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国国有企业国际化的时代背景、发展历程与世界意义

2021-12-27郭义盟

理论学刊 2021年2期
关键词:国有企业

张 旭,郭义盟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北京100836;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2)

20世纪70年代以来,接受新自由主义进行大规模私有化的发展中国家大都遭遇了严重的经济和社会灾难。2007年下半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后,发达国家遭受反噬也开始逐渐放弃新自由主义转向“逆全球化”的保护主义。新自由主义思潮在事实上的破产并不代表作为当代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新自由主义已经退出思想舞台,世界经济格局中尚未出现能够获得广泛认同的新思想和新力量。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国有企业的蓬勃发展为形成新的发展理念和路径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中国国有企业作为中国海外投资经营的主体,经历“走出去”战略和“一带一路”倡议,“在游泳中学会了游泳”,在参与全球化过程中做强做优做大,进一步发展更高层次开放型经济,标志着中国逐渐由参与全球化转向推动新一轮全球化,为维护世界经济的稳定发展和国际社会的公平正义提供了“中国方案”。

一、中国国有企业国际化的时代背景

任何经济现象的发生、发展都必然受到其所处的社会历史环境的影响和限制。资本主义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以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的形式主导全球的生产体系。新兴经济体为了谋求独立自主发展,选择通过建立国有企业实现快速工业化的方式力图突破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的基本积累模式,取得了显著效果,在国际投资和全球生产中的作用不断攀升。

(一)国际垄断资本主导世界经济

从资本主义的发展进程来看,垄断是自由竞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客观结果。“垄断产生着竞争,竞争产生着垄断。垄断只有不断投入竞争的斗争才能维持自己。”(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第637页。换言之,垄断为更大规模的竞争创造着条件。列宁通过分析整个资本主义社会中占支配地位的生产方式,提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从自由资本主义过渡到了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这一阶段的特征是垄断以及由垄断带来的金融资本瓜分世界市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和战后,资本主义国家对经济活动的干预日益增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成为帝国主义的新形式。20世纪七八十年代,欧美发达国家为了应对国家债务危机采取了国有企业私有化、减少政府干预、放开市场准入和国际资本流动管制等新自由主义政策,发达国家的过剩资本突破国界在世界市场组织生产要素配置,客观上推动了全球贸易自由化和金融自由化的大发展。商品生产的主要方式由民族国家生产转向跨国生产,垄断资本的全球扩张最终形成国际垄断资本,帝国主义获得了国际垄断资本主义这一最新形式。显然,当代世界市场的主要特征早已不再是庸俗经济学教科书上所宣扬的“自由竞争”,大型跨国公司之间的垄断竞争才是常态。

国际垄断资本主导世界经济有两个基本特点:一是生产的跨国化。在信息技术革命推动下,产品的设计、加工、组装等复杂生产过程超越了民族国家的疆界,跨国资本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通过对外直接投资和其他非股权形式组织和控制着碎片化的全球生产网络(2)李滨、陈光:《跨国垄断资本与世界政治的新变化》,《世界经济与政治》2014年第6期。。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公布的数据,2019年全球国外直接投资(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达到36.47万亿美元,其中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主导完成的FDI达到24.29万亿美元。全球FDI存量占各国总GDP比重从1980年的5.95%上升到2019年的41.56%。跨国公司在海外的资产份额、销售额和雇员数量在近30年稳步增长,全球非金融跨国公司100强的平均跨国化指数从1990年的51%提高到2019年的64%,总资产达到16.35万亿美元,海外资产占比58%。大型跨国公司凭借强大经济实力成为实际控制全球生产网络的垄断力量。二是垄断资本的融合。跨国并购是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的第五次并购浪潮的主要模式,大型跨国公司通过交叉持股、国际并购等方式相互渗透。联合国贸发会议公布的数据表明,全球跨国并购价值总额呈波动式快速上涨的态势,从90年代初的几百亿美元一度上涨到2007年的过万亿美元,并在数千亿规模波动。其中,无论是作为出售方还是收购方,发达经济体跨国并购价值总额在全球占比常年超过80%,发达经济体的资本跨国融合构成全球垄断资本融合的主体组成部分。有研究表明,美国少数几家大型金融机构交叉持股、联合投资,先锋集团、道富集团、黑岩集团、富达管理研究公司、资本世界投资研究公司等前20大金融机构对美国科技、军工、金融、医药保健、能源和电信等国家支柱产业的世界500强龙头企业占有20%~40%的持股份额,形成规模庞大的垄断集团利益共同体(3)闫妍、尹力、李晓腾、陈晓松:《华尔街控制下的美国经济——对我国发展国有资本投资公司的启示》,《管理世界》2015年第6期。。

(二)新自由主义导致的“逆全球化”

