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出场逻辑、构建原则与时代价值*
2021-12-23刘晓鹏
刘晓鹏
(贵州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生动的实践与思想理论是同频共振、同构共生的统一体。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思想是中国共产党为回应新时代怎样建设生态文明以及关照全球生态治理的一系列重大问题而作出的理论创新和行动指南。自2017年党的十九大提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1]50到2021年4月习近平在领导人气候峰会上正式提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重大论断,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原则体系与核心要义得到了科学完整的阐释。党的十九大以来,学术界围绕其内涵界定、思想演进、现实境遇、构建路径、理论创新等方面展开了深入探讨与广泛争鸣。关于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前期研究成果均富于启发性和建设性,为后续研究奠定了深厚的理论基础。当前,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论断提出不久,深刻理解其建构原则,廓清其出场的逻辑之绎,同时突出主体意识,考量中国角色与中国担当,尝试从宏观层面探讨人与自然共同体引领全球生态治理实践的时代价值正当其时。
一、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出场逻辑
正确理解某一理论的内涵与实质,必须廓清其出场的逻辑之绎。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出场不仅是对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思想及其真正的共同体思想的守正与创新,而且还是对优秀传统文化中生态文明基因的赓续与创造性运用。同时,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出场是对国内外生态领域危机与人类美好生态环境需求之间矛盾的慎重考量。
(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生态文明的基因密码
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出场承继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优质的生态文明基因密码。尚和合的和谐观、道法自然的规律观、取之有度的可持续发展观、爱护生命的仁爱观等优质生态文明基因密码是探究悠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优秀传统文化中生态文明观的锁钥。尚和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诸多形相中最具根与魂的表征,它将“天人合一”的整体生态观视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想状态。“天”专指自然及其现象与变化。从《周易》中的“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2],到庄子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3],再到董仲舒的“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4],充分彰显着先贤哲人维持人与“天”共同体动态平衡的憧憬与向往。“道法自然”的规律观重在“道”。“道”是自然运化的规律与法则。老子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5]是效法天道的最高境界。《论语》中的“天何言哉?四时行焉,万物生焉”[6]绘就了一幅遵循自然规律的四季轮回、万物生长的自然景象。管子的“草木虽美,禁发必有时”[7],孟子的“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8]11,更是将遵守自然运行法则诠释得如此深入浅出。取之有度的可持续发展观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经典著作中班班可考。《吕氏春秋》中的“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9]告诫我们要顺时节用、休养生息,切莫使大自然“山穷水尽”。荀子的“本荒而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10]启示我们确保大自然永续利用必须坚持“取之有度、用之有节”的可持续发展观。爱护生命的仁爱观要求人类既要“利物”也要“兼爱”自然界的生命,这是保障大自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方法论原则。《论语》中的“子钓而不纲,七不射宿”[11],孟子的“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8]10,均表达了中国传统生态观尊重自然善待生命的理念。绵延五千多年的中华文明孕育着丰富的生态文化,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理念与倡议是在传统生态文明基因密码整体性扩容基础上生成的。
(二)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观与共同体思想
马克思、恩格斯对自然生态有着深刻的论述,这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出场提供了理论根基。首先,人对自然具有一体性即依赖性,自然界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必要条件。人的肉体只有靠自然产品才能生活……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2]161人与自然的一体性、人对自然的依赖性,还体现在人的“精神食粮”即精神感觉、实践感觉来源于自然界。正如恩格斯提出的我们的头脑属于自然界。[13]其次,自然界具有客观性、优先存在性,人类必须按照自然法则与规律开展人化自然的生产实践活动。人作为“对象性”主体,一方面展现了能动地改造自然的生命力。另一方面,人是受动的、受制约、受限制的存在物。因此,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对自然的胜利,每一次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14]最后,马克思、恩格斯的自然观突破了人类中心主义、自然中心主义等将人与其他自然存在物所处地位“绝对化”的桎梏。马克思、恩格斯以“实践唯物主义”世界观为方法论武器,将人的实践主体进步性作为整体性诠释与贯通式探究人与自然关系内在发展性的出发点,破除了人与自然二元对立的关系模式。运用辩证的实践理性审视人与自然保持动态平衡的和谐状态,在“物质交换”中人既是利益主体又是责任主体。
