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时代作家与编辑关系重构
2021-12-20韩传喜黄慧
韩传喜 黄慧
摘要:时代更迭和环境变迁带来编撰关系场域中权力的流转。在媒介融合时代,作家与编辑之间的关系受传播环境、介质等的影响而发生转变。作家与编辑的角色身份不同于以往,二者在编撰关系场域中占据的社会资本,诸如传播与表达能力、互动渠道与效果、社会影响力、主被动地位等俱因媒介技术的变革而发生变化,作家与编辑在其关系场域中所处位置、主从地位等出现了更迭,编撰关系场域中社会资本评定参照系发生了外展,作家与编辑的关系在新的传播环境中被颠覆和重构。
关键词:媒介融合;作家与编辑;关系重构
文章千古事。改变美国一代人思想的编辑麦克斯威尔·珀金斯,发现了写出《人间天堂》的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写出《太阳照常升起》的欧斯内特·海明威,以及写出《天使,望故乡》的托马斯·沃尔夫;钱玄同在鲁迅沉寂于“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1]中时,适时又中肯贴切地同其进行有关“铁屋子”问题的探讨,自此鲁迅用笔呐喊,写出振聋发聩的《狂人日记》。从这些传播广远的文坛佳话可以看出,无论国外还是本土、历史或是当世,作为作品得以构建和传播的重要角色——作家与编辑之间的良性互动关系,关系着优秀作品的创作和扩散、创新性思想与成果的传播和普及,某种程度上而言关乎整个时代思想的进程,如珀金斯一般,通过作者作品的发掘传播,甚而影响一代人的思想。然而,作为扮演不同社会角色、拥有各式人生图式和心理动机的个体,作家与编辑之间的关系,不仅会受到各自角色特点、心理动机等的影响而存有矛盾和争端,所谓“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是人之常情;而且会因为所处社会环境、传播环境等的变化而发生变革和转向,尤其是作家与编辑交流互动之媒介的迭代革新,对二者关系的影响更为明显,作家与编辑之间的关系在新的传播环境中呈现出相异于传统媒体时代的特点和趋向。
强调关系重要性的“场域理论”可为洞察作家与编辑关系的实质提供借鉴。皮埃尔·布迪厄将场域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network),或一个构型(configuration)。”[2]“场域理论”认为整个社会由大大小小的场域组合而成,每个场域中都存在权力争夺关系,扮演不同社会角色的个体根据其在场域中的位置、所拥有社会资本的多寡等参与权力争夺,而场域中个体或机构所占据的权力地位却并非固定,伴随资本的流转和争夺关系的演变等会出现地位的更迭。布迪厄强调了个体所拥有社会资本性质的重要性以及场域中的斗争性、场域位置和权力地位的流动性等等。作家与编辑之间的互动关系亦属于场域的一种,是存在于社会中形色各异的场域的一部分,就二者所扮演社会角色而言,是隶属于文学场的有关编撰间关系的一个子场域,由作家与编辑之间的互动构建而成。作家与编辑置身于关系场中,彼此占据的社会资本、场域位置等随时代的更迭、环境的变迁和编撰之间的权力争夺等发生变更,作家与编辑在其关系场域中的权力支配关系亦会随之发生转变。在媒介融合时代,传播技术的更新迭代,使更多具有延伸人体意味的新媒介相继出现,新旧媒介的融合,使信息传播、接收、交互方式等全然不同于以往,传播介质多样化、传播主体多元化、传播内容兼具传受偏好等,都使置身于新的传播环境中的作家与编辑在互动中携有不同于传统媒体时代的主体特征。作家与编辑的身份角色亦明显不同于以往,二者在编撰关系场域中占据的社会资本,诸如传播与表达能力、互动渠道与效果、社会影响力、主被动地位等俱因媒介技术的变革而发生变化。作家與编辑在其关系场域中所处位置、主从地位等同样出现了更迭,编撰关系场域中社会资本评定参照系出现外展,作家与编辑关系在新的传播环境中被颠覆和重构。
一、转换与叠加:编撰关系场域中
主体身份多重化