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西方发达国家“滞胀”危机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解体,里根、撒切尔上台后为摆脱困境而放弃注重国家干预的凯恩斯主义,转向采取以私有化、市场化、自由化为特征的新自由主义政策,这为国际垄断资本的全球扩张提供了条件。国际垄断资本的全球扩张意味着资本主义矛盾的全球扩张,金融化和掠夺式积累成为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内在矛盾的主要表现形式。新自由主义金融化代表的是发达国家国际垄断资本所需要的全球金融一体化,这为资本的跨国流动和金融市场提供了优渥环境,在客观上的确促进了全球生产网络的发展。根据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截止到金融危机爆发前的新自由主义全球盛行时期,全球贸易总额占GDP的比重从1986年的26.89%增长到2008年的51.44%。但是,金融化意味着资本日益转向聚焦于分配利润的投机活动,势必挤压创造利润的生产性部门的投资,金融化维持的经济增长必然不可持续。而发达国家主导的新自由主义金融化仍得以存续到2007年金融危机的关键原因在于,国际产业转移对全球生产资源的掠夺式积累在一定程度上推迟了危机的爆发(4)卢荻:《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全球化理论:一个阐释》,《天津商业大学学报》2012年第1期。。美日德等发达国家将价值链低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和能耗高、污染环境的资本密集型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暂时维持了金融投机活动的利润水平。发展中国家被纳入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秩序的同时也承担了金融化风险,国际金融化资本在发展中国家频繁的大规模流动导致货币风险、资本外逃风险、金融脆弱性风险、传染风险甚至主权风险(5)陈享光:《金融化与现代金融资本的积累》,《当代经济研究》2016年第1期。。过早开放金融市场、加快私有化等丧失独立自主性的新自由主义财政货币政策最终导致发展中国家爆发了拉美主权债务危机、亚洲金融危机,体现了国际金融化资本对发展中国家带有极大的冲击力和破坏性。发达国家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以金融风险形式最终爆发,并波及全球生产体系:美国次贷危机传染到世界市场演化成为全球金融危机,并进一步引发了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而美国利用美元霸权地位施行数轮量化宽松政策向全世界输出通货膨胀,以牺牲其他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利益的方式来换取本国经济的复苏。

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因为金融化挤压生产性投资而不同程度地呈现去工业化的趋势。美国作为金融化的发源地和集中地深度参与国际产业转移,对发展中国家劳工资源的掠夺性积累造成国内产业空心化。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全球外包潮对发达国家的就业结构产生了重要影响,大批纺织业、廉价电子元件和玩具等产业附加值较低的制造业被转移到海外。美国低端制造业外迁带来从北向南的“全球工作大转移”,工人阶级内部出现分化,美国的就业结构中价值链高端的高技术工人就业岗位得到有效维持,常规制造业创造的技能型就业岗位数量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低教育水平、低技能的服务类岗位增多。1990—2008年,美国新增2730万个就业岗位中97.7%的增量就业来自于以服务业为主的非贸易部门,医疗保健、政府工作、住宿餐饮等三个行业的就业增加占比达到50.1%。而这期间,贸易部门和非贸易部门劳动生产率分别提升54.9%和13.9%,社会结构不断分化、社会不平等程度加剧(6)Michael Spence,Sandile Hlatshwayo. The Evolving Structure of the American Economy and the Employment Challenge. Comparative Economic Studies,2012,54(4).。另外,美国国际金融资本通过美元霸权体系维持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秩序,国际金融垄断资本得以冲破国家的疆界在世界市场寻求价值增殖空间,成为此轮全球化最主要的控制者和获益者。美国金融部门利润从1980年的324亿美元上升至2017年的4622亿美元,占其经济总利润比重从17.2%增加至28%(7)谢富胜、匡晓璐:《金融部门的利润来源探究》,《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年第6期。。然而,由于美国国内缺少有效的财富再分配政策,导致中产阶级和低收入群体未能从新自由主义全球化中获益,成为全球自由贸易的“输家”和全球化逆潮中贸易保护主义的坚实拥趸者。皮尤研究中心2016年发布报告指出,美国中产阶级家庭实际工资率长达30年没有实质性增长,中产阶级比例从1971年的61%萎缩到2016年的49.4%,低收入家庭和高收入家庭比例则分别从25%和14%上升到29%和19%,美国的纺锤型社会结构正在遭到严重破坏(8)The American Middle Class Is Losing Ground,Pew Research Center,December 9,2015,https://www.pewsocialtrends.org/2015/12/09/the-american-middle-class-is-losing-ground/.。美国普通民众产生了对包括贫富差距、国际贸易利益分配不公的质疑,掀起了“占领华尔街”运动,国内矛盾不断累积,不同的群体通过选举、游说或社会运动等方式影响政府的贸易政策,最终转向“逆全球化”的贸易保护主义(9)Tobias Rommel and Stefanie Walter,The Electoral Consequences of Offshoring: How the Globalization of Production Shapes Party Preferences,Comparative Political Studies,Vol.51,No.5,2018,pp.621-658.。

