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西医并用”到“传承精华、守正创新”
——中国共产党发展中医药道路的百年探索
2021-12-23李剑张晓红
李剑,张晓红
(1.广州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2.广州中医药大学图书馆,广东 广州 510006)
中医药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是我国独特的医疗卫生资源。从建立红军和根据地以来,中国共产党就充分发挥传统医药资源的作用,注重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注重中医药发展道路的探索。回顾党的中医药工作方针演进的历史,为加深理解百年党史提供中医药视角,为建设“健康中国”提供历史借鉴。
1 从“中西医并用”“中西医合作”到“团结中西医”的早期探索
1.1 井冈山时期“中西医并用”,高度重视中医药的作用
土地革命时期,红军和苏维埃政府充分利用当地自然和社会资源,运用中医疗法、土方草药,努力克服医疗资源严重短缺问题,为保障红军战斗力和提高苏区人民卫生健康水平发挥了重要作用。早在三湾改编时,工农革命军设立专门的卫生队,起初就是由几个懂中医的战士组成的。建立井冈山根据地后,在茅坪、小井、高坑建立了红军医院。建成于1928年的小井医院是井冈山根据地规模最大的红军医院,院部设在小井,并在中井、上井分设两个所。该院中西医分工明确,中医负责内科,西医负责外科,并设有中、西药房。医院的六七个医生中,西医只有两个,其余均是中医。毛泽东在给中央的报告中写道:“医院设在山上,用中西两法治疗”[1]。敌军严密封锁,中央和湘、赣省委的援助无着,只能“中西医并用”。
当年除设法在国统区购买药品及战斗缴获外,红军医院日常的中、西药材主要靠就地解决。“江西的草药医生是很多的,我们请教他们,去山上采来草药替伤病员治病。”[2]566-567小井红军医院的3名医师中有2人是草药医生,专门负责挖草药、用草药[2]562。“为寻找中草药,他们不怕毒蛇和荆棘,走遍了各个山峰,踏遍了每块草丛,挖到中草药达七十多种。”[3]除煎剂外,还制成感冒丸、抗疟丸、赤痢丸、止血散等成药,便于携带和使用。“中药西制”做法一直在延续,1941年八路军利华制药厂还研制出了柴胡注射液。
除了救治红军指战员,群众生病,凭当地苏维埃政府的介绍信就可以到红军医院治病。“我们从来不收他们的钱,还让他们在医院治病、吃饭,总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治好他们的病。”[2]568-569
在川陕根据地,当地中医业者应征入伍者逾百名,红四方面军设立中医医院,用中药、针灸治疗伤病员。该院医务人员还尝试进行用中药替代西药的研究。有中医业者专事采集草药,并制备丹膏丸散,以便分装携带,从而适应部队的机动需要。
长征途中,红二、四方面军卫生部都设有中医科。红三军团卫生部部长饶正锡回忆说:“从苏区出发时,我带了一本中草药手册,这本书在长征路上可帮了大忙。”[4]失去后方依托,西药来源断绝,医务人员靠它识别草药,学用验方,保障了部队战斗力。红三军团第五师的谢华回忆说:“我们走一路采一路中草药,自己动手做成丸散。”[5]
井冈山时期的“中西医并用”实践,解决了极端艰苦条件下的医药短缺问题,保障了根据地军民健康,也使中共领导人认识到中医药的独特价值,为革命卫生事业的发展开辟了新路。此后22年的革命战争年代,围绕军事斗争和根据地建设,中共领导的卫生工作者充分发挥中医药的独特优势,保障了军民健康,并为革命战争的最终胜利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1.2 延安时期提出的中西医关系准则
延安是新中国的试验场,中共领导的卫生工作方针也源自延安。1940年1月,毛泽东提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文化纲领;1944年10月底,毛泽东正式提出“中西医合作”方针,并在陕甘宁边区和其他根据地推行,一直沿用至新中国成立。
1940年6月,边区政府召开“国医代表大会”,研究改进与发展中医中药工作。同年11月,在纪念白求恩逝世一周年大会上,毛泽东强调必须团结中医,发挥中医的作用。翌年,陕甘宁边区政府第63次会议在关于卫生工作的决议中,强调加强对中医中药的研究,逐步实施中医中药的科学化。
这一时期,我党领导层反思及调整“新文化运动”以后的中、西文化观,毛泽东在1940-1944年发表的一系列讲话中,进一步提出“精华糟粕”说,并发展出“批判继承”论,从而衍生出“中医科学化、西医中国化”口号。
毛泽东对边区以外“中医科学化”的争论是清楚的。1939-1942年他曾6次指示有关单位收集边区之外的报刊[6],并与李鼎铭等就中医问题多次交谈。当时陕甘宁边区中西医并未能真正实现团结合作,西医主要服务军政机关,中医主要服务乡村农民,双方交集很少,西医对中医普遍存在成见。
1944年5月 24日, 毛泽东在延安大学开学典礼上正式提出“中西医合作”方针[7]。在陕甘宁边区文教工作者会议上,毛泽东作了《文化工作中的统一战线》演讲,将新民主主义文化中“团结”的范围扩大至边区传统的、民间的部分。他提出,要在教育、文艺和医药卫生工作中实行统一战线,使旧知识分子、旧艺人、旧医生变成新民主主义文化建设的一分子,而不再是障碍。随后的座谈会上,李富春强调了上述方针的重要性和长期性,而其最终目标是“中国全部医药卫生工作的科学化、中国化”[8]。