技术赋权为个体所扮演社会角色的多样化提供了更大可能。在媒介融合时代,得益于传播技术更新迭代带来的红利,数字化、虚拟化等存在方式以及匿名性、互动性、即时性等交互方式成为可能,不论在现实空间还是在虚拟空间,个体在新的传播环境中所扮演的社会角色日益丰富化和多样化。作家与编辑在媒介融合时代的身份角色亦呈现多重化趋向,作家与编辑在二者关系场域中的角色身份发生了转换与叠加。
在传统媒体时代,编辑多以作品“把关人”的角色形象出现,文字校对、编辑等与出版社、杂志社或编辑事务相关的内容是其主要角色责任,编辑的角色身份限于其本身角色之上。虽然在传统媒体时代亦存在集编撰于一体的作家型编辑和编辑型作家,但是大部分则是将编辑事务作为主要角色任务的单一型编辑。然而,在媒介融合时代,伴随传播技术的迭代革新、传播环境和社会环境的转变发展,编辑不再只囿于单一的角色身份,拥有多重社会角色的专家型、学者型、作家型编辑开始成为主流,编辑的角色身份呈现多重化趋向。比如,借助于传播技术发展带来的便利,编辑可通过多种方式诸如微信公众号、微博、抖音等,了解最新的文学活动动向,自己组织或参与他人组织的文学活动,再通过多种传播介质,公开发表文学观点或评述他人作品,由此向他人展示自身的文学认知和学术旨趣,专家型、学者型编辑越来越多,渐成编辑群体中的主要力量。而作家型编辑虽在以往便已存在,比如鲁迅先生便集编撰于一体,既是作家又是编辑,茅盾、叶圣陶、孙犁、王蒙等作家也都是著名的编辑家,但是,在媒介融合时代,编辑与作家之间界限的模糊化成为一种普遍化的常态,兼具作家身份的编辑越来越多,比如《人民文学》的编辑徐则臣、《当代》的编辑孟小书、《中国作家》的编辑俞胜、《小说选刊》的编辑李云雷、《鸭绿江》的编辑陈昌平都是著名作家,我们还可以列出一长串名字,甚至可以说,现在几乎所有文学期刊,其编辑中都有作家,这种状况在传统媒体时代是不可能存在的。除此之外,在媒介融合时代,传播技术的发展和传播环境的变迁在赋权于个体的同时亦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竞争压力,编辑与编辑之间、杂志与杂志之间、出版社与出版社之间卷入竞争更为激烈的文学生态圈中。编辑想要发现好的作品、获取社会影响力和同行认可,除却发挥好编辑的角色作用之外,还需要不断增长与自身所处刊物或出版社相关的专业知识的深度与广度,同时靠近作家群体成为其“内群体”成员,即成为与所隶属作家群体具有共同或相似认知和价值观的成员,以此获取作家群体的认同,在此期间,作家与编辑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化。而当编辑既是作品的编辑又是文学创作者时,因身份角色的叠加而更易于与作家群体达到情感共鸣,以此与作家建构更为密切的关系,进而形成稳定的作家群体与身份认同。
作家在媒介融合时代的角色身份亦显现出多重化倾向,演变成集创作、传播、编辑于一体的角色,作家成为自身作品及个人社会影响力提升的重要传播者和助推者之一。媒介融合时代,于个体而言是技术赋能之后传播权、表达权扩大化的时代,传播介质、表征方式等呈现多样化,传播媒介成为个体实质意义上的延伸,微信、微信朋友圈、微信公众号、微博、抖音、知乎等新媒介平台成为作家在新的传播环境中表达自我、延伸个体的重要介质。在此传播背景下,作家不再仅是作品的创作者,还成为作品的传播者和编辑者。在传统媒体时代,作家的角色身份常囿于作品创作者,创作、投稿、修改、作品发表等是作家的主要角色任务。而在媒介融合时代,作家因传播权、互动权等的加持,除却作为作品的创作者,还成为在作品出版之后的主动传播者、分享者和编辑者。作家可通过微信公众号、微博、抖音等多种渠道编辑、传播其作品。比如,作家可通过自己开设的微信公众号传播和分享其作品,在此期间,排版、设计、校对等编辑类任务均可由作家个人完成;或者通过个人抖音账号等音视频平台,以拍摄视频的方式传播和分享其作品,视频的拍摄、剪辑、设计等亦是由作家个人完成。并且,作家还可通过微信、微信朋友圈等传播介质,借助“差序格局”社会中的圈层传播效应以及新的传播环境中存在的裂变式传播,扩大自身作品的传播范围和影响力,进而提升其作品和个人的社会关注度与认可度,这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编辑、出版社的工作。