(三)新兴经济体国有企业兴起

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通过贸易往来、金融投资、技术转让、人口流动、文化交流等多种方式逐渐嵌入到世界体系中,取得举世瞩目的发展成就。根据世界银行数据,金砖国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汇率法)从1990年的-2.25%上涨到2019年的41.69%,成为引领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2020年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严重冲击全球经济,中国发挥举国体制率先控制疫情并恢复经济,为稳定世界经济作出重要贡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于2021年1月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显示,2020年全球经济估计萎缩3.5%,发达经济体萎缩4.9%,而亚洲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萎缩1.1%,中国预计增长2.3%,成为世界主要经济体中唯一实现全年经济正增长的国家。据海关总署统计,2020年,中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为32.16万亿元,比2019年增长1.9%,其中,由于有效控制疫情和全面恢复生产,我国出口总值达到17.93万亿元,同比增长4%;贸易顺差实现3.7万亿元,增长27.4%。

新兴国家依靠国有企业实现快速“工业化”“国际化”具有现实合理性和历史必然性。在外部环境上,发展中国家面对发达国家的霸权政治和国际垄断资本的经济控制,本国民族经济很容易陷入对发达国家的经济依附,难以实现独立发展。在内部环境上,发展中国家在国内经济发展主要面临专业化约束、技术进步约束、资本约束、产业协调困难和农村剩余劳动力对城市就业的挤压等五个方面的难题。由于内外环境的约束,发展中国家难以对发展的“实际过程”进行有效控制,应当通过政府干预实现缪尔达尔所提出的服务于分配平等和经济增长双重目标的激进制度改革(10)张旭:《发展中国家的增长约束与经济转型》,《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8年第2期。。国有企业这一制度性安排可以作为政府干预手段,以实现国家经济决策的“控制过程”。事实上,很多新兴经济体采取强有力的国家宏观调控和产业政策,并通过组建国有企业的形式来实现快速工业化和赶超发展目标。国有经济作为资本社会化的更高形式,可以充分利用社会资本完成资本初始积累和快速扩张,在相当程度上克服私人民族资本的短缺;国家直接对国有企业进行宏观调节和计划管理,克服私人垄断资本无序扩张的局限性和防范国际垄断资本的经济控制风险,所以国有经济更有可能从整体利益、长远利益和全局来促进经济的稳定持续发展。

作为新兴经济体践行国家发展政策的主要治理工具,尤其对致力于追赶型工业化战略的低收入国家,国有企业在金融、能源、资源行业等关乎国家经济安全和经济命脉重点领域取得了显著的发展成果。例如,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有限公司、巴西石油公司、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印度石油天然气公司等大型能源类企业,中国工商银行、巴西银行、印度国家银行集团、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等大型银行都是国有企业的典型代表。根据经合组织(OECD)的报告,2014年全世界2000强上市企业中有326家国有企业,总市值超过7万亿美元,其中,中国、印度、阿联酋、俄罗斯、巴西等新兴国家国有企业的数量占据绝大多数(11)State-Qwned Enterprises as Global Competitors:A challenge or an opportunity?. Paris: OECD Publishing. https://doi.org/10.1787/9789264262096-en.。新兴经济体除了政府直接拥有股份公司所有权之外,还通过设立主权财富基金投资公司、国家养老基金投资公司、国家银行贷款公司等国有金融机构直接投资、间接控股,以增强国有资本调控社会资本的能力(12)Cuervo-Cazurra A ,Inkpen A ,Musacchio A ,et al. Governments as Owners: State-Qwned Multinational Companie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2014,45(8):919-942.。

新兴经济体国有跨国公司的发展更加注重规模扩张和控制企业数量,并得益于规模优势和国家政策支持,往往具有较强的抗风险能力,逐渐成为新兴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的重要来源。《2019年世界投资报告》指出,2018年全球超过10万家跨国公司,虽然其中国有跨国企业的数量只有约1500家,但普遍规模较大,有16家位列全球跨国企业百强。金砖国家FDI流量全球占比虽然常年在15%左右波动,但已呈现明显的上升趋势。2020年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发布的《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显示,中国吸引外国直接投资(FDI)逆势增长4%,成为全球最大的外资流入国。在国际并购方面,根据2016年OECD发布的国有企业报告可知,国有企业的国际并购占全球并购活动的比例从1996年的0.9%大幅提升到2013年的7%(13)OECD. 2016. State-Qwned Enterprises as Global Competitors:A Challenge or an Opportunity?. Paris: OECDPublishing. https:// doi.org/10.1787/9789264262096-en.。

二、中国国有企业国际化的发展历程

在“走出去”战略提出后,国有企业作为中国参与和推进全球化的中坚力量,依循经济体制改革和对外开放战略制度的基本路径,在国际化过程中不断做强做优做大,逐渐提升中国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随着国际经济环境的变化,中国因势利导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负责任大国的姿态肩负起推动新一轮全球化的责任,国有企业再担“主力军”重任,服务国家战略开启全球化发展新时代。