在这一背景下,陕甘宁边区政府提出了“中医科学化、西医大众化”口号,并成立了边区中西医药研究总会,晋察冀和晋冀鲁豫边区随后也成立了中西医药研究会。这些团体倡导中西医互相帮助,共同提高,开展学术交流等。朱琏和鲁之俊学习、研究针灸即始于此时,他们实际上是最早的“西医学习中医”人员,后来成为新中国普及针灸的开拓者。
“中西医合作”是对“中西医并用”的发展,从早期的被动选择发展为主动探索,发展中医药也成为新民主主义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毛泽东将“批判继承”论用之于中西医关系,否定了全盘西化与国粹主义。
1.3 新中国确立“团结中西医”方针
1949年6月擘画新中国卫生工作蓝图时,毛泽东就指示贺诚,新中国卫生工作要“注意团结全国的中医,发挥各方面的力量”[9]146。同年9-10月召开的首届全国卫生行政会议上,初步拟定了全国卫生建设的总方针:“以预防为主,卫生工作的重点应放在保证生产建设和国防建设方面,要面向农村、工矿,依靠群众。”[10]这一方针是在调研和讨论当时卫生国情后提出的,颇具针对性,但上述方针中缺少处理中西医关系的原则,缺乏与延安时期的“中西医合作”方针的连续性。对此,毛泽东强调“只有把大量中医力量发挥出来,才能担负起全国人民的卫生保健任务。今后要团结全国中医,要帮助中医提高技术。”[9]148
正是在毛泽东的反复提醒下,军、政卫生部领导才回归延安时期确立的政策基点。1950年第一届全国卫生工作会议筹备期间,卫生工作领导人重温了毛泽东《文化工作中的统一战线》一文。会议通过的卫生工作“三大方针”中,“团结中西医”格外引人注目,它延续了延安时期“中西医合作”的基调,确立了中医药在新中国卫生工作中的主体地位和处理中西医关系的根本原则,对新中国卫生工作产生了积极而重要的影响。
需要指出的是,1950年前后“废止中医”沉渣泛起,在部分地区造成影响,引发各地中医业者的严重忧虑。[11]第一届全国卫生工作会议提案中,将中医业者训练后转为“医助”及不准中医带徒等提议,均与这次“废止中医”回潮有关。会议期间,军、政卫生部领导反复强调中西医团结的重要性,阻止了这次危害性极大的“废止中医”企图。此次会议确立的“团结中西医”方针,使中医业者感到“获得了新生的希望”[12],并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为中医药的健康发展提供了制度保障。
2 从“中医进修”“西医学习中医”到“中西医结合”
2.1 以“中医科学化”为指向的中医进修及其实际效果
延安时期提出的“中医科学化”主张,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具体化为中医进修,意在提高中医业者的政治和业务水平,使之成为应对繁重医疗预防任务的重要补充力量。
自1950年3月13日北京中医进修学校成立后,中医进修工作在全国普遍展开。到1953年底,全国共设立27所中医进修学校,学员3 760人;131处中医进修班,学员15 720人[13];结业学员已有2万多[14]。
从一开始,中医进修就注意消除中西医间的隔阂,也得到西医们的热情帮助。北京中医进修学校的师资、场地、设备都是北京医学院、协和医学院、中央人民医院、中央卫生研究院及市立各医院支持的。经过进修,中医业者政治觉悟大大提高,踊跃参加抗美援朝运动、边疆建设和政府工作。北京中医进修学校报名请赴抗美援朝前线的学员有17人;该校第1~4期结业学员中参加政府工作的占29.1%,第5、6期则全部成为公职人员。[15]结业学员们随后也成为各地防疫的重要力量,如开展种痘、疫苗注射、饮水消毒、环境卫生、巡回医疗等。“许多地区实际参加农村预防工作的绝大多数都是中医,在西南,全区的种痘工作都是由中西医精诚合作完成的;在东北,有不少中医参加了鼠疫防治工作。”[16]结业学员响应政府号召,组织许多联合医疗机构,填补了城乡医疗布局的空白。以北京中医进修学校为例,第1~4期结业学员的40.8%参加了京郊联合诊所,服务工矿和农村居民。[15]
1954年前,各地中医进修学校(班)的主办者对于“中医进修是中医科学化而不是中医西医化”的认知是清晰的,并对“西医化”保持足够的警觉。有主办者还对中医业者进修后改用西药治疗、抛弃中医学术的偏差提出严厉批评。新中国初期开展的中医进修,一方面,对于中医业者参加卫生防疫并进入国家卫生体系起到了关键作用;但另一方面,对中医进修的指向和内容一直存在争论。中医业者对“西医化”的担心缘于卫生部将中医业者培训成医助的表述以及中医进修课程以基础医学和预防医学为主。这些情况在1954年后分别作了调整。
2.2 以整理提高中医药学为目的的“西医学习中医”
“西医学习中医”是20世纪中国医学史上的重大事件,对新中国医学发展路向和中医药事业产生过深远影响。1954年6月,毛泽东提出选派优秀西医学习中医,共同参加中医研究工作,盖因其时中医业者尚不具备研究、整理中医学的能力。毛泽东的要求体现在同年10月国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党组向中央提出的《关于改进中医工作问题的报告》中。1956年8月,毛泽东在与音乐工作者谈话时指出,组织西医学习中医的目的,是以西方的近代科学研究中国传统医学的规律,发展中国的新医学。[17]
