在坚持发展马克思主义中践诺初心
2021-12-27乔耀章
乔耀章
一、问题的提出
行动先于思想和思想先于行动,这两者是唯物辩证法的有机统一,不可或缺。前者,是基于或侧重于唯物主义的视角,亦如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物质可以变精神。后者,则是基于或侧重于辩证法的视角,亦如社会意识能动地反作用于社会存在,精神可以变物质。德国著名诗人海涅说过:思想先于行动就像闪电先于雷鸣一样。列宁也说过,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同理,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在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人类社会每一次重大跃进,人类文明每一次重大发展,都离不开哲学社会科学的知识变革和思想先导。”2016年7月1日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的讲话中提出了“不忘初心,继续前进”。2017年10月18日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这就清晰地表达了中国共产党人在历史和逻辑的有机结合上,把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作为自己“以终为始”的起点。中国共产党成立近百年来的历史已经证明并且还将继续证明,马克思主义不仅能够救中国,而且也能够建设中国,发展中国,强盛中国。
“以终为始”(Begin with the end in mind)是史蒂芬·柯维所说的“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积极主动、以终为始、要事第一、双赢思维、知彼知己、统合综效、不断更新)中的第二个习惯。它强调以原则为中心,以品德为基础,进行能达到个人效能和人际效能的“由内而外”的修炼。主旨是所有事物都经过两次创造,先是在脑海里酝酿,其次才是实质的创造。个人、家庭、团队和组织在做任何计划时,均先拟出愿景和目标,并据此塑造未来,全心专注于自己最重视的原则、价值观、关系及目标之上。领导工作的核心就是在共有的使命、愿景和价值观的基础之上,创造出一种文化。
“以终为始”是一种反向思维方式,确切地说也是一种未来思维。强调选好既定的价值、方向,以目标结果为导向,逆向设定不同阶段性的目标,推导出当下或现在要做的事,当现在要做的事完成后,可持续性的再做下一个目标要做的事,不忘初心,继续前行。“以终为始”的反义词有:指人做事不能坚持到底的“有始无终 ”;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有头无尾”;比喻做事有始无终,起初声势很大,后来就马马虎虎,劲头越来越小的“虎头蛇尾”。古代智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谓“预”主旨是包括选择什么样的计划、理想、方向等。关键问题在于“预”什么,怎么“预”,具备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实现“预”。这种“预”抑或选择往往不是一次性的行为,往往需要多少次的仿佛“从头开始”的行为。人们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自己要的结果是什么,然后再思考,为想要的结果,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应该怎么开始,怎样做到持之以恒。犹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的:“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运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这就充分说明人们的实践是主观能动性活动。这种主观能动性是形式,是精神的、辩证的;而它的实际内容则是客观的,是物质的、唯物的。人们的实践活动应当体现主观能动性(意识)形式与客观内容的有机的对立统一。在认识论方面,百年来的中国共产党人有效地做到了这种对立和统一。
中国共产党人是在“主义与问题”的历史性考问中诞生的。在“主义”和“问题”之间如何倚重?在世界和中国的“主义丛林”中选择什么样的“主义”?在选择这种“主义”之后又以何种态度对待这种“主义”,亦即如何坚守运用这种“主义”,又如何发展这种“主义”解决中国革命历史过程中不断出现的新问题?围绕前述问题,本文侧重从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理论问题上基于“主义”选择、坚守与时俱进,认为中国共产党人是以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起家”的(诞生),又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立家”的(新中国成立),还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发家”的(改革开放)。中国共产党人坚持以“主义”为先导,从实际“问题”出发,“主义联系问题”,理论联系实践,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通过艰难困苦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以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为定向的伟大斗争,带领中华民族各族人民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今年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时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亦已基本完成;到2049年新中国成立100年时将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