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出场是马克思、恩格斯共同体思想的时代性彰显,是真正的共同体初级的实践形态之一。实现人的本质复归的“自由人联合体”是世界历史必然性的未来图景。这种共同体不仅凸显了对以血缘和地缘为纽带的“前资本主义共同体”的价值超越性,还深刻揭露了以资本逻辑主导的“虚幻的共同体”的虚假性。“自然形成的共同体”[15]在狭小孤立的范围内难以促进个人和社会发展。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的矛盾导致了“虚幻的共同体的形式”[12]536。虚幻的共同体孕育着阶级斗争的火种,将成为真正共同体的“新的桎梏”[12]571。“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共同体。”[16]真正的共同体在《共产党宣言》中被确证为共产主义。马克思还着重指出,共产主义是“人和自然界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12]185可以说,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这一新的实践指南和理论形态与马克思、恩格斯的自然观和共同体思想保持着逻辑的契合性、内涵的共通性、价值取向的同质性。
(三)对人类美好生态环境需求的现实考量
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出场基于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17],满足人民生态需求新样态基本诉求的现实要求。然而,保证人民“生态幸福”的持续性、稳定性的工作任重而道远。一方面,我国的自然生态环境不容乐观,空气、水、土壤等污染的防治,垃圾分类及其减量化、资源化,乡村污染治理,荒漠化,石漠化,水土流失等是影响人民生态获得感较为突出的问题。另一方面,制度是一种约束行为主体,弥合思想与行为缝隙,具有稳定性、有效性、系统性的规范与引导力量的体系。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为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文明制度体系摹画了蓝图。制度的生命力和制度效能的彰显在于其执行力。当前,生态文明制度体系的完善、细化、落实与执行仍需进一步加强。不得不说,中国的生态治理之路任重道远。以上两个方面彰显了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提出的必要性与必然性。
建设清洁美丽、永续发展的世界是全人类共同的美好生态夙愿,也是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出场的价值指向。然而,全球生态系统的失衡失序出现加剧态势,全球生态治理机制与方案尚未健全。一方面,全球范围内人与自然深层次矛盾日益凸显,国际生态问题此起彼伏。“近年来,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荒漠化加剧、极端气候事件频发,给人类生存和发展带来严峻挑战。”[18]从非洲蝗灾到澳大利亚山火再到日本福岛核电站排核废水之事,全球生态问题层出不穷,威胁着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另一方面,国际生态治理机制与方案不健全导致国际生态治理责任主体缺位。从2011年加拿大退出《京都议定书》到2014年澳大利亚废除碳排放税,再到2019年日本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美国退出《巴黎协定》,这些国家企图搭乘全球生态治理的“便车”,逃避应有的责任。这种生态单边主义、环境霸权主义加剧了国际生态治理的分歧,影响了国际生态合作机制的执行力,阻碍了国际生态价值共识的达成。此外,一些发达国家的生态污染全球性嫁接与转移,加剧了国际生态领域的断层线危机,使得一些发展中国家深陷“生态殖民主义”的泥淖。应对全球生态治理,“人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共同体,没有哪个国家能独善其身”[19]。世界亟须新的全球生态治理领导力量与治理方案。
二、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构建原则
生态文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必然趋势与不可或缺的样态。2021 年4 月,习近平在领导人气候峰会上提出的“六个坚持”,是对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原则体系的系统性诠释,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在生态领域的具体化和实践化。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提出为全球生态治理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是促进人类生态文明持续发展与繁荣的重要推手。