1955年12月,经过严格选拔,84名医学院校毕业生和住院医师成为全国首届离职“西医学习中医”研究班的学员,中医研究院延聘数十位著名中医负责理论教学。1956年3月7日,刘少奇指示卫生部要大力开展“西医学习中医”运动,必须抓紧进行,并提出“西医学习中医”的指导原则“系统学习、全面掌握、整理提高”。[18]经过两年半的理论学习和临床实习,全国首届离职“西医学习中医”研究班76名学员于1958年7月结业。北京、上海、广州、成都、武汉、天津开办的6个“西医学习中医”脱产班于同年先后结业。首批300多名学员成为各地中医教学、医疗、科研机构中医研究工作的骨干。
尽管经历了波折,师资和教材建设滞后曾影响首批“西医学习中医”班的进程和质量,但其示范效应仍是显著的。毛泽东“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的论断即出自他对卫生部党组《关于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班总结报告》所作批示中。这一论断成为20世纪影响中医药发展的最重要的评价,极大地提高了中医药的社会地位。1958年11月28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大力开展西医学习中医运动》,更多西医开始学习和研究中医。一年后,卫生部在北京召开了全国西医学习中医经验交流会。
此后二十余年,全国各地开展各种形式和内容的“西医学习中医”活动,西医业者因此接触到中医药学的具体内容,许多人后来成为中西医结合专家。“截至1981年,全国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班结业人数为129 456人,其中学习2年以上的4 075人,1年至2年的23 809人,6个月至1年的101 572人。”[19]离职半年以内学习及业余自学者人数更多。21世纪以来仍有地方组织“西医学习中医”,并产生了积极效果。
2.3 为“创造中国医学流派学”开展的“中西医结合”探索
延安时期提出“中医科学化、西医中国化”时,并未设想将两种医学合二为一,而是 “团结、教育、改造”中、西医的另一种表述。首届全国卫生会议上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朱德的讲话和毛泽东的题词延续了这一指向。
1950年8月15日,首届全国卫生会议全体大会听取各组长有关分组讨论情况时,中医组组长钱信忠提出:“中西医互相团结、改造、合作,直至在中国无中西医之别。”[20]这是中共卫生工作领导人要将中西医学合二为一的首次公开表述。
1954年,毛泽东多次就中医药工作作出指示:“西医要跟中医学习,具备两套本领,以便中西医结合,有统一的中国新医学、新药学。”[21]经由“西医学习中医”达成这一目标,就是毛泽东构想的路径。
1958年11月1日,《健康报》第4版首见“中西医合流 创造新医学”的通栏标题,这一通栏标题于12日移至头版。17日,第一次全国中医中药工作会议在河北保定开幕。3天后,毛泽东关于西医学习中医的批示发表于《人民日报》,强化了参加会议的卫生厅(局)长们对这一指向的认识,由“西医学习中医”而“创造中国医学流派学”的路径进一步明确。
1959年1月25日,《人民日报》社论指出,组织西医学习中医的目标是“便于我国的医药学家对现代医学作出更多的创造性的贡献,便于发展有独创性的医药学派。”[22]这一表述使创造新医学的目标更加明晰,更多西医业者随后参与其中。1960年7-8月,卫生部召开全国中西医结合研究工作经验交流会,钱信忠副部长作了《加强中西医团结合作,为建立我国独创性的医药学派而奋斗》的报告。此后数十年,采用现代科学手段研究、提高中医药成为发展中医药的主要途径,对当代中医药学的构建产生了深远影响;中西医结合一度成为我国医疗卫生工作的核心,也带来了一段时期的繁荣。
其间,从一方一病到辨证论治,进行临床上的中西医结合;在此基础上基于临床研究成果,进一步用实验方法探讨和验证中医药理论;进而从中西医扩展到其他自然科学领域学者参与到中医药研究中来,经历了不断深化的3个阶段。[23]经过努力,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和现代医学使中医药学更加符合新中国医疗卫生事业需要以及“出几个高明的理论家”的目标已经实现,并取得了青蒿素治疟、针刺麻醉等重要成果,基本完成了起初的目标设定。同时,经过中西医务人员长期理论研究和临床实践,对两种医学体系属性和特点的认识逐渐提高,创造“我国统一的新医药学”的预期在20世纪90年代做了相应的调整。
实际上,青年时期接触到的“中西医汇通”思想一直影响着毛泽东。在全国中西医结合经验交流会上,周恩来多次提到,结合中、西两种医学,进而打造“我国统一的新医药学”一直是毛泽东的理想[23]。
3 从“中西医并重”到“传承精华、守正创新”的全面回归
3.1 拨乱反正,恢复发展中医药事业
“文化大革命”结束时,中医药事业状况令人忧虑。中医业者由1959年的36.1万人减至1977年的24万人,全国中医医院由1966年1 371所减至1976年的129所,后继乏人问题异常突出。[24]为此,中共中央于1978年转发卫生部党组《关于认真贯彻党的中医政策,解决中医队伍后继乏人问题的报告》(中发〔1978〕56号),重申了党的中医药政策。邓小平批示,“这个问题应该重视,特别是要为中医创造良好的发展与提高的物质条件”[25]。这个重要文件给中医药事业的恢复带来了希望。