二、中国共产党人在“问题与主义”争论中选择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在理论上不是一种现存的社会状态,而是一种变革现实社会运动的行动指南。中国共产党人在“问题与主义”的争论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党章中确定了中国共产党人“起家”的初心所系。此后又在“立家”和“发家”的历史进程中坚守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发展马克思主义。
“主义譬如一面旗子。”[1]主义就是旗帜、就是方向、就是象征。笔者曾经在相关研究成果中多次论证,中国共产党人就是靠主义(马克思主义)起家的,靠“主义”取得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的伟大胜利的。[2]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十月革命、五四新文化运动等极其复杂的国际国内背景下创立的。中国共产党人开始寻求通过政治革命、“文化”革命和社会革命来从根本上解决旧中国积重难返的问题。而要进行这种深层次的革命,就需要一种“主义”对广大民众进行有效的政治、文化、社会动员。这种“主义”是什么呢?由于受当时俄国十月革命深刻的历史影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激活了中国现代史上最为深刻的政治与社会变迁。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发生了“问题与主义”之争。这场争论一直影响到了并将继续影响着现代中国的历史脉络。以至于当今中国,“问题与主义”依然是需要我们国人,尤其是中国共产党人深深思考的难解习题。
1919年7月20日,胡适在《每周评论》第31号发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劝说人们“多多研究这个问题如何解决,那个问题如何解决,不要高谈这种主义如何新奇,那种主义如何奥妙”,因为“‘主义’有很多危险”。“空谈好听的‘主义’,是极容易的事,是阿猫阿狗都能做的事,是鹦鹉和留声机都能做的事。”由此,掀起了中国现代思想史上很重要的“问题与主义”之争。随后,首先是蓝公武在《国民公报》发表《问题与主义》一文与之商榷,着重从哲学的角度阐述了“主义”的重要性。1919年8月17日,李大钊以《再论问题与主义》为标题的文章登在《每周评论》第35号上。李大钊在文章中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指出宣传理想的主义与研究实际的问题交相为用、并行不悖,社会问题的解决必须依靠社会上多数人的共同运动。而要有多数人的共同运动,就必须有一个共同的理想、主义作为准则,所以谈“主义”是必要的,如果不宣传主义,没有多数人参加,不管你怎样研究,社会问题永远也没有解决的希望。此后,胡适又在《每周评论》第36号上发表《三论问题与主义》,继续阐明自己的观点。而他撰写的《四论问题与主义》刚在第37号排版,《每周评论》就被北洋政府查禁,“问题与主义”之争遂告一段落。当然,是“问题与主义”还是“主义与问题”是很有讲究的。前者,可理解为“问题先于主义”,后者,可理解为“主义先于问题”。“主义尚存”“问题依旧”,所以这场争论还远没有真正结束。
在这场争论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主义”,什么样的“问题”?究竟是“主义先于问题”还是“问题先于主义”抑或是“同时并举/存”还是能否二者必居其一?对此,中国共产党的缔造者之一的毛泽东与胡适也有争论或交锋,不过关涉的确是“主义”,而非私人。表面上是两个人的恩怨,潜行其中的却是“主义”之争,是“旗帜”之争,是“道路”之争,是中国的方向之争。尽管胡适活着的时候到处说什么“少谈些主义”,其实他也是最讲“主义”的,他只是不喜欢共产主义而已。后来,毛主席说:“说实在话,新文化运动胡适是有功劳的,不能一笔抹杀,应当实事求是。”[3]毛泽东在坚定选择马克思主义时,形成了正确的“问题与主义”观。这就是要深刻把握“问题”与“主义”的辩证法,以主义为引领来解决重大问题,通过解决问题来巩固和发展主义,既不脱离实际问题去抽象地谈论主义,也不离开主义而陷入问题丛中迷失方向。亦即在追索救亡图存的重大问题中,确立马克思主义信仰,形成科学的“问题与主义”观;科学把握“问题”与“主义”的辩证法,以马克思主义为引领,以解决中国重大问题为核心,不断推动实践和理论创新。即便是在今天,毛泽东的“问题与主义”观给我们的主要启示还在于:问题意识所讲的问题,是有主义前提的问题而不是放弃或取消主义的问题;问题意识所讲的问题,是真问题而不是假问题;问题意识所讲的问题,是根本性的大问题而不是枝节性的小问题;必须在解决重大实践问题的同时推动主义、理论的创新。[4]
为什么在百年前的“主义丛林”中,中国共产党人对选择“主义”亦即对选择马克思主义理论特别较真呢?笔者认为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因素。其一,取决于所选理论自身的价值及其程度。马克思主义是一种缜密的理论论证,是科学,是真理,所以值得中国共产党人信赖和选择。其二,取决于所选理论的实际需要及其程度。一种理论被实际运用的程度,取决于这个国家对这种理论的需要程度。中国共产党人选择马克思主义,说明中国人民迫切需要马克思主义作为救国救民的真理。其三,取决于所选理论实际运用过程中有限的示范作用。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证明马克思主义“能行”“管用”,值得中国共产党人以俄为师,走俄国人的路。然而,中国共产党人百年来的实践证明,选择马克思主义绝不是一次性的行为。初心易得,始终难守。选择马克思主义以后,如何坚守,如何走自己的路?对于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来说,还是一个知之不多、知之甚少的问题。因此,世上本无路,也无笔直的路。中国共产党人选择马克思主义起家后的路并不平坦。
