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王春香
2021-12-24王文英
王文英
我不能停止寻找王春香。
王春香是男是女,我一无所知。我就是要找到王春香。白天,在人来人往中寻找王春香;晚上,在浩瀚的网络上寻找王春香。总之,我不能停止寻找王春香。
那是一个飘了几滴雨的午后。持续干旱了半年,天空终于积了黑云,而且还有雨滴落下。这让我灰霾的心情一下好转许多。就在这个时候,“王春香”闯入我的视线——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栋彩钢铁皮房的窗户外棱上。发现它时,我正躲在两栋铁皮房之间的平台上躲雨。
当时,我一眼看穿灰尘下它规则的外表后,毫不犹豫地捡起它。
我们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这里——一个被传能治百病的小诊所。它是一枚写有“王春香”的“春香放心面粥”胸牌。我擦拭掉胸牌上的灰尘,“王春香”就跃于我眼前。“嗨,你好!”我对“王春香”说。
时下,人们都保持社交距离,我的问候被站在对面两米左右的男人捕捉了去,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问好只是客套,来这里的人怎么能好?这个我还是清楚的。假如我好好的,假如我从不疑神疑鬼、颠三倒四,我肯定不会来这里的。正如母亲老早说的,没事谁愿意往这里砸钱呀?那现在问题来了,王春香又是哪里不好?
这让我颇费了一些精力。咳嗽带喘的,面容雪白的,佝偻腰背的……诊所院子里的人形形色色,但我不清楚王春香是哪种情形。我们互相看着,相隔仅二十多公分。我对王春香充满好奇与疑惑。
王春香是来向我报平安呢,还是单纯来探望我呢?或许是和我一样来此求诊的故人。我突然这样想。
尽管坐在大夫面前时努力捕捉医嘱,王春香却仍占满我的大脑。 “再见……谢谢……”离开诊室时我对大夫说。
外面,大街上,一群又一群的人过来又过去。“王春香么?”我不停地询问。
毫无疑问,没有人搭理我。一番辛苦,徒劳无功。
之后,我灵机一动求助网络。度娘告诉我,这世上与王春香同名同姓的竟达40418人!我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的日子我仍旧在寻找“春香放心面粥”的王春香。茫茫人海,想找到王春香,真的不是一件易事。
我一次一次地尝试,本市本省,外地外省,每隔幾天,我就新走几个地方、新交尽量多的网友。
“大量的网友和知情人会将我带到王春香面前的。”我安慰自己说。
努力一段时间后,寻找王春香终于有了进展。友人要我去M市看看,那里有好消息传来。我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王春香一定过着幸福的生活。”我想。
于是,我前往M市。
事实再次愚弄了我!当地人说M市的王春香于十年前去世。他们还说王春香从未离开过住地,更不可能在面粥馆工作。我离开M市,脸色苍白又潮红。
另外一地友人也传来消息。我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发疯似的想找到王春香。“放弃吧!”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叫,原因是这里的王春香是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我碰了几次壁后,逐渐心灰意冷。我发现许多人陷入一个怪圈。所有友人都在“王春香”这个名字上下功夫,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春香放心面粥”。“加上一点,去过那个小门诊。”我在微信里强调。
寻找王春香的流程进一步细化后,短时间内再没人贸然发消息给我。我少有地安静了下来。“效果不错。巩固一个疗程,可以停药了。”再次去小诊所就诊时,大夫对我不咸不淡地说。
安心服药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寻找王春香的微信群里只剩下自己了。多数人都是默不作声离开的。后来有人在小窗留言:“你别找了,找到又能怎样?”
我呆呆地盯着手机。面粥店的胸牌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的确,找到又能怎样?是否康复与我有何关系……我周围没几个熟人,即使我发信息也没有多少人能看到。而且,我再也不用在落实看似很有价值的消息后失望、心焦。
夜色深沉,流星耀眼地一闪而过。此刻,我突然发现,除了寻找王春香,我已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
身体的不适感再次袭来。我不得不再次去小诊所求助大夫。重返故地——彩钢铁皮房前,我似乎看见王春香正默默地站在那里,朦胧又真切。不对,那分明是离去很久的母亲,正关切地注视着我!
刹那间,我突然明白母亲——王春香,一直也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