二、赋权与“削权”:编撰关系场域中
主从地位置换
布迪厄对场域中客体所占据的位置及其决定性因素做出过明确说明,“正是在这些位置的存在和它们强加于占据特定位置的行动者或机构之上的决定性因素之中,这些位置得到了客观的界定,其根据是这些位置在不同类型的权力(或资本)——占有这些权力就意味着把持了在这一场域中利害攸关的专门利润(specific profit)的得益权——的分配结构中实际的和潜在的处境(situs),以及它们与其他位置之间的客观关系(支配关系、屈从关系、结构上的对应关系,等等)。”[3]布迪厄强调的是权力或资本在场域中的重要作用,所占资本及其利害攸关程度决定了个体在场域中的位置,即位于支配地位还是从属地位。作家与编辑在编撰关系场域中亦存在支配与从属关系,二者在关系场域中所处位置由双方所占资本的重要程度而定。在布迪厄看来,场域中的资本以四种形式存在,即“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符号的资本”[4],这四种资本具有流动性,在不同阶段不仅会相互转化而且其重要程度亦有所不同。在作家与编辑的关系场域中,占据决定性位置的资本主要体现在社会资本方面。社会资本指涉的是“某个个人或是群体,凭借拥有一个比较稳定、又在一定程度上制度化的相互交往、彼此熟识的关系网,从而积累起来的资源的总和,不管这种资源是实际存在的还是虚有其表的。”[5]由此来看,在作家与编辑关系场域中具有决定性作用的社会资本包括四个方面,一是作家与编辑的传播能力和表达能力,二是作家与编辑的互动渠道和效果,三是作家与编辑的社会影响力,四是作家与编辑的主被动地位。媒介融合时代,作家与编辑在新的传播和交互环境中,双方所处场域位置因二者社会资本占有程度的变化而发生流转,编撰关系场域中的主从地位也因之而出现置换。
在媒介融合时代,作家与编辑共享传播权和表达权。传统媒体时代,编辑因其角色特点在编撰关系场域中占据主要的传播资源和传播渠道,是作品的主要传播者和分享者,作家依赖于编辑发现、采用、出版其作品,而作家个人因未享有大范围、随时随地传播等权利,常常通过人际传播分享其作品,传播和分享范围均有限。在媒介融合时代,技术赋权个体,使人人都能成为传播者、人人具有表达权,在此背景下,以往几乎被编辑所独享的传播权和表达权被作家所共享。虽然因角色特点,作家传播作品的范围仍小于编辑,但是,作家在媒介融合时代具备了大范围传播的可能,比如,拥有上千万粉丝的名作家便具有超越编辑传播范围的能力,并且,作家传播权和表达权的提升,在一定程度上稀释了编辑对作品、作家的社会影响力的决定性作用,作家在编撰关系场域中的主动性和能动性有所增强。
作家与编辑之间的互动渠道、互动效果等也发生了变化。作家与编辑之间的互动是二者关系维系、发展的重要一环。传统媒体时代,作家与编辑之间的互动渠道单一,面谈、书信往来、电话、短信、邮件等为主要的互动方式。在媒介融合時代,新旧媒介的融合式发展使作家与编辑互动交往的渠道多元化,二者之间的交互行为不再仅仅依靠较为单调的几种渠道,迈入依靠诸如微信、QQ、微博、Facetime等多元介质开展互动的新阶段。与此同时,作家与编辑之间的互动效果也因新媒介的交互方式实现了即时化,二者之间的交互行为摆脱了传统媒体时代延时、效果滞后的阶段,迈入及时、效果即时的阶段。此外,鉴于新媒介互动方式所具有的即时性、强交互性等特点,作家与编辑在社交中的互动性剧增,二者之间双向甚至多向互动成为可能,作家与评论家之间、评论家与编辑之间、作家与编辑之间、杂志与杂志之间的互动等等,在新的传播环境中得以实现,作家、评论家、编辑、杂志等在媒介融合时代共同建构出一个繁复多样的文学场域。