(一)国有企业在国际化初期艰难探索海外市场

改革开放之前,我国国营经济通过“156项工程”“43方案”“78计划”三次大规模的对外经济引进提升工业体系水平。改革开放初期,我国面临国内储蓄不足和外汇短缺的“双缺口”,政府主要发挥“引进来”作用,利用巨大的国内市场空间和劳动力优势,以建立经济特区的形式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和开展对外技术合作。20世纪80年代,国有企业肩负起探索海外市场的重任开始尝试“走出去”,建立起服务于对外贸易的海外销售窗口企业,例如中国化工进出口总公司、中国五金矿产进出口总公司等。及至20世纪90年代,随着我国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加速,能源行业、制造业和贸易等领域的国有企业基于资源、市场获取或产业优势等动因进行海外投资,国有企业在市场化力量的驱动下开展跨国经营。根据《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年鉴》的数据可知,1979—2000年,我国在海外投资兴办企业累计3382家,累计海外直接投资额41.32亿美元。但这一时期由于对跨国并购存在的市场、政治、法律、文化差异等对外投资风险缺乏足够认知,导致大部分海外公司投资失败或亏损运营,留下了不少惨痛教训。首先,能源矿产类企业对外投资占据投资流量的绝大部分,而资源行业的稀缺性、敏感性及重要战略意义决定了其具有较大的境外直接投资风险。例如,首钢集团于1988—1992年间投资1038.6万美元收购美国麦斯塔钢铁公司,以获得关键研发资源补充母国企业的研发创新能力,而该公司在1988年6月的净产值仅有228.1万美元,负债却高达820.7万美元。1992年,首钢集团投资1.18亿美元收购秘鲁国有铁矿公司98.4%的股权后,当地工会常年组织罢工要求增加福利待遇,严重影响公司运营。其次,生产制造类企业相较于能源类企业的投资额不大,在国际化初期能够较好地控制投资风险。以家电、摩托车制造业为代表的生产制造类企业在面临生产能力迅速提升和国内市场逐渐饱和的境遇下,开始选择自建生产组装厂、合资办厂、收购当地企业等方式向东南亚开展对外直接投资,小天鹅集团、海信集团、金城集团、TCL集团等国有企业成为我国最早开拓海外市场较为成功的制造业投资主体。

(二)国有企业在参与全球化过程中做强做优做大

进入21世纪,国有企业面临的国际化竞争环境、开放政策和国际竞争力都发生明显变化。首先,重大制度环境变迁导致国有企业面临竞争环境发生质的变化(14)刘建丽:《国有企业国际化40年:发展历程及其制度逻辑》,《经济与管理研究》2018年第10期。。2001年底中国正式加入WTO,使得“国内市场国际化、国际竞争国内化”,国有企业在国内市场与国外跨国公司面临激烈竞争。综合《中国统计年鉴》和我国海关总署发布的数据,2001—2012年,我国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9305.6亿美元,2012年已有480家世界500强企业在我国开展投资活动。外资利用国有企业改制和地方推进国有产权改革的时机,通过收购或兼并我国一些行业的龙头企业以控制市场,例如,美加净、中华牙膏、乐百氏、天府可乐为代表的食品饮料、日化用品等各行业的知名民族品牌和龙头企业,这些国有企业被收购后逐渐边缘化或退出市场,取而代之的是国外同类产品品牌。其次,对外开放政策赋予国有企业对外投资的企业运营自主权。2000年,《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个五年计划的建议》正式提出实施“走出去”战略,“鼓励能够发挥我国比较优势的对外投资,扩大经济技术合作的领域、途径和方式,支持有竞争力的企业跨国经营,到境外开展加工贸易或开发资源”(15)《十五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第1390页。,这是我国充分利用国内外两种资源、两个市场的政策支撑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2004年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贸易法》将外贸经营权的审批制改为备案登记制,所有企业和个人均可依法获得外贸经营权,增强了国有企业境外活动的自主性。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要“鼓励和支持有比较优势的各种所有制企业对外投资,带动商品和劳务出口,形成一批有实力的跨国企业和著名品牌”。党的十七大报告提出要“创新对外投资和合作方式,支持企业在研发、生产、销售等方面开展国际化经营,加快培育我国的跨国公司和国际知名品牌”,明确“走出去”的战略目标就是要培育中国的跨国公司和国际知名品牌。最后,国有企业管理体制改革增强国际竞争力。一方面,探索建立中国特色现代国有企业制度,为“走出去”奠定制度基础。1994年,国有企业改革进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阶段,促使其真正成为“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独立的法人实体和竞争主体,从而更好地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经过百户国有大中型企业的现代企业制度改革试点,截止到2002年,全国4350家国有大中型骨干企业已有3468家完成了公司制改革,改制面达79.7%(16)章迪诚:《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编年史:1978—2005》,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6年版,第632页。。而后,混合所有制改革进一步触及到国有企业改革的实质,打破了对公有制纯而又纯的理解,冲破了市场经济姓“公”姓“私”的束缚,提出了公有制多种实现形式的问题(17)张旭:《混合所有制的理论前提和现实依据》,《山东社会科学》2014年第11期。。2013年11月,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要“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2020年,中央企业所属子企业中混合所有制企业户数占比已经超过70%,大大提高了国有资本配置和运行效率(18)刘青山:《央企公司制改革取得历史性突破》,《国资报告》2020 年第12期。。近年来,建立中国特色现代国有企业制度成为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中国特色现代国有企业制度把党的建设与现代企业制度相结合,从而实现党管干部与发挥市场机制作用的有机统一(19)张旭、王天蛟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有企业管理体制的形成、发展与超越》,《经济纵横》2020年第12期。。2019年10月,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要“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特色现代国有企业制度,‘特’就特在把党的领导融入公司治理各环节,把企业党组织内嵌到公司治理结构之中,明确和落实党组织在公司法人治理结构中的法定地位,做到组织落实、干部到位、职责明确、监督严格。”(20)《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 ,第176页。另一方面,国有企业在管理体制改革中不断增强经济实力。1995年9月,党的十四届五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对国有企业改革提出实行“抓大放小”的改革战略。国有企业逐渐从一般竞争性行业退出,通过重组和调整,提高国内行业集中度,剥离非主业资产,集中资源参与国际竞争。国有企业整体数量显著下降,而单个企业的生产规模和国有经济综合实力却显著上升。根据《中国统计年鉴》提供的数据可知,全国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数从1996年的12.76万家在“抓大放小”改革中迅速下降到1998年的6.47万家,之后逐渐下降到2007年的2.1万家,而后直到2019年全国国有工业企业稳定在2万家左右;资产规模从1998年的6.47万亿元持续增长到2019年的46.97万亿元,年均增长率达9.9%。

