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墨汁与颜料封印鲜活

春华

鱼拓源自碑拓，发轫于宋朝，是一种将鱼的形象用墨汁或颜料以1：1的比例拓印到纸上的技法和艺术。它不仅有艺术欣赏性，还有鱼类研究价值。鱼拓与我国的诗、书、画、印融于一体，成为艺术殿堂的一朵奇葩。

鱼拓已经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全国从业者尚不足千人。云南人李品中从事鱼拓八年，拓过上百种鱼，光是鲤鱼就拓了3000多条。他通过自己的网店售卖作品，广交对鱼拓感兴趣的朋友，还有买家专门前来学艺。

師承父亲

李品中今年35岁，出生于云南曲靖，学习鱼拓，源于父亲的熏陶。李父是钓鱼爱好者，每次钓到漂亮或者体形巨大的鱼时，放生之前他总想着用什么方式留存纪念。上世纪90年代，相机和胶片还很昂贵，照片方方寸寸一小张，终究没办法完整地记录下鱼的“美”。

于是，李品中父亲参考《钓鱼》杂志上介绍的方法，摸索着做鱼拓画，不光拓自己钓上来的鱼，还帮鱼友拓鱼。制作鱼拓需要纸、墨汁或颜料、毛笔、刷子等工具，方法有直接法和间接法两种。父亲在拓鱼的时候，李品中常常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只见父亲用刷子细心地清理鱼身上的黏液，然后调制颜料;给鱼刷好颜料后，覆上宣纸并轻轻按压;揭开，一条鱼就活灵活现地跃然于纸上。作品并没有就此完成，还有最后的点睛之笔。父亲用画笔为鱼点上了眼睛和瞳孔，目光向上的鲫鱼似在纸上游动一般，神态栩栩如生。

父亲告诉李品中，鱼拓的诞生是来自民间的智慧，有好几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为了记录鱼的长度大小。最早的时候，没有照相技术、冷藏设备，有些濒临灭绝的鱼种，要记录下来，就按拓印的方法拓印出来;还有一种说法，逢年过节，北方人贴窗花，南方人贴红对联，而生长在海边的渔民既不会书法又不会剪纸，连墨汁都没有，就把墨鱼汁涂在鱼身上，用红纸按压，压出来就是一条很漂亮的鱼印。把鱼印剪下来，正面贴在左边，反面贴在右边，象征着年年有余，这种习俗演变至今，就成了如今的鱼拓。

鱼拓艺术表达的不仅是绘画的美，也是在表达鱼的生命力。画纸上，一条条鱼生动灵活，栩栩如生，兼具中国画的清新雅致和无穷的神韵。

本身就对艺术很感兴趣的李品中耳濡目染，跟着父亲学习鱼拓艺术。在父亲的指点下，他的鱼拓技艺突飞猛进，也悟到了许多鱼拓画的技巧。

鱼鳞是最能体现“拓”这种独特艺术语言的地方之一，不仅要拓出鱼鳞的花纹，更要艺术地拓出层次感。一幅精美的鱼拓画，鱼鳞的层次变化丰富、清晰，能细微地表现出鱼的质感，这种质感是鱼拓画特有的，是国画、年画等其他艺术形式无法比拟的;鱼拓画唯一需要作者手工添加的是眼睛，可谓点睛之笔，一幅画的好坏从眼睛上就能看出来;构图简约的鱼拓作品，有一种空灵之感，能尽显“拓”之美。“在颜料的运用上，我也悟到很多。”李品中说，“用多种颜色调和，层次感、立体感更强。”

2013年，李品中创作出第一幅鱼拓画，自此一发而不可收。八年来，他拓得最多的是鲤鱼，有3000多条，比别人一辈子吃过的鲤鱼都多。他拓过最小的鱼是在云南高原湖泊人工养殖的金线鱼，那是游玩时无意中发现的一条死鱼，长度只有七厘米。拓过最大的鱼是别人钓的青鱼，130厘米长，重40斤，用长两米的纸拓出来。拓过最奇特的鱼要算圆头鲨，那是沿海水产养殖的，供给当地餐厅作为食材，长度在60厘米左右。

