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的女性形象塑造
2021-12-21王静
【摘要】《月亮和六便士》中,毛姆塑造了性格不同的三位女性形象,在他笔下,女性只有极少数珍贵美好的品质展现,从他的文字中能够看到他对女性本身的偏见与厌恶,这些可能与他个人的经历有着巨大的关联。本文从毛姆个人的经历出发,剖析了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及其象征意义。
【关键词】《月亮和六便士》;女性形象;毛姆;厌女情结;女性偏见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1)19-172-03
【本文著录格式】王静.《月亮和六便士》的女性形象塑造[J].中国民族博览,2021,10(19):172-174.
1965年12月15日,著名的作家威廉·萨默塞特·毛姆辞世,享年91岁。随后留下的,除人们对他作品的品评外,还有对他异于常人的一生进行的讨论。许多人认为,无论是《月亮和六便士》还是《人性的枷锁》,都是毛姆人生的部分投影,其中渗透着对女性的观点,都与他离奇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毛姆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过着富足的生活,本以为一切照着风平浪静的剧本发展,但不幸却在他8岁和10岁时接连发生,他的父母相继辞世。这样巨大的打击,让毛姆的金汤匙生活瞬间破碎。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之后,毛姆遭受了寄宿学校同学的鄙视和羞辱,他的性格开始变得孤僻,甚至有些口吃。这样的童年阴影,影响了毛姆后来的性取向,坊间传言他是一个“双性恋”作家,然而在他眼中,无论是对男性、女性,尤其是对女性,他的“喜欢”仅仅是一种肉体上的占有和鄙夷,并非出自真的爱情。毛姆20岁时就以话剧创作名声鹊起,他与妻子西里尔的失败婚姻彻底勾起了他对女性的厌恶与唾弃,而在这场博弈中,他企图维持短暂的肉体关系,最终却落得名誉、金钱、肉体多重打击,他也因此在后来的艺术创作中写出了许多贪财、放荡的女性形象,并将婚姻和爱情定位为虚假的、无意义的东西。他的这些种种经历,造就了他独特的女性观点,这些也在《月亮和六便士》这部作品中展现的淋漓盡致[1]。
一、贪婪
在毛姆的笔下,女性形象大多是贪婪的,这种贪婪所呈现的方式不尽相同。在《月亮和六便士》中,“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代表了上流社会的女性形象,在毛姆笔下,她是贪婪的。她的贪婪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她与丈夫斯特里的结合并不出于爱情,因为她对丈夫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却在人们面前装出一副与丈夫十分恩爱的样子,实际上只是为了将丈夫作为自己和孩子的“长期饭票”,来保证自己后半生的衣食无忧。毛姆曾经说过:“女人是我享乐的工具,我对她们提出什么事业的助手、生活的侣伴这些要求非常讨厌。”因此,在毛姆的描写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嘴脸显得十分难看,她到处拉拢人们参加她举办的宴会,并以一副上流社会女性的姿态自居,处事圆滑,能言善辩,俨然是他人眼中的成功女性模样。实际上在毛姆眼中,她是自私虚伪的,丈夫只是她的生存工具,她妄想凭借丈夫弥补她家族的衰败和社会地位的岌岌可危,这一切在她看来是顺理成章的。其次,她的贪婪还表现在了后来的故事发展中,当丈夫离开家之后,她为了继续维持上流淑女的形象,一度掩盖事实,并捏造了丈夫与其他女人厮混后离家出走的假象,让所有人都认为她的丈夫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而她则转而给自己博取了同情,声称要与之断绝一切来往。在得知丈夫的遗作价值不菲之后,却又转而以“遗属”自居,编造了与丈夫的幸福婚姻生活回忆,目的是为了利用丈夫的名声,帮助自己能够重回上流社会。在毛姆笔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身上体现了“西里尔”的一部分,是贪婪无度的,这种贪婪着重在于金钱、地位、名誉的部分,因为她和自己的丈夫斯特里没有爱,有的只是外在的婚姻关系和世人眼中所谓的家庭关系。毛姆用虚伪、自私来诠释这种上流社会女性的贪婪,在这种贪婪面前,情爱变得一文不值。
除此以外,《月亮和六便士》当中还塑造了一位贪婪的女性形象——勃朗什。与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贪婪不同,勃朗什的贪婪并不表现在对名誉、金钱和地位的索取上,而是全然成为毛姆笔下的“无脑荡妇”形象。勃朗什本来在遇到斯特里之前,有着好心的、爱她甚至超过自己生命的丈夫,然而,当她第一眼见到斯特里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会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做出一些什么荒唐事,随着后来剧情的发展,她不出所料地抛弃了自己的丈夫,与斯特里同居在一起,甚至将丈夫唯一的居所也霸占了,她对丈夫的伤害是无脑的,是背离人性道德底线的。