在这个阶段,国有企业率先响应国家号召,结合自身优势进行对外直接投资、跨国并购、对外承包工程和对外劳务合作等多种国际合作形式的“走出去”,在参与全球化过程中实现了做强做优做大。以对外承包工程为例,《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显示,我国对外承包工程完成营业额在1980—1991年累计为100.69亿美元,到2004年实现量级增长累计达1140.56亿美元,到2015年再次实现量级增长累计达10865.91亿美元,2016—2020年累计达8258.90亿美元。中国国有企业“走出去”主要通过发挥以下战略功能带动了我国经济快速发展:第一,以对外投资带动国内商品和劳务出口。通过建立海外营销渠道、海外创立自主品牌等投资模式将本国产品销往海外市场,有助于企业了解市场信息,避免受到渠道商的制约,从而有利于企业的国际化经营和长远发展。例如,TCL集团和海信集团从代工贴牌生产商向原始设计制造商升级,成功打入欧美发达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市场。第二,增加国内关键短缺资源供给。国有企业的国际化必然肩负起服务国家战略的职能,通过海外并购能矿资源来缓解国内能源供给的严峻形势。例如,中国石油以海外并购丰富产业链来带动整体跨越式发展,增强了国际石油勘探开采领域的“控制力”。第三,获取国外先进技术与管理经验。中国高科技企业通过在欧美发达国家建立海外研发中心、海外并购或合资,利用海外优秀的高科技人才和先进的技术创新资源,进行技术和产品的研发工作。例如,中国化工整体复制并购安迪苏公司的生产研发经验,接收海外优秀技术和管理人员,在国内建成全球产能最大、国内首套液体氨基酸一体化生产装置并迅速实现盈利。国有企业实力在“走出去”过程中显著增强,诞生了中国石油、中国中车、中国建筑、中国远洋等一大批代表性的中国国有跨国企业,为更大规模、更高质量的“走出去”奠定了基础。