(一)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不仅是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前提条件和伦理规范之一,还是全球生态治理的美好愿景与目标追寻。只有全人类秉承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价值观,才能保证全球生态系统的系统性、协调性、多样性和永续性。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就是告诫人类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防止违背自然规律惨遭大自然报复,陷入“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全球性生态危机深渊。人类作为自然界最具创造力的生命形态,是保持地球生态系统与人类生命系统动态平衡的主导力量。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需要全人类打破意识形态界限、政治界限、区域界限的藩篱,统筹考量自身价值、国家与民族价值、自然价值的统一性。当前,追求、巩固与发展现代化是世界各国共同的逻辑导向。这一逻辑导向的生态主题必然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资本作为现代化社会的基因”,孕育了生态危机的病灶。然而,资本是一种历史性存在,它具有化解现代性病灶的力量与使命。遵循资本逻辑又超越资本推动世界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符合世界各国人民的利益诉求。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理念打破了人类追求物质经济单薄向前的桎梏,唤醒了世界各国对生态供给端的重视。防止资本无序扩张、野蛮生长带来的现代性生态危机,是保障人类文明永续发展的“空间基础”。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摆脱和转变单一向度的现代化思维,是中国参与全球生态治理的“绿色宣言”,也是满足人类美好生态需要、建设清洁美丽的地球家园的思想引领和实践指南。
(二)坚持绿色发展
“坚持绿色发展”是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应对全球生态危机的实践遵循与可行路径。“发展”仍是当今世界的两大主题之一,而生产力的水平是衡量发展的根本标准与准则。坚持绿色发展的核心主旨就是将生态环境与生产力有机结合起来。“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19]坚持绿色发展为人类指明了一条生态环境与生产力保持动态平衡的发展之路,是对生产力话语体系的创新性表达。碳排放量是当前衡量绿色发展方式的重要指标,也是世界各国应对气候变化、进行空间博弈的重要议题。因此,打造绿色低碳的循环经济体制,必须以科技为动力引擎引领生产力发展。这正是绿色发展理念的基本内涵和逻辑导向。坚持绿色发展,要求人类将高度发达的生产力诉求与清洁美丽的生态追求视为相辅相成、有机统一的整体。实现绿色发展,建设清洁美丽的世界,作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价值取向,它倒逼人类以科学技术为核心要素,积极培育绿色、高效、节能的生产发展方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证全球生态系统的正向更替,是发展“绿色生产力”的客观环境基础。因此,为了实现全球范围内的绿色转型与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促进生产力的提升,必须坚持绿色发展理念,以保护全球生态环境为优先战略。“绿色”是光合作用、新陈代谢的隐喻,是大自然和生命的典型特质与象征。坚持绿色发展是达成“共同体”中人与自然关系维度自由和谐状态,破解发展生产力与衍生生态危机之间矛盾的实践遵循。
(三)坚持系统治理
坚持系统治理是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科学方法,也为全球生态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了科学的生态管理方法。不仅人类社会是地球生态系统的子系统,同样“山水林田湖草沙是不可分割的生态系统”[19]。因此,修复与治理生态环境是一项系统工程,必须坚持系统治理的理念与思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着重提出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系统观念。系统观念是一种具有基础性、全局性的思想工作方法,它要求把握工作对象各要素之间的内在尺度与联系,探寻事物的本质和追求真理。系统思维具有开放性、整体性、动态性、协同性等特质,这与生态系统的特征有着高度的契合性。生态系统各要素之间是相互依存、互为彼此、同构共生的有机整体,这是自然生态内在规律的规定性。生态系统的内在规律决定了生态系统的“外部性、不可逆性与不可代替性”。生态系统某一子系统遭到破坏,不仅威胁到与其密切联系的其他生态系统的安全,还不易修复,难以找到替代的生态产品。因此,注重从生态环境的总体与全局上、从生态子系统之间的联系与整合上把握生态环境的运动发展规律,在动态中合理规划,能够对生态治理进行科学的结构布局、秩序建构和优化组合。如果摒弃系统思维,与生态系统的内在规律背道而驰,采用割裂式的生态管理与治理方法,“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种树的只管种树、治水的只管治水、护田的单纯护田,很容易顾此失彼,最终造成生态的系统性破坏”[20]。不得不说,在全球推行坚持系统治理生态问题的理念,是增强全球生态系统循环能力,维持生态系统动态平衡,进而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科学方法。
(四)坚持以人为本
坚持以人为本是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推动全球生态治理的逻辑起点与价值旨归。生态环境享有权没有国界层面的政治界限,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就是要满足各国人民的生态获得感、幸福感与安全感,确保人类的子孙后代得到永续发展。同时,探索出一条“保护环境和发展经济、创造就业、消除贫困的协同增效”[19]的可持续发展之路,促进社会更加公平正义。生态环境是全人类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人类最基本的民生福祉。当前,自然与人类社会之间“新陈代谢链条的断裂”是全球生态危机的关键性“病灶”。因此,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全人类树立“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生态意识,建设全球生态利益一体化的新发展格局。此外,构建人与生态利益一体化格局,要求人类在追求“经济现代化”的前提下,注重人性关怀。工业文明以来,人类拥抱物质财富的同时,导致了区域性、全球性的生态危机。比如,大气污染、水污染严重威胁了人类的生存。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实践场域中,坚持以人为本的生态发展观,实质上是在权衡经济社会发展与保护生态环境的动态关系中最终实现“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秉承超越空间的“他人不在场伦理”,不仅关照当代人的经济利益需求,还考量代际补偿。人类既是全球生态治理的受益者,又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参与者、推动者。坚持以人为本推动全球生态治理必须依靠人民群众。只有释放出人民群众参与全球生态治理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才能实现生态环境成果由人民共享的价值旨归。
