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 让叙事的野马在沙滩上撒点儿野

谈论自己的小说总是困难的，更何况《凝固的沙滩》是一篇难以谈论的小说。

尽管我一直想把先锋小说的血脉贯穿到自己的小说创作当中，但实际上，我还是无法彻底地摆脱小说的某种现实形态。也不仅仅是想让小说停留在故事层面，而是不敢让小说的叙事飞起来，脱离作者的控制，就像野马撒欢儿一般。我总是担心失控的小说会将作者重重地摔下马来。

《凝固的沙滩》对我而言，就像是大胆地跨上了一匹暴烈的野马，然后适度放开了缰绳，想看看它能跑多远，能冲到哪里去。

之所以想做这样的尝试，不仅仅是因为写作经年，想打破一下那种拘谨的架势;更重要的是，我想用写作实践来缅怀一下曾经风起云涌的先锋小说。如果不是在读大学时，着迷于莫言、余华、苏童、格非、韩少功、阎连科等等充满先锋精神的作家，我无法想象我今天的写作会是什么样子。因此，这种缅怀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写作经验的加深，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发酵。于是，我决定以小说的形式与他们展开某种隐喻性的微妙对话。

作家潘军曾经写过一个中篇小说叫《流动的沙滩》，我觉得这个意象特别能代表那个时代的文学精神，甚至是生活精神。而在今天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在走向凝固。不过，我在这里并不想从社会学层面来引出诸如“阶层固化”这样的话题，我想说的是，很多曾经暗潮汹涌的、漂浮不定的事物正在緩慢地凝固中找到某种秩序。与此同时，我不想让凝固这个意象彻底变成负面的，所有文学的意象既非正面的，也非负面的，而是复杂多义的，是引领人们走向另外一重平行宇宙的。因此，“凝固的沙滩”开启的也许是一条更加复杂的道路，寻找的是一个更高的秩序。既然在沙滩上，便不会有真正的凝固。

小说《凝固的沙滩》所要呈现的，比我这篇创作谈要开阔得多，我这篇小文章只不过是说明一下写作的缘起。我一直将小说当作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文体，因为在小说中能够表达出远远高于作者本身生命能量的东西。小说与历史的关系亦是如此，我们今天的写作其实并未走出当年先锋小说的文化语境，还有许多内在的脉络需要梳理与接续。

2021.11.5

王威廉，男，先后就读于中山大学物理系、人类学系、中文系，文学博士。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省小说创作委员会副主任。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名誉教授。出版小说《野未来》《内脸》《非法入住》

《听盐生长的声音》《倒立生活》等，文论随笔集《无法游牧的悲伤》等。

部分作品译为英、韩、日、意、匈等文字在海外出版。

曾获首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文学奖、《十月》文学奖、《花城》文学奖、

茅盾文学新人奖、华语科幻文学大赛金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