而作家与编辑传播权和表达权的共享,互动渠道的多元化和互动效果的即时化,直接作用于二者所具有的社会影响力。个体的社会影响力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其在场域中的位置,比如,网络意见领袖便因为在其所处场域中所具有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等而具有引导、形塑、决定所属场域中他人意见的能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和茅盾文学奖的作家同样能够影响文学场域中评论家的评论方向和读者的阅读重点。在传统媒体时代,作家在编撰关系场域中因其社会影响力的提升主要依靠编辑或出版社等而处于从属地位,但是,在媒介融合时代,被技术赋权的作家在其个人及其作品影响力的提升方面不再仅仅依靠编辑、出版社等他者,作家本人亦可通过微信、微信公众号、抖音等新媒介方式分享、传播其作品,进而提升其个人和作品的社会影响力,作家在社会影响力提升方面掌握更多主动权。编辑在媒介融合时代也可通过多种方式传播、推介作品、作家,或者通过作品创作、参加文学活动、转型为学术型或专家型编辑等方式提升个人的社会影响力,但是,编辑在编撰关系场中对作家社会影响力提升方面的主导性有所降低。
作家与编辑在其关系场域中的主被动地位在上述三方面的直接和间接作用下也发生了转向。在传统媒体时代,编辑不仅掌握主要的传播资源,而且作为作家作品的“把关人”,直接决定作品是否采用、出版,如此,作家的作品才有可能在社会中形成广泛影响,因此,编辑在传统媒体时代的地位处于主动且兼具主导性的位置。而在媒介融合时代,不断涌现的新的传播介质为信息的传递提供了足够丰厚的资源,信息在新的传播背景中以几何式增长,编辑在新的传播环境中从既往审阅有限的稿件、等稿上门,转变成在海量的网络投稿作品中主动寻找,编辑的主导性在信息筛查中被削弱。此外,面对作家被赋权、作家的信息搜索和选择范围不断扩大的传播环境,编辑还需更加主动地同作家联系,强化与作家之间的交流沟通,比如,向作家约稿、组织专题、开研讨会、改稿会等等,在此过程中逐渐建立稳定的作家群。而编辑选稿、维持与作家关系的过程,某种程度上而言成为编辑权力由大转小的表征,编辑主导地位被逐层削弱。
而作家在媒介融合时代,因技术的加持由相对被动阶段进入掌握更多主动权的阶段。在传统媒体时代,作家的信息传播和接收的渠道相对窄狭,且传播权主要由编辑方掌握,作家作为投稿者常常处于信息的被动接收和接受状态,但在媒介融合时代,传播介质的丰裕和技术赋权使作家的信息传播和接收的渠道剧增,作家可通过微信、微博、抖音等多种新媒介渠道传播信息、共享资源,作家在编撰关系场域中的主动性提升。同时,相较于传统媒体时代,作家对编辑、杂志社和出版社的选择性增强。在传统媒体时代,作家的信息接收数量有限,信息来源主要是传统主流媒体和所属同一群体的他者信息,信息源有限即意味着视野的偏狭,对编辑、杂志社和出版社的认知和了解亦有限,在投稿选择时常常是在固定范围内的有限选择。但在媒介融合时代,浸润在信息洪流中的作家群体,眼界和见识面不断扩大,对编辑、杂志社、出版社的认知也在信息的接收与主动搜索中不断翻新,比如作家在投稿之前,可通过互联网查询有关出版社、杂志社、编辑等的相关介绍和评价,作家自主选择性增强,作家与编辑在交流互动中的信息逆差减少,作家在编撰关系场域中的地位由被动转为相对主动。
三、变动的相对价值:编撰关系场域中
社会资本評定参照系外展
布迪厄将资本看作一种流动性的存在。“不同种类资本(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符号的资本)之间的等级次序也随着场域的变化而有所不同。”[6]资本的“相对价值是由每个具体的场域,甚至是由同一场域前后不同的阶段所决定的。”[7]作家与编辑的社会影响力是二者关系场域中的重要社会资本,在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作家与编辑在场域中的位置。同作家与编辑社会影响力相关的因素除了作品的质量与社会影响力之外,作家与编辑在编撰关系场域中所受评价是重要衡量标准之一。在媒介融合时代,编撰关系场域中社会资本评定的参照系因传播环境等的影响而外展。