(五)坚持多边主义
坚持多边主义是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推动全球生态治理的重要动力源泉。“国际规则是各国共同遵守的法规条例和规章制度的总和。”[21]世界各国互学互鉴、信守承诺、携手合作,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的权威性,“坚持以国际法为基础”,“遵循《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以及《巴黎协定》的目标和原则”,贯彻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19],能够激发和释放解决生态赤字、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合力。然而,在多元异质的生态治理国际社会,“退群”废约、分离主义等零和博弈思维与行为此起彼伏,导致全球生态治理的多边机制建设举步维艰。当下,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让世人清醒地看到人类生态系统、卫生健康对人类命运的重要性,同时也折射出人类是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面对史无前例的卫生治理危机,让某些秉持单边主义的国家捉襟见肘、力不从心。只有坚持多边主义,世界各国通力合作,才能应对全球性治理危机。生态环境所具有的外部性、不可逆性等特征加之新冠疫情的警示性意义,告诫我们必须坚持多边主义的治理观。因此,坚持多边主义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十分必要。这要求世界各国以《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为基本遵循,用对话协商的方式解决区域性、全球性生态问题,积极开展生态合作多边性、区域性论坛和行动。各国要以全球性生态问题为导向,以有效行动为标准,推动多边机制改革,搭建新型多边合作平台,积极深化全球生态治理合作伙伴关系,切实解决一批迫切的全球性生态问题,比如积极推动碳达峰、碳中和这一全球性、共识性的生态问题。
(六)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
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是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世界各国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的基本标准和原则,“是全球气候治理的基石”[19]。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国际社会应对全球气候变化催生出来的具有法律效应的基础性原则。《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与《京都议定书》将这一原则明确化、具体化。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是在重塑人类生态领域的“责任共同体”。在“责任共同体”中各国应该承担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共同责任”是前提和基础,包括全球气候在内的生态环境问题是世界各国的共同问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因此,每个国家都应该担负起保护全球生态的责任。“区别责任”是关键和核心,发达国家的碳排放呈现出消费性,人均排放量高。在气候治理方面,无论是资金还是技术,发达国家均有显著优势。而发展中国家在新冠疫情阴霾的笼罩下,面临着消除贫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等多重使命。发展中国家碳排放属于生存性排放与国际转移性排放。因此,发达国家理应承担应有的责任和义务,避免绿色贸易壁垒,为加快发展中国家绿色低碳转型的步伐提供资金与技术。然而,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在国际层面的实践中举步维艰,一个重要原因是对这一原则内容的基本规定和概念界定在阐释上存在摩擦。中国政府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倡议和思想中对这一原则又作出了客观的规定,对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应承担的责任作出了“因地制宜”的界定。中国对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的进一步完善和关注是朝着正确解决全球性生态危机的方向前进的,符合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利益。
三、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时代价值
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是从国内外生态治理的双重格局出发提出的,它有着鲜明的时代价值。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态向度,传播和增强了人类生态文明的中国话语,为世界各国的现代化事业指明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价值导向,为成效日渐式微的全球生态治理体系与方案贡献了中国方案与智慧。
(一)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提供了新向度