帮人留下一份寄托

为了创作鱼拓，李品中天天买鱼吃鱼，实在吃不完，就给流浪猫打牙祭。云南曲靖市买海鱼没那么方便，李品中就经常在淘宝买鱼。他从不讨价还价，却要求卖家选最漂亮的鱼给他——体型得优美，鱼鳞须完整，跟选鱼模特似的。评论区别人的买家秀是烹制好的鱼，夸句“这鱼真好吃”，他则感叹“这鱼真好看”。店家后来也会专门留最漂亮的鱼给他。依托网购，虽然人在内陆，李品中却可以画全世界的鱼。

直至今天，鱼拓仍是一门小众艺术，但在浙江舟山市、象山县以及山东高密市等地，鱼拓已经被认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云南很多人其实不了解鱼拓，但是通过互联网就不会局限于一个地区，为了让这门小众的非遗技艺可以被更多人熟悉，2014年，李品中开了淘宝店“鱼拓印象画廊”，这是目前淘宝上唯一一家专卖鱼拓画的店铺。店里的鱼拓都是孤品，卖一件下架一件。

李品中的第一个订单来自于身边的朋友。朋友养了八年的宠物金龙鱼，长度接近50厘米。金龙鱼属于纯观赏鱼，市场价值20多万元。冬天，这位朋友怕鱼冷，准备给鱼缸加温，却因为操作失误，金龙鱼被电死了。这位朋友专门请李品中把金龙鱼做成鱼拓，挂在家中，换一种方式让去世的金龙鱼继续陪伴自己。

李品中拓出来的金龙鱼色彩浓淡适宜、虚实变化丰富。朋友看到这幅画，感觉自己的宠物鱼仿佛又“活”了。李品中说：“鱼拓的意义在于，它能让逝去的生命复活，并永远活下去。”鱼拓将不同的鱼类的不同形状、身长、颜色特征等记录下来，甚至可以将一些濒临灭绝的鱼类的样子永久保存。

让更多人了解鱼拓艺术

依托淘宝店，李品中的作品打破了地理限制，经常有订单寄往转运仓，这意味着买家身处海外。他创作的鱼拓画，最多的是鲤鱼、鲫鱼、罗非鱼，卖得最贵的是6000多元/幅的武昌鱼。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和喜欢鱼拓画，李品中把大部分的作品价格定得很便宜，最低的一幅作品才60元。有一回，他把画卖出100元，包邮运费花了60元。还有一次，消费者用200多元买到鱼拓画，拿去装裱付了300元。

市场上有些鱼拓作品要价几千元，一般消费者根本买不起。网友上网搜到李品中的作品，一看每幅只要100多元，甚至六七十元，他们买得起。有时他们不相信会这么便宜，就问鱼拓画是不是假的。李品中告诉他们：“如果收到是假的，你可以退。”

开淘宝店之前，李品中身边没什么人了解鱼拓。但淘宝成了一个窗口，让他认识了全国各地的鱼拓爱好者。不少人拿着已买的鱼拓画，请他免费鉴定价值;有海洋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夸他的作品像《清宫海错图》，建议他举办展览;有一名来自玉溪市的钓鱼爱好者，买完作品后，提出要拜师学艺……

过去，鱼拓画是留给自己作纪念;现在，许多人买鱼拓画，是图个好彩头。李品中介绍说：“尤其是福建、广东地区，很多人做水产生意，买鱼拓画的人也多，像鲤鱼跃龙门、双鱼太极图，都寓意好运、迎财。”

李品中是慢工出细活，从拓鱼到后期加工，创作一幅画一般要一两天。因为无法批量复制，有时候遇到有人一下子买很多的情况，他就感到有些慌。客户对规格和数量都有要求，他得赶时间做出来。

李品中说：“鱼拓来自民间，应该是人人可学习、可负担的艺术。”未来，他想要筹备一场纸本水族馆的展览，让那些被拓于纸上的鱼儿，被更多的人看到。

（编辑 邢多多 104857223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