就作品的质量和社会影响力而言,媒介融合时代,编辑用以与自身杂志社、出版社、出版作品对比的参照系外延扩大。传统媒体时代,鉴于信息获取渠道和数量的有限性,编辑常同自身邻近的学科进行影响力对比,但在媒介融合时代,新旧媒介融合而使信息传播和接收的渠道剧增,新媒介渠道和纸质媒介中的刊物、作品成为编辑用以对比自身刊物、作品社会影响力的重要参照。并且,编辑用以参照的类型和学科边界,包括多种类型的出版物、纸质版本或网络刊物、新媒介平台等都成为社会影响力的参照系,参照系的外延不断扩大。作品质量与社会影响力评定参照系的扩大,意味着编辑所出版作品受到广泛关注、获取较强社会影响力的成本更大,编辑在编撰关系场域中的社会资本的积累和提升面临更多挑战。而作家在媒介融合时代,自身作品的质量和社会影响力的评定亦处于更大的参照系之中。在传统媒体时代,作家作品质量和社会影响力的判定常常是在极有限范围内的评判,作家作品想要实现大范围传播进而获得较强的社会影响力的可能性较小。但是,在媒介融合时代,信息传播的便捷性为作家作品大范围的传播提供了可能,作家作品社会影响力的获得不再仅仅依靠小范围内专业人士的评定,还有赖于广大读者的赋予。比如,作家个人或他者可通过微信公众号、抖音短视频等新媒介方式传播、分享其作品,实现在新的传播环境中的裂变式传播,通过广大读者的认同与转发获取较强的社会影响力。
就编撰关系中的评价机制而言,传统媒体时代,对编辑的评价和社会影响力的衡量常以所出版作品的影响力为主,编辑的职业能力和专业素养成为重要衡量标准,编辑的主要目标是通过出版高质量作品以对文学和社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进而提升自身和所属出版单位的影响力。而在媒介融合时代,技术赋权的传播环境使得对编辑的评价除了传统固有的标准之外,还需考虑作家群体及整个文学圈的评价。媒介融合时代,作家群体一改之前传播权较弱的“失声”状态,在新的传播和交互环境中进入“大声疾呼”的阶段,作家群体可通过多种介质传播自身的投稿经历和对编辑的评价。并且,交流方式的便捷也促进作家群体之间及文学圈之间的频繁、高效和即时的互动交流,原先处于被动地位的群体在新的传播背景中同编辑共享传播权,对编辑的评价也从小范围、口口相传进入大范围、裂变式的传播模式。对作家的评价内容从以作品为主上升到作品、作家个人品格或形象等并重的阶段,尤其是在短视频逐渐成为个体日常生活重要延伸的媒介融合时代,对作家自身综合因素的重视程度渐次强化。
四、平等兼具同理心:作家与编辑
关系的实质
媒介融合时代,作家与编辑在其关系场域中在角色身份、主从地位以及社会资本评定等方面的转向和变化,究其本质,是双方在所属关系场域中社会资本的流动、权力位置的更迭以及隐匿于作家与编辑之间永存的权力争夺的外在表征。而作家与编辑关系重构的过程中又显现出诸多问题,“编辑的技术焦虑”[8]“编辑身份的泛化”[9]、尤其是作家与编辑之间关系的圈层化等成为亟须关注的方面。作家与编辑关系的圈层化指涉的是在媒介融合时代,由于作家与作家之间、作家与编辑之间、编辑与编辑之间通过多种方式加强联系、建立密切关系而形成的一种交往趋势。费孝通曾用“差序格局”形容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认为其是类似于石头投入水中泛起的一圈圈波纹的人情社会,关系的亲疏远近由中心波及外围。在媒介融合时代,交互渠道多元、传播和互动权利的普及、互动效果的即时等,使作家、编辑之间的互动交流更为便捷,作家与编辑在互动交往中更易形成稳定的圈子和层级,而稳定的社交圈子常常具有排他性,圈子外的作家或编辑很难进入,这对于作家与编辑之间良性关系的构建并无裨益。