由此可见,在中国共产党诞生之前发生在新文化阵营内部关于“问题与主义”的争论,不单是具有学术辩论形式的纯粹的学理之争,究其内容还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争论的焦点并不在于主义与问题在量上的“多与少”的问题,在时间上的“先与后”的问题,而在于主义与问题“同时并举”基础上的“主义优先”问题,在于用什么主义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这一争论实质上是社会改良思想与社会革命思想的争论。其意义主要在于,改造中国社会,必须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求得问题的根本解决。从这个特定意义上说,中国共产党是靠选择马克思主义“起家”的,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是中国共产党的“出生证”!虽然此时的中国共产党人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但由于年幼稚嫩,特别是直面救亡图存的燃眉之使命,还没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读懂、精通马克思主义,亦即还未能真正搞清楚究竟“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的问题。时隔60多年以后的1984年4月2日,邓小平在一次讲话中说:“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我们过去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不是完全清楚的。”就足以证明这一点。这就需要中国共产党人对所选择的马克思主义进行再认识。
三、中国共产党人坚守马克思主义
截至目前,在我国政界的文献中,在我国媒体的宣传教育以及学界的学术研究中,常常把“马克思主义”视同“共产主义”,反之亦然。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并列亦已成为思维表达的习惯。其实这些问题是值得商榷的。因为该问题关涉到是否做到对中国共产党人“初心”的正确解读与坚守。
作为专有名词的“马克思主义”有狭义和广义之分别,还有不同历史阶段的马克思主义,不同时期和国度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本指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基本理论、基本立场、基本观点、基本方法和学术的体系。笔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可包括有“马克思恩格斯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恩格斯同时代的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恩格斯身后的马克思主义”以及“西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等等。其中,本文所说的中国共产党人选择的马克思主义是指“马克思恩格斯的马克思主义”或叫“原马克思主义”“元马克思主义”,不是别的什么马克思主义。这种马克思主义在马克思恩格斯亲自写的著作之中,不在有关的辞典、工具书、教科书中。所以,毛泽东特别强调全党要“认真看书学习,弄懂弄通马克思主义”。也是习近平号召党员干部要“原原本本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思想所依。其他“别称的马克思主义”根本不能同“元马克思主义”或“原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层次等同视之。还要特别强调的是: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体系。亦如列宁所说的“马克思主义是一块整钢”。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是以欧洲国际为舞台的世界性产物。在完整的马克思主义体系中,包涵着马克思恩格斯对发达的英国经济关系、发达的法国政治关系、发达的德国辩证法关系的理论思考。正如1882年9月21日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一书的德文第一版序言中所指出的那样:德国的科学社会主义只有借助于辩证法才有可能;科学社会主义的产生,一方面必须有德国的辩证法,同样也必须有英国和法国发达的经济关系和政治关系,受到德国的辩证法批判后才有可能。[5]这就说明,马克思主义原本不是地域性的,而是国际性世界性的。马克思主义是关于全世界无产者及人类解放的大历史科学。人们对马克思主义中的经济、政治、辩证法三者关系究竟如何正确认知?现代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何以可能在哲学上拉第一提琴?富含欧洲英法德国际土壤滋养生成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文献,怎样才能东移到具有几千年封建传统文化而现代经济政治土壤贫瘠的中国来生根、开花、结果?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现在进行时的过程,由此产生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不是原本的马克思主义、是不是原本马克思主义的“修正”版的马克思主义?即便是“马克思主义俄国化的列宁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在主义的理论层次上也不宜同原本的马克思恩格斯的马克思主义相提并论,因为包括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等在内的理论内容都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的实际运用层次的主义、思想、理论。由此,马克思恩格斯的马克思主义非但不会过时,而且本质上也是发展着的,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我们应当正确解释“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这个命题。