1980年3月6日召开的全国中医和中西医结合工作会议在新中国中医事业发展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这次会议重申了党的中医政策的基本要点:继承遗产,发掘宝库,努力提高祖国医药水平;团结和依靠中医,发展和提高中医;坚持中西医结合,组织西医学习和研究中医;中医要逐步实行现代化;有计划按比例地发展中医和中西医结合事业,并为其发展提高创造良好的物质条件;保护和利用中药资源,发展中药事业。[26]会议确定了中医、西医和中西医结合三支力量要大力发展、长期并存的原则。
1982年,卫生部召开了当代史上两个重要的会议,对于确保中医药在中国卫生事业中的主体地位和发展方向产生了重要影响。4月,在衡阳召开的全国中医医院和高等中医教育工作会议,特别强调了中医院要保持和发扬中医特色。11月,在石家庄召开的全国中西医结合综合医院、专科医院工作会议,对中医机构开展中西医结合的发展路向进行了明确的规定:以中医理论为指导,为发展中医服务。1984年和1986年召开全国第一次民族医药工作会议和全国县级中医医院工作会议后,把扶植、加强民族医药工作和普及县级中医医院列入国家卫生工作计划。
这一时期,党和国家通过法律、党的决定等方式确定了中医药在国家医药卫生事业中的地位。1982年12月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四部宪法在第五届全国人大第五次会议上正式通过并颁布,第一章第21条规定:“国家发展医药卫生事业,发展现代医药和我国传统医药”。这是国家根本大法对传统医药法律地位的确认与肯定。1985年,中共中央书记处在《关于卫生工作的决定》中首次明确提出:“把中医和西医摆在同等重要的地位”[27]。
1986年,设立了国家中医管理局(1988年改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同时,中医药教学、医疗、科研机构不断建立、健全,学术团体先后成立,中医药队伍得到有效巩固。
3.2 确立“中西医并重”方针,为中医发展提供制度保障
20世纪90年代,我国已经基本形成较为完备的中医药的教学、科研、医疗体系,中医医疗机构综合服务能力有大幅度提高。但一些部门对中医药作用认识不足,中医和西医仍未摆在同等重要的地位。
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继续坚持贯彻党的中医药政策,重视中医药事业发展。1991年,全国人大七届四次会议通过《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十年规划和第八个五年计划纲要》,在新的卫生工作方针中,将“团结中西医”改为“中西医并重”[27]。中国卫生工作方针在新的历史时期有了新的发展和新的表达,这一方针出台过程中同样经历了波折。“中西医并重”方针也列入1996年全国人大八届四次会议通过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纲要》和1997年1月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卫生改革与发展的决定》中。
“中西医并重”方针的出台和推行,体现了党和国家支持中医发展的坚定决心。国家领导人也多次在重要场合重申这一决心。1991年10月,时任国务委员的李铁映在国际传统医药大会致辞时强调,“中西医并重是中国政府卫生工作的一项基本方针”“继承发展中医药是中国政府的一贯政策”。1996年12月全国卫生工作会议上,江泽民发表重要讲话,强调要中西医并重,发展中医药工作。他说:“中医药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瑰宝。各级党委和政府要继续加强对中医药事业的领导。”[28]
经过近半个世纪的深入探索,我党对中医药学的认识已大大深化。“团结中西医”方针侧重于中西医关系的表达,欠缺制度的约束,突出表现在中医药管理体制机制不能为中医发展提供有力的支持与保障。“中西医并重”明确中医、西医在平等地位上,从各自的理论体系出发做出各自独立的价值判断,相互补充、配合,更有利于推动中医药管理机制的改革,为实现中医、西医“平级管理、平行运作、平等待遇”提供了可能。
3.3 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深化中医药体制改革
2006年10月11日,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提出,要“大力扶持中医药和民族医药发展”。党的十七大报告再次强调了“中西医并重”的基本方针,提出要“扶持中医药和民族医药事业发展”。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将中医药事业发展作为贯彻“科学发展观”的必然要求,多个关于中医药发展的政策措施和具体方案陆续出台。2007年3月,国务院成立中医药工作部际协调小组,负责对中医药工作的宏观指导,协调解决中医药发展中的重大问题。2009年,国务院《关于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出台,此文件全面系统地总结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国家发展中医药事业的方针政策,充分吸纳了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有益经验,是指导中医药事业发展的纲领性文件。