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在对“国内外双重气候”根本性洞察与前瞻性判断的基础上,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外交理念与实践形态,以期构建互利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与秩序。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宏大叙事的逻辑导向,涵盖了全球范围内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社会等领域的重大事项。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构建“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1]58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世界。其中,建设“清洁美丽的世界”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蕴含的多重维度的理论图景和实践指向之一,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态向度。2021年4月,习近平在领导人气候峰会上用“六个坚持”科学完整地阐述了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核心要义。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提出标志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新向度——生态向度的正式出场。这既是对全球生态治理的实然审视,也是对两大共同体思想内在逻辑的应然阐释。两大共同体理念在价值旨归、理论来源、生发机制等方面具有统一性、一致性。从二者的内涵构造考量,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现实指涉为生态领域,这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多维布局中不可或缺的方面。因此,人类命运共同体从内涵构造方面是包含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向度。良好的自然生态是一切生命形态和人类生存发展的根基。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是在空间维度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强根固基。因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任重而道远。尤其是全球生态危机,由于缺乏价值理性的导引和规约,严重影响国家之间、人与社会之间、人与人之间生态治理共识的达成。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提出,促使全球生态治理向理性实践转换,超越了长期以来全球混沌的生态治理理念与推诿扯皮、举步维艰的生态治理方案,将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打下坚实的生存基础。
(二)充实了人类生态文明的中国话语
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提出,充分彰显了中国的大国担当,表达了中国主张,为全球生态文明建设向纵深发展指明了方向,进一步传播了中国声音,增强了人类生态文明建设的中国话语权。“遵循恒定的资本逻辑,资本主义在全球推行所谓的西方文明,导致西方话语体系在全球长期处于主导地位。”[22]生态文明话语作为全球治理话语体系的组成部分,其掌控力一直被西方发达国家操纵。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生态治理中一度出现话语“失声、失踪”的窘境。遵循新时代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内生性演化的深刻逻辑,中国在全球的生态话语权、话语体系的理论穿透力、实践指向性和历史超越性不断得到认同和显扬。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重大论断,是中国主动承担国际生态治理责任的重要表征,并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文明话语资源,不仅具有中国特色,还具有国际阐释力、号召力和吸引力。习近平在气候峰会上将“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自然和生态环境”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优质基因与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论述,引申成为“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这一全人类共同的美好生态愿景和目标。“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生态环境与生产力相联系作为“坚持绿色发展”的核心理念,为世界贡献了坚持可持续发展具有引导性和前瞻性的中国生态话语元素。“坚持系统治理”中包含的“山水林田湖草沙是不可分割的生态系统”“保护生态环境,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等具有实践指向性的“中国化”生态治理方案,也为人类提供了具有“全球化”效应的生态治理话语。“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现社会公平正义”“增加各国人民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明晰了中国式生态话语的落脚点。这促使“坚持以人为本”的生态话语在价值共识层面具有世界性。“互学互鉴、互利共赢”“携手合作”“重信守诺”是“坚持多边主义”的关键内容。它们将尚和合、守信义等具有中国风格和气派的中国话语元素引入到生态治理的世界舞台。“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倡议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生态责任领域“因地制宜”。它将“和而不同”的中国生态文明话语引向世界。
(三)为全球现代化事业明晰了价值导向