作为专有名词的“共产主义”也是有多种含义的。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就辨析过各种主义包括马克思主义诞生以前及其过程中的各种共产主义。我们之所以比较刻意使用“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这一概念,就是要以之警示同非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的区别。同时,还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依据马克思主义亦即科学社会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性质、条件和一般目的的学说,作为“目标的共产主义”和“作为目的的共产主义”是有微妙区别的。即便是“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也没有、也不会终结对人类共产主义社会的认知。虽然中国共产党人已经把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确立为自己的初心,但是,要将这种“初心”真正入耳、入脑、入心并践诺与行动,还要诉诸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主义进行再认识,就如同我们要对马克思主义进行再认识一样,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在我们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问题再认识的基础上,再来记取、理解和消化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问题就有些理论底气了。应当指出的是,关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已经构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主要组成部分。但是,不得不指出的是,目前在媒体甚至在研究领域常常出现过于简单化倾向,这里不妨称之为“理论简缩现象”。如把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简缩为“人民幸福、民族复兴”八个字。2019年9月9日《光明日报》发表崔海教、包俊洪的文章《用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滋养共产党人的初心》。文章认为,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首先应该从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中去探求,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中国共产党人初心和使命的理论源头,认为要从马克思主义的最基本也是马克思主义的奠基性著作《共产党宣言》中解读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寻找到根据和源泉,这些无疑是正确的。当然,“人民幸福、民族复兴”看上去直白,通俗易懂。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当然是包涵这“八字内容”的,一般宣传是可以的,也能赢得群众的人心站位。但是,要作为研究还缺乏一定的甚至必要的较为深层次的理论说服力,何以见得?
其一,他们剪裁了《共产党宣言》中不可少的内容。《共产党宣言》的基本思想除了“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此外,还有许多基本原理如:阶级斗争原理、两个必然原理、消灭私有制、两个决裂思想、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思想、所有制原理、消灭阶级、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原理、无产者联合起来原理等等。恩格斯在他的《反杜林论》第一版《序言》中说,希望读者不要忽略他所提出的各种见解之间的内在联系。因为《共产党宣言》的上述基本思想也是有内在联系的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共产党宣言》的整体思想、核心思想才是中国共产党人“初心”的理论依据和源泉。
其二,他们剪裁了党的一大党章中相关的重要内容。党的一大通过的党章有十五条内容,基本上体现或贯彻了《共产党宣言》中最重要的思想。其中,党章第一条是“我们的党定名为‘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人的名称本身就表明这个党的指导思想和党的性质是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政党。本质上,“共产党”“共产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同义语。党章第二条有四点内容即:“我们党的纲领如下:1.革命军队必须与无产阶级一起推翻资本家阶级的政权,必须援助工人阶级,直到社会阶级区分消除的时候;2.直至阶级斗争结束为止,即直到社会的阶级区分消灭为止,承认无产阶级专政;3.消灭资本家私有制,没收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4.联合第三国际。”从这四条具体内容中我们可以看出,其基本内容完全是《共产党宣言》中消灭私有制、无产阶级革命与无产阶级专政、无产者联合起来等思想的极其简练的概括和表述。