这一时期,国家将中医药事业发展作为深化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战略性措施。2009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并实施了《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指出要坚持中西医并重的方针,充分发挥中医药的作用。2011年7月,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下达《关于在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工作中进一步发挥中医药作用的意见》,就深化医改中进一步发挥中医药的优势和作用提出6项具体措施,其中贯彻落实基本医疗保障制度中鼓励利用中医药服务政策、在建立国家基本药物制度中体现中药特点,对于保障医改中“中医不缺位”起到关键作用。
全面推进中医药法制建设是这一时期中医药工作的突出特点。2003年4月7日,颁布了我国第一部专门的中医药行政法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条例》,标志着中医药事业走上全面依法管理和发展的新阶段。“十一五”期间,我国共发布27个中医药法律法规,国家标准从6个增加到33个,发布中医药地方性法规的省(区、市)达到26个,中医药监督工作得到加强,中医药标准体系框架初步建立。[29]2008年,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将《中医药法》列入了该届人大立法规划。2011年11月,卫生部部务会审议通过了《中医药法(草案送审稿)》,并于年底上报国务院法制办,列入2013年全国人大常委会立法计划一档。
这一时期,中医药事业发展融入国家发展大局,先后被列入国家“十一五”“十二五”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其中,2011年3月,全国人大十一届四次会议审议批准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纲要(2011-2015年)》,专门用一节阐述支持中医药事业发展。[30]地方党委、政府也将中医药发展列入本地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
3.4 习近平高度重视中医药事业,开创了中医药事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新局面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出发,开创了中医药事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新局面。2010-2019年,习近平作出一系列关于发展中医药的重要论述,媒体公开报道的就有26次。[31]这些论述体现了习近平超越前人的历史眼光,也体现了他对中医药深刻而准确的认识。其中特别值得重视的是,这些论述与习近平继承与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理念相一致,继承与发展中医药成为树立文化自信的一个重要途径。2010年6月,习近平指出:“中医药学凝聚着深邃的哲学智慧和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健康养生理念及其实践经验,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深入研究和科学总结中医药学对丰富世界医学事业、推进生命科学研究具有积极意义。”[32]2015年12月18日在致中国中医科学院成立60周年的贺信中,习近平指出:“中医药学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也是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33]这些表述精辟地概括了中医药学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地位与作用,推动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医药事业进入崭新的发展阶段。
