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 所有的黑暗都是一个颜色

一个推空婴儿车的男人，孤零零地在公园里行走，这个画面引起我的好奇。那是2019年北京的朝阳公园。银杏燃烧。湖水萎瘦。天空充满顾虑。大地正在发生入冬前的痉挛。属于我的最兴奋的写作季节已经來临。一阵跃跃欲试，一通摩拳擦掌，对人物进行寻思觅迹。构思成熟时，窗外已经飘雪。室内温暖如春，暗怀一种“正在写我史上最好的作品”的自信愉悦，字句从容，如雪纷纷扬扬。

“空”——便是这个故事的主题。

由“空”引发的痛苦，是每个人必然经历或面对的问题。死亡、失去、破碎……我有意将故事放到更广泛的世界范围，联结不同文化种族的人。不论肤色，如果爱是明艳，所有的痛苦都是黑暗的，所有的黑暗都是一个颜色。面对生命中突然出现的空缺，深陷黑暗中的人，往往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在悲剧中挣扎，难以自拔。

小说中有白人、黑人、亚洲人，深肤色人，他们的生活互不相关，各自遭受灾难性的打击，对“空”不知所措。他们孤独，渴望深入本质的交谈。失去婴儿的父亲，失去丈夫的妻子，被战争毁掉一切的战士……“空”无法测量，也无法比较。痛苦是一种无国界的世界语言，它呈现人类共同的情感与脆弱。

人到中年，历经了不同形式的“空”，写作自然开始侧重这方面的探索。这个故事，实质也是我面对人生的不断缺失所作的自我调节，我对所有人物的探测，其实来自我内心的剖析与挣扎。这正是我要与读者分享的。我们可以身处黑暗，但绝不能任黑暗吞噬，我们要审视自我，积极乐观，要像刺透云霾扑向海面的阳光，自己先明亮起来。若能在自身痛苦之时，还能怜悯他人、帮助他人，你会发现有光，连接你自身的光。黑暗就是这样被驱逐的。

我不确信一部小说是否可以让人走出精神困境，也无意于劝世说教。我希望随着故事的叙述，可以与读者一起理清某种思路——在“空”出现时，认识“空”，面对“空”，不去想如何填补“空”，而是让“空”如何留下它的价值与意义。

2021年11月7日

盛可以，女，20世纪70年代生于湖南益阳，后移居深圳。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硕士。著有《北妹》《死亡赋格》《野蛮生长》《锦灰》《子宫》《福地》等十部长篇小说以及多部中短篇小说集。

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瑞典语等十余种语言在海外出版发行。

曾获首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

未来文学大家TOP20，入围英仕曼亚洲文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