根据《共产党宣言》相关内容和党的一大党章相关条款内容的规定,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主要包括三方面内容:一是鲜明的马克思主义旗帜;二是以消灭私有制和实现共产主义为奋斗的理想、目标;三是人民群众阶级斗争和党的无产阶级性质。如果用一句话高度概括中国共产党的“初心”,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领导无产阶级和人民群众通过阶级斗争实践最终消灭私有制、实现无产阶级解放和共产主义的理想目标。再简单一句话,就是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6]
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出现这些“理论简缩”并不是个别现象。为什么?根据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指出的那样,共产党人可以用一句话把自己的理论概括起来:“消灭私有制”,由此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构建自由人的联合体。这就是世界共产党人的初心,也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这既是目标,更是目的。然而,这是需要充分必要条件的。由于当下中国多质态的小康社会性质决定了还远远不能做到消灭私有制[7],所以,有关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问题的言说不能不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闪烁其词”。我们以为这种现象或倾向必须得到及时有效的克服或纠正。
就中国共产党人初心在经济生活方面而言,笔者以为比较好的做法是,进一步解放思想,尽可能做到从理论与实际的结合上,向善良的人们说清楚要不要消灭私有制,如何消灭私有制,消灭私有制何以可能,消灭私有制还需要哪些条件,我们如何创造这些条件,在践诺初心的历程中还有怎样的阶段性路程要走,如何处理好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的关系,如何处理好多种所有制并存及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关系,等等。所有这些正是习近平强调的不忘初心、继续前行、牢记使命的题中应有之义。正如马克思所说的,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理论只要抓住事物的根本,就能掌握群众。如果我们如此做到了,我们就能以初心得人心,能动地转变成我国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物质力量。这是践诺初心极其重要的物质基础。有恒产方有恒心。有恒心方能彰显初心,以始为终。
由此可见,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是全面的,体现在方方面面。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除了表现在经济生活方面以外,还应当表现在政治生活方面、文化生活方面、社会生活方面以及国际生活方面。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应当体现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全心”的方方面面。如果没有“全心”便无“初心”,所谓的“初心”就会大打折扣。其中,政治生活方面的初心是其他生活方面的初心的集中体现。如果没有美好政治生活方面的初心保障,就不可能兑现美好生活的其他方面。笔者认为这个方面的问题亟需政界-学界协力关注与研究。只有全面、全心地践诺初心,方得始终!
四、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发展马克思主义
“起家”“立家”“发家”可谓中国共产党人的“三家”。中国共产党百年来的“三家”历史表明,“问题与主义”的争论并不因为选择马克思主义“起家”后而消停。“问题与主义”争论的“基因”或“余波”“余音”仍然伴随在坚持与时俱进发展马克思主义以“立家”和“发家”的历史进程之中。如果说选择马克思主义“起家”是以中国共产党诞生为历史坐标,那么,坚持与时俱进发展马克思主义以“立家”和“发家”,则相对的是以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和1978年开启的改革开放为历史坐标。从特定意义上说,中国共产党百年来的历史都是在做同一篇“问题与主义”的大文章,可分为“开篇”“续篇”和“继篇”等等。其中,开篇是中国共产党人“起家”的文章。常言道,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开篇文章给党取了个好的名字——中国共产党;竖起了一面旗帜——马克思主义旗帜;明确了指导思想——马克思列宁主义;凝结了一颗初心——为了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起家”文章的中心任务就是中国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政治革命理论指引下挽狂澜于既倒,拯救中华民族危亡,开展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革命直至胜利。新民主主义政治革命的胜利雄辩地证明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这一伟大的历史真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站起来的新中国。这为后续文章奠定了历史性的前提与基础。