(三)国有企业服务国家战略开启全球化发展新时代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为中国开启新一轮全球化指明了方向,成为中国开启全球化发展新时代的关键谋划。中国国有企业尤其是中央企业抓住这次国家重大战略发展机遇,再次发挥示范作用,率先转移对外直接投资重心,注重与“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的发展对接和优势互补。2015年8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指导意见》指出,国有企业未来发展所面临的形势是日益激烈的国际竞争和转型升级的巨大挑战。应对挑战,一方面,中央企业树立起突出主业、提高国际竞争力的国际化经营战略,同时加强境外投资合作,避免恶性竞争。2017年出台的《中央企业境外投资监督管理办法》提出,中央企业境外投资要坚持聚焦主业,注重境内外业务协同,提升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在该战略的指导下,中央企业数量从2003年国资委成立之初的196家,经过多轮战略性重组和结构调整,减少到2020年的97家,但进入世界500强的重要企业多达48家,形成一批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21)《48家央企32家地方国企上榜2020世界500强》,http://www.sasac.gov.cn/n2588025/n2588139/c15343025/content.html。。另一方面,以国际产能合作带动国有企业转型升级。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创新对外投资方式,促进国际产能合作,形成面向全球的贸易、投融资、生产、服务网络,加快培育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22)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5页。2013年10月出台的《国务院关于化解产能严重过剩矛盾的指导意见》提出,要积极拓展对外发展空间,巩固扩大国际市场、扩大对外投资合作。在全球范围内开展资源和价值链整合,以国际市场化解国有企业过剩产能,加快技术自主创新和国际品牌建设发展,推动新旧动能转换,实现国有企业转型升级。在2013年至2018年间,中国与56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署双边投资协定,完成非金融类直接投资约900亿美元,在沿线国家完成对外承包工程营业额超过4000亿美元(23)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共建“一带一路”倡议:进展、贡献与展望》,北京:外文出版社,2019年版,第30页。。其中,国有企业承担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建设中约50%的合作项目,完成超过70%的合同额(24)《3116个项目惠及沿线国家 央企共建“一带一路”成效显著》,http://www.sasac.gov.cn/n4470048/n8456886/n10108986/n10109007/n10109110/c10161489/content.html。。纵使在新冠疫情肆虐的2020年,我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对58个国家仍完成非金融类直接投资177.9亿美元,同比增长18.3%,占同期总额的16.2%,较上年同期提升2.6%。在“一带一路”沿线的61个国家完成对外承包工程营业额911.2亿美元,占同期总额的58.4%(25)《2020年我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合作情况》,http://fec.mofcom.gov.cn/article/fwydyl/tjsj/202101/20210103033338.shtml。。我国充分利用国际市场带动国内产业转型升级,在与沿线国家互联互通的同时实现产能转移,推动欧亚大陆一体化和全球基础设施现代化发展。

在“一带一路”倡议实施过程中,国有企业在发挥主体作用的同时实现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取得显著成效。一方面,国有企业利用国家战略支持和规模优势发挥主体引领作用,成为“走出去”战略毫无疑问的“先行军”和“主力军”,逐步带动非国有企业的对外投资。根据商务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外汇管理局发布的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得知,2006年国有企业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占81.0%,民营企业得以在国有企业的带动下对外投资主体数量和规模都不断提高。2018年末,中国2.71万家对外直接投资者累积完成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17643.7亿美元。虽然国有企业数量仅占4.9%(1335家),但对外直接投资存量8469亿美元,占比高达48.0%。在非国有企业中,有限责任公司占17.7%、股份有限公司占8.8%、私营企业占7.1%、个体经营占5.9%、港澳台商投资企业占5.4%、外商投资企业占3.1%。2019年中美贸易战升级,我国对外贸易条件继续恶化,实现对外直接投资净额1369.1亿美元,同比下降4.3%,其中国有企业继续发挥稳定器作用,通过加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我国公有经济控股企业实现对外投资580.9亿美元,同比增长27%。另一方面,国有企业的对外投资实现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和合理的投资回报。根据商务部发布的数据可知,2013—2019年,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货物贸易额超过7.8万亿美元,占外贸总额比重从25%逐年提升至29.4%。2020年,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货物贸易额1.35万亿美元,同比增长0.7%。2018年,中央企业累计实现营业收入29.1万亿元,同比增长10.1%;实现利润总额1.7万亿元,同比增长16.7%;其中,中央企业境外布局1.1万个分支结构,遍布全球185个国家和地区,总资产超过7.6万亿元,全年营业收入5.4万亿元,实现利润总额1318.9亿元。国务院国资委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央企业高质量发展报告》显示,2019年中央企业境外投资和国际化经营进一步推进,境外资产总额8.1万亿元、所有者权益2.3万亿元,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设立经营单位7180户。

从“走出去”战略到“一带一路”倡议,由参与全球化到推动新一轮全球化,映射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多年来经济社会发展的巨大变化。当前中国已稳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外汇储备大国、第一货物贸易大国、第一制造业大国,国有企业国际化征程迈上新台阶。

三、中国国有企业国际化的世界意义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中国始终不渝走和平发展道路,始终不渝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以国有企业为主体的对外投资模式是我国开放发展战略的重要保障。中国国有企业以生产性投资为主的对外经济活动对全球工业化和资本积累起到明显的推动作用;国有企业着眼于长期发展战略,对抵御逆全球化浪潮发挥重要作用;中国国有企业的国际化是对全球规模的生产性投资的支持,正在成为世界经济的一股重要力量来对抗新自由主义投机性金融的资本积累;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国有企业的蓬勃发展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了一种新的现代化发展模式。