“工业革命之后的几百年,人类进入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时代。”[23]当前,现代化在全球方兴未艾。占世界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在现代化的浪潮中你追我赶,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国家在推进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过程中,迈入了高质量发展现代化的新时期。广大发达国家也在竭尽全力保证现代化的持续性、稳定性。可以说,现代化是世界各国共同的事业。“大自然是包括人在内一切生物的摇篮,是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条件”[19],在全球范围内建设清洁美丽的自然环境是保障各国现代化事业持续发展最基本的客观条件。然而,工业文明以来,人类对自然的索取致使地球生态系统的循环和平衡被打破,造成了人与自然关系的紧张,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环境压力也曾达到极限。[24]因此,实现“生态现代化”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国共同的美好生态愿景。早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就提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要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在统筹国际国内双重生态大局的基础上,习近平又系统性阐释了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核心要旨。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基本内涵促使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现代化”的价值导向更加清晰,更加深入人心。这为全球现代化事业明晰了价值导向。“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清晰地指出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新格局和新目标。尊重自然规律,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成为世界各国现代化事业的驱动力和核心准则。“坚持绿色发展”主题鲜明地提出了建设和发展人与自然和谐的现代化的方式和路径,即顺应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潮流,以创新为引擎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坚持系统治理、坚持多边主义、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为全球生态治理提供了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举措和手段。生态环境作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根基,同样是人类现代化文明永续发展的客观基础。因此,通过政治、经济、技术等各种措施,引导全球生态环境的正向更替,对人类的现代化事业具有间接性的促进作用。“坚持以人为本”不仅指明了生态治理的落脚点和力量基点,还在绿色转型、发展经济、消除贫困方面带动了世界现代化的发展进程。
(四)为全球生态治理贡献了中国方案
“六个坚持”为全球生态治理体系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它突破了一些西方大国诉求个体利益最大化的个体理性的局限性,为全球生态治理重塑集体理性提供了精准的方向性。“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与全球生态环境治理的目标、效能、逻辑有着一致性、协同性、贯通性。因此,“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成为人类保持全球生态系统动态平衡,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根本遵循。“坚持绿色发展”为人类指明了一条既有利于发展生产力,又有利于保护生态环境的康庄大道。历史和现实已经表明,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已经导致了全球气候变暖、臭氧层空洞、物种多样性锐减等全球性生态问题。“坚持绿色发展”再一次警示人类必须保持人、自然、经济三者的动态平衡,加快推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促进绿色低碳循环发展,构建清洁美丽的世界。“坚持系统治理”为治理全球性生态问题提供了系统科学的方法。生态治理问题是一项系统工程,这是由生态系统的内部构造与内在规律决定的。山水林田湖草沙均具有“外部性”特征,它们各自不仅威胁其他生态子系统,还易衍生为具有全球性的生态问题。因此,“坚持系统治理”无疑是全球应对生态危机的重要法宝。“坚持以人为本”是全球生态治理遵循的政治立场和价值归旨。它向世人表明了保护生态,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归宿是人类的可持续发展。“坚持以人为本”指引人类不仅要关照当代人的美好生态环境需求,还需要关注代际补偿的问题。此外,“坚持以人为本”的生态价值观是从生态向度发力,为促进全人类的自由全面发展作出的理论创新与实践指南。“坚持多边主义”为全球生态治理提供了动力机制。应对全球治理难题,尤其是生态危机,世界各国必须同向而行。多边主义能够取长补短,汇聚各方力量。因此,“坚持多边主义”是摒弃冷战思维、二元对立思维与零和博弈思维的有效形式和方法。“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是全球生态治理的基本原则。它为全人类共同应对生态问题指明了一项求同存异的责任原则。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资金、技术等方面存在巨大差异。遵循“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承担共同的生态责任外,发达国家理应为发展中国家提供资金、技术等帮助,承担更多的生态责任,尽一个大国、强国应尽的责任和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