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里的花

○江西省宜春中学 黎相堃

命令很明确：上午十点，在V 地东部埋伏，打多国部队一个措手不及。

部队准时抵达了指定地点，一声令下，士兵们齐刷刷地趴在地上，有条不紊地把子弹上膛。明明还没有开战，空气中却似乎已经有了火药味。

这里是一处坡地，多国部队将从坡顶攻下来，此处是埋伏的绝佳地点。可惜V地处于沙漠，除了旁边如摆设一般的枯萎灌木，基本上没有什么地方可供隐蔽。

他静静地趴在队伍里，嘴唇紧闭，眉头紧蹙。他明白，这次行动很重要，直接关系到整场战争W 国的胜负，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清楚地记得，十年前，他的父亲就是死在X 军的炮火中的。从那时起，他恨透了X 国人。这次战斗，多国部队中就有X军，他决心给父亲报血海深仇。

身下的沙土有些粗糙，很硌人，但他全然不在乎。毕竟他参军已有三年，得过许多奖章，他身上至今还有四处弹痕，这点难受又算什么呢？他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用一把刺刀扎穿了一个敌人的胸口以后，他对着那具不再动弹的躯体愣了好一会儿。当时他跪了下来，掩面抽噎着，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是个魔鬼。

想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嘲笑当初自己的善良，用他的话说是心慈手软。如今他早已对惨烈的场面麻木了，更何况这次的敌人中有他憎恨已久的X 军，他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送入地狱。

突然，一声爆炸的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即前方不远处的坡顶沙土飞扬——多国部队开始炮攻了！所幸他们只是在试探，并不知道W 军确切的位置。他立刻握紧了手中的狙击步枪，食指紧贴扳机。这次，要他们好看！

这时，前方的坡顶上传来了一阵尖细的声音，他仔细地辨别，方才听出那很像一个小孩的哭声。

带着好奇，他缓缓起身，猫着身子走到坡的高处。他看到坡顶有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大哭，小女孩可能是被谁遗弃于此，又被炮声吓坏了。她皮肤黝黑，应该是本地人。

他没有心情去在意那个小女孩。但正要归队时，远处一枚炮弹带着尖厉的声音迅速朝她飞来。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在那一瞬间，他那铁一般的意志悄然松动。但是如果去救她，他必定会暴露W 军的位置，那枚炮弹也很可能会击中他。还是算了吧，他这么想着。

突然，坡顶又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立刻认了出来，那是一个X 国人。那个身影迅速地朝小姑娘冲了过去。

“该死的，他要干什么？”他咬牙切齿地想。他透过望远镜再次看向小姑娘，发现她布满灰尘的脸上竟然有一处弹痕。他惊呆了。

回忆又一次开启——

十八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常年在W 国和别国交战的战火中跟着父亲，带着三岁的弟弟逃亡。

那一天，他们躲在一处残垣断壁后面，弟弟年幼无知，竟然走出去看残垣后面的军队，父亲怎么喊他也喊不回来，于是冲了出去。在父亲抱着号啕大哭的弟弟回来时，弟弟的脸上多了一处滴着鲜血的弹痕，和小姑娘脸上的相似……

这些年来，对于“战争”二字，他本来已经麻木了，但是当它和这个本应天真快乐地玩耍的小女孩联系到一起的时候，他彻底震怒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人受到战争的折磨？”他胸中的铁甲开始剥落，柔软的内心重见天日。

炮弹离小女孩不远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队伍了，起身冲向那个小姑娘，同时瞄准了那个X 国人的脑袋。可那个X 国人并没有对小姑娘开枪，而是伏下身，伸出手要把她往一旁推。

他明白了什么，把枪扔了下来，也伏下身，伸出手。在战友的一片惊呼声中，两只有力的大手几乎同时触及那个姑娘。小姑娘往一旁的斜坡下滚去，被一丛枯萎的灌木接住，生命无虞。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一下子起身抱住了那个X国人，然后他感觉一双粗壮的手臂也从背后抱住了他。

随即，伴着炮弹爆炸的一声轰响，两人消失在了烟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