这就体现出毛姆对女性的厌恶,在他看来,女性大多数都是薄情寡义的,没有道德底线可言。勃朗什在与斯特里的关系当中,不光要占据斯特里的肉体,无度的进行性欲上的索取,还渴望占有他的全部,此时的贪婪更像是一种疾病,她回归到了原始动物的占有欲,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胁斯特里回心转意,这是病态的,是令人压抑的。毛姆认为:“女人除了谈情说爱不会干别的,所以她们把爱情看得非常重要。”[2]这一点在他塑造勃朗什这个女性形象的过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在他笔下,勃朗什就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不知廉耻,只懂得情欲和占有的无脑女人,她在斯特里面前是放荡的,是不加掩饰的,目的只为了占有,成为贪恋情欲的典型代表。
二、男人的附属品
在《月亮和六便士》当中,三位女性形象看似独立存在,其实,从深层次来看,她们不过是作品中男性的附属品,如果抛开男性角色,这些女性似乎失去了自己本身存在的价值。正如毛姆所认同的一样,他是双性恋,在他眼中,男性也好,女性也罢,都是他金钱、地位和情欲驱使下玩物,他对他们没有感情,尤其是女人,只是毛姆享乐的工具罢了,他甚至认为,这些女人离开了男性,没有任何价值。《月亮和六便士》当中,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占有较多的笔墨描写,然而她拥有的名字是丈夫的姓氏,所谓上流社会的淑女形象也只不过是家族破败的遗留产物,她自己并没有什么社会地位能够撑起一次次的宴会和交谈,所谈论的艺术、欣赏、审美等都是围绕着斯特里先生,是这个男人带给了她婚后的地位和名声,就连一些最基本的谈资也是基于自己的丈夫。离开了她的丈夫,她开始撕下假面,暴露出自己的低俗与恶毒,甚至不惜“用死人做文章”,博得世俗对她再一次的重新认识。这样的她是可怜的,更是可恨的。
勃朗什出身悲惨,如果不是爱她的丈夫救了她并且收留她,她的人生将永无宁日。然而,她还是抛弃了这样的丈夫,选择了另一个并不了解的男人。对斯特里而言,本来只是想与勃朗什维持一下短暂的露水姻缘,但没有想到勃朗什却缠上了自己,想甩也甩不掉,甚至用生命来威胁他。这让斯特里倍感煎熬,同时也更加期待能够摆脱她。在此时的斯特里心中,勃朗什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只是一个无脑的疯女人罢了。她是无耻的,更是无知的。
爱塔是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当中为斯特里寻找到的最终归属,这名女子是原住民,无知、单纯,也是典型的男性附属品。她既不要求斯特里给她名分,也不关注斯特里的金钱和地位,对情欲,她也没有特殊的要求,属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只要斯特里提出需要,她会无条件的配合,并且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女性形象俨然成为毛姆心目当中最满意的“圣女”形象,他认为的女性就应当是这样,全身心的为了男性付出,不求回报和索取。他心中也知道,这样的女性不可能存在,所以给爱塔安排了一个原住民的身份和一个荒岛的居所,并将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交付给了这个美妙的梦。爱塔存在的所有意义都是为了配合斯特里,在她的脸上读者看不到任何的自我情绪,更无法理解她的内心世界。爱塔是没有自我的,更是绝不可能真实存在的男性绝对附属品,其实她才是最可悲的一个存在。
三、控制欲与不对等的索取
在毛姆的一生当中,他多次恋爱,但不幸的是,他的恋爱从来没有得到他期待的美好回应,相反使他对女性的控制欲深恶痛绝。他曾说:“女人具有非常强烈的统治欲,不把你完全控制在手就不甘心。”[3]从这一点来看,《月亮和六便士》当中的三位女性形象多少都体现出了控制欲。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试图控制斯特里先生的艺术发展走向,控制他的金钱收入,甚至控制他的言行举止,在他死后,还要控制他留存于世的名声和遗作。这种控制是对金钱、物质、地位、名誉的控制,只停留在浅层次。勃朗什对斯特里的控制则是从精神上、灵魂上、肉体上、情感上全方位的控制,她试图以爱为借口,将斯特里占为己有,这是一种变相的精神禁锢,沉重的枷锁不仅锁住了她自己,也让斯特里更加急于寻找到逃离的出口。这种控制欲体现为占有,也体现为一种无度的索取,是一种更内里形式的自私。转而来看爱塔,许多读者认为爱塔是一种理想化的存在,她看似对斯特里没有任何的要求,也并没有体现出任何强烈的控制欲。然而,这种控制欲体现在放弃自我追求的一味服从上,以牺牲自我来换取男性的留恋和依赖,这其实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控制欲,她为了达到与斯特里長相厮守的目的,表现出千依百顺、无欲无求的状态,实则是通过不留痕迹的相处以获得更多的控制权,让男性从舒适度和情感责任上都无法轻易摆脱这样的女性存在。在毛姆笔下,女性都是有控制欲的,从浅到深,从外在到内在,这取决于她们对男性的追求方向而出现差异。毛姆对女性这种控制欲的描写,多数也受到早年情感经历的影响。他说:“虽然我有过多次恋爱经历,但我从未体验过爱情回报的快乐。我一生爱过好多人,她们很少或根本不关心我。”在毛姆看来,女性对男性的情感大多数都是不对等的,她们往往只是希望通过男性获得金钱、地位、名誉、情欲等利益,当男性希望获得爱情的回馈时,最终都无法得到对等的回报,而这一切只能总结为女性在两性关系当中的控制欲与统治欲,她们并不是真正的对男性交托情感,即便有情感的投入,最终也会转换为无度的索取。
