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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鸣:红梅花儿这样开

2021-12-21高倩

老年博览·上半月 2021年12期
关键词:阎肃杨明文工团

高倩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

作为歌剧《江姐》的主题曲,《红梅赞》历经六十载,依然动人心魄——红梅凌寒盛开,一如那位29岁时牺牲在胜利前夜的共产党员江姐,柔美却坚韧刚强,有一身傲雪凌霜的铮铮铁骨。

歌剧《江姐》是87岁的著名作曲家羊鸣创作生涯中格外难忘的篇章,也是一把打开他回忆的钥匙。一哼起《红梅赞》,他的思绪就飘回了那段激情迸溅的创作岁月,也飘回到他更久前的苦难童年。

1943年,羊鸣还叫杨培兰。9岁的他离开家乡山东,随父亲来到东北边城安东宽甸县。彼时,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

1947年,解放军进入宽甸,成立工会、农会,动荡的局势终于渐渐稳定下来。对于解放军,杨培兰充满了单纯炽热的向往。日本侵略者投降后,解放军和国民党军队都曾到过宽甸。借住在老乡家时,解放军总是会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国民党军队却把人家养的鸡宰来吃,还有人支起桌子在门口打麻将。鲜明的反差在孩子们白纸一样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痕。

解放战争打响前后,青年们可以自愿参加解放军,杨培兰瞒着父亲,偷偷来到了参军报名处。参军后,杨培兰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有军人气概,于是改名为“杨明”,“明”寓意“光明”。

“部隊就是大家庭。”部队的大姐姐们看他太小,就帮他拆洗被子,在关照他日常生活的同时,还有教员给杨明补落下的文化课,教他做人的道理。

热闹的文工团让杨明如鱼得水,也是在这里,杨明与热爱一生的作曲相遇了。乐队队长是杨明最佩服的人,他不仅小提琴拉得好,写出的曲子也特别动听。出于好奇和敬佩,杨明开始跟队长学习作曲。白天,杨明把写好的曲子放在队长枕下,晚上或其他闲暇时,队长就拿出来批改,有时也把杨明叫过来聊一聊。

文工团跟着部队移动,队长带着他到解放区去收集民间音乐素材。对劳苦大众,队长满怀敬意。“小杨明,音乐在哪儿?音乐就在人民当中。”队长的话,在杨明心中扎了根。1949年15岁的杨明创作的第一首歌曲《庆新年》,就脱胎自民间唢呐曲。《庆新年》发表在东北军区的《部队文艺》上时,杨明第一次使用了笔名“羊鸣”,因为曾有人打趣,说他写的曲子像小羊叫。这个在杨明看来很有诗意的名字,至今仍然陪伴着他。

1950年,羊鸣调入东北空军政治部文工团。1953年,羊鸣考入东北音乐专科学校作曲系。1954年,他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羊鸣从未犹豫过,“生我的是父母,把我养大的是共产党,我必须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1958年,羊鸣从沈阳调至北京,来到空军政治部文工团。

1962年,羊鸣遇到了一部极为重要的作品。

罗广斌、杨益言创作的长篇小说《红岩》出版后,无数读者被江姐的事迹深深触动,其中也包括空军政治部文工团的几个热血青年。只用了18天,阎肃便完成了歌剧《江姐》的剧本初稿。相较之下,音乐部分的创作要坎坷得多。

起初,羊鸣与作曲家姜春阳历时一年交出了一稿,却被领导彻底否定:“一个音符也不要留。”不留情面的批评当头砸来,羊鸣和姜春阳都流泪了。后来,为了更加贴近江姐的人物原型,四川籍作曲家金砂也加入创作。他们和阎肃一起南下采风,走访江姐生前的战友,并参观了渣滓洞、白公馆、华蓥山等。在关押过先烈的牢房里,羊鸣见到了老虎凳、竹签等刑具。“一想就掉眼泪”——一位柔弱女子的躯体,怎么能包裹着如此坚强的意志呢?

再次提笔时,大家决定从川剧中寻找灵感。然而,这版“筋骨有余,柔情不足”的音乐仍然没能得到领导的认可。作曲家们再度启程,除了四川,又去了江南一带,吸收越剧、杭剧、婺剧等戏剧音乐的元素。民间戏曲的表现手法、板腔等精华融汇成了《江姐》的音乐基调,那是与西洋歌剧截然不同的一种神韵。

歌剧《江姐》中的经典唱段很多,《五洲人民齐欢笑》《春蚕到死丝不断》《绣红旗》等无不深入人心,但要说最令人回味和难忘的,莫过于主题曲《红梅赞》。

一般来说,歌剧创作要先有主题,后有咏叹调,但《江姐》的主题迟迟定不下来。阎肃试着写了一段“行船长江上,哪怕风和浪,风吹雨打也平常,心中自有红太阳,我们握紧舵、划好桨,向着目标奔向前方”的歌词,大家看了,都不太满意,因为它“只有概念,缺乏形象和艺术语言”。“没有好的歌词,我们怎么作曲呢?领导压我们,我们就压阎肃。”羊鸣记得,阎肃有时大半夜兴冲冲地拿着剧本来找他,被挑了毛病后,气得咣的一声关上门,抱怨道:“真难伺候!”羊鸣只能劝慰战友:“不是我们难伺候,是咱们要对观众负责,得让大家从作品里获得新的启迪。”

被逼到“走投无路”时,阎肃从兜里掏出两个月前写的一段关于梅花的歌词,朗读起来:“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傲雪凌霜的红梅意象,一下子抓住了羊鸣。从精神到形象,红梅都能和江姐联系起来,正像是她的化身。音乐的灵感来了!“那真是从血液里喷出来的东西。”羊鸣感慨。《红梅赞》虽然时长只有几分钟,但创作时,他曾8次易稿,修改20余次,“每个音符都不放过”。以“红岩上红梅开”一句为例,羊鸣至今依然能唱出它演变过程中的各个版本。最初,这一句的旋律取自江姐初登场时的“看长江”,听起来有些简单,不够抓人,于是他把“红梅”提高了小二度。听来听去,还是不够,就又给它“甩”了一次。反复推敲后,一个个音符如待放的花苞般层层展开,直至凌寒盛放,荡气回肠。江姐作为革命者的刚毅与作为女性的柔情,在音乐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呕心沥血的《红梅赞》写完了,但它真的能如领导们所愿,在群众中传唱开来吗?谁也不敢保证。一天,从文工团的大院一角,传来了《红梅赞》的哼唱——原来,文工团每天排练,动听的旋律就这么“灌”到了一位炊事员的耳朵里,切菜时,他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红梅赞》。“应该可以了!”面对即将到来的公演,大家有了更多信心。

1964年9月,歌剧《江姐》在北京首演,轰动一时。后来,《江姐》到南京、上海等地巡演,所到之处,场场爆满。等羊鸣从西藏归来再到上海时,电台循环播放《红梅赞》,小孩子们跳皮筋唱着《红梅赞》,人们的手帕上是《红梅赞》的歌词,连商店里卖的暖瓶上都印着一枝红梅……

若要总结这些年的创作心得,羊鸣想说,写好作品,窍门无他,“只把创作当成任务是行不通的。创作者要真正投入,要把心都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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