如果说中国共产党人的“起家”篇文章是围绕着在一个积贫积弱的“半封建半殖民地半资本主义”的旧中国,如何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这个中心主题展开的,那么,中国共产党人续写“立家”和“发家”的文章,则是围绕着在一个积贫积弱的“一穷二白”的社会地基上如何以社会主义定向发展[8]的现代化“建设”这个中心主题展开的。笔者多年的研究认为,在革命问题上,由于旧中国比较全面的落后,比较缺乏充足的“唯物史观”的历史逻辑依据,中国共产党人只能诉诸“历史唯物主义”和“革命问题上的辩证法”。包括苏联在内的原15个共产党执政的社会主义国家都是按照十月革命的方式——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首先通过暴力革命、武装斗争夺取政权,然后建立起来的。通过几十年的社会主义建设,人们对社会主义褒贬不一,甚至产生了怀疑,认为社会主义建设中出现的挫折和失误,概出于当初不应该选择社会主义道路。这种认识和结论显然是不正确的。但这提出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即:社会主义及其具体体制等方面存在的许多问题是否同产生社会主义的革命方式有联系?要不要对这种革命方式产生的社会影响进行全面的历史性反思?[9]然而,在建设问题上,中国共产党人却只能在继续诉诸历史唯物主义和历史辩证法的基础上,多一点唯物史观中的唯物主义,因为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毕竟不能在没有资本主义为之准备的一穷二白的“空地上白手起家”。如果是那样,恰恰是违背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基本原理的,亦即需要在“建设问题上”彰显唯物主义,需要在一定的阈值或时空范围内学习资本主义,利用资本主义,因而我们不必苦于资本主义的生产的发展。[10]围绕着新中国如何建设这个中心问题,中国共产党人后续文章所直面的国内国际环境是异常复杂的。在历时态和共时态并存着多质态社会的中国,在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历史进程中,中国共产党人要续写好“立家”“发家”的文章,常常伴随着“马克思主义(主要针对狭义的亦即马克思恩格斯的马克思主义)过时论”“共产主义渺茫论”的冲击和挑战。直面“过时论”“渺茫论”的冲击和挑战,中国共产党人要进一步做好的事情有很多方面,我们认为最主要的就是进一步端正对马克思主义科学态度的基础上,处理好“问题与主义”和“主义与问题”的关系、理论基础与指导思想的关系。
关于端正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态度。空间和时间的依存关系表达着事物的演化秩序。若仅以时间的先后评判一种思想理论的根据是难以说服人的,只要没有失去其立论时的依据与超出其适用范围,这种思想理论就不会过时。那种认为马克思主义诞生在170多年前,迄今为止人类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从而就得出马克思主义“过时”的论调除了有阶级的偏见和认知的局限外,已被实践证明是完全错误的。马克思主义是依据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和生产社会化之间的基本矛盾的科学分析得出的理论结论。马克思恩格斯身后的资本主义,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西方发达国家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在许多方面已经并正在发生着变化。变化形式主要是生产资料所有制部分质的变化、劳资关系和分配关系的变化、社会阶层与阶级结构的变化、经济调节机制和经济危机形态的变化、政治制度的变化。这些新变化从根本上说是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和资本主义特有规律作用的结果,是在资本主义制度基本框架内的变化,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根本性质发生了变化。亦即,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和生产社会化之间的矛盾依然没有改变,人类社会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空间背景没有变,人们对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和全人类解放的追求没有变。这些变化不是证明越来越“资本”主义了,而是证明资本主义越来越“社会资本主义”或“资本主义社会化”了。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非但没有否定马克思主义理论原理的科学性、真理性,反而越来越证明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的“历史暂时性”。只要资本主义存在,马克思主义就不会过时。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的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自证了马克思主义没有也不会过时。他们指出:《共产党宣言》发表25年来的国际工人运动历史证明,《共产党宣言》理论论证的基本原理没有过时;但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要随时随地同当时当地的具体实践相结合;针对一些个别具体问题的论述会过时需要修正与发展。可见“过时”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个别结论,不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构成的理论体系。