本质上而言,作家与编辑之间的关系作为人与人交往关系的一种,是具有不同社会角色地位的个体之间的交流互动,二者之间的关系理应是建立在平等互动且兼具同理心的基础之上,如此才可实现作家与编辑间良性社交互动关系的建构。徐特立曾言,“卑己而尊人是不好的,尊己而卑人也是不好的”。[10]平等互动作为人与人交往的基础,是良性关系建构的前提,对作家与编辑而言亦是如此。并且,作家与编辑作为拥有独立人格和自我认知的个体,均有追求自尊和幸福感最大化的原始动机,所谓自我实现的追求是人的最高层次的追求,平等互动、相互尊重的交流是给予交往者以尊严的主要手段。在媒介融合时代,作家与编辑之间的关系因传播环境、所拥有权利等的变化而重构,但是,不论传播环境如何变迁,交往方式怎样变化,作家与编辑在关系场域中的社会影响力和所占场域位置如何变更、流转,作家与编辑之间的交往应始终遵从平等互动原则,唯有此才尽可能避免二者之间的诸多矛盾,在新的传播环境中构建良性互动关系,在互相尊重中实现自我人格和自我幸福感的提升。
此外,作家与编辑之间的交往亦应遵从同理心原则。“同理心是换位思考、从他人角度看这个世界的艺术。”[11]具备同理心是作家与编辑之间建构良性互动关系的关键,正如巴金对作家与编辑关系的真知灼见,“过去几十年中间我多次向编辑投稿,也多次向作家拉稿,我常有这样的情况:做编辑工作的时候,我总是从编辑的观点看问题,投稿的时候我又站在作家的立场对编辑提出过多的要求。事情过后,一本杂志已经发行,一部丛书已出版,平心静气,回头细想,才恍然大悟:作家和编辑应当成为诚意合作、互相了解的好朋友。”[12]尤其是在媒介融合时代,作家与编辑在互动过程中面临更多的选择和思忖,同理心是二者之间减少矛盾摩擦、构建良性互动关系的重要基础。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互动和关系建构往往受多方因素影響,个体本身、社会环境和所处群体等,几乎涉及个体生存于世所接触的方方面面。在媒介融合时代,作家与编辑关系的重构,是二者关系场域在时代发展中的权力位置变换的表征,但对于二者之间良好关系的建构,抛却技术因素,更多的人文因素需考虑在内。作家与编辑良好关系的形塑,退居本质,在于《诗经》中所言,“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在于孟子之言,“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如此,才能避免骥伏盐车的惨剧,令伯乐和千里马在互相成就中实现自身价值。
[注释]
[1] 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40页。
[2][3][4][5][6][7][法]皮埃尔·布迪厄、[美]华康德:《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李猛、李康译,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版,第133—134页、第134页、第135页、第162页、第135页、第135页。
[8] 郭庆华:《编辑的技术焦虑》,《编辑之友》,2019年第7期。
[9]刘建朝:《学术期刊数字出版与编辑的身份重构》,《编辑学报》,2014年第6期。
[10] 吴文月:《悠长的岁月》,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3年版,第98页。
[11] [英]罗曼·柯兹纳里奇:《历史的慰藉:重拾往昔的生活智慧》,代雪曦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16版,第58页。
[12]巴金:《随想录》,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第282页。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融媒体环境下互联网平台型企业现代治理模式研究”(20&ZD322)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东北财经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
大连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