(一)中国国有企业国际化对世界经济的贡献

中国国有企业为宏观经济发展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作出重要贡献,并深度融入经济全球化。国有企业经过多轮改革,国有资产规模和综合效益都有了显著提高。根据《国务院关于2019年度国有资产管理情况的综合报告》提供的数据可知,2019年全国非金融国有企业资产总额233.9万亿元、国有金融企业资产总额293.2万亿元,规模庞大的国有企业在贯彻国家经济发展战略、平抑经济周期的不稳定性、重大技术创新和提高国家核心竞争力等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使国有企业成为党和国家最可信赖的依靠力量,成为坚决贯彻执行党中央决策部署的重要力量,成为贯彻新发展理念、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力量,成为实施‘走出去’战略、‘一带一路’建设等重大战略的重要力量,成为壮大综合国力、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要力量,成为我们党赢得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胜利的重要力量。”(26)《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 ,第175页。中国国有企业以生产性投资为主的对外经济活动对全球工业化和资本积累起到明显的推动作用。西方国家抹黑中国企业“走出去”,炮制所谓中国工业制成品出口挤压其他发展中国家市场的“挤压论”和中国制造业的廉价劳动力优势迫使其他发展中国家尽量降低劳动报酬来维持竞争力的“恶化底限论”,然而统计可知,2003年以后,中国技术密集型的机电产品出口占比常年超过50%,2019年达到59.37%;其中高技术产品出口占比从1995年的6.78%增长到2019年的29.23%,这充分表明我国出口竞争力的主要支撑因素是全要素生产率而非廉价劳动力。事实上,2006年以来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连续14年全球排名第一,持续稳定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源。2000年、2019年中国GDP分别为1.21万亿美元和14.34万亿美元,分别占全球比重3.60%和16.34%。据此可以简单估算,2000—2019年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近四分之一。中国对巴西、南非、智利等发展中国家一直保持着逆差状态,这有助于为当地创造就业和诱发工业化投资。中国的出口对其他发展中国家工业化的正面作用值得充分肯定。应该说,中国2000年后开启的高速工业化进程结束了1980—2000年发展中国家“发展失落”的年代,中国之外的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工业制成品出口份额和制造业增加值所占份额均有所提升(27)卢荻:《中国道路对全球后进发展的意义》,《天府新论》2020年第2期。。

(二)国有企业国际化抵御“逆全球化”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从来都不是一种封闭的经济,而是积极融入世界经济体系的开放型经济。2000年中国进出口贸易总额4743.3亿美元,仅为美国的23.7%;2012年中国首次超过美国,并连续9年稳居世界第一大贸易国。在“逆全球化”风潮盛行以来,2019年中国实现出口总额(2.50万亿美元)超过美国(1.64万亿美元)和日本(0.70万亿美元)的总和,对全球生产活动作出重要贡献。从这些指标来看,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比第一大和第三大经济体更“开放”,成为抵御“逆全球化”的关键力量。

首先,国有企业国际化收益与国家利益保持内在一致是保持开放状态的内在动力。国内层面,中国政府对国有企业的国际化按照“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要求,立足于国内产业优势开展对外基础设施建设和国际产能合作,是国内市场的延展和补充,国有企业依然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顶梁柱和经济稳定的压舱石。国际层面,中国虽然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成就,但整体仍处于向价值链中高端攀升的阶段,并没有取得良好的国际交换收益。因此,面对与国际垄断资本的激烈竞争,中国必须充分利用国有企业在规模、技术、融资等方面的优势,在广阔的国际市场上寻求进一步转型升级空间,培育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其次,国有企业着眼于长期发展战略,对抵御“逆全球化”潮流发挥重要作用。在经济周期中,非公有制企业往往采取顺周期的经营策略从而不免加剧经济波动,而国有企业则会遵循国家长期发展战略和应急需求采取反周期的投资策略以平抑经济周期的不稳定性。全球化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部分发达国家为了应对国内经济发展乏力、失业率上升等问题采取增加关税贸易壁垒和知识产权贸易壁垒等贸易保护主义方式,破坏了世界经贸体系与全球价值链的正常运转。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搞保护主义如同把自己关进黑屋子,看似躲过了风吹雨打,但也隔绝了阳光和空气。”(28)《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 ,第481页。为应对发达国家“逆全球化”潮流,中国提出主动开放的“一带一路”倡议,将经济全球化的重心转向南方国家,通过加强南南合作推动全球自由贸易和投资发展。国有企业服务国家开放发展战略需要,增强对“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的投资,在国家力量的担保下进入政治风险较高、自然资源丰富的东道国,激发沿线各国的投资潜力,为全球贸易提供新增长点,抵消“逆全球化”造成的消极影响。

(三)国有企业国际化替代新自由主义

由2007年下半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经济危机标志着新自由主义在实践中的彻底破产,而以特朗普上台后开启的以“美国优先”为主旨的“逆全球化”则标志着新自由主义被彻底抛弃。中国国有企业国际化的资本输出模式聚焦于对全球生产性投资的支持,这有可能成为世界经济的一股新兴力量来对抗新自由主义金融化主导的投机性资本积累,甚至可能形成一种有效替代。