四、“恋母情结”与“厌女情结”
对毛姆而言,他的人生是充满戏剧性的,虽然在戏剧创作和小说撰写方面,他成就巨大,为世人称颂,但童年的阴影对他影响极深,他曾公开表示,他母亲的离开,让他的童年彻底失去了色彩,并且陷入了一生都无法弥补的巨大创伤之中。毛姆的母亲身上,有着令毛姆终生贪恋和向往拥有的女性美好特质,母亲在时,他得到了充分的尊重与爱护,他认为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与母亲共度的时光,因此他将所有后来见到过的女性都与自己的母亲进行比较。然而,母爱与异性的爱绝对不是同一种,他偏执的要求所有异性用母亲对待孩子一般的宽容和无私来对待自己,转而渴望自己如同儿时一般,从这些女性身上获取类似母爱一般的异性之爱。这样的愿望终究是会落空的,但却始终是毛姆所坚持追求的。在《月亮和六便士》当中,斯特里太太虽然以贤妻良母的外在表现获得了世人的认可,但是实际上她是自私的,并不真的如同母亲一般爱护自己的丈夫斯特里,甚至只是把他当作自己生活炫耀的资本,是人际交往的踏脚石,她对斯特里先生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关心。即使她已经为斯特里先生生下了子女,却始终在最近的距离保持着最远的关系,令斯特里先生心寒。这里,斯特里太太的存在就是毛姆在年轻时期遇到过的妻子西里尔的一部分投射,在西里尔身上,毛姆没有爱,有的只是屈服于世俗的无奈和看似完整实则破败不堪的婚姻假象。最终,毛姆被西里尔搜刮殆尽,这使得他将西里尔冠以了恶妇、渣女、心机的名头,并且将对西里尔的恨意转变为了“厌女情节”,对后来的女性形象塑造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对《月亮和六便士》当中毛姆塑造的勃朗什这一形象,其实对比起斯特里太太而言,显得更加不堪。斯特里太太至少拥有少量的自我,在婚姻关系中索取明确,并不企图占有一切,更多的是市侩而已。但勃朗什这样的女人,不仅出身卑贱,而且一直过的悲惨,好不容易有了深爱她的男人,甚至愿意为她放弃生命,但她并不在意。在勃朗什眼中,智商、金钱、地位、爱情统统都不作数,她的头脑当中似乎只有占有欲和控制欲,她成为毛姆笔下彻头彻尾的一个勃朗什“荡妇”形象。勃朗什令毛姆痛恨的根源在于,她总认为她能够通过所谓的情爱来控制和占有对方的一切,近乎疯狂和变态,这是毛姆对“厌女情结”的一种升级,她们甚至令人厌恶到要用生命来威胁男人妥协,认为自己是最崇高的统治者,能够绝对性地控制男人。在毛姆心目当中,母亲离世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对等的情感投入,他认为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玩物,是他控制在手心里的,绝无法容忍对方将自己统治,或进行尝试性的占有。在母亲身边,毛姆是无忧无虑的,是自由的,而在与后来的女性交往中,他认为再也没有任何女性真正地关心过他,或者从来都不在乎他,她们只是想要控制他而已。由此可见,毛姆的“厌女情结”根源还是来源与“恋母情结”,所谓的求而不得,因此愈发厌恶。当然,爱塔这一女性形象的存在,就是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当中对女性的最后一丝眷恋和向往,在爱塔身上处处闪耀着“母性”的光辉,似乎爱塔就是毛姆理想中对女性的最高诠释。他认为,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更应该以一个母亲的形象来陪伴和无条件地支持男性发展,而不带有任何功利性。这就是毛姆“恋母情结”在这部作品当中最直接的呈现。然而,毛姆本人或许也知道,这样的女性形象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现实当中根本不存在,所以整个描写显得更加虚幻和迷离,仿佛置身于伊甸园一般。
毛姆对女性的态度和观点形成了他独特的写作风格,对女性的评价和对爱情的看法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偏执与误区,虽然这并没有妨碍他的作品广为流传,但是从公正客观的角度去看待女性,以及以审视的眼光来看待早年经历对毛姆写作风格的影响,都能够更好地帮助读者去理解毛姆在女性形象刻画上的意图,相信对进一步品读他的作品能够产生积极正向的影响。
参考文献:
[1]朱卉芳.[J].职大学报,2002(1):37-38,93.
[2][英]毛姆·萨默塞特.月亮和六便士[M].傅惟慈,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1.
[3]王明霞.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J].海外英语,2014(24):207-209.
作者简介:王静(1990-),女,山西长治人,硕士研究生,大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助教,研究方向为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