2016年在出席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的讲话中,习近平指出:“要着力推动中医药振兴发展,坚持中西医并重。”[34]2017年,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再次强调:“坚持中西医并重,传承发展中医药事业。”[35]2016年2月22日,国务院印发《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中医药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2017年7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开始实施,中医药法制建设再上新台阶。2019年10月25日全国中医药会议在京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和李克强总理对会议作出重要指示和批示[36],10月26日,《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意见》印发。这些具有标志性的事件昭示着中医药迎来发展的大好时机,将开启新的征程。
中医药全面参与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一年来的成效,再次证明了习近平有关中医药论述的正确性。2020年6月2日,结合新冠疫情防控工作所取得的成绩,习近平对在公共卫生体系建设中发挥中医药的优势和作用做出明确安排。[37]2021年2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快中医药特色发展的若干政策措施》,对如何遵循中医药发展规律、破解问题、加快发展做出了制度安排,进一步推动中医药事业进入崭新的发展阶段。
4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医药百年发展史的启示
4.1 注重发挥传统医学的作用,结合国情制定中医药政策是我党卫生工作的优良传统
从成立之日起,中国共产党就注重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卫生工作方针,由早期的“中西医并用”到新中国的“团结中西医”,由“中西医并重”到大力弘扬传统医药的方针,不同历史时期中医药政策的传承脉络清晰,每一次调整都结合当时革命斗争环境或卫生国情,注重发挥中医药这一传统资源优势。究其根本,只有在党的领导下,才能发展中医药事业,为人民健康服务,发挥中西医各自优势,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积极有效的卫生工作方针和经验总结。伴随着我党对中国革命道路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长期探索,我党领导的医疗卫生工作也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发展道路,中医药始终参与其中,取得了世界瞩目的伟大成就,并将在健康中国建设中继续发挥巨大的作用。
4.2 中医药工作方针的演进反映了我党对中医药属性认识不断加深的历程
从早期普遍受“新文化运动”影响形成的“批判继承”论,到党的十八大以来的“传承精华、守正创新”,从“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到“中医药学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也是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反映了我党几代领导人对中医药根本属性的认识不断加深的历程。20世纪初西潮汹涌、国运蹇促,曾导致中医药继续存在于现代社会的合理性饱受质疑;新中国成立后,希望通过“中西医结合”创造“我国统一的新医药学”的探索曾持续数十年;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国家文化根基的重视和对毛泽东中医药思想的继承和新发展,是习近平提出新的论断的内在原因。我党中医药工作方针的演进充分体现了几代领导人对中医药发展规律的深刻把握,印证了当下全面发展中医药路向选择的正确性,从而奠定了中医药在更高水平上发展的政策基础。
4.3 推动中医药学全面振兴是建设健康中国、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的重要基础
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年之际,迎来了中医药事业全面发展的最好时期。回顾中医药发展的历史,毋庸置疑,党的坚强领导和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党的中医药政策是发展我国中医药事业的根本保证。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发展中医药的新思想、新论断、新要求,围绕“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做好中医药工作,树立和践行新发展理念,充分发挥中医药的独特优势,以提高中医药防病治病能力和学术水平为核心,推进中医药现代化和国际化,落实以普及健康生活、优化健康服务、完善健康保障等为重点的健康中国战略,才能为中国人民创造福祉,为全球文明的发展贡献中国智慧;才能在建设健康中国、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的伟大征程中谱写新的、更加辉煌的篇章。[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