被西方认为行政模式僵化、产权模式决策低效的国有企业制度不仅没有拖累中国整体经济发展,反而超越了对短期效率的追求,从长期上专注于生产性投资,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驱动力(29)Dic Lo State-Owned Enterprises in Chinese Economic Transformation:Institutional Functionality and Credibilityin Alternative Perspectives,Journal of Economic Issues,(2020) 54:3,813-837.。中国金融体系始终保持着国有金融机构的绝对主导地位,强调服务实体经济发展、保障资本市场健康发展和健全金融监管体系。国有企业的行业布局始终围绕国家安全、重大基础设施和重要矿产资源、公共产品和高科技产业等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不仅是我国实体经济最重要的载体,还是我国防止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压舱石。国有企业作为社会生产部门的本质属性是实现社会需要和社会利益,能够发挥公共产品功能从而有效弥补国内市场失灵。国有企业国际化同样对东道国和世界市场具有类似的作用。国有企业跨国经营依然围绕其优势领域,重点开展对外工程承包和国际产能合作。这在提升中央企业发展质量和效益的同时,也提升了东道国资本、技术、就业和管理经验、税收、价值链延伸等直接收益,还会促进上下游供应商和分销商的就业、技术溢出、基础设施的便利、吸引外资示范效应等正向溢出的间接收益,充分体现国有企业国际化的“正外部性”。《中国对外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19年,国有企业主导的中国境内投资者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实现直接投资186.9亿美元,其中流向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建筑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电力生产和供应业等具有生产性投资的实体经济领域占比76.1%,流向金融业的投资仅占比8.5%。按照“一带一路”倡议在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方面的规划,我国对外承包工程主要涉及交通、水利、电力、能源和通讯网络等具有国际公共产品功能的基础设施领域,为东道国持续稳定的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

(四)国有企业国际化经验对后发国家的启示

中国国有企业国际化不仅能够带动后发国家的经济发展,还为后发国家提供了学习国有企业运营模式的平台。2016年,中国首次成为全球最大绿地投资来源国,80%以上的绿地投资额流向资源丰富的发展中国家,国有企业已成为发展中国家绿地投资的最大投资主体,直接带动东道国生产力和就业水平的提升。2018年,中央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共雇佣当地员工36万余人,在解决当地就业的同时输出了技术和管理经验(30)原诗萌:《成绩与挑战:央企“一带一路”履责情况分析》,《国资报告》2019年第2期。。绝大部分国有企业的海外雇佣机构已建立平等的中外雇员雇佣、培养晋升、薪酬福利制度,注重约束高管收入并避免收入差距的极端化扩大。中国国有企业对外直接投资、雇佣东道国劳动力及溢出效应有效提升了后发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对缩小国际贫富差距和促进国际社会的公平正义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国有企业的蓬勃发展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了一种新的现代化发展模式。“二战”后一大批第三世界国家通过民族解放运动挣脱了帝国主义的殖民枷锁,走上民族独立发展的道路。但这些国家面临的是在经济水平低、劳动力生产率低、人口出生率高、以小农和初级产品加工为产业基础等薄弱条件下,如何走出一条适合本国发展需要的现代化道路的问题。西方鼓吹的“华盛顿共识”“休克疗法”等倡导国企私有化、放松政府管制的新自由主义政策造成的结果是,发展中国家民族资本被国际垄断资本掠夺、公共产品被国际金融组织控制。发展中国家如果完全遵循静态比较优势参与国际分工,只可能凭借劳动力优势或资源优势从事劳动密集型或资源密集型等价值链低端产业,仅凭市场的配置作用不可能自发获得核心技术研发和产业升级等真正代表国家财富生产能力的价值链高端产业。中国保持快速稳定增长得益于国有企业主导的生产模式,生产性投资促进了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和推动了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因此,发展中国家可以在国家支持下建立一定数量的国有企业,从而在事关国计民生的基础产业、支柱产业、战略产业,通过个别产业在国际市场获得创新租金和收益来实现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崛起和赶超。

总之,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的国有跨国企业作为新兴力量正在推动新一轮全球化,可能成为新自由主义的一种替代方案。以国有企业生产性投资导向为特征的新一轮全球化完全不同于西方国际垄断资本金融投资导向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让世界各国人民共享经济全球化发展成果,这种模式尤其给发展中国家提供经济发展的机会,能够兼顾国家利益和国际社会公平正义,有助于世界经济的稳定发展,最终促进各国共同繁荣和世界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猜你喜欢

国有企业
新时期加强国有企业内部控制的思考
国有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研究
三个聚焦破解国有企业统战工作重点难点问题
国有企业研究型审计思考与探索
国有企业加强预算管理探讨
如何做好国有企业意识形态引领工作
致力增强“十感” 推动国有企业党支部建设更“走心”
探索国有企业投资新路径
新时期国有企业党建工作创新思考
1—7月国有企业累计实现营业总收入272170.9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