那些笼统地以时间长久来断定整个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体系“过时”,除了无知,就是别有用心。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待《共产党宣言》的科学态度,也应当是我们对待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态度。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指出,马克思主义学说依然闪烁着耀眼的真理光芒。任何表达马克思主义“过时”的观点,那是罔顾事实的意识形态作祟的结果。马克思主义既没有结束真理,也没有穷尽真理,而是开辟了通向真理的道路,指明了获得真理的方法。只有与时俱进发挥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力量去解决当下实践问题,使之成为改造社会、服务国家、提升人类文明的现实力量,才是我们对待马克思主义应有的科学考量。
关于处理好问题与主义的关系。我们首先对问题与主义相关概念释义后再辨析它们的相互关系。
有研究表明,所谓“问题”(problem)这个词是由两个希腊词“pro”和“ballein”组成的。前者的意思是“向前”,后者的意思是“投掷”。“问题”的字面意思就是“被向前投掷的东西”。可以理解为现实是什么和理想应该是什么之间的相差的结果,而且需要现在或将来采取行动。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指出,“什么叫问题?问题就是事物的矛盾”。亦即问题需要解决疑难、解决矛盾。创造始于问题,有了问题才会思考,有了思考,才有解决问题的方法,才有找到独立思路的可能(陶行知)。可见问题亦即矛盾。差异不是矛盾,差异也不是问题本身。如,问题表现在主义、思想、理论方面就是主义问题、思想问题、理论问题;问题表现在实践方面就是实践问题;问题表现在实际方面就是实际问题等。
有研究表明,“主义”“思想”“理论”是既相互联系又程度不同的三个概念。其中,主义是一种思想倾向。“主义”是某种特定的思想、宗旨、学术体系或理论,对客观世界、社会生活及学习问题等所持有的系统理论和主张、理念、信念。也可视为实现不同目标的不同方法。在政治理论中,冠以“主义”这一后缀,往往具有“思想、运动、制度、体制”互为相关的内容。“思想”,一般也称“观念”,其活动的结果,属于认识、认知。“思想”是一种独到的见解和独到的观点、主张,尚未达到系统化的理论的形成和准备阶段。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社会思想。一切根据和符合于客观事实的思想是正确的思想,对客观事物发展起促进作用,反之,则是错误思想,它对客观事物发展起阻碍作用。“理论”则是对某一事项的系统化的阐述。是指为统一的一般模式、结构和规律的学问,是指人民对自然、社会现象,按已知的知识或认知,经由一般化与演绎推理等方式,进行合乎逻辑的推论性结论。“主义”“思想”和“理论”有时会“吵架”,有时很和谐,所谓“一脉相承”。
在“问题”与“主义”的关系问题上,可以简单抽象为这样一个图式:问题—主义—问题。此图式还可分列为“问题1—主义1”;“主义2—问题2”。前者从唯物视域,问题决定、先于主义,亦即主义产生于问题;后者从辩证视域,主义先于问题,主义反作用于问题。然而,需要指出:第一,问题1和问题2处于不同时空,内涵外延不同;同样,主义1和主义2也处于不同时空,也有不同的内涵和外延。俄国十月革命以前,中国共产党成立前,中国社会问题多多,主义丛林,但就是没有马克思主义,也不可能产生类似的马克思主义,只能从西方经过俄国中介“舶来”“引进”马克思主义(但“舶来”和“引进”的马克思主义是“纯碎的文献形式”,产生马克思主义的西方土壤则不能舶来、不能引进,由此,这种马克思主义已经不是原本的马克思主义)。第二,“主义2—问题2”表示主义先于问题,确切些说是引进并依据马克思主义解决中国社会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当“老”问题——新民主主义革命解决后又会产生“问题增值的新问题”——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第三,主义及分列式的主义1和主义2之间不断产生“叠加效应”,同问题1和问题2一样不断互动发展着。譬如,在依据马克思主义“辩证”地解决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问题过程中,逐步形成中国共产党人的思想路线,理论联系实践,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不断地用马克思主义之“矢”射中国革命和建设之“的”,使马克思主义不断地中国化,就“唯物”地产生了“中国特色的主义——毛泽东思想”等。这就需要认真处理好理论—实践—实际的三者关系。[11]
我们可以同样的思维逻辑思考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程中的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理论成果。由此,我们应当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正确指导,力求在处理好“社会与主义”“问题与主义”“事实与价值”等之间的关系问题上下功夫,既要“顶天”又要“立地”,既要务实“当下”又要志存“高远”,“我们主张应重新发现我国社会之实。应当因社会而‘主义’,因国家而‘主义’,因社会、国家而‘主义’;而不是因‘主义’而社会,因‘主义’而国家,因‘主义’而社会、国家或国家、社会。……在我国,理想的合格的社会主义还是尚未实现的未来情景,实现的还不是理想的合格的社会主义。所以,我们还是要始终坚持社会主义,改革社会主义,建设社会主义,发展社会主义,完善社会主义”[12]。
关于理论基础与指导思想的关系。这是两个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问题,值得深入思考和研究。中国共产党人在“问题与主义”问题上,虽然坚持以“主义”为先,但是,却始终坚持实事求是这一马克思主义的根本观点,作为立党立国、兴党兴国、强党强国的根本要求,基本思想方法、工作方法和领导方法,始终坚持以解决“问题”为己任。1954年,毛泽东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开幕词》中指出:“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可见,毛泽东在首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的开幕词,就为新中国的新社会发展价值取向、为人民共和国的制宪特质奠定了基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这一基调一直在建设新中国的实践中与时俱进,不断得到唱响、阐扬、继承和发展。中国共产党人历来十分重视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的建设。党的理论基础是党的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党的已有的指导思想又成为新的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又称党的行动指南,是指导我们党全部活动的理论体系,是党的思想建设、政治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文化建设、制度建设和反腐倡廉建设的理论基础。中国共产党从其诞生之日起就始终以先进的科学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1921年党的一大将“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1945年党的七大将“毛泽东思想”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并写进党章;1997年党的十五大将“邓小平理论”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并写进党章;2002年党的十六大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并写进党章;2007年党的十七大将“科学发展观”写进党章;2012年党的十八大将“科学发展观”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2017年党的十九大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党的新的指导思想写入党章。历史证明,这是新时期党的指导思想的又一次与时俱进。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的每次与时俱进,表明中国共产党人向人民兑现总体诺言的初心依然,但为初心而奋斗的工作重心已经位移。(理论基础与指导思想的关系还需要另文展开论析。)
由是观之,中国共产党是在“问题与主义”作为历史公案的论辩中出生的,是靠“主义”起家的,靠“主义”取得政权的,靠“主义”立国的,靠“主义”巩固执政地位的,靠“主义”建设社会、发展社会的。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人是在对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的认识基础上指导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开放的实践的,正可谓中国共产党人是靠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起家、立家、发家的;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人也只能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的实践探索中不断开拓对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科学真理认识的道路。中国共产党人既要避免盲目的实践,又要避免空洞的理论教条两种倾向,就需要切实做到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践,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既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所系,更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最终奋斗目标。但是,要实现中国共产党人初心所系的共产主义奋斗目标,需要经历一系列的持续不断的“中间站”,亦即中华民族需要经历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强起来再到振兴中华、民族复兴的漫长的历史过程,并通过不同的政治象征表达出来。100年来的中国共产党人一直秉持着自己承诺的初心与使命,从“工农至上”到“人民至上”“以人民为中心”。通过艰难困苦地坚持走自己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的道路,才赢得了中国各族人民的幸福,使中华民族的面貌焕然一新。未来已来!兑现初心诺言,路遥且还艰难。正如习近平所强调指出的那样,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方得始终。我们千万不能被改革开放以来的实践中呈现的某些暂时的似乎“有违初心”的表象所迷惑。中国共产党人正昂首阔步地行进在践诺初心的新的长征路上,推进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历史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